“我在丛林里看到了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然后我就到了这里。”看到孟昶刚要张开的嘴,丁宁忽然伸出了手在空中摆了摆:“我知道你一定想问我看到了什么,但是这个,我真的不愿意说。”
“我以为只有我是这样,原来并不止我一个。”胖子这个时候低声的叹了口气,他的脸上同样出现了痛苦的迷茫。
“你也看到了?”丁宁诧异地问道。
胖子沉重地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孟昶:“那是一段痛苦的回忆,就算你问我,我也不会说出来。”
孟昶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个人,而后低下了头沉思。
“看来每个人都遇到了同样的事情。”从小屋里传出了苍老的声音,花错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胖子连忙跑了过去将他扶起。
花错就坐在地上,靠在胖子滚圆的肚子上,看着孟昶:“他们不愿意说,那是因为他们还在乎,也正是因为在乎所以才会在那个古怪的林子里看到,我手下的二十四个人恐怕也遇到了相同的事情,只怕他们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消失。”
此时的花错看起来无比的苍老,之前的威武和善已经完全看不到,脸上交错着的皱纹加深了很多,让人看了不自然的会生成同情的想法。苍老的面庞有如风中残烛,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熄灭。
孟昶慢慢地走到他面前,带着尊敬的眼神看着花错:“我能够理解他们不肯说的原因,每个人心里最在乎的也是最不愿回忆的事,但我要救我的朋友……”
接下来的话,孟昶没有说出来,因为花错突然抓住了他的手,那同样也是一双苍老的手,干枯的手掌里感觉不到任何血肉的饱满,花错看着孟昶:“我没想到你真的走出了那一步,六百年啊,我们已经等了很久。”
轻轻一笑后,花错又说道:“他们不愿意说,但是我可以,我已经很老了,任何事情都应该看开,我在那个树林里看到了我第一次带兵打仗的场景,由于我的急功近利帝国两万的骑兵都被我葬送在雪原里,那一次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两万个兄弟却被蛮人割了首级,他们的尸体也成了雪狼的食物。”
“这件事到现在已经快五十年了,我以为我早已经把这件事忘了,要不是这次的经历,我还不知道这就是我心里最不敢面对的场景,也许我应该感谢这个林子。”
“不知道我说的这些对你的朋友有没有帮助,如果没有你也不要去问别人了,他们说出来的也只会是这样。还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我的二十四个手下也死在了那片林子里,如果可以的话,报仇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第八十四章 梦醒
“你就是花错。”丁宁慢慢地走了过来,脸上是无比的敬佩和仰慕,用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激动地说道:“纵横沙场三十年未尝一败,杀得蛮人哭爹喊娘远退西北雪原之外再无力南侵,帝国建国六百多年来唯一获得护国将将称号的花错。”
丁宁朝着花错拜了一礼,而后又激动地说道:“帝人军人都视你的为目标,把你当成精神信仰,帝国内部也流传着你白马长枪,蛮人的血染红了白袍的故事,想不到在这里居然看到《|Zei8。Com电子书》了你的真实容貌。”
花错无力的摆了摆手,而后慢慢地摇了摇头:“那只是个故事,世人都说我百战不败,但谁又知道我的身上不仅沾了蛮人了血,还有两万兄弟哭泣的亡魂,那是我唯一的一次败仗,也是我一生的败仗。这一次我也败了,二十四个活生生的人就在我的眼前消失,可是我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去阻止。他们也许在下面怪我吧。”
一行老泪从花错的脸上流下,滴落在小屋的地面上,也流在了丁宁和胖子的心里,美人白头、英雄迟暮的这种事谁都不愿意去面对,因为在真正面对时,谁都不知道究竟该用怎样的心态去迎接它,那种纠缠在心底的痛比千刀万剐还要让人无法接受,不能接受的不是事实,而是感情。
因为感情人才会意气风发,自信满满,同样也只有感情才会让人悲伤失意,痛哭流涕,然而这种事情终究还是要去面对,这是人生的开始,同样也会在这里终结。
丁宁朝着花错又拜了一礼,言辞肯切地说道:“不管您变成什么样,永远都是不败的神话,帝国的传奇,哪怕您再也拿不起刀,老眼昏花摇摇欲坠,甚至连记忆都在您的脑海里不复存在时,您也依旧是我们不变的信仰,前进的方向。”
“这个世上有些人来了就走,有些人走了又来,但只有您才是军人心中永恒的记忆,我们以你为荣。”
花错慢慢在睁开老眼,看着丁宁:“你也是个军人?”
