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他才投我麾下,却只是因为一句话……”
“什么话?”
“选择了孤,便是替你们的人生选择了最后一位主子。”
闻言,魏征那瘦弱的身子一震,震惊的看着我。既而,他喃喃说道:“太子殿下,你是赢家,说话自然豪情万丈、掷地有声。但你可知,傲不可长、欲不可纵、乐不可极、志不可满?”
果然,是个爱教训人的硬骨头。
无视他的问话,我一边替他解着五花大绑,一边又道:“当年,我李唐草创的时候,河东亦是一块最硬的骨头,守那河东的便是屈突将军。那个时候,孤和他打得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地步。但如今……你看看,孤命他镇守洛阳,将那兵家之地交予他镇守却从不怀疑他会不会背叛孤、会不会和孤裂土而战,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还是那句话。”将捆绑着魏征的绳子扔在了地上,我再度重复,“选择了孤,便是替你们的人生选择了最后一位主子。”
看着魏征眼中激动的神情,看着他抽搐的脸颊,我知道,他应该明白我的话外音了。而且,他心底的防线正在渐渐松懈,是以我趁热打铁道:“智者取其谋,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无智、愚、勇、怯,兼而用之。故良匠无弃材,明主无弃士。不以一恶忘其善,勿以小瑕掩其功。人之行能,不能兼备,孤常弃其所短,取其所长1。你信不?”
重重的跪在地上,魏征说道:“信。否则,殿下在为秦王之时便不会天下归心!只是……草民,草民和太子殿下一直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知道这个魏老头很是倔强,知道此时他定不愿意起来,我蹲在他面前,平视着他的眼睛,又道:“不要说孤和魏老原来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话,因为孤一直觉得魏老心中存的不一定是大哥,而是李唐天下的百姓。”
眼见得他又是一震,我继续说道:“只要魏老心中存的一直是李唐百姓,那魏老和孤便一直是同舟共济的人。”
“殿下。”
“怎么,难道孤说错了?难道魏老投身于大哥的门下仅是为了大哥一人?如此的话,孤也用不得你了,你走罢!”
“不。”魏征突地伸出手,紧拽着我的下袍,“太子殿下一语惊醒梦中人。草民愿意和太子殿下同舟共济,为天下苍生谋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所谓‘国士’当如是。”说话间,我扶了魏征起来,眼见他激动的神情,我含笑说道:“那孤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交予你,你可愿意担当?”
“在所不辞!”
这块硬骨头,终于重新认定主人了。
加快步伐,我往丽正殿的方向走去。我已然迫不及待的想将今天收服魏征的事告诉你。
每天,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想和你一起分享。
只是,今天,丽正殿显得格外的热闹。
承乾、青雀、丽质都在。
自从你失踪后,我将乾儿等人交由青龙、白虎等人保护,当他们三个回到京城的时候,我甚至有些害怕,害怕如何和他们交待他们的大伯、四叔的事,如何交待他们的那些兄弟年幼便离世的事……
但三个孩子似乎比我坚强!
在他们护母、爱母情深的意识中,所有伤了你的人都是罪有应得。
小孩子的爱恨便是这么的干脆。
这样理解,也好。等他们长大了,自然便会明白人活一生不易,而在皇权之中能够存活更属不易。
今天,三个孩子格外热闹的原因是因为丽正殿来了一个特殊的小家伙雉奴。
雉奴是我给我们的小儿子取的小字,因为他出生的时候体重连一只野雉都不如,萧瑀说得取个‘贱’些的小字令孩儿长寿,是以我帮我们的小儿子取了个‘奴’字,当然,雉奴能够活下来更重要的原因是好在有孙神医的救护。
如今,在孙神医小心翼翼的护佑下,雉奴正安全的躺在一个小竹篮中,由遂安托着,恁由他的三个哥哥、姐姐品头论足、不时逗弄。
当然,为了防止承乾等人毛手毛脚伤了他们的小弟弟,孙神医特意在竹篮四周围上了纱幔,只许这几个小家伙看,却是不许他们用手摸的。
“大哥,雉奴的眼睛怎么这么小,你看看,我们的眼睛都挺大的啊,大得就像葡萄般。而雉奴的眼睛似乎就只有一条缝。”
好奇问话的是青雀。
如果不是遭此意外,雉奴这个时候应该还在你的肚子中,早产的孩子体质不怎么好,面相还没怎么长全,当然看着什么都是小的。再过些时日,等雉奴的眉眼都长开了,便会看得清清楚楚。
其实,我细看过,雉奴的眼睛凤眼天成,一如我……
难道这几个小兔崽子们从来不觉得他们的小弟弟雉奴在这般残酷且不利于他生长的情形下成活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吗?
