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过继很是严格,一旦你的孩子被过继他人,一辈子,这个孩子就与你无关了。
“胡说八道。”秦妈妈轻敲着我的头,佯怒道:“小王爷是谁?小王爷也是那些庶出的能够比的?且不说小王爷是嫡子嫡孙,只说如今王爷待小王爷的宠是一日大过一日、一日胜过一日,有哪个敢给小王爷脸色看?王爷又如何舍得将小王爷过继给他人?”
是啊,我的乾儿是御封的恒山王,是皇族嫡子嫡孙,是他心心念念了几年才有的孩子,是他的心头肉,就算我再怎么惹得他心伤、心死,但他对乾儿的爱和宠却不会灭绝。话要出口,已是言不由衷,“若他不喜欢,乾儿跟着我便是。”
轻叹一声,秦妈妈说了句‘傻姑娘’后顿了顿,终是放软口气说道:“女人啊,都要过这一关的,闭闭眼、咬咬牙就过去了。孩子,听妈妈的话,你就低个头、服个软,你要相信你在王爷心中的分量,就算有千难万难,只当是为了小王爷好,啊?”
他有他的自尊,死灰不可复燃。
我有我的骄傲,覆水已然难收。
我们彼此之间需要的,如今最需要的不是道歉也不是认错,而是时间。
只有时间,才能平静一切。
“妈妈,您不懂,不懂。”
轻戳了戳我的脑袋,秦妈妈怒其不争的说道:“老身一身虽未成婚,虽然没有孩子,情爱之事终是懂的。想当初……”
您的情爱是容忍、成全、大义、追随,那是因为您从来没有得到过。
我不一样,我得到过,我更有21世纪的思想,所以眼中揉不进一粒沙子。
“妈妈,您别说了,我好累,好累。”语毕,我捂住耳朵,倒在屏榻上。
“你呀!”秦妈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我,然后拉开我的双手,“我还有一个消息,你听是不听?”
看着秦妈妈意味深长的笑,我心中一动,“莫非是太原的消息?”
“不错,齐王爷亲自护送老太君入长安。”
“你是说,老太君来了?”
一直对儿子抱有成见、誓不入长安的独孤老太君居然移动大驾到了长安?
为什么?
太原虽然失守,但老太君不一定就要入长安啦。心中诧异之下,我看向秦妈妈,喃喃说道:“只怕以后不能以‘老太君’称呼,如今的老太君可是皇太后的身份。”
说起来,这也是传奇啊。北周皇朝八大柱国之一的独孤信,生了7个女儿。长女嫁给了北周明帝宇文毓,幺女独孤伽罗嫁给了隋文帝杨坚,而四女儿生下了大唐的开国皇帝李渊。因李渊将列祖列宗皆追封为皇帝,所以从理论上来讲,独孤信就成了三个皇帝的岳父,而独孤家族也成了三个皇朝的外戚,创造了‘一门三皇后’的传奇。
前无古人,后只怕也无来者!
在我思绪间,秦妈妈一句“还有,齐王爷成亲了”的话将我震撼得眼冒金花。我惊声连问,“什么?成亲?和谁?”
王爷成亲事关重大,未禀报朝庭,未得李渊同意,如今又加战败,李元吉此次只怕难以生还了。
“你猜猜看。”
“莫不是我认识的人?”见秦妈妈再度点头,我将太原名媛都想了个遍,也想不出有哪个名媛的年龄比元吉大数岁,无奈之中,我只得摇头,“妈妈别卖关子了,快告诉观音婢呗。”
“杨曼青。”
出其不意,只当我听错了,我怔愣的看着秦妈妈,呆呆问道:“谁?”
“王妃娘娘的发小杨曼青!”
听着秦妈妈肯定的答复。我心跳加速。那石室之中的遭遇再度向我扑来。
曾经,我怀疑那个‘青铜武士’就是杨曼青,因为她恨我,恨我夺了她的爱,她是个为了爱敢杀人放火、矢志不渝的人啊。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嫁给元吉?
曾经,我以为,我终于失去李世民的爱了,那一直蛰伏于暗处的她定然会华丽现身,掳获李世民的爱,然后在我面前高调显摆。
可万不想,万不想她居然嫁给了元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我的一切揣测皆是错的!
“陛下发了雷霆之怒,此番誓要杀齐王以惩治他阵前成亲、失了太原之罪。若非老太君力保齐王,如今齐王已是刀下之魂……”
元吉,打小缺少母爱,是以一直迷恋着比自己年长的女子,比如说……红拂。杨曼青年长元吉数岁,正合了元吉的味口。而杨曼青是前朝越王爷杨素的女儿,嫁元吉也算门当户对。再加上老太君的一力护佑,李渊这个大孝子最惧其母,不得不乖乖的放过元吉。
难道这才是老太君愿意屈尊来前长安的原因?
