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尔占,你给我听好!”岳乐沉着脸吩咐道,“回去给我禁足一个月,罚抄一百遍《孝经》。景熙,蕴端,你们俩给我好好看着他。”
“嗻。”景熙和蕴端齐齐应了一声。
“你们起来吧。”岳乐对景熙和蕴端道,“把这个孽障带下去,我不想看见他。”
在景熙和蕴端的搀扶下,吴尔占一瘸一拐地走了。岳乐站起身来,招呼着端静,一手拉了我,一手拉了胤禛,换了笑脸道:“你们难得来一趟叔公家,走,我带你们吃好吃的去!”
、227风声吃紧(一)
“胤禛;胤禛?”我伸手在一直紧皱着眉头低头盯着桌面一动不动的胤禛眼前晃了晃,他总算回过神来,转了一下眼珠子。这小子打从今儿上午起就一直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顾师傅让他背书的时候,他居然背错了好几处;害得跟着他的哈哈珠子挨了好几次手板——这可是从没出现过的状况。我多盯了胤禛几眼;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儿了都没反应?”
胤禛望了我一眼;长长地“唉”了一声;带点幽怨道:“太子就是太子!”
听他这么一说;我算明白过来了,敢情这小子的心思还放在胤礽和达哈塔吵架的事儿上呢。这件事的处理也拖得够久的了;原因是康师傅介入调查后,居然又从中牵扯出了汤斌“擅用朱笔”、耿介“课上昏睡失仪”两桩公案,这么一来,此事就由单纯的“吵架”,升级成了比较敏感的“政治事件”,处理起来颇费周章。当初竭力推荐汤斌担任太子师傅的明珠,余国柱等都纷纷改了嘴脸,众口一词地指责汤斌是“伪君子”。听到这个风向,联想到那时在明珠府内花园里偶然听到的那句“用不了多久,汤斌就得倒霉”的“闲话”,我心内可真是暗暗为汤斌等人捏了一把汗。我知道明珠因为河工的事儿对汤斌“怀恨在心”,还以为他会亲自动手,没想到他居然会借胤礽的手除掉这个的“眼中钉”,这手段真是高段中的高段啊!
不过,今儿一早从胤眩嵌玫搅俗钪盏拇硐ⅲ夷且话选昂埂彼闶敲话啄螅淙徊怀鏊希凳Ω倒嫫涣素返i,但对那三位师傅的处理还算“宽大”——耿介终于得偿所愿得以告老还乡,以后再也不用受胤礽的折磨了;达哈塔被罚了半年的俸禄;汤斌被降了五级留任。从这个结果来看,康师傅的脑子是清楚的,他心里其实很明白汤斌,耿介,还有达哈塔是什么样的人,这才能够顶住明珠派的压力,竭力保全这三位敬业的名师。
胤禛虽知靳辅与汤斌因河工之事有分歧,却不知其实靳辅背后的支持力量是明珠,因此也不会往深里想。听到这个处理结果后,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两个字——“偏袒”上了。虽然这结果他事先也已经猜到,但真要面对这个事实,心中多多少少——不,应该说,从表情上来看,是相当的失落,因为这件事再一次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太子就是比皇子高一等”!
“好啦,好啦,别总惦记这事儿啦”为了分散胤禛的注意力,我剥了一颗荔枝拿在手上,逗他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荔枝啊!”胤禛说着瞟了我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是:你没事儿吧,连荔枝都不认识了?
我扫了胤禛一眼,半挑衅道:“我当然知道这是荔枝了。不过,这种荔枝还有另外一个历史悠久的美丽别名,你平常不总说你自个儿博览群书,无所不知,比国子监的五经博士还牛气吗?今儿我就来检测一下。怎么样,你知不知道啊?”
胤禛接过荔枝,颠过来,倒过去看了半天,最后将它塞在嘴里,细细地品了一会儿,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一拍脑袋道:“啊,我知道了!”
“哦,你知道?”我拿眼瞟着胤禛,催促着,“那就快说啊!”
“叫‘水晶球’,对不对?”胤禛得意洋洋地望着我道。
“对。还不错嘛,居然能猜中。”我夸赞着,心中着实是有点小佩服,就这点荔枝的小知识还是昨天在班第那儿现学的,没想到胤禛居然知道。
“猜?你猜一个我瞧瞧?”胤禛“切”了一声道,“这可是我博览群书的结果!”
“切,博览群书?哪本书啊?”我看的书也算杂的了,却没看到过什么专门写荔枝的书。
胤禛“嘿嘿”了一声,道:“《荔枝话》!怎么样,你没看过吧?”