念及此,我好笑又好气的看着青雀,想看看这个最令我疼爱的儿子又会问出什么令人哭笑不得的问题,而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承乾又会做出怎样的答复。
万不想一直不把青雀当回事的乾儿此次却是非常认真的回答了青雀。“我们的眼睛大,是因为母妃在怀着我们的时候葡萄吃得多的原因。所以我们的眼睛大似葡萄。”
“大哥的意思是说母妃怀着雉奴的时候没有吃葡萄吗?”
“有吃啊。”说话间,见青雀很是讶异的看着他,承乾很是严肃的说道:“母妃怀着雉奴的时候,吃的是葡萄干。”
承乾的回答、青雀惊讶得微挑眉毛的神情令遂安、秦妈妈等人差点笑岔了气。一直不说话的丽质很是正儿八经的问道:“那……大哥,母妃为什么不吃葡萄却吃葡萄干?”
对丽质素来宠爱有加,承乾不好再胡编乱造,于是干咳两声,胡乱解释,“母妃怀着雉奴的时候在张岛主那里,那蛮夷之地哪里会有新鲜的葡萄,有葡萄干就很不错了……”
承乾的回答令满室的人再度笑了起来。
青雀和丽质却是不怀疑承乾的解释,青雀更是说道:“那,从今天起,青雀便种一棵葡萄树,等母妃再怀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的时候青雀便将种好的葡萄送给母妃吃,这样的话,那些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的眼睛又会和我们一般大小。我得快些去和父王说一声,要他替我买棵葡萄苗回来。”
闻言,承乾鬼眉鬼眼的‘呃’了一声,很是严肃的说道:“问题是,我们家也许连买葡萄苗的钱都没有了。”
“为什么?”
听着异口同声的双生兄妹好奇的问,承乾又开始鬼话连篇,甚至于大到因了内战导致国库空虚的道理亦讲了许多。最后他说道:“青雀,你说说,如今父王还拿得出钱来替你买葡萄苗吗?”
当了真,青雀遗憾的说‘这可怎么办’的话。
“卖啊。”
“卖什么?”
“当然是卖儿、卖女。”
听着承乾再度肯定的答复,丽质的眼睛不自觉的便看向了青雀。
当然知道丽质眼中的神情表示着什么,青雀的眼中起了两包泪,有些哽咽的说道:“大哥,必须卖儿卖女才成吗?”
“这是自然。”略竖着眉,承乾正经的说道:“我们家若真要沦落到卖儿、卖女的地步,第一个卖的肯定是你。”
起先是委屈、伤心,接着是愤懑、咬牙,最后青雀却是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青雀明白为什么必须要卖青雀了。”
这句话倒使得承乾、丽质不明白了,异口同声的问,“为什么?”
“因为,要卖就要卖值钱的东西,而大哥和丽质都不值钱。”
满室的笑声阻止了我前往看你的步伐。我的耳边仍旧传来青雀的声音,“如果真要卖了青雀才能换来一株葡萄苗,能够让母妃吃上葡萄的话,青雀愿意,什么都愿意……”
这几个孩子虽然是我一手带大的,但自从你归来,成功的将他们的视线从我的身上转移……观音婢,你瞧瞧,他们是那么的爱着你,是那么的可爱。所以,观音婢,即使是为了他们,你也会醒来,一定会。
小李这段话1:来自于《贞观政要》,因为觉得特适合在这里使用,所以我在这里稍作提前引用,朋友们勿较真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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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是不是都有春节忙得不可开交的感觉,我也是啊,在此赔罪,等有时间后,我会回复所有的留言。
另外:仍旧祝朋友们在新的一年中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第二卷 观音婢 083章 龙凤依7
武德九年,六月十六日,父皇亲笔诏书赐给裴寂等人说:“朕应当加上太上皇的尊号。”婑婉的表达了他想内禅的想法。
经历了太多风雨,而今又历子嗣相互残杀的父皇对人生的态度不再似原来有着万丈豪情,而是充溢着万念俱灰。
一切的一切,皆因我而起。
但我不后悔。
一如老祖宗所言‘……既然已经发生,便不要时时为过去的事而追悔。你要发奋图强、励精图治,开创我李唐的盛世风采,用对得起天下来洗涮自己曾经犯下的杀戮。到时候,你的父皇一定会原谅你。因为,你的父皇既然选择了一条皇权的路,当知道家、国、天下疏轻疏重的道理,只要你对得起天下,这份小小的家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要走出一条盛世繁华的路,让父皇从万念俱灰中重新燃起万丈豪情,我要以一人之力完成他四个儿子所有的事,让他再度承认我是他的儿子。
如果父皇再也无心操劳国事,那便由我来分担罢,反正,这是我欠他的。
显德殿。
“太子殿下做好决定了?”
