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奋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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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帮奋斗记-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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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算秦苒模样再标致,那也是个见天抛头露面的女子,听说是个粗野残忍的丫头——果然周焕的死是冯家谁也不能抹杀的记忆——要是县台老爷喜欢这样的女子,或者那位姨奶奶能同她谈得来,才奇怪……
揣着这样的想法,冯氏带着冯苑与秦苒进了府衙后院。
冯氏当先跟着府衙带路的丫头边走边寒喧,此刻秦苒才深切的体会出了靳以鹏当时评价冯苑的一句话。
他说的真没错,冯苑小姑娘真心错认了爹,善良的过了头,又或者,她完全不知其父所为。
冯苑清秀婉温婉,瞧着与冯氏拉开几步距离,压低声音暗中叮嘱秦苒:“……待会见到这位宋姨奶奶,一定不要露出奇怪的表情……”
她们母女俩都当秦苒不知县台大人这位妾的来历,冯氏等着看笑话,哪知道冯苑背后泄了底。
纵然秦苒在冯苑眼中是个抛头露面的野丫头,但此刻她的表现还是比之她那些养在深闺的闺蜜们要镇定许多,连问也不曾问,只是点了点头。
她那些闺蜜们都是活泼好奇的属性,要是被她这样暗中叮嘱,必然连连追问原委,还夹杂着就算是刻意压下来也能让十步开外的人听到的惊叹声……就跟小家雀儿似的。
卞策入住县衙,只是让家仆随便打扫了一番,并不曾特别布置。
宋姨娘身边又跟着永乡候夫人的心腹丫环及婆子,言谈举止经过数月的熏陶,生生将个龅牙雀斑的贫家寡妇给染上了几分违和的矜贵之气。
冯氏乃冯天德明媒正娶的妻房,就算宋姨奶奶再受宠,不过妾室之流,哪里用得着她来拜见?只是谁让卞策后院如今只有这一位姨奶奶作主呢?
因此无论如何,冯氏在向宋氏卑躬讨好的时候,也不知不觉显示出了作为一个正室应有的风范,无形之中打压了一下宋姨奶奶的气势。
宋姨奶奶在未成为姨奶奶之前也是上京某个短命男子的正头娘子,虽然婆家境况窘迫了一点,但这丝毫不妨碍她作为正头娘子应有的尊严。
可惜后来夜半出来给婆婆抓药,被醉后的卞策给给马劫了回去……做了一夜夫妻。
全上京人民都在背后笑话卞策这位纨绔醉后看走了眼的同时,无人前来过问或者关心一下她这位受害人,不曾问过她愿意不愿意。
好吧,虽然天降俏郎君,且俏郎君还将她拉上了床嗯嗯啊啊,令她一颗守寡的心久旱逢干霖只当遇到了人生美好的第二春,一晚上做了无数心理建设,还揣磨着明早起来是娇羞好还是温淑好……天亮之后俏郎君下了床便翻脸不认人了。
太坑爹了有木有?!
这是耍着人玩儿的么?
所谓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更何况一晚上恩爱尤存,美好前景展眼就作了噩梦,她成了全上京人民的笑话。
宋寡妇的人生格言是,你让姐当别人的笑话,姐就让自己成为你人生的笑话!
N久之后她再回顾自己成为卞策妾室的惊险过程及当时抱着必死之心做的一系列激烈的抗争,到最后成功上位见天转到他面前嘘寒问暖恶心这位俊俏郎君,宋寡妇心底里就隐隐约约升起一种不知名的快意。
她虽然对自己充满了自怜自伤的文艺范儿的感怀之情(这毛病也是她在进了永乡候府之后,同候府后院那些娇滴滴的妇人们身上学来的),但不表示她能接受别人对她有这种同情怜悯的情绪。
尊贵的候爷夫人曾经以自己在后宅的手腕派了专门的丫环婆子对宋姨奶奶进行了宅斗术的重点培训,这使得她一眼就看穿了面前冯氏话语里隐含的不屑怜悯之意。
宋姨奶奶来时坐的是官船,领略过了漕河的便利之后,她对眼前这位漕上坛主太太的消息灵通一点也不吃惊——想必这一位也知晓了她的来历。
她一点也不想待客,只想尽快把这位冯氏赶出县衙。
冯苑是个聪明的姑娘。
她见惯了冯氏往日在自家后院整治妾室通房,在她们面前摆出主母的款儿来时的样子,此刻心中暗暗叫苦,她娘这到底是来示好的还是来交恶的啊?
