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的不贤良,就应该退亲才对!”
“我家晓月温柔贤淑,定然容得下姐姐妹妹,聂公子不如退了这姑娘娶了我家晓月?”
……
聂震额头悄悄沁出细汗来,跟丧心病狂失去理智一门心思要抢婿的“丈母娘”们讲理,显然不是良策。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再不想法子将这些妇人送出门去,只怕她们便会默认了,自行选了院子送闺女住下来。
“小苒救命!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秦苒斜睨了聂大少一眼,见他果然有几分狼狈,心下一动,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语:“要我救你,也行,就看大少的诚意了。”
聂震笑的十分有诚意,笑容几乎晃花了周围妇人们的眼,各个在心里思量,女婿这般俊美,将来闺女生下来的孩子不知得俊美成啥样儿……
“打发走一名妇人一千两,小娘子五百两……银货两讫,概不赊帐!”
聂震默默凝视着她,试图用目光逼退她,见不能撼动她的良心半分,小姑娘目光清明坦荡,摆明了“我就是来讹你的有本事别求我啊”的态度,就跟个小无赖似的,怎么看怎么可爱!心里暗乐,面上却显的肉痛非常,借此良机,顺便在她脑袋上摸了两把,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要在她脸蛋上捏两把,最终忍住,沉痛非常,果然还不到捏脸的时候。
“成交!”
一刹那小姑娘脸上立时有喜色满溢了出来,眉眼之间都透着得意,豪气的大包大揽:“这事包在我身上!”
众妇人义愤填膺,只觉这姑娘欺负了“自家女婿”,正在声讨她,却听得她高声道:“想要我答应你们的女儿进门,也不难!”
这话堪比圣旨,十分灵验,顿将满厅喧嚣压下。
“本姑娘好武,天生喜欢与人较量,若是想要有几位妹妹陪伴,也厌烦那起子拈针引线绣花的,若是舞刀弄棒的,还能打得过我的,那就最好了,我必定接进府中来,待之以正室之礼,姐妹相称!”
众妇人面面相窥,这是哪家子教出来的粗蛮不知礼的女儿?
她们少在外行走,家中更有丫环仆妇侍候,哪里见识过秦苒这种在漕河上混饭吃的丫头的手段,当下便将求救的目光往聂震身上瞟。
哪知道聂震一脸苦意,宛然一个**要娶恶妇的佳公子,生生激起了众妇人的一腔母爱来,哪里还舍得为难他?
秦苒见这帮妇人还不退却,挥手一掌,重重拍在厅里那张黄梨木的案子上,哗啦一声,那案子一角已经被她拍塌……
她心痛的摸着案子塌下去的一角叹息:“软的就跟泥似的,这也太不禁拍了。想来各位姑娘们的肋骨定然比这黄花梨硬上许多……”
众妇人面色如土,一言不发领着闺女转身而去。
秦苒活动活动手腕,向聂震伸出手来,“一万二千两银票,一分不能少!”
聂震趁势握住了她的手,眉眼俱笑:“马上给你,财迷!”支使聂小肥去拿银票。
靳以鹏上前将她从聂震身边拉开,担忧道:“小苒你再这样,泼辣的名声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嫁人啊?”这使得他挑妹婿的工作难度又提高了,真是愁人!
秦苒活动着手腕,满不在乎答他:“我想好了,要是真嫁不出去,我就将金三千招上门来,做个入赘女婿。”又会赚银子武力值又低,想来是个生活的好伴侣。
“万一他不答应呢?”
