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你看,这个蒙古格格是不是就是那天在街上跟人打架的那个呀?”小穗压低了声音在我耳畔提醒道。
趁着那其其格又一次回头朝她的两个“仇人”抛“卫生球”的当口,我定睛仔细一瞧——嗯,小穗这丫头的眼力还不错嘛,可不是,这位正从我眼前走过的土谢图汗部落格格的眉眼神态和交通大堵塞时见到的女子如出一辙,只是那天她穿了一身桃红色的衣衫,今儿则是一身的素服。虽然这位格格对扎萨克图汗和噶尔丹的来使充满了敌意,但显然这两位使者丝毫未受到她的影响,一路走来是抬头挺胸气定神闲的,其中那位穿着褐色蒙古袍的使者,还偶尔环视下四周,像是在欣赏长公主府内的风景,又像是在寻找某样东西……哦,等会儿,怎么这人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哦,对了,在隆福寺附近救了那个阿福头小孩的蒙古人!
“欸?主子,那个人看上去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呢。”小穗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经过我们眼前进入灵堂的两个来使咕哝了一句。
“哦?是吗?哪个?”
小穗道:“就是那个穿褐色衣服的……”。
“你见过他?”我回头望了小穗一眼,有些疑惑。那天班第急匆匆地带我来长公主府的时候,小穗没跟着来,怎么会见过这个穿褐色衣服的使者呢?
“唔……”小穗皱了皱眉,眼睛往上翻了翻,似乎在竭力回忆什么事情,忽然就有些兴奋地对我道,“哦!奴婢想起来了!是那个劫匪!没错,就是他!”
“等等等等……”我已经被小穗的话搞懵了!“人家明明是来使,什么时候又变成劫匪了?”
“主子,您忘了吗?”小穗忽闪着眼睛提醒道,“那次咱们在喀喇沁,皇上不是说抓住了两个劫匪?其中一个就是那个人呀!”
“啊?真的?你没看错?”在喀喇沁发生的那些事儿,早就被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要不是小穗说起,我还真想不起来呢。
那时候康师傅是说抓到了两个来自厄鲁特的“劫匪”,其中的一个跟我还有一面之缘呢,那时候我跟他买过一朵“天山雪莲”,那人的名字好像叫……“策旺”?难道说这个“策旺”就是噶尔丹的侄子?不会这么巧吧?
“绝对没错,就是他!”小穗非常肯定地点点头,又道,“您要是不信,等待会儿他们出来了,您再仔细瞧瞧嘛!”
我可等不及在这儿等他们再出来了,决定折回内堂,经过灵堂时再瞧个仔细。我还真是不相信,当年在喀喇沁的集市上摆摊的小贩会是噶尔丹的侄子!
我带着小穗轻手轻脚地从侧门进入灵堂,透过在两旁诵经僧侣的肩头,向堂内望去,仔细端详了会儿那“目标人物”。
天呐,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可思议,此人千真万确就是当初在喀喇沁碰到的那个“策旺”,那个当初非要送我天山雪莲的“策旺”!原来他就是策旺阿拉布坦,噶尔丹的侄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禁有些发呆。当初在喀喇沁的时候,喀喇沁郡王世子噶尔臧还跟这个策旺阿拉布坦互传小纸条来着,后来康师傅宣布抓住的那两个“劫匪”之时,纸条也落在了康师傅的手上,喀喇沁郡王扎什看了那张纸条后是脸色大变。现在,若是结合这个策旺阿拉布坦的身份来看,当年的那场“抓贼活动”看来并不像表面上看来得那么简单,那张纸条的内容估计也不一般。
“主子,怎么样?奴婢说的没错吧?”小穗用肘子碰了碰我,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嗯……”我随口应了一声,心中却还在思忖有关这个策旺阿拉布坦的事。直觉这人的行踪有些诡秘,若是没记错的话,月前我从钱塘回来时,班第还跟康师傅报告说在钱塘的蒙古商队中也见到过他。这个策旺阿拉布坦东西南北地到处跑,甚至远赴江南,真的只是经商吗?
就在我愣神的当口,家属答谢已经结束,三方“冤家对头”都吊唁完,先后离开了灵堂,只是那土谢图汗的女儿迈出灵堂的门槛时,忽又停下来特地回头望了一眼,貌似是在看班第,那双细长的丹凤眼中蕴着担心,还有一些……心疼?他哥哥多尔济厄尔德尼阿海催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快步跟了上去。
“主子,这蒙古格格是不是看上咱大额附了呀?”小穗的口气中明显含着敌意。
“瞎扯啥啊?”我瞥了一眼小穗,转身朝侧门外走去。
“奴婢才没瞎扯!”小穗快步跟了上来,很是不服气地道,“您看她刚刚看大额驸的眼神,跟二公主看大额附的眼神一模一样……”
“得得得,打住!”我转头瞪了一眼小穗,嗔道,“你当大额附是香饽饽,人见人爱?”