当着县台大人的妾室摆主母的款儿……还不如不来的好。
只是小姑娘终究阅历有限,她所会的就是些针线女红,替冯氏管管家中帐目,此刻都急的快哭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得秦苒又问起宋姨奶奶沿途官船停靠之处。
托翁鱼的福,漕船每到一处停靠,她都能吃到当地最出名的特产。
秦苒重点推荐饶县一种蜜瓜,大赞其味如蜜,又替宋姨奶奶可惜,来的时候过了蜜瓜上市的季节,恐怕没有尝到……不过将来总有机会。
宋姨奶奶一介贫家寡妇,骤然入了候府,衣食住行的档次提高了十倍不止。她如今再无生育的希望,便把生活重心放到了恶心卞策跟精研吃食上面去了。
前者比较容易,只要每天跟例行公事似的早晚在卞策眼前晃两圈,就能讨得候夫人的欢喜,后者简直为她贫瘠的人生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吃货的世界,欢迎您!
宋姨奶奶一直想同人分享这大半年来的吃货见闻,可惜候府众人见怪不怪,她要讲一句出来,保管被人笑话穷家小户没见识,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个爱好相投的,立时与秦苒分享起了吃货心得。
秦苒在上京半年,对上京不少小吃也是见识过的,谈起各种吃食的做法,连街头巷尾出名的小食也回味无穷,几让宋姨奶奶产生“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来。
冯苑眼见着秦苒替亲娘解了围,对她尚有三分感激之意,冯氏心中却是烧了一肚子火,见得她与宋姨奶奶相谈甚欢,恨不得立刻共同下厨大展厨艺请对方来品评的表情,就有点坐不住了。
她告辞的时候,秦苒与宋姨奶奶还依依不舍。
冯氏回去向冯天德咬牙告状:“一对儿贱货!那宋姨奶奶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老丑寡妇罢了,还有那姓秦的野丫头……”
“砍下了周焕脑袋的野丫头……”冯天德轻轻提醒她。
冯氏直到此刻才想起来她一路上不待见的那野丫头曾经做过的事,吓出一身冷汗。
秦苒是真冤枉!
她哪知道开始不过是拿吃食来当引子,谁知宋姨奶奶别的领域不擅长,对吃的却特别在行,讲起吃食的做法来头头是道,放在后世那就是个私房菜馆的大厨啊。
偏她的正职是卖小吃的,目前兼职间谍。在刺探消息的同时丰富一下自己要卖的吃食的种类,向专业大厨讨教一二,多么的一举两得啊?!
至于惹得冯氏不高兴,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所有正房太太们的心结,敌视妾侍,哪怕这妾侍是别人家后院里的,也无法消除那种敌视的心态,这种心结秦苒完全木有啊。
作为一个未婚女子,她哪里懂得已婚妇人们的心结?
回到家的秦苒毫无压力的下厨,尝试做起了宋姨奶奶传授的芝麻小饼及蝴蝶酥,瞪着闻讯而来的靳以鹏想了三分钟,才得出个结论:冯氏大约是不喜欢宋姨奶奶吧?