“以鹏哥哥说什么呢?他要不答应,我就打到他答应为止!”秦苒信心十足。
婚姻这种事,她早看透了,指望着在这个时代找个情投意合的伴侣无异于痴人说梦,最好的办法是找个听话容易拿捏的,又能赚钱分担养家的重担,无疑,她认识的人里,金三千是最好的人选。
聂小肥拿了银票回到厅里,意外的发现,方才还心情愉悦的少主这会好像晴转多云,脸黑的跟锅底有得一拼——
☆、41
四十一
秦苒说归说;回家以后对着金三千瘦弱的小身板比划了好几下,想到正在康复期的老父秦博;善良的决定;逼婚计划暂缓。
反正金三千还在她家;以后有的是机会,况且她目前还不恨嫁。
收回拳头,感觉自己空有一腔调―教丈夫的凌云之志,却无机会实现;实乃一桩憾事。
以护送为借口尾随她回家的聂小肥回去向聂震禀报:“……秦娘子对着金三千呆看了好大一会……”其实那是在比划将来□金三千,哪里下拳头不容易出现残烈的后果。
聂小肥含糊其词,就为了看自家少主那不同于往日的黑脸。
“秦老伯的腿疾可治好了?”聂震考虑重新考虑金三千行医的地点;据说西北边陲虽比不得江南富庶;可是也有不少经商世家;很是丰饶。
“还未大好,约略可以走动两步。”聂小肥在秦家看的真切,如今正是紧要关头,金三千还真不好离开。
不管聂震私下如何盘算,秦家小院一如既往的安静。
金三千每日雷打不动替秦博扎针,秦苒还是跟着靳以鹏在漕坛里或者闸口到处跑,偶尔撞上同僚们替自家妹子打抱不平,幽怨的眼神,她深觉莫名其妙,最后甚至怀疑靳以鹏拈花惹草了,才引得人家计算他身边护卫力量,准备一举攻击。
――妹纸乃多虑了!
俗话说,夺夫之仇不共戴天,冯苑哭过之后,便被冯母拖着上街去置办嫁妆,偶尔遇到靳以鹏拖着秦苒这条尾巴在街上走,她都要使劲咬着嘴唇,才能忍下去。
实在是恨死这货了!
钱老夫人的俩孙女一个外孙女到底全入了备选宫女名册。钱荣被弟弟与妹妹死命催着,带了大把银子去县衙,没见到县大老爷,反被县衙胥吏羞辱一番。
他这盐场主事乃是正八品,比县主薄还要高了一个品级,可惜却只是个虚衔,乃是有一年边疆战事初起,向朝廷捐赠军费,获先帝嘉奖而赏的这么个品级,完全不顶事儿。
按理说,此次采选,就算钱孙氏乃是商家,她的长女只能入宫为婢,可是钱家小姐妹俩如今还住在钱家老宅,家中钱荣又有品级,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入册的。
才几天,钱老夫人便眼眶深陷,脖子上的肉松松的垂了下来,手拈着念珠,恨声低语:“这帮填不饱肚子的饿狼……这一次难道是想将我们钱家全部吞下来?”
以往钱家往县衙送银子,收礼的人从不推辞,此次却一文不收,分明不怀好意。
钱荣红着眼睛,目露恨意:“一群喂不饱的豺狼虎豹!所不定真是母亲所猜测的那样……”
隔天钱荣便在盐场回来的途中跌进了漕河里,再也没睁开过眼睛。
大老爷钱益还在扬州搂着瘦马风流快活,嫡子钱谦得了他风雅的真传,却不曾习得经商之道,此刻要考虑的也不过是,钱家下一任的主事不知道是不是个慷慨的家伙,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他多发点活动资金……
大好机会他全无能力抓住,直恨的大夫人牙根痒痒。
二房只有钱泰,最近才跟着钱荣学习不久,尚需历练,就算钱老夫人再疼孙子,也不觉得他能担起钱家重任。
三老爷钱均向来不喜沾染铜臭之物,尤其对经济之道最恨,怀揣一颗状元心,遇上家中这等大事,哪怕女儿并不在采选之列,他也不肯去疏通疏通,钱荣身故之后,他在房里叹息:“也许瑜儿瑗儿天生就是要进宫侍候君父的。”
