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银子广,嘴又甜,拉出来见客是一等一的体面,可是秦家蓬门小户,家里供这样一樽薄胎瓷,不但不相宜,门户不对,还容易磕出裂纹儿来……
务实的脑子里没有半丝浪漫细胞的秦苒觉得:这样的美男子还是看一看就好!
事后她无数次想起聂大少那个吻,当时太过震惊,过后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聂大少那柔软滚烫的唇重重烙上来的震动感,甚至脑子里不断浮现那个人的眉眼,不但眉目生的好,连唇形也生的极好……想的多了,她便生出一种自己赚了的感觉。
初吻神马的,特别是和一个相貌十分出众的男子,其实是一件非常值得回味的事——比起跟个丑男一起体验,从女性的心理角度来说,更愉悦一点!
当时那顿暴打,不过恼羞成怒而已。
聂震打了人,又将小姑娘气的连夜自己回了家,当晚回去解衣一瞧,直吸凉气:真狠哪!
这样女子,下起手来毫不留情,要在她身上找丝少女的柔媚都难。聂大少上了活血化瘀的药,躺在被窝里还在盘算,要怎么将她这直不愣登的刚烈性子给扳成绕指柔。
——大少您想远了,人还没到手呐!
鸭子尚未煮熟,大少还须努力!
第二日起床,聂震收拾停当,便要去秦家转转。
聂小肥对昨日秦苒的行动力心有余悸,委婉劝说:“少爷,要不……过几日再去?”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看上了这样一个母老虎呢?
聂小肥百思不得其解。
江南轻风软绿,遍地娇媚柔顺的女子,自家主子这眼神忒不济了些。
“趁热打铁嘛,总不能教她白打了!”聂震气定神闲,一个晚上已经将进攻策略重新调整。
昨晚是被她那句话刺激的昏了头,如今清醒也便盘算着要将这笔债连本带利讨回来。挨了打怎么着也要找些补偿回来。
到了秦家,却是扑了个空。漕坛上今日有事,一大早秦苒便跟着靳以鹏走了,家里只有金三千与秦博。
秦博正在院子里拄着拐练习走路,他如今正值复健期,能小走几步心情非常雀跃,见到聂震,完全不知道自家亲闺女已经被眼前这禽兽给揩了油,一径热情招待。
托聂大少的福,秦家如今手头宽裕,秦苒在漕河上跟着靳以鹏讨生活,为了防止家里无人煮饭,特别雇了个烧饭的婆子跟打扫的丫环,皆是漕上人家,每日上完工便回家。
聂震生来是个会哄人的,秦博又是他下定决心要讨好的人,有心逢迎,山南海北与秦博闲聊,只引的秦博也谈兴大起,一时瞧着二人倒是极为热乎。
秦博心情好,便遣了丫环去街上打了几角酒置了些肉食荤菜来,与金三千三人在房里喝了起来。
金三千是个酒量差的,秦博的酒量却不错,三个人直喝到日头下山,金三千彻底的醉死了过去,秦博也醉了七八分,秦苒终于回家了。
那婆子与丫环过了当差时间,将厨房整治妥当,饭食送到了正房,另煮了解酒汤笼在火上,便告了罪家去了。
聂小肥见到若无其事的秦苒,先观察了下她的气色,见除了眼窝下有点青,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好缘故,神情倒与平日一般无二,心里先啧啧称奇。
——她怎么就没寻死觅活的缠上来求自家少爷娶她?反倒是少爷挨了打,还要寻死觅活的缠上来,这都是一桩什么事儿啊?
事情完全背离了常规,这不科学啊!
金三千早被聂震送厢房里去了,秦博喝了些醒酒汤,也沉沉的睡了。秦苒收拾了酒具食具,又斟了盏热茶递到聂震手里,看灯下那男子修长如玉的手指端着她家粗瓷茶盏,微微愣神:太不相衬了!
再一次在心里微微叹息。
爱情憧憬神马的,她就算是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其实也没有。早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知道这种事是不可能的。两个相爱的人,不说外在身份条件,最其码彼此能够站在平等的位置上心灵相契合,灵魂能够平等对话吧?
这见鬼的世界,男尊女卑来着!
产生爱情的基础都没有,遑论上层建筑?
因为秦苒是完全抱着务实的态度来看待这世界的男女关系的。须知任何事情都经不得衡量,就算她将聂震从秦家小院里送了出来,站在门口道别,也还是对这男人并不曾生出过多的期待想法来。
潮湿幽凉的夜里,聂小肥站在秦家门口装门神,秦苒送了主仆二人出来便想关大门回屋睡觉,哪知道聂震原有的五六分酒意被风一吹,酒意上头,借着门口灯笼里晕黄的灯光,聂大少眼神一直粘在秦苒那红润柔软的唇上……想了半夜又睡不着觉,对于肌肤相亲这样陌生感觉体验过以后心潮澎湃的可不止秦苒一个人。
聂大少就极想再体验一次。
他不过醉后一想,脑子里也不甚清醒,下意识伸臂便将秦苒捞进了怀里。
秦苒气结:尼玛这是捞成习惯了啊我又不是饺子啊喂!