小穗咧着嘴“嘿嘿”了两声,道:“奴婢知道大额附的心里眼里就只有主子您一个,可大额附人那么好,难免会有别的女人惦记,甚至投怀送抱的嘛!您不能不防啊!”
我一戳小穗的额头,笑骂道:“死丫头,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小穗摸着额头,很无辜地望着我道:“主子,不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您真得上点心。”
“呵呵,你呀,甭瞎操心,好好看着你的塞图哥哥就成!”调侃了一句小穗,我继续前行,往右拐了个弯,绕过一进院子,到了花园门口,一抬头,却见从园子里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黄色御前侍卫的服色,另一个则是年约三十左右,身穿五品补服的文官。
“奴才一等侍卫纳尔泰叩见大公主!”那侍卫率先磕头行礼。
因这次来吊唁端靖的人很多,康师傅往这里加派了人手,这个侍卫未曾跟过我,若是他不自报姓名,我还真不知道他是哪一个。
“奴才户部员外郎蔡琳叩见大公主!”那五品文官见状也跟着行礼。
“起来吧。”我朝他们做了一个起身的手势,随即问道,“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啊?”
“呃,奴才……”这纳尔泰似乎有些语塞。
那蔡琳瞟了一眼纳尔泰,满脸堆笑地躬身道:“回大公主,方才奴才忽然内急,不得已请纳大人带着奴才去了趟茅厕。”
“茅厕不是在那边?”我说着往右看了看,疑惑地道,“你们怎么去了花园?”
“是……是奴才愚笨,刚刚记……记错了路!奴才这就带,带蔡大人去茅厕,奴才告退!” 纳尔泰磕磕巴巴地说完,就领着蔡琳出了花园门往右去了,走了几步,还见他迅速地用手抹了抹额头,那样子似乎在擦细细密密的汗珠。
小穗看着这两人的背影呵呵笑道:“主子,这个叫纳尔泰的侍卫胆子可真小,答个话都紧张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他平日是怎么伺候皇上的。”
“是啊,真奇怪!”我随口答了一句,将视线收回来,抬脚入园,去往“烟波亭”。走着到假山附近时,忽然觉得脚底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低头,一抬脚,却是一张叠得四四方方很整齐的纸,小穗捡了起来交给我,我打开一瞧——天呐,一张银票,整整五百两啊,发财了!
小穗看到这张银票,也张大嘴巴惊讶了半天,吞了一口唾沫,才道:“主子,奴婢还是头一次见到五百两的银票呢。”
我拿着银票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银票上的印戳是“昌隆号”的,这就说明这张银票并非来出自长公主府。“昌隆号”是京城仅次于“天会号”的第二大钱庄,朝中的许多大臣都与这个票号有往来,看来这银票应该是前来吊唁的人带进来的。可是前来吊唁的人一般不会到这花园里来啊,再说来吊唁也不用送礼,谁又会在身上带那么一大笔银子呢?
“主子,这银票会不会是长公主府的长史不小心弄丢的?”小穗这丫头似乎也看出来我正在思考这银票的来路。
“不会,长公主府拿的银票应该是‘天会号’的,这银票来自‘昌隆号’,我猜应该是哪个大人不小心丢在这里的。”
“大人?”小穗拿眼四处瞧了瞧,不可置信地道,“这儿是长公主府的后花园,哪有什么大人会到这里来啊?”
“嗯……”我将银票暂时收了起来,思忖了片刻,道,“按道理是像你说的那样,不过,凡事总会有一两个例外,比如,刚才咱们在花园门口碰到的那个侍卫纳尔泰和户部员外郎蔡琳,可不就是‘大人’吗?”
“您是说……这银票是他们丢的?” 小穗睁大了眼,一副打死都不敢相信的表情。她如此惊讶,是有原因的。一等侍卫一年的俸禄才一百多两,那五品京官一年俸禄才区区八十两,这五百两银子,搁在那两人谁身上都是一笔相当大的数目。
“这银子的来路很奇妙啊!”我笑了笑道,“不过,我要是把它交给皇阿玛的话,估计过几天就能知道它的来路了。”
“哦……您的意思是……”小穗的话刚开了个头,却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我们这个方向奔过来。
我和小穗不约而同地回头一瞧,只见留守的秦义气喘吁吁地跑到我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大……大公主,不,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瓦连轴转了两周,累啊,不知亲们都过的如何涅?接下来我还要忙一阵,每周六更一章~~~
非常时期,请亲们谅解~~~谢谢~~么么~~
、163玉坠乍现
“怎么了?”我紧问道。秦义的惊慌失措;很让人觉得“天就快要塌下来似的”,惹得我心里的那根弦也有些紧绷。
大概是跑得太急,秦义上气不接下气,再加上有些惊慌过度,说话非但不利索;还含糊:“晕……晕……”
“唉呀;谁晕了;你倒是说清楚啊!”小穗不耐地催促道。
我心头蓦然一沉;盯着秦义;脱口道:“是班第?”
