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是谁要整他?”
“是……”蒋雨亭欲言又止,“不知大公主能否上楼一叙,臣等可以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讲给您听。”
我回头看了一眼等待中的端静,朝塞图招了招手,让他派人先把端静送回去,随后跟着蒋雨亭上了楼。房内聚集了七八个人,张孟球也在其中,蒋雨亭将我介绍了一下后,众人齐齐上前见礼,随后,就见个个都一扫我刚进门时的阴霾,脸上露出了希冀的微笑。
我坐定后,问道:“好了,蒋大人,你快说说,到底是谁要陷害戴梓?”
蒋雨亭答道:“回大公主,这个人就是钦天监监副南怀仁!”
“南怀仁?!”我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半天才找回了声音,道,“不,不会吧。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南师傅看上去不像是这样的人呀!况且,他还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呢!”
张孟球极度愤慨地道:“我们没有搞错,就是南怀仁这个假仁假义的洋鬼子!就是他和陈宏勋串通一气,要置文开兄于死地!”
、226王府龃龉
“禧儿;禧儿?”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将我那早已跑出去十万八千里的魂硬生生地拘了回来,我一抬眼,恰好对上安亲王的福晋,赫舍里氏关切的眼神,她伸手抚了抚我的脸庞;道;“禧儿;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摇摇头;笑了笑道:“婶婆;我没事儿;好着呢!”
“我瞧着……不对啊!”赫舍里氏很不放心地仔细瞧了瞧我,摇头道:“往常你一来肯定跟景熙;吴尔占他们闹得开心着呢!可今儿你居然安安静静地坐在这儿,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快跟婶婆说说。”
心事?对,我的确有心事。自打在升平庄,张孟球、蒋雨亭等人将南怀仁和陈宏勋串通一气陷害戴梓的事说给我听之后,我就一直在琢磨这事儿。
按照张孟球和蒋雨亭等人的说法,戴梓是个性情有些孤傲,却又才华横溢的文人、画家、武器专家。南怀仁陷害他纯属嫉妒,怕戴梓一旦受到康师傅的重用,他自己就会在康师傅面前失去地位,而陈宏勋更是个十足的奸佞小人,论起来他还是张献忠养子之子、降臣之后,无官无职,整天游手好闲,与地痞流氓为伍,以敲诈勒索为业。前一阵子,恰好让他见到一日本商人登门拜见戴梓,他便以此事要挟戴梓,勒索三千两银子,谁知戴梓也不是个文弱书生,非但银子一分没给,还将陈宏勋打了出去。陈宏勋由此对戴梓怀恨在心。之后,他辗转找到了南怀仁,两人一拍即合,在康师傅面前告了戴梓一桩,说他“私通东洋”,康师傅一怒之下就把戴梓下到了刑部。
自昨日发生此事后,张孟球和蒋雨亭等人就多方奔走,寻了很多门路,希望能把戴梓救出来,可均是无功而返。因为这案子实在太棘手。首先,南怀仁是康师傅面前可是红得发紫的,朝中的大小官员,无论谁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谁吃饱了没事儿干会跟他过不去?其次,戴梓这回被人家安的罪名太吓人——“私通东洋”,等于说他叛国,倘若查实为真,必死无疑到时候,那个保人也会因此受到株连而“人头不保”!
这帮江浙官员聚在一起讨论了一上午,还是没讨论出个确切的方案来,蒋雨亭偶然碰见了我,将我请了去,他们便将我当作救星一般,希望我能够援助一把。我自然是倾向张孟球和蒋雨亭等人的说法,相信戴梓是清白无辜的,我也不是顾忌南怀仁,任凭他在康师傅面前的面子再大,那也大不过我的不是?关键问题在哪儿?张孟球和蒋雨亭他们都拿不出来证明戴梓的确是无辜的证据!
康师傅向来很看重人命,每年秋决之前,他总会将各地报上来处决人犯的卷宗看了又看,生怕有什么冤假错案,枉送了人命,若能找到能宽恕人犯的理由,他都会尽量宽恕,改判缓刑。像这种涉嫌通敌卖国的大案,若不是南怀仁和陈宏勋他们提供了足以让康师傅信服的证据,戴梓是不会被投到大牢里去的。因此,当时我也没敢打包票,只是答应若是他们能找到确凿的证据的话,我便帮他们去御前吹吹风。
从升平庄吃完饭,坐上车子的那一刻起,我的脑子里就总盘旋着这事儿,原本想跟小马探讨探讨,可一想他也没在朝中担任实职,整天就是琴棋书画,风花雪月的,跟他探讨也探不出什么来,不如等到了安亲王府,找安亲王岳乐商谈商谈,或许还有点用,谁知到了王府一瞧,安亲王一早就被康师傅请到宫里议事了,还没回府。
这会儿子,鲜有机会出宫的胤禛,端静跟景熙、吴尔占他们在园子里正玩儿得不亦乐乎,我因为心里有事儿,也就没心思玩儿了。不过,现在赫舍里氏问起,我也不便告诉她。因她就是个十足的家庭妇女,一门心思只在相夫教子上,从不参与政事,说了也等于对牛弹琴,倒不如插科打诨,开开玩笑带过去算了。
想到此,我便搂住赫舍里氏的胳膊娇声抢白道,“唉呀,婶婆,我都十七啦,是大人了,总不能还像小孩子一样,整天咋咋呼呼的,对吧?”