“陛下虽然饶恕了齐王爷的罪过,但也罚他在‘武德殿’闭门思过,太原之事一日不解决,他一日不得踏出‘武德殿’一步。”
想当然,杨曼青只得夫唱妇随的陪着齐王爷在‘武德殿’思过。
我震惊得话都说不出的功夫间,院外传来如云的声音,“王妃娘娘,皇宫内侍官传懿旨,宣王妃娘娘进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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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观音婢 071章 叹无常9
淑景殿。
位于太极宫的西北端,与掖庭宫邻接。
独孤老太君最喜宁静,是以亲自挑选了这个僻静的地方居住。
诏我进宫觐见的人正是她。
在小宫女的带领下,入得淑景宫,早有墨玉率着一众宫人迎接。
瞧她如今的穿戴尚宫,正五品。
一见到我,她率先跨出几步,领着一众宫人屈膝行礼,“拜见王妃娘娘。”
这里终究是皇宫,该讲的规矩得讲,我安然受礼,含笑颔首。
“太后娘娘在殿内等着呢。只说怎么还没有到,还巴巴的打发着奴婢前来迎接。”一边说着话,墨玉一边将我引向内殿。
独孤老太君正倚在屏榻上养神,有一个小宫女跪在一边捶着她的腿,而她的腿边放着的正是我送予她的拐杖。
“太后娘娘,秦王妃来了。”
闻言,独孤老太君将眼睁开,茫然的看了眼替她捶腿的小宫女,最后将眼光停顿在我身上,展颜一笑,“观音婢,我的儿,你终于来了。”
只觉得眼有微湿,我依礼请安,“太后万福。”
“什么太后、娘娘的?都一把老骨头了,只想着要点子天伦之乐。唉,万不想造化弄人,老都老了,倒老出了这许多的规矩,弄得人浑身不自在。”
说话间,她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罢,留我们祖孙俩说说话。”
眼见着墨玉领着那许多的小宫女告退,再见老太君仍旧一如以往的满目含笑向我招着手,我也不再讲那许多的规矩,急走几步,挨着她在榻沿边坐定,“老祖宗。”
“我的儿,来,让奶奶看看,真毁容了?”
“不。”我将头扭过一边,低声说道:“还是不要吓着太后的好。”
“历经三朝,还有什么是能够将我吓到的?”见我只是低着头,独孤老太君轻叹一声,停下手,“罢罢罢……由着你们这些小夫妻去闹腾罢,等你们真上了年纪的时候就会知道,年青的时候该珍惜的时候便得珍惜,否则,年老了,后悔都晚了。”
她莫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说出此话来?想着她素来疼我,心中感动,我低低的唤了声‘老祖宗’。
“傻孩子啊……你和二郎的事我都知道了。”
抬起头,看着老太君慈眉善目的看着我,我强笑道;“老祖宗知道了什么?”
“你道我急巴巴的诏你进宫是为了什么?你们若好好的,我根本犯不着替你们着急,只有你们不好的时候,我这个老太婆才出出面,用自己的这张老脸来压压你们,劝劝你们。”
“观音婢怎么看……老祖宗这张脸都年青得狠。”
轻揪了揪我的脸,老太君笑道:“还和原来一样皮,和二郎一样,讨我的欢心。”说话间她站了起来,我急忙将拐杖递到她手中,她掂量了掂量,又道:“用习惯了,曼青那丫头也送了我一枝,可我就是不喜欢。这就是人不如旧的道理。”
很显然,话中有话。
知道她这是变着法在劝我,我笑扶着她小走几步,说道:“看老祖宗的步子越发稳健了,再过些时,这拐杖只怕也派不上用场了。”
“老毛病喽,根深蒂固,哪有说好就能好的,我呀,早看穿了,不过是挨过一日是一日罢。”
“老祖宗春秋正盛,正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就拿这些话哄我罢,我今儿宣你进宫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些什么,却只管说着不着边的话搪塞我,你呀。”说话间,她戳了戳我的额头。
一时间,我眼中流下泪来,“对不起,老祖宗,是观音婢不争气,辜负了您的一番好意。”
“别哭,走,陪我去咸池边转转。”
一边说着些寒暖、孝顺、关心的话,一边说了些分别后的状况,一路分花拂柳来到咸池边,极目远眺,湖色山光相映成辉,夏风吹皱一池碧水,风过处,花香、叶香、草香纷至沓来。
在‘望云亭’中坐下,待一众宫人退去,老太君这才说道:“观音婢,这都是命啊。谁叫你是女人呢?”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我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只听老太君又道:“我也年少过,我也年青过。我嫁予先皇的时候不过15的年岁。说起来,我还是继室。知道他还有两房妾室,还有元配、妾室留下的儿女,起初我死活不愿意嫁。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唉……说老实话,那个时候我比你还有骨气。我呀,提了个条件,如果他不愿意将那些妾室驱逐出府,休想我嫁入他李家的大门。”
原来,老太君在给我讲她的婚史。
“他呢,为了娶到我,将那些妾室都驱逐出府了。我呢,也便嫁过去了……可嫁过去后我才知道,并不是单单一个我嫁予了李家。”
“莫不是祖爷爷说话不算数,又娶了别的女子?”
