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想又不大可能,太后敢栽赃,却是不会直接下毒的,这招也太蠢了。
可是他不放心让皇后在长乐宫里,想带她离开,走得远远的,离那老太婆越远越安全。
等人一出了殿门,被外头的风一吹,皇帝那颗发热的脑袋突然冷静了下来。
他这是在干嘛?
要不是怀里还抱着皇后,他真恨不得给自己一耳括子。
活了二十二年,他有几回这么失态过?
这女人……一低头,看着她紧蹙的双眉,心肠又软了下来。
“宣太医来,就到……到朕的德懋殿吧。”那是他平日起居批阅折子的地方,再宠的妃子也没让留宿过。他在心里辩解着,德懋殿离长乐宫最近,他之所以把人带去那里只是为了方便及时诊治,并无它意。
德宝看着皇帝的眼神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连忙叫人去抬辇。
这边李睿抱着皇后,站在春日艳阳之下,玉树芝兰的人迎风挺立,看着怀中女子的表情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突然,指尖上觉得有隐隐的湿意,鼻翼间也嗅到了一丝铁锈腥味。
这是怎么了?李睿将手向上探了探,还在上头压了压,的确有点湿。
正巧德宝带了宫人赶来,四个宫女将皇后抬上了辇,李睿这才将手抽出来放在眼前。
这一眼,他脸都绿了。
鲜红的血色。
皇后流血了!!
皇帝就像被天降神雷劈了个正着,眼前金星乱冒。
“太太太太医在哪里?皇后皇后……”
木兰丹枫俩个抱着硕大的包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皇帝举着沾了一点腥红的手,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木兰表情尴尬惊恐,摸出手帕对着站在一旁瑟瑟的宫女们吼:“快去打水来。”
直到她拿了沾湿了手帕去擦皇帝的手,皇帝还怔怔如梦游一样。他这边不发话,躺着皇后的辇轿也不敢先行。一帮子人就这么僵僵地立在日头底下。
“皇后她……”他是想问,皇后是不是没救了,可是那个死字在嘴里绕了半晌,楞是吐不出来。
木兰看着皇帝的眼圈居然有点发红,急忙摇头说:“娘娘只是小日子来了,这这,怕是前些日子病的,这体内的寒气太重,所以这次来早了……”
那些什么伤感啊,莫名的愧疚感啊之类的小情绪随着昭阳殿掌宫女官的话被无情地抽到了九霄云外。
李睿僵硬地看着自己手。
小日子……
小日子……
去你娘的小日子……
躺在辇上悠悠醒过来的赵嫣容正巧听到了木兰的话。
她睁开眼睛,看着万丈金光中站成一尊九天仙佛的年轻俊美的皇帝,看着他僵硬举着的手掌,看着木兰用手帕子将他长长中指上沾着的那一点嫣红抹去。
赵嫣容呻|吟了一声,将盖在身上的薄毯蒙过了头顶。
刚刚她居然是因为痛经晕过去的!
尼玛痛经就痛吧,虽然她以前从来没有过这么凄惨的经历……
可是,让皇帝摸了一手大姨妈什么的……
老天爷,还有比这更丧失的事情吗?
赵嫣容把脸蒙在毯子里,心中一万头神兽奔腾呼啸而过,将她踏成了一只千创百孔的筛子。
、第27章
27 【神说;要有光】暧昧不明的梦+赃物
在长乐宫闹得人仰马翻的皇后娘娘终于回昭阳殿了。
蔫蔫的;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殿内谁也不肯见。
木兰和丹枫自然明白娘娘这是遭受了怎样的打击;可是宫里的人并不知道啊;或喜或忧或疑的;一下午不知多少人在殿门前打转,只想探得一丝半点的消息出来。
没跟着去长乐宫的白露缠着丹枫知道了事情真相之后,两个大宫女面对面坐着陷入了沉思。
这种事……呃……真的是很超出她们的认知。
原本瞧着皇上对皇后的态度已有了极大的改变;她们甚至想着,经过太后的胡搅蛮缠;指不定这冷战多日的夫妻能有破冰的时候。
可是这么难得的春风化雨的好机会;生生就被……一场来得突然又“汹涌”的月事给破坏了。
丹枫垂头丧气地跪坐着;对白露说:“你不知道,皇上对咱们娘娘那样上心。娘娘突然晕过去了之后,皇上一把就将娘娘抱起来了……我觉得就算是容妃晕过去他也不可能会亲自抱人的。”
白露一撇嘴:“容妃娘娘那么臭,皇上连见都不见怎么可能伸手去抱!”