“唉哟哟!”赫舍里氏打量了我一番,笑呵呵地道,“看来禧儿真的长大咯,可以嫁人啦!婶婆呀,可就盼着喝你喜酒的那一天咯!”
“唉呀,婶婆……”我脸上一阵发热,正想“反击”,却见蕴端的双胞胎妹妹,比我大一岁的蕴馨急急忙忙跑进来道:“额娘,额娘,吴尔占跟四阿哥打起来了,怎么拉都拉不开,您快去看看吧。”
“这孩子,说过他多少次了,就是改不了这臭脾……咳咳……脾气……”赫舍里氏似是忧愤交加,说话用力过度,居然咳嗽起来。我急忙帮着拍后背,安慰道:“婶婆,您别着急,没事儿的。”又回头对蕴馨道,“你看着婶婆,我去看看。” 说完,我就领着小穗,塞图他们直奔事发地点——后花园而去。还未到达“战场”,远远地就听见嘈杂的劝架声:“别打了,别打了!”,细听之下,还夹杂着锦瑟那脆生生的加油声:“小舅舅,加油,小舅舅,加油!”
转过一座假山,终于看见胤禛和吴尔占紧抱着在草坪上滚来滚去,景熙,蕴端,端静都在一旁扯着嗓子神情焦急地在劝架,就是锦瑟兴高采烈地又蹦又跳,貌似比过年还高兴。
见胤禛和吴尔占打得这么如火如荼,我也懒得扯嗓子喊了,直接让塞图和赫达上去将他们俩扯开,谁知道这两个家伙根本就是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尤其是胤禛,趁塞图不敢真用力抓他,使了个蛮力脱开了钳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朝向吴尔占撞去,居然将吴尔占和赫达都撞翻在地,他自己顺势就坐到了吴尔占的身上,狠狠地一拳挥过去,吴尔占的鼻子顿时鲜血直流!受此突袭,吴尔占也顾不得自己的鼻子了,迅速展开反击,于是两个人又再次展开激战!
不来点狠的是治不住这俩了。无奈之下,我只好再次下令:“塞图,赫达,拉开他们,点了他们俩的穴道!”
塞图和赫达略一犹豫,还是应了声“嗻”,再次将胤禛和吴尔占分开,按照吩咐点了胤禛和吴尔占的穴道,这两人才终于老实了。我看了鼻青脸肿的吴尔占,披头散发的胤禛,不解道:“你们俩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干嘛打得这么你死我活的啊?”
“皇姐,是他出言不逊,我忍无可忍才教训他的!”胤禛怒瞪着吴尔占指控道。
“胡说!”吴尔占立马回击道,“明明是你打我外甥女儿在先,我看不过去说了你几句,你他妈的就动手打我!”
“胡说,我才没有打锦瑟!”胤禛恶狠狠地了一眼吴尔占,对我道,“皇姐,是锦瑟总扯我的辫子,还要拿剪子剪我的辫子,我就是凶了她一句。”
“打了人还不承认;不要脸。” 吴尔占嘲讽道,“我亲眼看见锦瑟摔在地上哭,不是你推的难道是鬼推的?”
“我没有!”胤禛大声地争辩道,“那是锦瑟自己不小心滑倒的!”
吴尔占鄙夷道“呸,不要脸!做了还不敢承认!”
“你才不要脸!”胤禛气呼呼道。
“你最不要脸!”吴尔回击道。
得,“武斗”是斗不了了,两人又开始打嘴仗了。不过,到此我也算听明白了,敢情这俩人打架全都因为锦瑟而起。
“瑟儿!”我叫了一声,却无人应答,转过头却发现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锦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偷偷溜走了!见此情形,我心下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这事儿十有八九就像胤禛所说的那样,其实是锦瑟“欺负”胤禛在先。这小丫头片子也太会记仇了吧,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已经咬过胤禛一口了,难道还没消掉她的“心头之恨”?
锦瑟已经溜走,这会儿若派人去叫她,她百分之百不会露面的,无奈之下,我只好寄希望于在场的景熙,蕴端和端静,希望他们能还原事实真相。岂料,端静这丫头当时正在假山后的亭子里,跟蕴馨聊天弹琴,压根儿就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景熙说他当时正在树上帮胤禛掏鸟窝,等他注意到的时候,胤禛和吴尔占已经打起来了;蕴端则在园子的角落里挖蚯蚓,也没看到究竟谁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主子都这么说了,他们的随侍自然更是什么也没看见。真不错,现场人员如此之多,居然没有一位“目击者”,太神奇了。
胤禛和吴尔占的嘴仗还在继续,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我只大声喝止道:“好了,都别再吵了。不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吗?值得这样大吵大闹,大打出手的吗?”
“皇姐,你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胤禛急急地跟我控诉,“他说皇阿玛是懦夫,只会缩在宫里坐享其成!要不是他阿玛,大清的江山早就不在了!”