这个君父,年纪同他差不多,整日迷恋炼丹,听说政务全是年仅十二岁的新安郡王,如今的太子殿下与一帮老臣在打理。
三太太听到这话,一下子便厥了过去。
她是深知丈夫的,指望着他去县衙据理力争,或者躬身求人,救女儿与水火,那是不可能的。
钱荣过世,从前老恨不得是自家夫君当家的三太太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了灭顶的绝望,天都塌了。
钱家的天确实塌了,钱老夫人就算再能干,到底只是做了一辈子内宅妇人,年纪又大了,受到这样的双重打击,(钱瑜钱瑗已经被差人带去集训学习宫规礼仪,转圜的余地几乎没有)病势更是加重。
钱家大办丧事,盐场与盐栈却同时出了事,被人举报贩卖私盐,盐运司不但带着人马将正在大办丧事的钱家给堵了个严实,竟然连清江浦县衙都堵了起来,盛气凌人的要求卞策给个说法。
卞策新官上任,辖下便出了这等事,面上无光,一众下属都建议向盐运司低头,由得他们去闹腾。但卞策生成个不服输的性子,与盐运司的人吵了起来,带着一帮差役捕快差点大打出手,若非对方碍于他永乡候府世子的身份尊贵,恐怕早动起拳头了。
盐运司兵强马壮,后衙的宋姨娘听到这消息,悄悄收拾包袱,考虑情况不对便隐遁乡里。“夫妻共患难”神马的,这种高尚的节操就留给卞策的正室去做好了,妾室的职责里是没有这一条的。
清江浦乱成了这样,冯家书房里却一派和谐欢畅。
冯天德亲自搬了窖藏的佳酿来待客,聂霖与翁大成对饮,翁鱼侍立在侧倒酒。――他最近表现不佳,陆续被翁大成剥夺了上桌吃饭权,同桌喝酒权……反正就是代替了翁大成的亲随,做了他的贴身小厮,甚至连睡觉……也是在翁大成床边脚塌上打地铺。
聂霖戏称翁大成把翁鱼当闺女看,一步不肯让他走开,生怕吃了大亏似的。
“……他是个小子,就算米已成炊,恐怕吃亏的也是秦家小娘子,不是翁小鱼,你又何必这般着紧?”
“我是怕他占一时便宜,吃一世亏啊!”翁大成怜悯的目光在翁鱼身上乱瞟,仿佛他身上哪个部位已经遭受了秦苒的攻击。
秦家小娘子,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冯天德正恨靳以鹏不肯应了他家的提亲就算了,却引得冯苑情根深种,如今日日在房里哭,眼睛肿的像核桃,害他每每见到准女婿翁大成,都心中有愧,生怕成亲当日出了纰漏,连在他面前直起腰来摆摆老泰山的款儿都不能够。
“大成其实大可不必费心看着鱼哥儿,我听说靳以鹏同秦家小娘子早有婚约,如今坛子里都传开了。”借刀杀人神马的,冯天德向来做的娴熟。
翁鱼脸色不过一瞬,便笑嘻嘻又恢复到了常态,亲自执壶,为聂霖及翁大成斟起酒来。冯天德这位老泰山也少不了翁鱼的照顾。最后一桌三个人,趴下了两个半,聂霖似酒意浓重,冯天德翁婿俩个全然醉倒,已是酣声如雷。
翁鱼毫不犹豫转身向外走去。
聂霖在身后笑谑:“翁小鱼,大半夜的出去莫非是去刺杀情敌?”
翁鱼倏然转身,灯下聂霖哪有半点醉意?
“靳以鹏可不比钱荣全无武功,只要拖进漕河里便再无生还之机,做个水鬼还死的糊里糊涂的。就算他武功不济事,可他身边那一班护卫可是靳良雄从前的亲随。”
翁鱼摸摸袖中的匕首,笑的颇有几分无赖之气:“不试一试,怎么知道靳副坛主身边的护卫能不能护得了主?”
聂霖斟了一杯酒,朝翁鱼做个敬酒式,一仰而尽:“那我祝你心想事成!”其实今晚灌醉翁大成他也有份……
“多谢霖少!”
