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朱和均同时开口:“一鸣……”
“晨曦……”
相视一笑,朱和均道:“你说,你说,你先说。”
方才斟酌了半日,我觉得这会儿纠缠过往或者挖掘他对我隐瞒身份这事儿皆非上策,现在对我来说,安全才是重要的,因此,我望着朱和均的眼睛,淡定地开口:“一鸣,我想家了,你能送我回京……?”
“嘘!”朱和均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起身开了房门对外面候着的侍从吩咐了一句“我与夫人暂时不需人伺候,你们先下去”,目送着他们离开后,才关上房门,回身抿着嘴怔了片刻,郑重地对我道:“晨曦,有几件要紧的事,我必须跟你说明白。”
“嗯,你说。”我正襟危坐,作洗耳恭听状。
“你听好,”朱和均神情严肃地道,“第一,我会设法送你去你爹那儿,但不能送你回京。”我“啊”了一声,表示不解,朱和均反问道:“你身边常年有六个高手护卫,长公主府的守卫也森严……”
我讶然,打断他的话:“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是在长公主府里被绑架的,是吗?”他才反问完,我心内已然猜到他的情报来源,但我仍假装不知,做迷茫状点了点头。
“晨曦,”朱和均握住了我的手,朝我温暖地一笑,“时至今日,我还是要跟你说,我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即便我勉为其难接了这个总舵主的位置,也只是为了能多看你一眼,能时不时得到你的消息,你明白吗?”
陡然间,我觉得有点儿尴尬又有点儿忐忑,这时候他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难道他已经察觉到我对他的提防了吗?
“一鸣……”我讷讷地唤了一声,想把手抽出来,但反而被朱和均握得更紧,他直勾勾地望着我的眼睛道:“晨曦,你仔细想想,倘若我真想杀你,你是不是早已死过千百遍了?”
闻听此言,我心内一震,方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他已觉察到了我的提防,这人也太敏感了吧!
朱和均回头望了一眼墙上的那幅《雪中玉兰图》,轻叹了声,道:“晨曦,我们都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如果可以,我宁愿我真的姓王,你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小女儿,那我们就不会像现在……”说到这儿,朱和均松开了我,低头用右手捂了捂眼睛,似乎沉浸在伤感中。他的这番话勾起了以往的种种,惹得我的鼻子也一阵发酸。
、商议定计
顿了好一会儿;朱和均才又抬头继续道:“晨曦,其实我和我爹都不想继续四伯父所谓的‘大业’。我爹他亲历过那一段天下大乱,他自己就是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从大顺军手中死里逃生的,他常私下跟我说‘百姓们能过上安乐的生活不容易’;他不想再看到‘天下生灵涂炭’;可惜的是;会中的长老们跟他想得不一样。这些长老们都是追随四伯父起事的旧部;一心只想‘反清复明’;像这儿的石头叔就是大明的‘头号大忠臣’;一心只想替朱家恢复祖宗基业。我爹当总舵主期间是借口要‘韬光养晦,养精蓄锐’才让他们暂时按兵不动了十几年。哦;对了,今早有线报传来,说是‘当今的大公主’离奇失踪,为了混淆视听,我已传令各分舵追寻‘大公主’的行踪,可以想见,会中众兄弟都摩拳擦掌等着抓住你好立一大功,所以,在这里,你不可泄露一丝半点你的真实身份,否则,就算我是总舵主也很难救你出去,除非与他们鱼死网破,知道吗?”
“嗯,嗯!”我连连点头。朱和均如此坦诚,看来刚才我是多虑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除了我家里人,外人都没见过新任总舵主夫人的真容,”朱和均抬起我的左腕,盯了一眼手串,对我笑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把这手串给你了吧?”
我望了一眼手串,眨巴了下眼睛,笑道:“因为他们就认手串不认人。”
“对,”朱和均点点头,“好好收着,在江湖上行走,它就是你的护身符,任谁见了它都要给你几分薄面。”
“哦?!”看来这“四明会”的势力很强大,不过想想也是,这个组织的前身是先前的大明朝,因朝代更替,才迫使它转入了地下,这全天下,恐怕除了康师傅的官府,就数它大了。不过,朱和均曾经说过,这手串是他家的传家宝,只有他家的家庭成员才能佩戴,我这么收着算什么?想到这儿,我张口道:“这手串这么重要,我怎能据为己有?你该给你妻子戴着。等回到了我爹那儿,我就把它还给你。”
“让你留着你就留着,她一天到晚都在家,用不着,倒是你常常在外跑,经常出状况,诶,对了,”朱和均微皱了眉头,把话题拉回到绑架上,“那么严密的护卫,你居然被绑到这儿来,你自己就没觉着一点儿蹊跷?