丹枫怔了怔,想到自家主子给容妃赏的臭不可闻的膏药就想笑:“三个月呐,也不知道容妃娘娘要怎么熬。”
笑着笑着,丹枫的脸又垮了下来,长叹了一声:“娘娘运气不好啊,怎么偏就是来了月事,又被皇上碰到……那样的不洁之物,皇上一定生气了吧。”
“是啊……”白露愁眉苦脸地趴在桌子上,“若不然,皇上这两天就该来昭阳殿宿着了吧。”
两个大宫女天塌了似的表情在那儿为赵嫣容担忧着,受了沉重打击的皇后娘娘此时却在埋头大喝赤糖梗米粥。
热乎乎的粥喝下肚,下腹那种酸涨疼痛的感觉好了许多。木兰将灌好的汤婆子给她塞到被子里,又逼着她喝了太医开的散寒暖宫的汤药,扶着她躺了下来。
“呃……”皇后两只手抓着被子头,只露出来一对大眼睛,亮晶晶如小鹿一般显得有几分可怜,“本宫以前也会疼晕过去吗?”
“很久没有过了。”木兰看着皇后现在这副样子,原本还有点心酸、忐忑加懊丧的,被她这么一眨巴眼睛,居然给眨巴没了,“怕是前些日子风寒入骨,伤了身子吧。太医也说了您是宫寒血淤之症,调理调理就能好转,娘娘别太担心。”
担心当然是不怎么担心,就是月月来这个会这么疼实在是要人老命。
赵嫣容幽幽地叹了口气。
木兰以为她还在烦恼“玷污”了皇上一事,便开口劝慰道:“娘娘您也别想太多了,那事……那事只是个意外。而且皇上也没说什么……”就只是一转脸,蹭蹭蹭就自己个儿跑了,将皇后和一大帮子太监宫女扔在了长乐宫,最后还是皇后发话,让人将她先抬到东暖阁,让太医诊脉开医之后,再回的昭阳殿。
“皇上只是被惊到了,他不会……不会……”木兰这话就说不大下去。
赵嫣容听她这么说,忍着疼笑了起来:“你说他不会什么?不会生气?还是不会因此废了我的后位?”
“娘娘!”木兰跺了跺脚。
“哎呀你怕什么,这本来就是小事儿,他又不是没有过女人,哪个女人一个月里没那么几天?”赵嫣容揉了一把脸,原地满血复活,“又不是十三四的小毛孩子,还矫情。”
话虽这么说,可是眼瞅着帝后感情升温,这时候不趁热打铁,万一这好不容易捂出来的热乎劲又凉了怎么办?
木兰咬着手指苦思冥想,想着要怎么能让皇帝克服心理障碍,继续对皇后热乎起来。
可是,娘娘身上这才来月事,也不能侍寝伴驾的,这要怎么联络感情?
还在烦恼着,就听床上传来细细的声音:“木兰啊,你刚刚说的,皇上抱着本宫跑出来,看起来像是要哭的样子,可是真的?”
木兰正自苦恼,也没多想就点了点头应声:“嗯哪。”
“嘿嘿……”就听见自己家娘娘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呢。”
木兰无语。皇上都二十二了,比您还大了四岁,您俩到底谁像没长大的孩子呢!
昨夜也没怎么睡,吃了粥,喝了药,赵嫣容身上暖烘烘的,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先是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接着她就恍惚听见有人低低说了一嗓子:“要有光!”
于是头顶上泄出一线光明,越来越亮,将黑暗尽数驱散,映花了她的眼。
那刺目的光亮渐渐转淡,变成柔和的暖色,她就看见了远远的一阙宫阶。
高大挺拔的男人头戴金冠,单手背在身后,一只手高高举着,似乎在迎着阳光端详着什么。
他的面容一点一点明晰清楚,像是染上了片片碎金,俊美,高贵,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王霸之气。
赵嫣容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真是见鬼了!
从梦中惊醒的皇后拿手按着自己起伏不安的胸口,那里传来一丝暧昧不明的悸动。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从混沌不明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并且再三对自己说,美人红颜皆枯骨,你千万别被李睿的美色迷昏了头。
如此在心中说了三回,觉得心跳得没那么快了,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坐起来,张口呼唤守在外间的木兰。
直唤了两回,木兰才匆匆进来,脸上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气。
“你怎么了?”赵嫣容没太在意,只随口问了声就急急地说,“快扶我起来,我要去净房……”
木兰嘴张了张,还是先去扶皇后。
从床上一下来,赵嫣容就觉得一股热流“哗啦”……奔涌而出。
她快哭出来了,这悲摧的,没有姨妈巾的世界,简直没法儿过了!
都说来大姨妈的女人感情脆弱又敏感,可换到赵嫣容这儿,她只觉得心情暴躁,很想揪个人来几个过肩摔发泄一下胸中的郁闷。
好不容易清理完了换了身衣裳,赵嫣容觉得血槽都流空了一半,在木兰的搀扶下,她气息奄奄地爬上了床,这才发现,外头天光已暗。
“我睡了很久吗?”
“娘娘太累了,正该好好歇着。”木兰帮她掖了掖被角,“您要不要用点什么?”