翁鱼脚步踏在清江浦湿漉漉的石板街上,唇角不由仰起个弯曲的弧度,鼻间嗅到这潮湿的带着腥味的空气,仿佛嗅到了令人兴奋的血腥味一般,他深吸一口气,坚定的向着靳府而去。
钱泰不过是个傻小子,不足为惧,只要钱家倒了……覆巢之下,焉有他容身之处?
这一夜不止冯府书房灯火彻夜未熄,便是漕河上盐运司的船泊,清江浦县衙的灯火,聂震的宅子里,都是灯火通明到天亮,仿佛一切的一切,只要天亮了,太阳出来了,便可得到解决。
翁鱼摸到靳府的时候,与府中护卫数度纠缠,才发现靳以鹏并未在府中,靳府后院姨娘跟三位小娘子吓的m在被中哆嗦,护卫执着火把在府里巡了一个晚上,最终没有将翁鱼截获。
翁鱼向来滑溜的像条鱼儿一般,无论是在水里还是在陆地。
被他惦记了一整夜,差点将靳府翻了个底掉,闹的一夜不曾安生的靳以鹏,这一夜其实是在聂震的宅子里。
县衙与钱家发生这样的大事,聂震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难道老二来清江浦的目的,是为了钱家?”
本地盐商之间本来已经厮杀的血淋淋的了,如今漕帮横插一杠子,聂震深觉不妥——
☆、42
四十二
第二天;清江浦平静的不像话。
盐运司照旧堵着钱家与县衙。
钱家如今出了事,那些本来交好的人家也只派了家仆在大门口吊唁……盐运司的人马堵着钱家大门;正好以作借口不必进到内宅里去;又怕被世人讥笑凉薄;大门口成了最佳吊唁地。
不管钱府内宅如何风雨飘摇,清江浦码头却繁华依旧,小贩撑着小舟在漕河里吆喝,卖着些家常作的小食;行色匆匆的壮年汉子着急去寻雇主,好赚一天的家常开销。
县衙里燃了一夜的灯已经熄了,卞策到底年轻;净白的面皮看不出疲累之色;反倒是那些习惯了声色酒肉的胥吏;被县大老爷拘在衙里熬了一个通宵,一个个东倒西歪,申请想要回家洗漱,被卞策驳回。
理由也是现成的:盐运司堵住了县衙大门,作为县大老爷,他总不能挽袖子去打架替大家开道吧?
卞策也想明白了,既然盐运司要堵,那便堵着吧。
影响县衙正常办公,就是盐运司的不是了。反正他决定不吵不打……随盐运司的便!
其实盐运司带队的荀大人也颇为无奈。
这县衙里除了县大老爷,其余皆算是他的同盟。本来他还想着,卞策年轻气盛,又是个纨绔出身,只要被他稍微一激,定然沉不住气,到时候纵差行凶……正好将这碍事的县大老爷给换了。
本县的胡县丞在此间长驻了十来年,与盐运司一向合作良好,原还想着韦县令走了之后,若能将他提拔上来,大家通力合作,行起事来不知有多方便。
哪知道吞了许多好处的韦县令,原来说好要向府衙反应胡县丞的得力之处,足以表明他能够胜任县令一职……哪知道卞策空降而至。
空降兵不但讨厌,更让人讨厌的还是个有着深厚背景家世的空降兵,构陷起来稍有不慎容易祸及自身,唯一的办法便是让他犯不可挽回的错误,才好在任上撤下来。
万万没料到,起先卞策还生气,还激动,还……眼看着要挽袖子打人……哪知道一转眼他便将县衙胥吏集中在一处开会研究研究,不放他们归家。
端点心跟倒茶水的丫环都三班轮着换了,这些胥吏还被拘在县衙大堂,美其名曰:商量对策。
胡县丞非常想念他新纳的第七房小妾。
吴典史想念家里老婆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