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静寂无语。
直送到离夏营不足三里的地带,远方的篝火清晰可见,还可见巡逻兵举着火把往这里靠近,窦线娘停下不紧不慢的脚步,回头间嫣然一笑,“这一段路,是你陪我走的时间最长的一段路。”
轻咬着唇,罗成缓缓上前两步似有什么话说,但窦线娘却是转身飞速的离去。风中飘来她略带哽咽的语调,“保重。”
看着窦线娘飘走的身影,罗成欲说还休。直至窦线娘似夜鸟般消失在他眼前,他长黯然长叹,转身往虎牢关方向而去。
因了罗成的事,窦建德对爱女早有提防,窦线娘此番冒然出营如果被窦建德发觉必然无法解释。
思绪间,我不再看罗成远去的背影,而是一个转身便往窦线娘消失的方向追去。
夏营。
热闹之极。
发觉公主不见踪影的‘夏军’将士正在各营搜寻窦线娘的身影,更惊动了窦建德亲自各营察看。很显然,窦建德一方面怀疑女儿被人掳走,另一方面定然也怀疑女儿是不是去了唐营。
我敢肯定:窦线娘方才是替唐营送信去了。
那我便得助她一臂之力,让她不要被窦建德抓个现行。念及此,我悄悄来到她的隐身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她的唇,“不要惊慌,本尊送你回营。”
对我的出现,起初窦线娘很是震惊,但接着便认出我,她急忙点头以示配合。
“只说你差点被本尊掳走便是。好在你父王来的人快,救下了你。”叮嘱完毕,我松开手,仔细的打量着从哪个方向可以更快的完成任务。
“是……是他派你来的吗?”
闻言,我回头看向这个痴情的女子,可惜了这个时代,可惜了这两家之仇不可解的残酷战争……不忍她的美梦破灭,看着她眼中的殷殷期待之神,我点头,“罗将军放心不下,令本尊前来助你回营。”
“如此,我便知足了。”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笑靥,我突地觉得很是心酸,不忍看她苍白的脸色,我一把掳着她成功飞过数座营帐,直至接近女兵兵营,看着被团团围住的女兵营,我不得不现身在一众夏军眼前。
只当我掳了他们的公主,只当我将他们的公主带出了女兵营却还没来得及带出夏营,夏军的信号弹点燃升到空中。
少时,我便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
窦建德在手下大将刘黑闼、苏定方等人的拥护下亦出现在我面前。
“放了孤的女儿。”
“放了我们公主。”
“只要放了孤的女儿,尊驾要什么孤都答应。”
看她的父王关切的看着她,窦线娘泪若梨花飘飞,“父王,对不起,对不起。女儿不孝,先走一步。”
轻道一声“糊涂”后,我略使力劈晕窦线娘,阻止了她自裁的行为,然后一掌将她拍向窦建德的方向。
“公主。”
“大王。”
夏营中的将士只当我对窦线娘使出了杀手,更担心窦线娘撞到他们的大王手中会对他们的大王不利,齐声惊呼间,所有的人都看向了窦线娘、窦建德的方向。
趁此时机,我急速往夏营外跃去。
“抓住他,不要放过他。”
随着刘黑闼、苏定方二人的叫喊声响起,首先回过神的夏军将士急忙弓弩上手,万箭齐发向我射来。
不敢大意,随手抽出腰间的骷髅鞭飞舞若彩虹,成功的阻止住了那些箭弩……知道不能念战,我匆匆忙忙直奔虎牢关方向。
‘夏军’人马直追至离虎牢关十里远的地方,惧于李世民又设下什么埋伏,在一阵阵呼喝声中,知道再也追不上我,他们不得不退往夏营的方向。
虎牢关。
李世民的中军大帐灯火通明。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李世民定然是得了窦线娘送来的什么情报,如今正在和众将领商议。
当我出现在一众人面前的时候,他们并不怎么吃惊。一一和众人作揖见过,只听李世民笑道:“本王道方才夏营怎么有那么大的动静,原来无极在他们那里露馅了?”
一笑,我并不多做解释,作揖说道:“各位在这里商议什么呢?这么热闹?”
“方才线娘送来军情,夏军谋士凌策向窦建德献计:北渡黄河,甩开唐军主力,进攻山西。”
我震惊的看着李世民,“什么?”