赵嫣容拍拍她的手背:“你也去歇着吧,昨儿晚上你也没怎么睡,换白露过来伺候就行了。”
木兰跪坐在她床前,一点也看不出疲态:“娘娘,奴婢正要说呢,德宝公公来了,要见您,现在还在外头候着呢。”
德宝公公,那是谁?赵嫣容怔了怔,方想起来德宝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太监。
“他来做什么?”赵嫣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想想,自己这不病着呢嘛,似乎也不用这么注意仪表,气色太好说不定皇帝还不会高兴……
“请他进来。”反正不会是什么坏事,不然木兰也不能笑成那副模样,不睡觉都那么精神。
德宝微弯着身,怀里抱着一只金丝楠木盒子,小心翼翼地像是捧着国玺,脸上紧紧绷着。
“公公请坐。”赵嫣容对他笑着点了点头,“本宫身上不适,你也不算外人,就不理那些虚套路了。木兰,给公公上盏好茶来。”
德宝抱着那盒子躬身行了礼,说:“娘娘您歇着,奴婢就是来帮皇上传个话儿。”说着,他将手上的盒子递给木兰,“小心着些,这是皇上让奴婢给皇后送来的。”
这么郑重其事的,能是什么?
赵嫣容接过来,打开式样古朴的盒盖子:“……”
金灿灿的凤凰,白润润的灵芝……
这不是太后用来栽赃的玲珑凤佩吗?怎么会给她送来了?
“呵呵。”这凤佩一脱手,德宝脸上的线条也软和了,腰板也直起来一点儿了,好像身上被移了三座大山一样,“陛下让奴婢转告娘娘一声,这凤佩是太后赐给端妃的。”
就知道太后要这么兜事儿,赵嫣容一撇嘴。
“皇上说了,这是七尾凤佩,只有贵妃品级的才能佩带。如今端妃娘娘品级还没到,若戴了这个就是僭越了。皇上的意思,这后宫诸妃都是由皇后管着的,这凤佩若是在端妃那儿存着就不合规矩,太后送出来的东西又不好放回她那儿,就只是麻烦皇后多操份心,这凤佩搁您这儿皇上才放心。”德宝喘了口气,接着说,“您收着,日后端妃若升了品级,您再交给她吧。”
赵嫣容忍不住想“呵呵”。
宫里贵妃的位子庄氏占着呢,就照皇上现在的态度,端妃要能升到贵妃位上得等到天上下红雨。
于是,这凤佩就是皇上从太后那儿霸了来,转手送给她了?
皇上,您真是神队友!
太后这回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发了!
然后……
“皇上说,掌灯之后过来看您。”
还没等皇后笑完,宫里第一红太监德宝公公淡淡地将这么个大消息砸到了她脑袋上。
皇帝要来看她?
在被糊了一手那啥啥之后?
难道是恼羞成怒要来杀人灭口了?
皇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
、第28章
28 【神说;多加糖】你摸我+我摸你+原来你是这么甜
皇帝来得比皇后想像得要早要快。
说是掌灯后才过来;可是等德宝太监前脚刚离开;后脚李睿就摸着鼻子晃荡着蹩了进来。
赵嫣容要爬起来行礼;被李睿挥着手阻止了。
他眼神略有些游移;耳尖上也带着一丝可疑的红色,背着手站在她床前三步远之处,清咳了两声才说:“朕只是过来看看皇后,不知道皇后身上感觉可好了些没有。”
赵嫣容此时也觉得有些尴尬;脸上也浮起些红晕,不过表情态度比李睿看起来可自然多了。
“妾身喝了药,此时好了许多;多谢陛下关爱。”
李睿“嗯”了一声,手背在身后,拇指搓着另一只手上戴着的玉扳指,一时之间竟没什么话好说。
赵嫣容看了眼跪在一旁正偷眼观察皇帝脸色的木兰和丹枫,轻声说:“都发什么愣?快去给皇上倒茶,再取些点心送过来。”
这个时辰还没到饭点,李睿一定是空着肚子过来的。
“哎!”两个平素挺稳重的女官赶紧起身去给来看望皇后的皇帝张罗点心茶水,内室里,便只剩下李睿和赵嫣容两个。
“你……”
“你……”
沉默片刻,二人一同开口,又一起闭嘴。
过了一会儿,赵嫣容“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皇上您想跟妾身聊天的话,不如坐下来靠近些聊,您这样威武雄壮的一站,妾身仰望着心中便只剩敬畏了,哪里还能好好说话?”
李睿从善如流地拖了张椅子到皇后的床头坐下,回了一句:“朕倒是没看出来你此时的敬畏,皇后的胆子何时小过?”
“小啊,以前妾身的胆子很小的。”经过了长乐宫的闹腾,这对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的夫妻之间似乎多了那么一点默契和亲近,赵嫣容笑嘻嘻地说道,“死过一回,这胆子就大了起来。”
在皇帝面前说“死”其实是很犯忌讳的事,赵嫣容却并没有在意。
经历了残酷的皇位争夺战,能最后站在顶峰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脆弱到不能听到这么一个字?
可事实证明,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皇后娘娘也会偶尔犯个小错,李睿还真就听不得这个字。
特别是从赵嫣容口中说出来的,有关她自身生死的死字。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