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林广记》。
笑声中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一旁的小穗竟提醒说到了用膳时间了。
我合上书本,整理了下仪容,步出书屋,穿过绮思楼,进得香扆殿内的“水一方”时,发现康师傅早已笑意盈盈地在膳桌边等我了,看那神情,似乎心情不错。
行过礼,落座后,趁着上菜的时间,我赶紧问康师傅:“皇阿玛,听说喀喇沁郡王扎什和他儿子噶尔臧这回也来进贡啦!”
康师傅笑呵呵道:“嗯,是啊,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们来了?”
“我不是见过他们俩嘛,也算是故人了!”我随口应道。
“啊,对对对!”康师傅呵呵笑道,“在喀喇沁的时候你见过他们,我记得当时你这个调皮鬼还搞了不少小动作!”
没想到当年在喀喇沁给噶尔臧两兄弟的马下药这事儿,康师傅原来都知道啊!我故作痴呆状搪塞,道:“小动作?有吗?我怎么……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康师傅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嗔道:“你这丫头啊!”
我揉了揉脑袋,“嘿嘿”了两声道:“皇阿玛,扎什父子这回给你进贡了什么好东西?您都高兴地合不拢嘴了!”
“进贡的东西倒没什么特别,不过,扎什的大儿子噶尔臧比上回见到的时候更健硕了,箭术也越发地精湛,还读过兵书懂兵法,有如此良才同他父亲一同镇守喀喇沁,我怎能不高兴?”
“那是,喀喇沁就相当于京城的屏障嘛,是该高兴!”我顺着康师傅话回应着,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因为收了个女婿而高兴。正想着,又听康师傅对我道:“哦,对了,禧儿,以后你可别再捉弄噶尔臧兄弟俩了。”
“啊?”我正想为自己辩护,却听康师傅继续道,“将来噶尔臧可就是你的妹夫了……”
“啥?!”我失声惊呼,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康师傅似乎被我吓了一跳,有点呆愣道:“禧儿,你怎么了?”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答道:“哪里又跑出来一个妹夫呀?蓉玥不是许给乌尔衮了吗?”
康师傅含笑道:“端静啊!她也不小了,该找个人家了。”
“端静?”我故意停顿了一下,作思考状,而后才问道,“可是,我记得端静今年虚岁才十四,没及笄呀!现在就许了人会不会太早了点?”
“傻丫头,许了人又不马上嫁,像你,许了班第,不也还天天在我跟前转悠?一有空闲就给我惹祸吗?”说到这里康师傅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话锋一转,“哦,对了,让你温书温得怎么样了?该不会光顾着天天在亭子里钓鱼喂鸟,书一眼都没看吧?”
好嘛,他人虽然没来查,我的动向他倒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暗地里咋舌,腆着笑脸道:“哪能呢!上书房前我肯定把之前的书都温熟了,就像这热气腾腾的饭菜一样,您就瞧好吧!”
“哦?最好如此!”康师傅脸上挂着笑,那双洞悉一切的利眼却在我的脸上瞄来瞄去,瞄得我心里有点发慌,我忙将话题转到了用膳上,“皇阿玛,开动吧,我肚子可饿了。”
“呵呵,吃吧。”康师傅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木耳给我。
遵循着“食不言”的古训,我在康师傅时不时的注视下,慢慢地咀嚼,慢慢地进餐,接近尾声时,却见梁九功捧装膳牌的盘子进来禀告:“启禀皇上,大学士王熙,余国柱递牌子求见。”
康师傅瞥了一眼那盘子,沉声道:“膳前为何不呈上来?”
“回皇上,两位大人是刚刚才递的牌子,说有重要事情回禀,奴才……”梁九功话未说完,康师傅就发话道:“好了,让他们俩到正殿稍候。”
梁九功退了出去,康师傅漱口,洗手完毕,有点抱歉地对我道:“禧儿,皇阿玛这会儿不能陪你了。”
我抬头微笑道:“国事要紧,您快去吧。我这儿没关系,反正桌子上也没有油腻和油炸的东西,您放心吧。吃完我就回去歇着啦。”
“好,那你慢慢吃,不用着急。”康师傅说着伸手捋了捋我的额发,起身走了出去。
我不紧不慢地用完膳,原本是想直接回绮思楼的,可是又一想,刚吃完饭就躺着也不太好,便寻思着去前头听听,王熙和余国柱到底要跟康师傅禀告什么要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么想着,我便悄悄地溜到了正殿的门口,躲在帘子外头侧耳倾听,可惜距离太远,我就是竖着耳朵,也只能听到只言片语,什么“假道学”,“毁谤”,“爱民有心,救民无术”,听那意思,好像是在跟康师傅告某人的状,但至于是谁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没听到开头,后面又没听到什么人名。
听了一会儿,听的我是云山雾罩的,觉得没什么意思,我便转身出了香扆殿。
回到绮思楼,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脑海里翻腾起端静指婚的事儿,心里便焦躁不安起来,在房里来来回回踱了几遍,最终决定去找端静聊聊天。
、221惊吓连连
端静住在中海西侧的西四所;独门独户的一个小院,总算是跟谁也挨不着了。这阵子,她除了去上书房,或跟着胤禛去学笛子,基本上就在这院子里“闭关修炼”了;有时候我去找她玩儿;十次中总有八九次她都是坐在房里对着一支竹笛发呆;这回也不例外;我都已蹑手蹑脚地到了她身后;她还浑然不觉! 我伸手将竹笛从她眼前拿走;她才从痴呆状中惊醒,略带恼怒地一回头;待看清是我,那恼怒便成了欣喜,亲热地道:“大姐?!我正想着一会儿去找你,没成想你倒先来了!”
