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吴越眯起了眼睛:“那么请问,荆兄此次来洛阳,有何贵于?”
荆楚道:“确实有一件要紧事。不过,我已经对门下五老发过誓,事情不办完,不可对外人说出来。”
“看来贵门五老倒是深知你的习性啊!”吴越讽刺地笑了:“贵门上下,实在都很难得。”
荆楚双眉一轩,正想说话,吴越已经抢着道:“荆兄,请入谷。我知道你是想责备我为什么到了谷口,却不引你进去,还只管说些不相干的闲话。对不对?”
荆楚一怔:“你怎么知道?”
吴越笑而不答,径自往谷里走。
走进谷中,荆楚不由眼花缭乱。因为谷里到处都种着各色各样的奇花异草,很多花木荆楚见都没见过,当然更叫不上名字来了。
几条小溪,潜在花间山石间跳跃着,蜜蜂嗡嗡嘤嘤地飞来飞去,彩蝶在翩翩起舞。
“荆兄觉得谷中风光如何?”
吴越在微笑,微笑在花丛之间更觉迷人。
“不愧是迷花谷!”荆楚由衷地赞了一句,但马上又接着道:“不过,在我看来,还不如看见一地的养麦花来更舒服。”
吴越大是诧异:“怎么会呢?”
荆楚认认真真地给她解释原因:“养麦可吃,这些花花草草却解不了饥荒,中看不中吃。”
“荆兄果然不失本色,佩服,佩服。”吴越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低声骂道:“看见月亮喊大饼。”
偏偏荆楚听见了后面几个字:“月亮喊大饼?什么意思?”
吴越一怔,旋即咯咯大笑起来,笑得直跺脚:“是,是,月亮不会喊大饼。”
“这有什么可笑的?”荆楚摸摸脑袋,茫然不解:“月亮怎么可能说话?”
吴越好容易忍住笑:“光顾说话了,还没请荆兄到舍下坐坐,荆兄请了!”
“你家住在这里?”荆楚又惊讶了:“你倒真会选地方。”
吴越抿嘴一笑,娇躯一扭:“跟我来好了。””
荆楚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话说得越来越多了,也许是被这花色人颜迷住了,也未可知,不由暗暗告诫自己:
“少说话为好。”
一片高大的花树丛中,十几间小巧精致的青砖小屋掩映如画。
门前有白石砌成的小径,小溪横过屋前。溪上有一座白石架成的小桥,清新宜人。
“荆兄以为寒舍可还能入眼?”吴越面有揶揄之色。
“蛮不错的,蛮不错的。”荆楚只当没见吴越面上的那古怪的微笑。
他发现他实在没办法跟吴越真的生气。
只要他一看见吴越明媚可人的小脸的微笑,就忍不住会气馁。好像吴越是个高不可藐的女神。
而和林素珍在一起的时候,他绝对没有这种感觉。
“我知道荆兄口中的‘蛮不错’是什么意思。”吴越浅浅一笑;“若是庭院里有几架丝瓜、扁豆什么的,再在屋前挖个小池塘,养些大鲤鱼,再养些鸡鸭什么的,就会更好了。对不对?”
荆楚正色道:“不错,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我是个农夫,和你们读书人自然格格不入。吴兄倒用不着以此耻笑我。”
吴越冷笑道:“人必自辱,方取外侮。荆兄以为我是在取笑你吗?”
荆楚心中悚然,拱拱手道:“在下失言,吴兄莫怪。”
吴越深深望了他一眼,忽然展颜一笑:“我在想一件事,荆兄想不想知道?”
“什么事?”
荆楚戒备地望着她,生怕她又闹出什么鬼花样来。
“我在想,如果让荆兄你来布置这个地方,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我倒真的很想看看。”
吴越笑眯眯地说完,不待荆楚回答便推开了院门,走了进去。
荆楚怔了怔,没弄明白吴越的话是什么意思。
两个少女迎了出来:“小姐好!老夫人正在念叨着小姐呢,可巧小姐就回来了。”
荆楚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两个丫环根本就没朝他看,更不用说朝他见礼了,好像他根本不在似的。
而且他自己突然也觉得这身农夫打扮走进这个院子,的确是有点不协调,好像他是吴越领来的长工似的。
吴越微笑道:“小梅,小珍,见过这位荆公子。”
两个丫环这才颇觉好奇地看了看荆楚,齐齐福了一福:“见过荆公子,荆公子好。”
她们的脸上,也都满是揶揄的微笑。
荆楚连连还礼:“两位姑娘好。在下荆楚,不过一介农夫,公子之称,决不敢当。”
“你倒挺……”吴越想说什么,又一笑止住:“小梅小珍,领荆公子客房用茶。”又对荆楚道:“我去见我母亲,马上就来陪荆兄。”
荆楚认真地道:“令堂若在此处,荆某理当拜见的。’‘“不敢劳动荆兄大驾。再说,我母亲也从不见外人。
荆兄还是先歇歇去吧,跑了半天,也够累了。”
吴越不再理会荆楚,飘然进了另一间屋子。
“荆公子请客房用茶。”
两个丫环笑嘻嘻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于是荆楚只好拘谨地随着两个丫环往客房走,准备去“用茶”!