一迳问着话,我一迳接过李世民手中的信函,字迹娟秀,应该出自于窦线娘。只见上写道:我军有可能率主力渡黄河,攻取怀州、河阳,再翻越太行山,入上党,攻占汾阳、太原,下蒲津。
若这个情报属实,也就是说夏军拿不下虎牢关这块硬骨头,打算不再援助王世充了,而是决定直接去抢占李唐的老巢长安。若窦建德果然采用凌策之计,别说唐军如今不得不放弃洛阳,就算是回救关中也得快马加鞭才是,否则落在了夏军后面,关中危矣。
我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这个凌策倒也厉害,算准我李唐将士皆战于中原、河东一带,关中必然空虚。若夏军果然带兵渡河入关中,简直就是如入无人之境,取关中易如反掌啊。”
“不但如此,夏军一路高歌必然更助长其军势,夺下关中后必会直取河东。”
“还有啊,我李唐的根基皆在关中、河东,无论陛下下不下诏,我们都得放弃洛阳、回师救援关中,那王世充的洛阳之围不日便解,它日再来战他,又是一场持久之战啊。”
凌策,何方神人,简直神算如诸葛。
看着议论纷纷的将士,李世民最终发了话,“好在,不日前,河东传来太子殿下大捷的事。”
原来月前李建成的人马和突厥人马在赞州展开了一场生死之战,李建成指挥唐军大破敌军,斩杀数百人,俘虏1000多人。更坚定了李渊夺取中原的信心。而且还命人送来一封信予李世民,大体上是些‘这次攻打洛阳,不获全胜决不收兵,攻陷东都之际,隋朝皇室的车驾仪仗、图书簿籍以及器械,除去各人所必须的外其余的都库封起来,其他的男男女女玉器布帛都用来分赐给将士们’的话。
简直就像是庆祝中原已然大捷的前奏。
不想如今又来了这样的一个晴天霹雳。
如今是进不得、退不甘。
再怎么办?
在我们一众人都怔忡的功夫,李世民却是拿起自己的巨阙天弓、天箭,看准远处的一棵巨木,‘嗖’的一声,天箭击毁远处的巨木,然后回到李世民手中。
这场景,就像是在岭南第一次看到他射箭的情景。
“唯今之计孤注一掷、决战夏军。”
听着李世民的话,所有的人都不淡定了。以3500人和10万兵马打点游击搞点阻击、拖延还是可以的,但如果以3500人去挑战10万人马,亏他也敢想。
想当然,李世民的话一落地,满营帐皆是反对之声。
唯有徐茂公轻摇折扇,嘴角噙笑的看着争论不休的秦琼、程咬金、罗成、刘弘基等人。
“徐公,你有何意见?”
“臣觉得,秦王的决定未为不可。我们不但要挑战那10万兵马,而且还要主动引诱夏军前来和我们决战。而且要越早越好。”
满营帐的‘休得胡言、自不量力’之声纷至沓来。
突地,我眼睛一亮,喜道:“徐公,本尊也觉得,可以一战。”
闻言,所有的人静下来,徐茂公笑嘻嘻的看着我‘哦’了一声。
“窦线娘送来的信函上只写着‘有可能’三字,并没有说‘夏军’一定会兵渡黄河。也就是说渡黄河取关中这件事窦建德还在犹豫,而我军正好可以趁着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主动诱敌深入、决一死战。这样一来,即可解关中之围,也可在虎牢关、洛阳围城之战中取得胜利。”
我的话才落地,急性子的刘弘基激动的说道:“哪事事如尊驾想的那么好?如果我们败了呢?一败虎牢关,二败洛阳,再回救关中为时晚矣啊。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这个计划不可行。我李唐不能这般冒险。”
轻摇折扇,徐茂公缓缓解释,“射人射马、擒贼擒王……若我们能够长驱直入擒得贼王,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终于明白徐茂公为什么这么气定神闲,刘弘基、段志玄等人亦是恍然大悟。
“好。”李世民将手中的巨阙天箭狠狠的插入军桌之中,接着说道:“向夏营投放消息:我军粮草不足,准备到黄河北岸牧草丰美之地放马。”
这个狡猾的狐狸,他明知道窦建德最忌讳‘玄甲军’,这也是窦建德数次攻关不破的原因。他这是故意使得窦建德误以为‘玄甲军’放马去了,虎牢关必定空虚而故意惹窦建德前来夺取虎牢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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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观音婢 077章 虎牢关8
武德四年(621年),5月1日。
李世民将上千匹战马牧于河渚以诱窦建德,而他当天晚上就返回了虎牢关。
窦建德果然中计,2日一大早便命‘夏军’全军自板渚西出,擂鼓挑战。
李世民却假装主力军都放马去了,虎牢关空虚无人,是以按兵不动,对夏军的数番挑战并不回应。
站在虎牢关上,看着宽达20里、满山遍野的夏军,虽然已鼓足了劲,但玄甲军将士仍旧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么多的人,看着都寒碜啊。”
“有什么寒碜的。一个犹豫不决的人带的兵定然也都是犹豫不决的人。怕什么,不说以一挡百,以一挡十便可,足以震慑住他们。”
众将士的议论李世民听在耳中,他嘴角不觉勾起一片春意盎然之彩,笃定说道:“夏贼自起山东,未尝遇过强敌。逼城下寨是有轻我之心。布阵时声音大而杂乱,显然缺乏纪律。我按甲不出,彼勇气自衰。时间一长,夏军士气消退,我军蓄势而发、无不克者。我与诸将打赌,不过中午,必破之!”