“哦?”我望了一眼手中的笛子,含笑调侃道,“是要找我研究如何吹笛子呢?还是研究这笛子的原主呀?”
“唉呀,大姐!”端静跺脚喊了一声,羞得满脸通红,看都不敢看我了。
我哈哈一笑,坐了下来,等绮筝上完茶,将她和小穗都打发到了外间去,这才一本正经地问起端静:“说吧,你刚刚说要去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啊?”
端静轻咬了咬下唇,绞着帕子,扭扭捏捏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想……我想……”
“你想什么,说呀!” 我催促道,最受不了这种吞吞吐吐了。
端静低着头,红着脸,好不容易说了句完整的话:“我……我想请大姐你帮个忙!”
“嗯,什么忙?说!”我嘴上这么问,心下却已隐隐猜着了几分:看这小丫头的羞赧样,估计跟郑家声脱不开关系,
端静又咬着下唇默了半天,才又重新开口道:“大姐,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去问问……问问郑家声……”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低得跟蚊蚋一般了,我实在是受不了她的磨磨唧唧了,便主动帮她补充道:“问问郑家声,他究竟喜不喜欢你,是不是?”
端静终于把头抬了起来,讶异地望了我一眼,大概没想到我居然能猜中她的心思,随即羞涩地点了点头,又迅速地垂下了眼睑,那张俏脸更是涨得通红,跟熟透了的苹果似的,手中的帕子绞得越发地勤了。
唉!这孩子是彻底地痴了!我心中暗叹一声,想了想,问道:“三妹,你真那么喜欢郑家声吗?”
“嗯!” 端靖使劲地点了点头,羞怯道:“大姐,你不知道,现在我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是他的笑脸,耳畔就是他的笛声,真恨不得天天都能上笛子课,那样就能天天看到他了!”
“端静,你听我说,”我握住她的手,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继续探询,“也许你应该再仔细想一想,可能……你对他只是一时的迷恋,等过段时间就没有这种感觉了呢?”
“不是的,大姐!”端静飞快地否定了我的结论,眼神带着几分迷离道,“自从遇到他,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才知道为什么当年卓文君宁可弃了大家小姐不当,也要跟着司马相如一起当垆卖酒!”
“可你别忘了,人家司马相如后来好歹谋了个功名入朝做官了,郑家声呢,他可只是和声署里一个普通的教习而已啊!”我的这句提醒将端静从“花痴状”中拽回来了一点,她眼神中的迷离减了少许,朝我笑了笑道:“大姐,我不在乎他是什么人,我只知道我真的喜欢他,若能跟他共渡此生,不管是卖酒卖菜,我都愿意。”
“可是……”我试图站在客观的角度上再提点意见,端静却快我一步道,“大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到这里她的眼神黯了一黯,但很快又抬起头,微笑道,“大姐,你不是总是鼓励我要坚强一些,要懂得争取自己应得的权利吗?这次我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就算最后粉身碎骨,我也心甘!”
“三妹……”我望着端静那带着几分坚毅和决然的眼神,心内是百感交集,五味陈杂。
不错,“要坚强”,“要懂得争取权利”这都是我当日教给端静的,那是希望她少受点蓉玥的欺负,虽然有点成效,但也不是很明显,她的性格依旧沉静,内向,蓉玥霸道横行的时候,她仍是忍气吞声的时候居多。没想到今天的口气却如此坚定,看来她对郑家声的感情还真不是用“迷恋”可以概括得了的。
“大姐……”端静用恳求的眼神望着我道,“你就再帮我一次吧,好不好?如果……如果最后他给的答案是否定的话,从今以后我再不想这种事了!”