秦义大口喘着气;连连点头!我拔腿奔出了园子,赶往灵堂。
进了里屋;就见科尔沁达尔汉亲王,科尔沁郡王毕里克图,长公主府长史沙进等一堆人围在床前,神情紧张。一见我进屋,一堆人呼啦啦地跟我见礼,而此刻我心中只惦念着班第,便顾不上这些繁文缛节,三两步跑到床前查看:往日英武健硕的班第,这会儿是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面庞削瘦,面色发白,紧闭着双眼,嘴唇还有些发紫。
“大公主,您别急,已派人去请太医了。” 达尔汉亲王和毕里克图都安慰我。
“嗯……”我咬着下唇点点头,定了定神,转头吩咐小穗和秦义,“你们马上去厨房把糖,盐,还有开水拿到这儿来。”
看班第的样子,是脱水了。太医院的太医赶到这里,还得有一段时间,我得采取急救措施,调制一碗盐糖水给班第喝下去,以防止他的病情加重。
对我的吩咐,秦义和小穗肯定是茫茫然不知其所以然,但答应着,不多会儿就麻利地将所需材料都拿了过来。我立马将盐和糖以一比一的的比例放入碗内,再将开水倒入碗中,用调羹调匀,尝了一口,感觉不烫口了,便让毕里克图帮忙将班第扶起来,一勺一勺地将盐糖水喂给班第。一碗盐糖水喝完,班第的情况有所好转,唇边的青紫渐渐消退,双眼虽还是闭着,但意识似乎回来了,紧抓着我的手,喃喃不清地喊着“额涅……额涅……”。
我稍稍舒了一口气,对毕里克图和达尔汉亲王道:“大哥,王爷,你们去忙吧,这儿有我看着。”外头前来吊唁的客人还有一大堆被晾那儿多时了,得让他们俩出去还礼。
毕里克图和达尔汉亲王对望了一眼,朝我一拱手道:“那就有劳大公主。”
我朝两位王爷微微一笑,道:“一家人,甭多礼。”
达尔汉亲王和毕里克图都返回灵堂去了,小穗,秦义还有长公主府的长史沙进留在里屋听候我差遣。
“额涅……额涅……别走……”神志不清的班第用蒙语喃喃地嘟囔着,好像在做梦,同时,抓着我的手也越钳越紧,生怕我会跑了似的。“……额涅……额涅……别走……”
“不走,不走,陪着你!”我顺着班第的话,答应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有效果,班第的喃喃声竟然暂停,,唇边似乎还因为得到了保证绽放出淡淡的笑来。
我轻叹了一声,心内忍不住一阵发紧,伸手抚了抚班第胡子拉碴的脸,感觉有些烫手,又急忙探了探班第的额头,一阵灼热从传到手心——糟了,发烧了!这小子,昨晚上怎么劝他都不听,这下好,又是脱水,又是发烧的,他这是“不听我之言,吃亏在眼前”!
我转头往门口望了一眼,太医还没来!这会儿觉得长公主府离紫禁城太远也不是啥好事了!
“你们赶紧去打几盆清水,再多备几条毛巾来!” 手头没什么退烧药,我只好这样吩咐让小穗,秦义和长史沙进他们,用土法退烧。
我试图抽出被班第紧紧抓住的左手,好帮他解开衣领的扣子散热,可这小子虽然生着病,那手劲儿却没见一点削弱,我稍稍一动,他就死命抓着,扣上来的力量让我觉得骨头都有些隐隐生疼,没办法,只好让小穗帮着解扣子。
“咦,主子,您快看,大额驸这块坠子跟您的那块一模一样啊!”小穗望着从班第领子里跌出来的玉坠,一脸的讶异。
我的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小穗,迅速解开自己的领子,掏出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将它和班第的那块做了对比——几乎是一模一样!菱形的金镶玉玉坠,四周金灿灿的边框雕着精美的祥云和龙凤,中间的镶玉恰是一个霞红太阳和一个月牙儿相依相伴,背面刻着一句话“日月相依,永生不离”。唯一不同的是,我的这一块要比班第的那块大些。
我的耳畔响起当初那位萨满大师曾经说过的话:相传这玉坠原是本门第一代教主法师的法器所制,一次作法之时震裂成一大一小两块玉,便做成了一对玉坠子,后来教主遇上一对有缘人,便将它们赠送了,如果两块玉坠相依,有情人便可生生世世相守!
我望了望这两块玉坠,又望了望躺在床上的班第,心内受到的震动无法用言语表达!没想到,另一块玉坠竟然在班第身上,难道说,我跟班第之间的缘分是早就注定的么?
“主子,您怎么了?”小穗许是见我有些痴傻,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啊,没什么?”我回过神来,暂时压下心内的思绪,继续吩咐道,“你还愣着干嘛,班第发烧了,赶紧地把毛巾敷在他额头上!秦义,多拧几块毛巾,缠绕在班第的小腿上。沙进,你去把塞图叫进来。”
“主子,有何吩咐?”不一会儿,塞图就出现在屋内。
“塞图,你立刻去趟恭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