《荔枝话》?就连书名我今儿也是头一回听说,但为了将胤禛的注意力继续牢牢地控制在荔枝上头,我得设法再跟他抬抬扛,于是道:“怎么没看过,看过!不过,没细看,就是随便翻了翻。哪像你,看到荔枝就像是苍蝇见了有缝的蛋…… ”
“什么苍蝇见了有缝的蛋?!”胤禛果然习惯性地跟我杠上了。“皇姐,你就不能比喻得好点?像什么‘蜜蜂见了花蜜,蝴蝶见了花粉’之类的,那也比‘苍蝇’强多了吧!”
“蜜蜂,还蝴蝶?”我装模作样地将胤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调侃道,“谁让你今儿穿这一身儿的墨绿绸袍,这不活脱脱一只绿头苍蝇嘛,怎能让人联想到蜜蜂啊,蝴蝶的?
“蝗虫!”胤禛冷不丁蹦出一个词来。
“什么……蝗虫?”我懵懵地问着,还往地上扫了一眼。“在哪儿呢?”
胤禛欠起身子,咧了咧嘴,迅速道:“你这一身儿鹅黄,可不活脱脱一只母蝗虫?”
“臭小四——”我一声怒吼,同时桌子上的一把荔枝壳直冲胤禛面门而去。狡猾的胤禛早有准备,一躬身,那些荔枝壳越过他的头顶冲向了门外。
“怎么了这是?”班第抓着一把荔枝壳出现在房门口,一脸的呆瓜神情。
“啊哈!”胤禛几步溜到班第身侧,伸长了胳膊拍了下班第的肩膀,老气横秋地道,“,姐夫,母蝗虫交给你。我先告辞了!”说完,一闪身就溜得没影了,生怕我飞身追过去抓他。分散注意力的效果已然达到,再则,班第今儿来除了陪我外,更要紧的是要跟我汇报戴梓一案的新进展,我便也不再跟这小子计较,装模作样骂了一句,便目送着他窜出了房门。
“什么……母蝗虫?四阿哥刚刚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班第望了望远去的胤禛的背影,又望了望手中的荔枝壳,平日挺深邃的一双眼睛里,这会儿子装满了迷茫。
“这小子胡言乱语,你不用明白!” 我指了指凳子,示意他入座。
班第将荔枝壳扔在桌子上,掏出汗巾子边擦手边道:“你们也知道了河南闹蝗灾的事儿了?消息挺灵通的嘛!”
“河南闹蝗灾了?”我一愣,这事儿压根儿就没听到一丝风声啊。
“嗯?你不知道?”班第也愣了。“你们刚不是在说什么蝗虫?还以为……”
“嗨,此蝗虫非彼蝗虫!”这话一出口,我怎么觉着这么别扭呢?抬眼看了一眼班第,我发现他眼神中的迷茫更重了,趁他还未开口进一步询问前,我话锋一转,将话题转到了我关心的戴梓案上。“别说蝗虫了,说说人命吧!”
“人命?”班第又被我说懵了。
“唉呀,就是戴梓的事儿啊!”我提醒道。“你不是说今儿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此案吗?判了没有?结果怎样啊?”
班第“哦”了一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才神情略显凝重地对我道:“判了,是斩监侯。”
“什么?!”我大吃了一惊,呆了片刻急急追问道,“怎么会这样?蒋雨亭他们不是找到了那个日本商人,而且那商人愿意作证戴梓并没有将图纸出卖给他吗?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结果?”
“问题就出在那个日本商人身上!”班第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今日在公堂之上,那个日本商人一口咬定戴梓已将‘冲天炮’的图纸出卖给他,而且还当堂出示了图纸!三法司那些人若不是看在戴梓身后有安亲王和康亲王保着,恐怕连斩监侯都不可得啊!唉!”
“怎么会这样?!”我惊讶地失声惊呼。“张孟球,蒋雨亭他们会见日本商人之时,你不是也在场?记得你说为了保险起见,张孟球,蒋雨亭他们还凑了一千两银子给他,那人也爽快地收下了,你不是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吗?怎么还会出尔反尔?”
“大意了,大意了啊!”班第慨叹了一声,道:“按道理是该‘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可万万没想到这日本商人居然狡诈至此啊!幸亏他今日并未把那些大人们行贿之事供出来,否则,连着张孟球,蒋雨亭等人都要受牵连!”
我气愤难忍,一面捶着桌子,一面破口骂道:“他妈的,日本鬼子就是鬼子!狗改不了吃屎!我咒他出门撞车,出海沉船!”
“禧儿,别激动,别激动!”班第心疼地抓起我的手,捧在他的掌心,仔细瞧了瞧,嗔道,“看,都红了!你又没练过,这么使劲儿,不疼吗?”
我把手抽回来揉了揉,恨声道,“我若真练过功夫,恨不得一拳打死那个小日本!多难得的一个人才,却即将因这小日本的出尔反尔丢掉性命!”说到这里,我又忍不住朝桌面锤了一拳。
“好了好了,别锤了!”班第又将我的手拉过去,揉了揉道,“就算你能把小日本一拳打死,那也改不了三法司的判决不是?”