其实如果忽略了宋姨奶奶的天生龅牙,面上的雀斑,她堪称为是一位性子直爽厨艺奇佳的温善妇人。
虽然候夫众人持反对意见,想起她准备一头撞死在候府门前的狠劲儿都心有余悸,但秦苒觉得,烈性的妇人才可爱,被睡了争取自己的正当权益,这才是聪明女人的所为。
“她是个聪明的妇人,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影响到县台大人的决策。
说完她就投进深深热爱的厨事之中去了,丢下靳以鹏站在厨房门口发呆。



☆、36

三十六
县台老爷新上任;地方豪绅无不是伸长了脖子观望,想着结交。
聪明的早早往府衙后院投了帖子;欲走夫人路线;无奈卞策如今只有一位妾室;这路子走起来未免不够顺畅。
有自视身份的,便遣了自己府上的妾室前去拜访,也有那些折节下交的正头娘子,心态未免与冯氏有一二分神似之处;看似卑躬,实则高傲,令宋姨娘暗中生恼。
宋姨娘如今掌握着卞策后院这一亩三分地;自不敢掉以轻心;每日里在贴身丫环嬷嬷的提点之下应酬已毕;快要连在卞策面前晃的力气都没有了。
无论如何,县大老爷关于女人方面的独特品味与奇怪嗜好却流传开来,引得人纷纷暗底里议论不止。
有那青春貌美的二八佳人倾心于卞策的,每日里揽镜梳妆,总会疑惑难道是因为自己太美了?
本来满城女子都是寻常颜色,但在宋姨娘的应衬之下,都当自己西施转世,期望能得县大老爷青睐。
县大老爷这样独特的审美让县衙胥吏轻易得出两个结论:要么卞策眼神不好,要么他就是个实打实的纨绔,万事不通,极容易类型。
于是在卞策上任接手政务之后,那些胥吏放心大胆在帐目上做手脚,贪库银,吃回扣,又引得清江浦一在押疑犯的家人向县衙塞钱,从上到上的打点,给卞策不过留了一点点汤渣糊弄他。
作为梁昭业曾经的好哥们,卞策诚然是个不通经济庶物的纨绔,可是有宋姨娘这个人生污点每日在他眼前晃,一雪前耻纨绔从良不是神话。
尊贵的候府贵公子不通经济不要紧,永乡候府里多的是懂这些小事的奴才。
每日里盐商与漕帮及富绅们请了新上任的县台老爷饮酒寻花,各自的夫人再去县衙后台走走宋姨娘的路子,两面夹击,来自上京的候府公子很快便醉倒在了江南的温乡软玉里。
——只不过候府带来的班底也是没日没夜紧锣密鼓的查帐,清查被胥吏侵吞的库银税收。
两方第一次亮出各自的底牌是在一个气氛极为活跃的酒桌上。
喝的微醺的县台大人推开了身边偎着的姐儿,笑眯眯对同僚说:“今日大家还未尽兴,不如再让奴仆拿些下酒菜上来?”
那些胥吏这些日子与县台大人厮混得熟了,见他果然在吃喝玩乐上面花样繁多,算得上一代领军人物,只当与大家气味相投,此刻还傻呵呵阻止:“哪里用得着麻烦大人的家仆?”回头指示自家仆从去催酒催菜。
卞策冷凝一笑,“本官今日上的这道菜,独一无二,包管教大家回味无穷!”拍拍双手,便有抱着帐本的仆人推门而入。
正等着见识县大老爷家传菜肴的县丞主簿典史捕头各个都惊住了。
那家仆上前,在卞策的示意之下,朗朗而读,将县衙有问题的帐目一一读来,并摆出相应的证据……众人的脸都青了。
盏茶功夫,那些胥吏们后背便渗出一层透骨冷汗来。
县丞首先喊冤,只道是前任县台韦恺之贪婪无度,欲壑难平,才有了这许多亏空,他们做下属的,被逼平帐,万般无奈……
主簿典史等人皆点头附和。
卞策制止了众人喧哗,慢吞吞站了起来,猛然一把掀翻了桌子,碗碟酒盏,热汤冷菜顿时倾倒,几个陪客的姐儿尖叫一声,便要夺门而逃。
养尊处优的候府贵公子终于失去了耐性,指着面前翻倒在地的酒席,四下尖叫着逃窜的姐儿冷笑:“当本官是傻子不成?前任的亏空?这桌上的酒席,请来的姐儿,这些日子各项奢靡的花销从哪来的?不要指望我会傻到相信这是你们热烈欢迎本官,私掏的腰包!”