“有是有一点儿,”我撇了撇嘴,“可我想来想去想不通,那些绑匪到底是通过什么渠道潜入长公主府的。”
“这还用想?”朱和均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显是长公主府里有内鬼,想置你于死地,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你是不是跟当今太子的关系不太好?”
“啊?”我又愣了,这家伙的情报网未免太强大了,居然连这个都能打听得出来!
朱和均显然看到了我的诧异,笑了笑,解释道:“不是我消息灵通,而是太子的做法有点儿反常,我推测出来的。你出现在这边塞之城,说明失踪了不止一天,可是,直到昨日他才给各地官府下密令寻访你,依我看,他这么做这只不过是向你爹做做样子,好有个交代而已。”
听了朱和均的这番话,我心里凉了半截,胤礽这家伙太没人味儿了,再怎么说,他跟我总还有点儿血缘关系吧,他这么做根本就巴不得我彻底失踪才好……想到这儿,我想到一个可能性,便对朱和均道:“你说会不会……有可能是太子……?”
“那倒未必,”还没说完,朱和均就否定了我的假设,“此次绑你的人特地在现场留下了我们‘四明会’的印记,其用意就是想让官府误会我们‘四明会’劫走了你,把‘四明会’逼上绝路,从而迫使我们与他们合作,帮他们达成不可告人的野心。如此行事的,当今世上就只有噶尔丹了,太子跟你再不和,也不会跟你爹现在的死对头合作,除非他不想登大位了。”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先前对于策旺阿拉布坦屡次南下“谈生意”行为的不解,这会儿也有了清晰的答案——原来噶尔丹是想说服朱家跟他联手,里应外合!
“所以啊,在查明内鬼之前,你回家是很不安全的,你还是待在你爹身边比较妥当。还有,晨曦,我真担心,一旦将来太子登位,你的日子可怎么过?”朱和均定定地望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回应,我低头看了一下脚尖,太瘦捋了下鬓发,呵呵干笑了一声,刚想张口,朱和均却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你回去后跟那个要娶你的家伙说一声,让他别留恋官位,趁你爹还在,带你早日远离是非之地。若是你们愿意搬到江南来更……”说到这儿,朱和均忽然停了下来,侧耳倾听了片刻,低声道,“石头叔来了!我跟他说过,你是因为跟我吵架离家出走,才被人绑架的。跟我演一场夫妻吵架合好的戏,快!”
夫妻吵架合好?我还在发愣了,就听朱和均高声大叫起来:“哎哟喂,我的好夫人啊,我跟高秀英之间是清白的,你究竟要我怎么样你才信呢?”
朱和均说完朝我狡黠地眨了眨眼,我会意——原来是要我配合着他演个妒妇,凭着先前看“苦情戏”积累的“经验”,我立马带着哭腔“控诉”:“我不信,我不信!你别想再骗我了,明明是我亲眼所见,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居然……居然……哇——”
“夫人啊,我的好夫人诶!”朱和均一面朝我竖大拇指,一面开始演“指天发誓”,“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儿,我碰都没碰过那女人,她肚子里的孩子压根儿就不是我的!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半点虚言,天打……”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和朱和均正在表演的大戏,朱和均不耐烦地大吼一声,“谁呀,不是说了让你们别打扰吗?”
“总舵主,”门外果然传来石敬宗的恭敬的声音,“属下石敬宗,有要事禀告。”
我收了“哭声”,朱和均起身去开门,很客气地将石敬宗迎了进来,问:“石头叔,出什么事儿了?”
“总舵主……”石敬宗朝朱和均一拱手刚要说什么,那眼神瞟到了我这儿,却住了口,朝我略一颔首,想了想,就附在朱和均的耳畔小声嘀咕了一阵,我自然什么也听不清楚,就只见朱和均面无表情地听完后,在石敬宗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石敬宗连连点头,听完后对朱和均一拱手道了声“那属下先行告退”便退了出去,朱和均关上了房门,待听不到脚步声后,才微皱着眉头对我道:“什么时候,你跟那个策旺阿拉布坦成朋友了?”
“啊?”我有点儿意外,“‘要事’就是这事儿?你到这儿都大半天了,他们怎么这会儿才告诉你?”
“我心心念念都是你!一到这儿就到房里守着你了,哪有空顾别的!”朱和均这口气有点儿赌气的意味,我呵呵笑着道了声“辛苦辛苦辛苦”表扬了他一下,与他说明原委:“其实,我跟策旺阿拉布坦也不算什么朋友,只是这次,在你手下去救我之前,是他先出手救我的,只是没有成功。”
“他?会救你?”朱和均一脸地不相信,“他上回就想绑你了,他会救你?!分舵的探子回来禀报了,绑你的人是丹津鄂木布,也是噶尔丹的手下,跟策旺阿拉布坦是一伙儿的。”
“我知道啊,”我接着朱和均的话道:“而且我还知道更多的,丹津鄂木布是策旺阿拉布坦的弟弟,他们俩都想要噶尔丹的汗位,所以两人之间并非兄弟情深。”
朱和均鼻子里轻“哼”了一下,道:“这都是策旺阿拉布坦告诉你的吧?”