虽然这番豪情满怀可嘉,但一个失误很有可能令全盘计划失败。我提醒说道:“若本尊是窦建德,此时必兵分两路。一路取兵力空虚的关中,一路留在这里和秦王爷纠缠。这样一来,秦王爷一要为虎牢关分心,二要为洛阳纠心,三还要为关中烦心……种种扰心之下,本尊必然能够取得虎牢关、洛阳、关中的胜利。”
颇是严肃的看着我,李世民说道:“本王很庆幸,好在你不是窦建德。”
“尊驾,你说说看,为什么窦老贼至今都没有定下兵出关中之策?”
看着刘弘基满是‘求教’的神情,我笑道:“只怕也只能揣度一二。”
“一二便够。”
“一来夏军多为燕赵之士,多喜欢本土作战,不喜欢远征。二来他们在虎牢关围关一月有余不但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更是损失了粮道,在本土上作战都能够损失粮道,如果战线拉长的话还不知又会是个什么后果,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也不想将战线拉长。”
“也就是说,他们思乡情浓、缩手缩脚反倒失去这次可以置我唐军予死地的机会?”
“不错。所以说李唐的将士才是真正的铁骨铮铮之辈。围洛阳快一年了都能够坚持下来,无极佩服之极。这也是无极愿意助李唐的原因。”
“咦”了一声,段志玄遥指着远向,“王爷,你看,夏军有动静。”
我眯眼瞧了瞧,果然,夏军中有数百人马正准备渡河。看来,他们等得不耐烦了,决定先派点人马来试试水深、水浅。
李世民看向秦琼,“还有多少马没有运回?”
“三百匹左右。”
李世民爱马如命,这些战马可都是他的大功臣。闻言,他吩咐道:“等我们的战马都吃饱喝足运回后再和他决一死战。现在么……秦将军,你只带200个兄弟和夏贼那几百号贼兵玩玩,记得一定要拖延时间。”
少时,秦琼一马当先,冲向黄河岸边。身后跟随着气势如虎的200名玄甲军。
呵呵……秦琼将那个‘拖延时间’执行得真够彻底,只命手下人持着长槊和夏军已然过河的人对着干,不是敌进我退便是敌退我进,搞得夏军那领兵过河的将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不明白秦琼是‘打’还是‘不打’。搞得他们进进不得,退退不得。
“那个将军名唤什么?”
知道李世民问的是夏军领头的,段志玄答道:“王琬。是王世充的族兄,便是他前往夏营屡番劝窦建德前来相助王世充。”
“本王对王琬不感兴趣。倒是他胯下那匹青骢宝马的来历你可有映像?”
见李世民在眨眼睛,段志玄这才对王琬所骑的宝马研究起来,半晌他如梦初醒的‘哦’了一声,“隋炀帝三征高句丽时,骑的便是这匹宝马,当年末将追随在隋炀帝身边,见识过这匹宝马的风采。”
“本王在中原战场上,相继失了‘飒露紫’、‘什伐赤’,如果能够得到这匹青骢宝马,本王的蚕儿肯定会高兴之极。”’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儿子的爱好?
我好笑的看着李世民,本待开口。不想一直没开口的尉迟敬德说道:“末将替王爷将那匹宝马给夺来。”
眼见尉迟敬德要打马走人,李世民急忙‘诶’了一声,关切说道:“敌我情形仍旧严峻,岂可因一战马而丧一勇将?”
估计这个‘丧’字激怒了尉迟敬德,他怒瞪了李世民一眼后大喝一声直冲向黄河岸边正在鏖战的王琬、秦琼部。只见他手持紫金鞭如入无人之境,三下五除二便打到了王琬身边,一声猛喝‘过来吧’便将人家王琬卷到了自己的坐骑上,接着他大手一抓,制止住那匹受到惊吓的青骢宝马,然后一拉马缰向唐营方向跑来。
真是一员猛将啊。
我估计,王琬是这个世上最郁闷的将军,因为他还没看清敌方是谁便被掳了。
‘哈哈’的笑声响彻虎牢关,李世民朗声说道:“古有关公温酒斩华雄,今有尉迟一瞬擒青骢,皆是美谈。记下尉迟将军这一功。”语毕,李世民拍着自己的坐骑笑道:“青骓,这一下,你有伴了。”
你有爱才之心,但也不能将好马和猛将相比,人家尉迟是个受不得激的人,你这个‘丧’字实在太不给人面子,也难怪人家要一瞬擒下青骢了。
看着李世民意气飞扬的笑颜,我的心亦笑了起来:你能够又回到一个充满自信心的你,真好!
再说夏军,见尉迟敬德顷刻之间擒将、掳马、勇猛难当,一时间有些慌乱。于是又赶紧派出数百骑人马过河和秦琼的人马战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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