我凝望着端靖,默然不语,心内却波澜连连——不知为何,在笛子课上看到郑家声和端静,我的思绪就不可抑制地飘到了几年前的苏州城里,飘到了虎丘,飘到了“灵涧精舍”……端静和郑家声,若抛开身份背景不谈,任谁看都是一对金童玉女,倘若他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相信一定是一对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的神仙眷侣!从心底里,我非常希望他们俩能走在一起,因那似乎是在替我圆一个梦。之前,我也无数次地想过要撮合他们,然而,这会子事到临头了,我这心里却有点……打鼓……康师傅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将端静许给噶尔臧了,他向来是说一不二,若违背了他老人家的意思顶风而上的话,后果或许不会像端静说的“粉身碎骨”,然而“皮开肉绽”却并非不可能。
许是见我许久不说话,端静有点着急了,催问道:“大姐,你怎么了?说话呀!”
望着那焦急目光,渴盼的神情,我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一向柔弱内向的端静,第一次鼓起勇气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权利,我怎忍心让她失望难过?于是对她笑了笑道:“三妹,你的忙姐姐一定会想办法帮的……”
“多谢大姐!”我还没说完,端静就兴奋地起身朝我行了一礼。
“行了,跟我还客气什么,快坐下吧!”我拉着她的手重又坐了下来,继续道,“你的忙我会帮,不过你也别太心急,还有,如果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也不能悲观失望,有什么事儿随时到绮思楼来找我,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知道吗?”
“嗯!”端静连连点头,含笑道,“大姐,我都听你的。就算……就算郑家声不喜欢我,我也一定不会伤心难过的,你放心吧。”
“三妹……”其实我想说“不好的消息”指的是“她要被指给噶尔臧”的事儿,但看到端静现在这么开心,实在不想残忍地破坏她在这一刻所拥有的“小幸福”,思之再三,终于将那条消息压了下去,对上端静兴奋的眼神,调侃道,“琵琶精,好久没听到你的琵琶声了,姐姐我可想念得紧呐!”
端静闻言立马起身从墙上将她那把心爱的紫檀木琵琶抱在怀里,一面带上义甲,一面笑意盈然地问我:“大姐,你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
“自然是你最拿手的《十面埋伏》了!”我笑道。
“好!” 端静爽快地答应着,调好了弦,抱好了琵琶,挺直了身板,凝神屏气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右手拂上了琴弦,一阵“轮拂”由慢及快,片刻间就仿佛将垓下之战时的战鼓搬到了室内,让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置身于千年之前的那场楚汉相争的战场上,四面皆是重重包围,放眼望去是一片风声鹤唳,我的情绪也随着琵琶声时而高昂,时而婉转,时而豪迈,时而凄楚……
一曲终了,我仍是意犹未尽,端静又主动请缨,接连为我演奏了《霸王卸甲》,《平沙落雁》,《春江花月夜》,正当我沉浸在“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的迷人意境中时,小穗略带惊慌的一句“主子,不好了”,让正全神贯注于演奏的端静受了惊吓,“啪”地一声,琴弦应声而断。
“慌慌张张的干什……”我才要回头斥责小穗的毛躁,却发现她身后跟着佟妃的贴身丫鬟春梅,便转了话头,惊讶地问道,“春梅?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奴婢给大公主,三公主请安!”春梅朝我和端静施了一礼,然后急急地对我道,“大公主,主子让奴婢请您赶快过去一趟!”
我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趋前几步急问:“怎么了?佟额娘身子又不好了吗?”
“不是不是!”春梅连连摆手,道,“不是我们主子,是德主子身子不大好。”
“德主子?!”我不由地一愣。德妃正怀着身孕,最近正待在清音阁保养,昨儿去给两位老太太请安的途中还曾碰到了呢,面色红润,精神也不错,看着挺好的呀!即便有什不适,不是也该去请太医吗?怎么会让春梅来请我过去?
“德主子她掉池子里了……”春梅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道出了原因。我和端静闻听此言,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春梅接着又端出了原因里的关键,“……是被四阿哥他们不小心给撞下去的……”
“什么?!”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急问,“怎么会这样?四阿哥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清音阁去?”
“不是,是在静谷!”春梅道,“德主子今儿下午跟主子,还有敏贵人一同喝茶聊天,回去的时候,恰逢四阿哥带着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下学回来,几个阿哥一路追打玩闹着,不知怎么搞的,德主子就掉进湖里了,这会儿皇上会同太医正在救治德妃娘娘,几个阿哥都被被罚跪在春藕斋门外,看皇上的样子好像很生气,所以……”
“走!”不等春梅说完,我就跨出了房门。原来佟妃派春梅来是找我灭火的,再耽搁等“火”真烧起来就控制不住啦!
“大姐,等等我,我也去。”端静从后头急喊,我顿了顿步子,待端静赶上来时,忽然想到一件事,问春梅道,“太皇太后,太后那边都通知了吗?”
“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