吴越飘入的那间屋里传出了她清脆诱人的娇笑声;“娘,一见面就逼人家换衣裳,怪麻烦的……”
荆楚悄悄叹了口气。他觉得心里十分别扭,别扭得让人难过。
因为这里的主人仆人全部都是女人。这让他感到十分、十分地不舒服。
荆楚坐在客房的太师椅上,就跟坐在热锅上没什么两样。
清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得心里发苦,肚里发虚。
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吴越居然还是没有过来。
两个小丫环大约对荆楚的奇异打扮见怪不怪了,干巴巴地立在他左右,也懒得使眼色了。
叫小梅的少女撇撇嘴儿开了口:“荆公子,难道你的伞就那么贵重,怕我们偷了抢了不成?”
“看来荆公子是信不过咱们家的人了。要是这样,荆公子又何必来呢?”小珍在一旁大敲边鼓。
荆楚无奈地笑笑:“相烦两位姑娘去告诉尊小姐一声,就说荆楚求见。如果她有事脱不开身的话,在下就要告辞了。”
小梅诧异起来:“告辞?你想回去了?”
小珍更加不屑了:“你当出迷花谷那么容易啊?”
小梅道:“山野里豺狼虎豹可不算很少。有人想出去碰碰运气,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咱们可不想阻止。”
荆楚知道,他确实走不出迷花谷周围的山路。
但他不想在这里过夜,因为这里除了他之外,全都是女人。他觉得实在不方便,而且见了林素珍也没法交代。
吴越一去不回,又焉知她不是在和手下的人商量着如何对付荆楚呢?
“请两位姑娘原话转告。”荆楚冷冷道:“至于能不能出谷,那是在下的事,不劳二位挂心。”
“哟,干吗说得那么义正词严的?”吴越笑盈盈地走了进来;“人家不是来了吗!”
荆楚不由呆住了。
换了红妆的吴越立在朦胧柔和的暮色中,美得简直令他目眩。
他只好转过眼睛,沉声道:“吴兄来的正好,我还当吴兄有事脱不开身呢!”
“哪能呢。”吴越款款坐在他对面,吩咐道:“小梅,点上蜡烛。小珍,吩咐厨房里ZE i8。电子书,赶快上饭,荆公子可能饿坏了。”
小梅、小珍都应声而出,屋里只剩下荆楚和吴越两个人。荆楚更不自在了,背上痒痒得似有蚂蚁在爬。
吴越微笑道:“荆兄,让你久等,实在是不好意思。
家母但凡见了我,总有说不完的话。”
荆楚突然想起了远在信阳赵家庄的母亲,不由心中一酸:“我知道。”
“荆兄可是想起了令堂吗?”吴越幽幽叹了口气,声音又轻又柔:“你一定是个很孝顺的儿子,对不对?”
“是的。”荆楚点点头:“我原来一直很孝顺的。现在却远离她老人家,想尽点孝心也是不可能的了。”
他不由得羡慕起吴越来。
吴越半晌没有说话。小珍走进来,点亮了蜡烛。屋里马上亮堂起来。
小珍和一个中年女人捧着食盒进来了,吴越笑笑:
“荆兄,请用饭。”
吃完饭,屋里又只剩下两人相对,气氛显得有点尴尬。
“月色很美,是不是?”
吴越望望窗外,似乎是没话找话说。
弯弯的月儿淡淡地横在天际,确实很美。
荆楚却心中一凛:“吴……吴兄,请你将你的意图尽快说出来,在下今晚尚要赶回洛阳。”
吴越显得很有些诧异和不安:“荆兄莫非因为我招待不周而生气吗?”
荆楚忙道:“不是,不是。只是有点……不太方便而已。”
“荆兄是说,因为这里只有你一个男人?”吴越微微一撇嘴,道:“大丈夫不欺暗室。心底无私,天地自宽,荆兄又何必效小儿女之态呢?”