这些日子陪着他游走于各场宴饮的胥吏们各个面色如土。
永乡候府不比文官封候,乃是武将世家,卞策虽然在永乡候与候府夫人面前是绵软的小白羊似的儿子,可是在外横行的时候,那就是个拳打脚踢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在没有宋姨娘这样的人生污点时时提醒着之前,他有着霹雳性子,半点不肯容让。
在胥吏们的辩解声中,卞策指着家仆手中的帐本冷冷道:“五天之内,本官要看到这帐本与库银真正的平了,贪了的就给本官吐出来,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说罢拂袖而去,留一班人面面相窥。
受外部大环境雨雪交加的恶劣影响,最近宋姨娘的社交生活突然间就空闲了下来,那些日日前来拜访的太太小姐们倏忽一下便消失了,过惯了闹烘烘日子的宋姨娘又回归到了简单的两点一线的生活中去了。
早中晚三餐外加宵夜很尽职的关照起卞策来,每日描眉打扮了在他面前晃悠一下,提醒他县衙后院里她的存在。
闲暇之时,便约了秦苒来讨较厨艺。
相比较县衙上空的风雨欲来,秦苒与宋姨娘的交情丝毫不受此影响,正在蒸蒸日上。
自从认识了宋姨娘,秦苒大力拓展产品花样,通过跟宋姨娘的切磋学习中又新学会了做芝麻糖火烧,蝴蝶酥……两人甚直数次谈到兴起,索性在府衙后厨挽袖子上阵,不亦乐乎,令得一班跟着宋姨娘的嬷嬷们心底里将这两人笑了个遍。
阶级的烙印深深刻在这些候府奴仆们心里,一时半会指望她们能理解宋姨娘的心态,就跟让她们这样依附主家而活的世奴仆来理解自由一样的艰难。都是不曾有过并且从来也不想得到的东西,尤其不能引起共鸣。
唯一与宋姨娘能够有共鸣的乃是秦苒。
两人都是家境窘迫,一个要奉养公婆,一个要奉养老父,都有在食品行业赚糊口银子的从业经验,足以引起两人共鸣的贫困生活经历与职业经历不是那些家有余钱的太太小姐们理解的。
冯苑伸出一双手来,十指纤秀如春芽,透着未经世事的娇嫩,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秦苒与宋姨娘伸出手来,掌心都是劳作的茧子,两双手握到一起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越来越亲近了起来。
县衙里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新来的领导与旧领导班子对峙,一时间歌也停了,舞也歇了,钱家老夫人敲着拐杖叮嘱儿子,暂停一切行贿活动,静观其变。
话说钱家掌握盐场盐栈数代,是清江浦出了名的富户,喂县衙里那帮人都喂出了经验。
县令三年一届任期,但县丞主簿典史捕头这些人好些年都不挪窝,与其想着喂熟一个转眼就要调去别地的县台老爷来,不如将他手下这些僚属喂熟。
县令大人,那是喂的半饥不饱就适可而止了。
现如今新的县令大人严重不满下属行止,也有可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钱老夫人生怕这三把火不曾烧到县衙胥吏,反烧到钱家门上来。
老人家非常有先见之明!
钱荣侍母至孝,当即将钱老夫人的叮嘱传了下去,只道近日家人无事不许上街闲晃,重点叮嘱了钱泰这个坐不住的猴儿。
叮嘱完了,这母子俩才发现,钱泰最近蔫的厉害,耷拉着脑袋好像被人抢了传家宝,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若非今日钱老夫人召集家人出来训戒,都不曾瞧见他这憔悴模样。
钱老夫人将一干人等全都赶了出去,搂着钱泰心肝啊肉的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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