丁宁恭敬的回答道:“在入训之前,我在西北呆过,在那里您永远都存在着。”
花错的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情,又想起了曾经地那段岁月,沙场之上,篝火堆前和将士们一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生死之间的夜晚,两个人都安稳地呆着,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生怕影响了花错的怀念。
过了很久,花错睁开了眼睛,又深深地看了丁宁一眼,而后身体动了动,想要从地上爬起,丁宁见状立即伸出手和胖子了一起将花错小心的扶了起来。在两个人的帮助下,花错站到了陷入深思的孟昶的面前:“你想到了现在,有没有办法救你的朋友。”
孟昶点了点头,又摇着头:“有办法,但不是很确定。”
“你还有一点犹豫。”花错说。
孟昶又点着头:“如果不成功的话,对他的影响会很大。”
“有多大?”花错问。
“我不确定。”孟昶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有点犹豫,一个不注意对他的精神可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他的实力终身都无法再进一步。”
“至少他还能活着。”花错说。
看了刘雨一眼,花错又接着说道:“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活着。”
孟昶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慢慢地吐了出来,学着丁宁的样子对着花错拜了一礼:“我明白了。”
说完之后,孟昶放开了小叫化,走到了刘雨的身边,对着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出了两个字:
“醒来。”
旁边的几个人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只是从孟昶嘴唇的动作猜出了他说的是这两个字,但是这两个字却沿着刘刘雨的耳朵直接传进了他的脑海里,而后在他的脑海里不停的回荡。
刘雨无神的眼睛慢慢有了光彩。
他的眼睛一一从几个人的脸上扫过,而后又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丢失的记忆如同一幅幅图片从他的脑海里一一流过,刘雨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冲着孟昶突然怒声吼道:“这么早叫醒我干什么,我还有三十坛酒还没有喝完,你们再等一会儿又不会死,可怜剩下的三十坛酒,那可是三十坛好酒,现在被你弄没了,还不如让我去死。”
同样经历过的几个人都齐齐愣住了,今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刘雨心里印象最深的事情居然跟酒有关,也许这是一个最没有意思却也是最安全的记忆了,或许这也是他一直无法醒过来的原因。
孟昶冷着脸看着刘雨:“如果我再不把你叫醒的话,也许你就真的快要死了。”
他的话同样也让几个人产生了浓浓的疑惑,连小叫化都昂起脑袋看着他。
“具体的等以后再说。”
孟昶认真的说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必须要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否则那个人就白救你们了。”
“你知道是认救了我们?”几个人同时问道,小叫化低低地声音也掺杂在其中。
孟昶看着胖子说道:“这个人你也认识,你别忘了你曾经对着他开了一炮,而这一点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在我来之前,他还跟我说过,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肯定要来找你谈一谈。”
胖子不自然的颤抖了一下,而后连忙摇头:“你还是让他别来了,我很忙,忙得根本没空见他,有什么事他直接跟你说就行了,不用费神来找我。”
这片丛林已经让他心有余悸,更何况是一个在他的心里比这片丛林还要诡异的一个人,和丁宁一起将花错牢牢的驾起,连忙向屋外走去,路过孟昶身边时,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说要走的么,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还不快走。别告诉我你想留在这里过夜。”
刘雨跟在他们的身后,也快速地冲了出去。
孟昶摇头笑了笑,而后一把抱起小叫化,走出了屋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静静站在一棵树下的白色身影,如同死亡前凋零的白花。
“他就是那个人?”小叫化问。
孟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步就跟上了前面的几个人。
第八十五章 无风起浪
天空渐暗,大海上却比实际的时辰要明亮得多,看起来仍像是傍晚前的那一刻,在胖子的指挥下,所有人都含着悲痛的泪水井而有序的上了船,花错早已经被他安置在船上那间精美的卧室里,因梦在一旁悉心的照顾着。