捞起来就算了,还顺带着又咬了一口!尼玛!
这一次不是亲,是真的咬,拿牙齿叨着她的下唇,轻轻厮磨。
秦苒的腿都软了,心跳的快从膛子里蹦出来,男人的鼻尖凉凉的,与她面上肌肤相触,鬼使神差,她伸臂揽住了对方的脖子,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觉得她这是鼓励,两臂将她的身子死死箍在怀里,恨不得将她的下唇整个的吞进肚里去。
她解救出自己的下唇,紧揽了男人的脑袋,来了个法式深吻,然后,在男人震惊的眼神里,得意的从他怀里退出来,不怕死的蹦出来一句:“技术太差了,回去找姑娘多练练!”
淡定的退后,进了院子,然后在聂震石化了的表情里,利落的将大门闩上。
尼玛碰上这样厚脸皮的男人,打又打不过,偶尔趁着他走神一次占个上风就不错了,今晚被他抱在怀里搂在死紧,恐怕他是防着她再动手,武力解决不了的问题,不从技术层面上打击了他,难道要两个人一直纠结下去?
男女之事,秦姑娘才懒的纠结下去。
☆、50
秦苒不想纠缠下去,不能代表聂震的态度,要不怎么有烈女怕郎缠一说呢?
被秦苒一句话打击的聂震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召来聂小肥问:“我真的技术很差?”
主子不靠谱,做奴才的也正经不到哪里去,聂小肥老实回答:“少爷技术好不好,我哪里知道?”又没机会试过。
饱含奸_情的一句话让聂震愣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被恶心的不行,伸脚便要踹,聂小肥连连讨饶:“少爷不过就是被嫌弃了一句,今日又没有挨打……”比起昨日来,秦娘子的态度可有了质的软化啊。
其实他压根不知道这是秦苒的另一种应对策略,从根本上对他家主子的态度压根没变,甚至因为他吃茶之时那保养的如玉琢般修长的手指上联想到了门户问题,只有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态度——决不能被美色迷昏了头!
虽然秦苒是飘着进了自己房门的,法式深吻的后遗症,但不妨碍她事后对这个男人理智而客观的分析。
聂震委屈的看着聂小肥:死小子到底明不明白这比挨了打更伤自尊啊?
难道真要找个姑娘来练练?
秦娘子的彪悍,聂小肥是从头至尾的旁观者。他以为其实比起技术问题来,自家主子更应该在意的是她的贞洁问题。有心想要劝他几句,又怕话说重了,万一将来他们真成了亲,聂震回头给他安个挑拨离间的罪名,岂非冤枉?
这年头,做仆人难,做忠仆更难!
此后两日,靳以鹏前来报各店铺的收益帐务,原来与他如影随形的秦娘子不见人影,聂震便时不时拿冷眼瞧着靳以鹏。
靳以鹏莫名所以,退出来时只觉身后有小刀子在背上刮,到了门房小声问聂小肥:“今儿这是怎么了?”
聂小肥朝大门外张望:“怎的不见秦娘子?”
他还以为秦娘子见了少主尴尬,这才避而不见,在聂家大门口等着靳以鹏呢。
“原来是为了小苒啊……”靳以鹏露出个了然的笑:“她今日休息,说不得去县衙后院找宋姨娘玩了。”瞧大少帮主这架势,可见对小苒有多着紧。
靳以鹏由衷的高兴。
他见惯了秦苒为了生活辛苦奔波,聂大少却是个钱财上阔绰的,人又是个有办法的,秦苒若是嫁了他,后半辈子必不再吃亏。
真是又辛酸又欣慰,大约是天底下所有作兄长的要嫁妹之前的感觉。
聂小肥送完了人,原路折回,聂震目光还虚虚盯着大门方向,丢下一颗炸弹:“到底是谁给我戴了绿帽子?难道是靳以鹏?”这小丫头居然……居然嫌弃他的技术……
聂震除了震惊,挫败,还有不知名的醋意。
同时心里升起一个念头:这样的野丫头,恐怕除了他,再无人能降服吧?
聂小肥替毫不知情的靳以鹏捏了把冷汗,又暗暗思忖:原来自家主子还是在意那件事的……他原来以为主子不在意呢……
又忍不住拿话劝导:“少爷您与秦娘子如今并无名份,这个就算是绿帽子……那也不是戴到你头上的……”这样不检点的娘子,不要也罢。
任何时候,都不缺乏被激情烧昏了头的少男少女,秦娘子外表瞧着是个正经的,哪知道居然……聂小肥每想一次便觉得替自家主子堵心。
家财丰厚英俊倜傥的漕帮大少帮主,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苦要吊死在这一颗歪脖子树上去?