房玄龄素来老到稳重,他心中定然也是有了主意才有此问,是以我郑重点头,“事已至此,无论是早登基还是晚登基,孤管不了世人的悠悠之口,一切,留予后世评说罢。”
轻抚胡须点头,房玄龄说道:“是啊,无论殿下如何做,都管不了悠悠之口。但如果殿下能够创造一个繁华的盛世,这个盛世盖过所有前朝,亦使得后世无人能及,那一切便自有公断。”
“所以,孤需要你们和孤一起同心协力,共筑盛世繁华。”
“誓死效忠殿下。”
看着一众异口同声的人,我的眼光从房玄龄、如晦、舅舅、无忌、尉迟敬德、侯君集、段志玄、刘弘基等人身上一一扫过。
黑白色,一切仍旧是黑白色。
即使我现在失去了对所有颜色的认知,但我非常庆幸他们都还活着。
“殿下,詹事主薄传来好消息。”
詹事主薄是魏征,这快硬骨头终于替我啃下了其它的骨头了吗?心中揣度着,我‘哦’了一声,欣喜看着如晦,“莫非是山东……”
不待我说完,如晦一反先时的冷静沉着,而是迫不及待的说道:“不错,这个消息来自山东。”
玄武门之变后,大哥、元吉的人马多逃至山东,自从魏征归顺我后,我派他前往山东地区安抚他们,不巧让他遇到了大哥的千牛将李志安和元吉的护军李思行,他们二人正被当地州县抓了,正准备押送京城受审。于是,魏征拦下押送的官员,说了些‘我奉太子殿下之令出使的时候,太子殿下早已对原东宫与齐王府的属官已经一概赦免,不予追究。现在你们又押送李志安、李思行等人上京受审,那以后还有谁会相信太子殿下的赦令呢?虽然朝廷为此派遣了特使,又有谁会相信太子殿下呢?我不能够因顾虑自身遭受嫌疑便不为国家考虑。何况我既然被视为国士而受到礼遇,怎敢不以国士的本色来报答当今太子’的话,并命当地官员将李志安、李思行等人一律无罪释放。
万不想我连续颁布赦免令不再追究大哥、元吉的人马了,可各州县的地方官居然想从这些逃亡的原东宫、齐王府的人马中图谋侥幸获利,更以相互告发、抓捕这些人为荣,然后好在我这里邀功请赏。
好在我授了魏征‘见机行事、临时专断’之权,否则那些仍然逃亡在外的人一定不会相信我曾经下发的赦令了。
“魏主薄此举又为太子殿下赢来了更多的人心,殿下仁心天下皆知……如晦敢断言,离天下太平之日不久矣。”
看着如晦略显兴奋的神情,我的心亦飞扬起来,朗声下令,“再传孤的令。截至本月底,前来降者不但不治罪,还会按过往军功授以军职,至于那些不降的则由了他们去,只要他们不起兵闹事,只要他们安守本分,那么各地方、州县不得打扰他们的生活,一概不允许相互告发、抓捕的事发生,否则,对违反规定的人以诬告罪论处。”
听了我的话,众人先是出其不意,接着都恍然大悟,齐齐作揖,“殿下英明。”
有时候,全然放手的大度应该更能稳定军心、民心。
果然,此令下后不久,魏征又为我带来一个好消息,因‘杨文干’谋反事件被父皇当替罪羊贬往嶲州的原东宫幕僚王珪和韦挺亦被魏征说动,决定回归长安为我效力。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若王珪和韦挺归来,以二人在原东宫人马中不下裴寂、裴矩,的名望,定能为我摆平所有原东宫人马一应事,是以我急急下令,允二人詹事主薄之职,并令他们二人和魏征一起归京共商国家大事。
玄武门事件两个月后的八月初八,父皇颁布敕书,将皇帝位传予我,自为太上皇。
八月初九,我正式登基,成为李唐的第二代皇帝。
可以说,我这个皇帝的即位很有些不正统。因为,父皇虽然禅让了帝位,但他并没有让出太极宫,他仍旧居住太极宫中的皇帝正殿太极殿。
我,在东宫的显德殿登基。
从此后,无论是听政、处理朝政,我都在东宫进行。
我知道,父皇恨着我,他希望我在东宫时时的感受着大哥就在我的身边然后指责着我。
恨,即使父皇再怎么恨我,也是应该的。
但我不会觉得大哥在指责我,而是在鞭策,鞭策我当一个好皇帝,一个对得起天下万民的好皇帝。
大到国家的一统,小到孝道,我有信心改变父皇对我的看法。所以,无论处理朝政多么的累,无论下朝有多么的晚,我必到西宫(相对东宫而言,太极正殿处于东宫以西)去看望他。无论他给我怎么样的难堪、冷眼,我都相信时间会改变一切。
原来,处理朝政果然不下战场上的厮杀,人心间的较量更胜真刀真枪的实战。这是我当了几天皇帝后的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