“那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我一时还真没了主意,急道,“安王叔公被派去蒙古调停喀尔喀争端还没回来,康王叔公又只愿意在幕后打点,不愿意出面,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戴梓秋后被处斩吗?”
“别急别急!”班第握住我的手安慰道,“咱们先把心静一静,静心之下才能想得出好对策来,你说是不是?”想想班第的话倒也挺有道理,我便点了点头。班第朝我笑了笑,道:“你听我说。其实三法司的判决还并不是最终的结果,你忘了,每年秋决之前,三司还得还得将各地秋决的名单呈报皇阿玛勾决呢。现在离勾决之期还有一段时间,只要戴梓还未被绑缚刑场,就还有一线希望救他。”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可是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得了他呢?”我忧心忡忡地望着班第道,“这个日本鬼子这样作供词,还拿出了‘冲天炮’的图纸,戴梓‘私通’的罪名可是证据确凿了,就算还有时间顶什么用,那戴梓的活路算是绝了!”
听了我的话,班第也瞬间眉头紧皱,默默地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来来回回地踱起步来。我也默然想了一想,提出了一个假设:“你说,是不是南怀仁和陈宏勋那边也出了银子收买那个日本鬼子?”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班第回应了我一声,蹙着眉头,重又坐下,神情凝重地望着我,提出了一个新观点,“不过,我恐怕那日本商人如此行事也不仅仅是被重金收买那么简单。” 也许,他也想置戴梓于死地。”
“为什么?”我再次吃了一惊,紧盯着班第的眼睛问道,“难道他跟戴梓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倒未必。”班第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道,“也许,这个日本商人不仅仅是商人,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另外一重身份?”我用疑惑地望着班第,等待答案。
“是的。”班第点点头道,“日本国派来大清探听情报的奸细。”
、228风声吃紧(二)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受了从里间传出来的情意绵绵的笛声的感染,我也不禁在心中默念起《凤求凰》来。这月余来,每回课后郑家声以为我“补课”的名义留下;与端静两人在里间谈情说爱时;这首《凤求凰》铁定会飘扬出来;好像这首曲子是他们的爱情主题曲一般。
想来;这首曲子也是真贴切;趁着康师傅去秋围;在我的晨曦阁中,端静打着“学笛子”的幌子;发动了柔情攻势,让郑家声的“理智防线”土崩瓦解,两颗“驿动的心”终于贴在了一起,可不正是一出活生生的《凤求凰》吗?
“主子,三公主的笛子是吹得越来越好了。”陪着我坐在小书房里发呆的小穗忽然冒出一句评论来。我瞥了她一眼,却见她的眼神有点小复杂,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却又踌躇得很,便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呀?”
“主子……奴婢是有话,可是……可是……” 小穗有点畏缩地望了我一眼,“可是”了半晌下文仍是无影无踪!最讨厌有人这样婆婆妈妈,说话说半句的了,我很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催促道:“死丫头,成心吊我胃口啊!还不快说!”
“嗻!”小穗抬眼望了我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低声道,“主子,奴婢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说……”
“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快说啊!”
“说……说您看上了郑家声!”小穗终于把说完了,语速飞快,但一字字清清楚楚地撞进我耳朵里,撞得我心内瞬间火气上冲,忿忿地一拍桌子,怒道:“放屁,谁说的!”
小穗被吓得浑身一抖,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再不敢吱声。我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了一下心情,放缓了语气道:“我不是冲你。你可知道是谁这么无聊,传这种谣言?”
“回主子,”小穗抬眼望了我一眼,又低头回报,“谣言打哪儿传出来的奴婢不知道,可是,奴婢已经不止听到一回了!前几天去辛者库取衣服时,就听到几个嘴碎的在乱嚼舌头,今儿去茶库领茶回来的路上,又听到两个小丫头在窃窃私语,奴婢原本想把她们交到敬事房让顾总管发落,可又一想,万一问起缘由来,把这事儿给吹到了皇上那儿去,可能会坏了主子您和三公主的事儿,只好强按着怒气,警告了那两个丫头一通就作罢了。”小穗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小心翼翼地探问,“主子,奴婢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我打量了一眼小穗,道:“你跟我有什么不该说的?说!”
“那……奴婢可说了啊,您可别生奴婢的气。”小穗仍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
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转换了下心情,咧了咧嘴,对小穗道:“我知道你说的都是为了我着想,我肯定不生气。快说吧。”
我的再三保证起了作用,小穗终于放心地吐出了心里话:“主子,奴婢不是要挑拨您跟三公主的感情,奴婢也知道三公主可怜,可您这么帮着三公主和郑教习那个……那个……奴婢总觉着不妥,而且,这事儿吧,奴婢想来想去觉得对主子您自个儿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