“非也,非也。”老太君一边抿着茶,一边笑道:“随着我嫁过去的,还有独孤家家族的荣耀。我是独孤家的女儿啊,怎么能够做出那‘忌妇’才能做的事来?又怎么能够让我的父亲、姐妹因了我的‘忌名’而遭受其他那些士族之家的白眼?”
古时的婚姻,不是简单的两个人的婚姻,其中关系着士族、利益。
21世纪的婚姻,又何止是两个人的事儿?21世纪那张婚姻的大床上躺着的人更多,有娘家的也有婆家的,还有七大姑八大姨家的事,也正是这些事,促成多少鸳鸯不得不劳燕分飞。
“我哭过、痛过……最后咬咬牙、闭闭眼,在我怀孕期间,亲自替他纳了一名妾。呵呵……你说说,我是不是自作自受、自找苦吃?”
她的父亲独孤信是八大柱国之一,她的一言一行代表着独孤家的家教。
我是长孙家的女儿,虽然如今父母不在,但我还得为二哥、三哥着想。
我明白,老太君此话是何意。
“后来,渊儿长大了,喜欢上了窦家的女儿。那份爱,连我看着都羡慕啊。可同时,我又有些懊恼伊人,她太专横,不许渊儿纳妾。观音婢,不要这样看着我,有时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怎么就变了,从一个不许自己夫君纳妾的女人变成了一个唯愿自己的儿子纳妾的母亲?后来,我捉摸又捉摸,估摸着……许是在成长的过程中,失了心志,变得麻木了罢。”
见我静静的听着,她又道:“既然我这么坚韧的一个人儿都能够麻木,那坚如磐石的伊人会不会有那一天呢?我很好奇,是以我迫使渊儿纳了几房小妾,目的就是想看看伊人会不会认服……”
窦氏屈服了吗?
她烧毁了同心结,她断了夫妻情爱,从此夫妻相敬如宾!
“果然,她一如当年的我般,闹腾了一段时日后还不是和渊儿夫妻恩爱,其乐融融……但是,却浪费了她和渊儿五年的大好光阴。”
闻言,我心中一动,怪道李建成较雪主年长6岁有余,原来窦氏和李渊也有过冰河期,而这个冰河期长达五年。
“你和伊人不一样。如果说……我忍心看着伊人受苦而不去点化的话,但你就不同了。我不忍心看着你受苦,也不忍心看着你走当年伊人走过的路。孩子,是女人都会有这一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看看,最终,我不也笑嘻嘻的享受着儿孙之乐吗?”
内心轻叹一声,我缓缓说道:“观音婢累老祖宗废心了。”
“渊儿的几个孩子中,我最喜爱的就是二郎。打小,他是被我捧在手心长大的,他的心思我最清楚不过,恁他如今宠着谁,心中定然只想宠着你。一如他爹般,恁渊儿当年宠着谁,但在和伊人分开的那五年中,无论刮风下雨,他每晚必到伊人的院前眺望流连……”
这也是窦氏最后妥协的原因,是吗?
如果是我,我会感动、妥协吗?
不会!
因为李世民不是李渊,他不会给我感动的机会。他的心死了就是死了,而且死得很干脆,三思园数丈范围,他从不踏足。
因为我不是窦伊人,1与其华丽撞墙,不如优雅转身。给自己一个迂回的空间,学会思索,学会等待,学会调整。人生,有很多时候,需要的不仅仅是执着,更是回眸一笑的洒脱。(1这段:来自本书书评区lvwsbb的留言,在些鞠躬感谢!)
“观音婢,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要与伊人一般白白的浪费那五年。你还有一辈子的光阴,你得为乾儿着想,得为你们长孙家族着想,与人与已,你这一辈子的光阴并不是为你一人而活,明白不,孩子?”
不是为我一人,不是!
我震撼的看着老太君:这才是千百年来女人委屈自己的原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她不得不去争、去夺、去谋。
成,她站在了最高处,从此高处不胜寒!
败,她连宗族的墓地都进不了,因为她是红颜、是祸水。
原来,她们从来就不是麻木,而是成全。
原来,她们扭曲自己的意志,躲着偷偷哭泣,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家、为族、为他人。
“我的儿,瞧,别哭。”老太君怜惜的为我擦着眼泪,最后叹道:“老祖宗也不强求予你,我知道,这事都得有一定的时间来接受,但老祖宗想提醒你的是,莫要二郎等太久,再多的情爱,等得久了,也会淡而无味。”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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