“我说错了吗?全中国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当年三藩之乱若不是我阿玛在前线浴血奋战,你阿玛还能……”吴尔占的话未说完,一声咆哮在身后响起,“住嘴!”回头一瞧,原来是安亲王岳乐,只见他仍是一身朝服,估计刚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过来了。在场所有人等,除了被点了穴道的胤禛和吴尔占,全都齐刷刷行礼请安。
“禧儿,静儿,你们起来。”岳乐和气地朝我和端静吩咐了一声,又对塞图道,“快解了四阿哥的穴。”塞图依言解开了胤禛的穴道,我朝赫达一使眼色,示意他把吴尔占的穴道也解开。
胤禛活动了下筋骨,万分委屈地叫了声:“安王叔公。”
岳乐走过去,拍了拍胤禛的肩膀,和煦地微笑道:“叔公知道,都是吴尔占的错,叔公让他向你道歉。”说完,敛了笑容,回头沉声吩咐吴尔占,“还不快向四阿哥道歉?”
吴尔占面上虽有些惧色,但仍梗着脖子道:“我……我没错,是他先动手打的我,凭什么要我跟他道歉?”
“道歉,快!”岳乐的调门不高,语气却重得很,脸上的怒气隐隐可见。
“我不!”吴尔占的拒绝也是简短有力,然而他话音未落,就听见非常响亮的“啪”的一声,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出现在右脸上。吴尔占捂着脸,眼眶迅速蓄满了泪水,先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望着岳乐,继而泪眼迷离地瞪着胤禛。
“跪下,向四阿哥道歉!”岳乐再次阴着脸向吴尔占发出指令。
“我不,我不,我不!”吴尔占流着泪歇斯底里地狂呼,“我哪里错了?凭什么要我道歉!凭什么?”喊完,转身就想跑。
“放肆!给我拦住他!”岳乐一声吩咐,他的两个贴身护卫只得出手拦截了吴尔占。岳乐气冲冲地指着吴尔占的鼻子骂道:“你……都被你额娘娇纵地不成样子了,一点规矩都没有!今儿,我非要好好教教你规矩不可!”说着,岳乐便吩咐左右“传家法” 。景熙和蕴端一听这话,赶紧替吴尔占向岳乐求情,蕴端更朝吴尔占提示道:“小弟,你快道歉,快啊,快啊!”可惜,吴尔占这会儿倒显出“大无畏的英雄主义气概”来,居然斩钉截铁地道:“我就是被打死,也绝不会道歉的!”
“逆子,逆子!”岳乐气得浑身发抖,让左右将吴尔占按在凳子上就吩咐,“给我狠狠地打!”
执家法的太监询问道:“王爷,打多少?”
岳乐冷声道:“打到他愿意道歉为止!”
手起板落,那一声声“竹笋烤肉”声传入耳内,很是让人心惊肉跳。吴尔占先还强忍着一声不吭,十几下过后再也忍不住了,开始“哎哟,哎哟”地叫唤,可仍然不服软,就是不开口说“愿意道歉”之类的话。
蕴端,景熙一直跪在岳乐面前苦苦哀求,求他饶了吴尔占,我和端静看不过眼,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可岳乐非但丝毫不为所动,而且还一直吩咐执刑太监“着实打!”,“用点力!”
吴尔占的叫喊声越来越让人心惊,端静皱着脸在我耳畔悄悄道:“大姐,快想个法子,叔公在气头上,小叔再这么倔强下去不被打死也得残废!”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本来,往常只要我说一句,岳乐多半会听的。可今天好像我的话失灵了。我都求了老半天了,岳乐依然没有让他们停手的意思。怎么办呢?
我撇了撇嘴,扫了一圈在场人员,发现胤禛那小子抿着嘴站在我身后,盯着趴在凳子上疼得死去活来的吴尔占是一声不吭。对哦!怪不得觉得少了什么!原来是少了胤禛的求情!胤禛是“苦主”,若是他开口,岳乐应该能放他儿子一码。
“胤禛!”我轻声道,“你快求求情,要不然,吴尔占真要被打死了,你忍心啊?”
胤禛鼻子里“哼”了一声,磨蹭了一会儿,才拉了拉岳乐的下摆,道:“叔公,吴尔占……叔叔应该已经得到教训了,我不生气了,您别再打他了。”
“唉!”岳乐叹了一口气,略带愧疚地望着胤禛道,“都是叔公教导不严,吴尔占说的那些混帐话你别放在心上。”
胤禛摇摇头道:“叔公放心,我不会的。”
岳乐拥抱了下胤禛,随即朝执刑太监吩咐了声:“罢了!”
板子停了,吴尔占的呼号声却还在继续,岳乐沉声道:“看在四阿哥为你求情的份上,暂且饶了你!下回再敢以下犯上,口不择言,绝不宽贷!”
吴尔占哼哼唧唧的,就是不说一句软话,蕴端频频朝他使眼色,他就像没看见一样,最后蕴端不得不替他打圆场道:“阿玛,小弟这回一定得到教训了,以后绝不敢如此了。”
“吴尔占,你给我听好!”岳乐沉着脸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