平静的大海上,一座高山无声的矗立着,除了看不到一条鱼之外,这一片海域比其它地方看起来更美丽一些,但此时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诡异:平滑的山壁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船着,依稀可见船头上一双因为惊讶而变得更大、更明亮的眼睛,而后整条船从高山里慢慢地驶了出来,停泊在距离高山不远处的一片宁静的海水里。
船上的大部分人已经有过这样的一次经历,除了稍微有点激动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但另外三个人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不可思议的画面,小叫化紧紧地抱住孟昶的手臂转身向后看去,看似极为真实的山壁近在眼前而船却从山体里一点一点的移了出来。
“这是真的么。”她的嘴里喃喃说道。
刘雨同样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右手用力的按在丁宁的肩膀上:“怎么感觉我们就是山拉出来的屎。”而后他居然还认真的在身上左右闻了闻,一脸庆幸地说道:“幸好不是臭的。”
尚未全黑的天幕上已经有点点的星光亮起,又映照在平静无瑕的海面上,上下交错的星光,美丽与美丽的相对将船包裹在中间,让人无端的生出一分感叹,这种在陆地上绝不可能看到了美景,是小叫化从未有过的体验,她兴奋地站在船头依靠在孟昶的身上,将她感兴趣的东西一一的指给孟昶看。
这是小叫化的幸福,也是孟昶的幸福,他一手抱着小叫化的腰,一手拿着一壶酒,以小叫化兴奋的模样和眼前无边无际的宽阔为下酒菜,一口一口的喝着,他的心也随着海水向远处漫延,伸向了无法找寻的远方,变得如同海一样的宽阔,天一样的久远。
两个人痴迷的看着远方,别的人却兴高采烈的聚在一起。
在经得花错的同意后,胖子安排人将船上所有的食物都拿了出来,堆在了甲板上,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从甲板上领走了最后一顿的食物,这将会是他们呆在海上的最后一晚,吃完之后船就会离开这片恐怖却又让人无限憧憬的大海,等到他们在船上美美的睡一觉,第二天起来时就可以在沿海的某个城市里吃上一顿可口的早饭。
很多人想起这一点,都有些激动的不能自禁,船在海上已经漂泊了几个月,纵使一个绝世美女在连续看了几个月之后也会变得如同村妇一样的平常,而这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剩下的人挤在甲板的另一端尽情的狂欢着,死亡成了一种不可避免的结果,生活就成了唯一的追求,二十四个人的死都被深藏在记忆里,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热烈的氛围,只有在船舷两侧摆放着的二十四个杯子静静地祭奠着他们的主人。
桅杆顶部那团巨大的火正在燃烧着,船上所有的灯也在亮着,食物的幽香混着美酒的清香在船上弥漫,每个人都兴奋的将酒和食物尽情的往嘴里送去,他们从来没有吃得这么开心过,这么欢畅过,热闹的气氛没有因为船上多了几个陌生人而变得怪异,相反却更增加的几分精彩。
他们将丁宁和刘雨圈在中间,逼着两个人跳起一段刚刚学会的舞,而他们就坐在那里大声的吼叫着,情绪不可控制之时也上走到中间和两个人一起扭来扭去。
这也许是一段最难看的舞蹈,却也是一段最能深入人心的舞蹈。
人和人的关系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奇怪,本来毫不相识的人却可能在下一刻变成了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好友,在刘雨面前这一点得到了很好的证实,他的一只手搭在胖子的肩膀上,和他为着最后一坛酒的归属争论不休。
丁宁和一群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坐在一起,讲述着他在全国各地所经历的事情,事情有大有小,有激烈有平缓,有震奋人心的刀光剑影,也有平淡如水的爱恨情仇,他讲的兴高采烈,听的人也如痴如醉。
船上的人几乎都已经醉了,而且醉得不轻,只是让他们醉的却并不是酒,而且感情。
如果所有人的都醉了,只怕这船还要在海里停泊很久,他们计划好的在陆地上的那顿早饭也会成了海水溅起时出现的一个水泡,转眼间变会破灭,幸运的是大海里最不缺的就是让他们清醒的办法。
而这也同样是不幸的地方,因为这些办法往往都会太过激烈,激烈到甚至会要了他们的命。
稳稳停在海面上的船忽然出现了一丝颠簸,这个细微的变化却让大部分人都在一瞬间醒了酒,还没有醒的人也同样能安稳地站着,每个人都疑惑地看着海面。
平静的海面像是有人在用一根通天棒搅动一样,变得波澜四起,海浪拍打在船身上,巨大的力量让船也随之而摇晃,海浪变得越来越密集,船也变得越来越不稳,剧烈的摇晃让大部分的几乎已经无法在甲板上站稳,不得不扶着各种固定的东西,将所有的不解投进海里。
大海的变化来得太突然,也太奇怪,海浪在翻滚但是海面上却没有一丝风的存在,连桅杆上的那竿白旗都安静的耷拉着,更无法理解的是远在普通人视线外距离船几十丈的海面上却平静如昔。
一静一动之间有强烈对比,让孟昶的心头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低下头在小叫化的耳边说了几句,而后小叫化就慢慢地走回了船舱里,孟昶也从船头离开,将他的发现告诉了胖子。
胖子听到后没有丝毫的思考和犹豫,大声的吼道:“所有人立即从甲板上离开,回到各自的位置,现在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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