“是啊。”我点头。
“这你也信?!”朱和均一副“你真是不可救药”的神情。
“为什么不信?”我提高了音量辩解,“当时丹津鄂木布狂揍策旺阿拉布坦的那个狠劲儿,你是没看见,要不是你的手下出现得及时,策旺阿拉布坦被打死都有可能!”
“傻丫头啊傻丫头,”朱和均一脸无可奈何的笑,“他们就不会演戏么?”
“呃……”其实当时我也有这个怀疑,可亲眼目睹的现场实在跟我想象中的演戏差太多,不过,现在想想,按照“兵不厌诈”的原则,他们演戏的可能性也的确不能排除!
晕死,好复杂,为什么我碰到的这些人都这么复杂?这么一比较,倒是班第最单纯了!不知道这会儿他知不知道我失踪了,要是他知道的话,还有心思帮康老爹找宝藏吗?
“晨曦,晨曦?”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从思念中回神,朱和均一脸了然地道,“傻丫头,现在知道上当了吧?”
原来他误会了我刚才的片刻失神,误会也好,我没有解释,顺着他的话意道:“你打算怎么处置策旺阿拉布坦?不是要杀了他吧?”
朱和均望着我,半调侃道:“听这话,你好像还挺舍不得他的啊?”
“我?舍不得他?”我“切”了一声,不屑道:“我有病啊!我巴不得他早死早托生。”不过,依照当前的形势,这个人还是暂时留着比较好?”
“哦?”朱和均有点儿愣神了,“此话怎讲?”
“嗯……”我边斟酌边道,“我跟这个人打过几次交道,这个人的野心很大,他想要噶尔丹的汗位,如果能制造点什么矛盾,让他跟噶尔丹反目成仇,噶尔丹就少了一个得力干将,那他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嚣张了……”
“你爹也能有更多的时间来备战,是不是?”朱和均一语道破我未言明的另一层意图,这让我多少让我有点儿吃惊,不过,思及他的背景也就释然了——家学渊源,他们家本就是搞政治的,猜到我的企图对他来说并非难事。我笑了笑,答道:“是啊,打了胜仗才能让中原百姓免遭涂炭,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这也是你爹和你的心愿,不是吗?”
“不错。” 朱和均挑了挑眉,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我,笑侃道,“你若生为男子,你爹肯定让你当太子啊。”
“得了,我才不要,我宁可当闲云野鹤,没那么多规矩管着,多舒服!”
“我们俩真是志同道合!”朱和均笑望着我,眸光中又闪动着那让我心头不宁的情愫,我错开了目光,换了话题,“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回我爹那儿?”
“哦,”朱和均回头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道,“再等一天吧,我要办件事儿,事儿一办完我们就走。”
“办事儿?什么事儿?”
“你刚才不是说想让策旺阿喇布坦跟噶尔丹翻脸吗?现在正好有这么个机会。”
“哦?”上天待我不薄啊,机会这么快就来了!我饶有兴趣地追问,“快说说!”
朱和均神秘一笑道:“据线报,明天罗刹国派来与噶尔丹接头的使臣要经过这里,若是策旺阿拉布坦能出面将那些罗刹人赶走,噶尔丹得不到罗刹国的援助,那他们两个肯定翻脸。”
“真有你的!”我朝朱和均伸了一下大拇指,可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不过,他怎么就能听你的话,乖乖出面赶走罗刹人?”
“你信么?”朱和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我非但要让他心甘情愿地出面,而且,还要让他带走噶尔丹手底下的一部分势力,这样你爹才能真正有时间去备战。”
“哦?!”还以为刚才我想的离间计算是高明了,没成想朱和均还有更狠的,什么叫“少年老成”?什么叫“深谋远虑”,这下算是领教了!
“发什么傻呀?”朱和均轻拍了一下我的脸颊,笑道,“不用太感动,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我摸了一下有点儿发烫的脸颊,试探道:“你是要跟他交换什么吗?”
“你在屋里好好休息,哪儿也别去,我去见见策旺阿拉布坦,回头再陪你说话。”说完话,朱和均就旋风似地出了屋,关了门,叫都叫不住。
、乱麻一团
小桥流水人家;黑瓦白墙的三合院,举目一望,前有墨绿的小山一座,顶上双峰耸立,一大一小双塔矗立其上——咦?这怎么看着像那两支建于唐代的大小“文峰塔”啊?难道我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