可惜他苦心劝导的话引来聂震强烈不满,顺手将他好生修理了一番。
“我瞧着你是皮越来越痒了,她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聂震笃定道。
又或者,她只是同宋姨娘这样的已婚妇女相识之后,耳染目睹,对某些事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话说她刚吻上来的时候,牙齿还磕在了自己的牙齿上呢,越想越透着青涩……
聂震十分矛盾,一时为她开脱,一时又恨那染绿了自己帽子的家伙,真是说不出的纠结。
至于聂小肥所说的名份,并非难事。
第二日,万媒婆便上了秦家的门。
相对于聂震的矛盾,秦苒自用法式深吻吓退聂震,可算得是洋洋得意。
聂大少啥样人,认识半年了,她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深入了解。
做他的兄弟或者随从,远远比做他的枕边人来的安心许多。就算家财万贯,万一哪日被他输个精光,岂非要流落街头?
穷人家的孩子,安全感真是很重要啊!
就连靳以鹏问起这事,她也态度十分坚决,哪知道回家之后,便撞上了万媒婆。
这还是万媒婆继上次替钱泰作媒之后,第二次上秦家。
秦家姑娘虽然容色不错,可……家里穷成这样,相中的竟然一个比一个家底子厚实,万媒婆觉得,秦高氏跟人私奔,作的孽终于让秦家父女有了福报。
聂家公子何许人也,她并不知底细。不过万媒婆走街串巷,生就一双辣眼,聂府陈设精致,一看就是殷实人家。
且聂公子早有明言,秦家父女与他十分亲厚,只要万媒婆提起来,无有不识之理。
秦苒回家的时候,万媒婆正与秦博热情畅谈,从聂震的品貌人才,谈到秦苒进门就做当家奶奶,直吵的金三千差点将针扎偏。
秦博本来暗暗为秦苒的终身发愁,如今媒人上门,眉头郁色渐开,哪知道秦苒进门便泼了盆凉水给他们。
“聂大公子请了媒人上门,不知高堂意下如何?”
万媒婆:“……”
秦博:“……”
这年头讲究门当户对,聂家对秦家来说,便是朱门对柴门,门第悬殊太大。聂帮主要是听闻儿子竟然向个贫家女子提亲,不知道会不会将聂震召回,暴打一通呢?
秦苒美滋滋的盘算着。
她想看聂震被家暴很久了,不过大概没有机会亲见,说起来真是憾事一桩。
秦苒不知道,聂家虽然是聂四通在当家作主,可是……通常被气的暴跳如雷的是聂四通这当老子的,悠哉乐哉的却是聂震,他有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本领。
万媒婆苦着脸去聂府报信,顺便探问聂父聂母的意见,聂小肥安慰她:“万妈妈不必着急,这事我家老爷必定万分同意。”心里暗暗补充:就算不同意,少爷也有的是办法要他同意!
贴身侍候了聂震这么多年,他算是看明白了,不管大事小情,只要主子下定了决心,老帮主……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关于聂震高堂的意见,聂震说动了木盛前往秦家,向秦博解释。
“震哥儿常年在外,大哥大嫂早盼着他成亲,这要是听到他肯主动成亲,说不得做梦都会笑醒。”
聂氏不知道心中做何想法,她常年躲在佛堂里,但聂四通早巴不得能给聂震拴条链子,省得他常年无法无天。
木盛一边开解着秦博,一边头疼住在聂震宅子里的木莲。
木莲自元宵节深受打击,好几日未曾出得房门,软硬兼施,要木盛回漕帮向聂四通提亲。
木盛有苦难言:历来都是男方上门提亲,从未听过女方上门提亲……就算他与聂四通主辅相得,这种事情也做不出来。
没过两天,聂震求上门来。
聂震极小的时候,木盛还待自家子侄看待,后来这孩子越长越歪,连他亲爹也拿他没办法的时候,木盛便不再以叔伯自居了。
也就是自家那傻闺女瞧着聂震好,不过是皮相生的好,占了大便宜。说到能干之处,木盛其实更看好聂霖,那才是难得的佳婿啊!
现在,怀抱着这样隐秘微妙的想法,木盛大力推销聂震,比如,“震哥儿自小就聪慧异常……”知道他娘失宠之后就不太搭理他爹了。
他的聪慧之处于在,不搭理亲爹居然也未在亲爹面前失宠,且总在聂四通心里占着重要的位子。
再比如:“聂哥儿定然能做个好夫婿,钱财花销上面,定然不分委屈了你家姐儿……”就算他自己是个败家子,不会赚钱,但天生好命,摊了个会赚钱的亲爹跟义弟。
秦博动心了。
对于自家闺女的辛苦,他比靳以鹏体会更深,更希望她能终身有靠,不再为生计奔波。
况,聂震形貌出众,嘴甜会说话,自来秦家住过些日子,虽是帮主嫡子,但在他面前半点架子也无,人情练达,各项综合指数颇高,认真说起来,实实是个好青年。
至于秦苒向他抱怨的:“油嘴滑舌没半点正经……”这哪里是缺点,会哄人才会讨自家闺女欢心。
外界风传聂震是个败家子只会花不会赚,前半句秦苒非常同意,后半句……她如今帮着靳以鹏打理聂震在清江浦的产业,不会赚这种话,她再违背良心,也没办法厚着脸皮承认。
正月二十五,万媒婆再上秦家门,恰逢秦苒跟着靳以鹏去靳家产业巡铺子,秦博趁此良机,留下了聂震的庚帖。
☆、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