荆楚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吴越的理由总是很充足,吴越的话总是说得冠冕堂皇,让人找不出什么差错来。
可荆楚还是觉得自己十分别扭,浑身不自在。
“这么好的月色,荆兄何不一起出去走走呢?一来可以欣赏欣赏山中夜色;二来可以散步消食;三来么,咱们也正好可以谈谈香木剑派的事情。”
吴越说得很认真,神情也很严肃,但荆楚总能隐隐感觉到她轻柔的嗓音里有一种奇异的东西在生长,在弥散,在占据他的心。
荆楚提高了警惕。
吴越站起来,径自飘然而出。
荆楚不得不承认,她的举止十分优美,优美到令人心驰神荡的地步。荆楚是个不说谎的人,他不能骗自己。
但他可以约束自己,可以时时告诫自己,让自己对她产生戒备。
第十章 荆傲雪之死
春风淡泊,罗裳飘飘,花丛月光里的吴越真仿佛是下凡的仙子。
荆楚挟着伞,拘谨地远远跟着,显得有些煞风景。
吴越站住了,幽幽叹了口气,柔声唤道:“荆兄,你走近些好不好?离这么远,咱俩怎么说话呢?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样的。”
荆楚无奈地应道:“是。”
走近吴越,一阵诱人的幽香顿时笼住了他,让他感到神不守舍,綺思顿生。
这不是花的幽香,而是人的幽香。
他刚刚经历过男女之间的情事,又怎么能抗拒这种幽香的诱惑呢?眼前这位月下的仙子,又是如此脉脉含情,他怎么能不心醉,怎么能不想人非非呢?
吴越缓缓道:“荆兄,你想不想知道你父亲荆傲雪被害的真相?”
像一阵惊雷掠过头顶一般,荆楚僵住了。
月色,花香,仙子,一下都变得遥远了。
“你……你在说……什么?”荆楚止不住浑身哆嗦起来,问完这句话,他就紧紧咬住了牙。
吴越仰首,望着月儿,幽幽地道:“令尊是什么人杀.害的,难道你不想知道吗?难道你不想复仇吗?”
荆楚终于止住了颤抖,松开了咬紧的牙:“这个不劳吴兄挂心,本门已经找到了凶手。”
“那么,荆兄这次来洛阳,就是打算将离魂门精锐调至洛阳。准备复仇吗?”
吴越还是望着月儿,还是没有转过身。
荆楚沉默了片刻,沉声道:“看来吴兄什么都已知道了。不错,在下的目的,就是杀了那个仇人,为我爹报仇。”
“你们的计划不算很周密,想来你那五个老头儿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计谋来。”吴越冷冷道:“如果我是你,是决不会采用这么笨的办法的。”
“在下的脑瓜或许是不太灵光,但请吴兄不要辱及敝门中五老。”荆楚忍不住有些暴躁起来。
吴越转过身,浅浅一笑:“你说得对。不过,咱们是就事论事,说不上什么污辱不污辱的问题,是不是?你们是不是咬定了令狐一招是凶手?”
荆楚惊得退了一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越扁扁嘴:“你们这次的目的是杀令狐一招,我说得是对还是不对?”
“不错。”荆楚强抑住冲动,但拳头已经攥紧了。
“你们凭什么认为令狐一招就是凶手呢?”吴越装作没看见荆楚激动的样子,仍旧笑得很迷人:“就因为荆傲雪在临终前和他打过一架,而且打输了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荆楚简直都快要气疯了。
吴越正色道:“我的意思很明白,你弄错了,令狐逸不是凶手,杀害令尊的另有其人。”
荆楚突然僵住了。
淡淡的春风和着月色拂在面上,会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清幽幽的花香,伴着仙子清幽幽的叹息落在肩上,又会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应该说,这两种感觉荆楚是从来不会有的,即使是在他最宁静的时候也不会有,更何况现在他的心中已是一片混乱呢?
荆楚终于开口了:“那么,请问吴兄是如何知道令狐一招不是凶手呢?希望吴兄能给在下一个可信的解释。”
他的声音很闷,很哑,让人听起来会想起一段被露水打湿的枯树枝,让人感到很压抑。
吴越似乎就感到了这种压抑,她的声音也变冷了:
“如果我不说呢?”
荆楚道:“我不喜欢开玩笑。”
“我为什么要让你喜欢?”吴越怒色可人:“你以为你有通天的本事,你以为你是个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
“也许我可以这么猜测,吴兄和令狐逸之间一定有什么渊源。”荆楚哑声道:“我不得不这么认为。”
“我?令狐一招?渊源?”吴越逼到他脸上问了三次,才微微一扬下额颏:“你不觉得可笑吗?”
“这根本就没什么可笑的。”荆楚眼中闪出了精光:
“请怨在下不自量力了。”
吴越微微一晒:“莫非荆兄还想打一架不成?”
“不错。”荆楚后退两步,抽出离魂伞:“你如果不说出个子丑来,在下一定会迫你说出来的。”
吴越又是一晒:“如此花色、如此月光、如此春夜、春风,如此……”吴越顿了一顿,似乎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又适:“在此时此地大打出手,岂不太煞风景吗?”
“我是个粗人,没你们那么些臭讲究。什么地方都可以打架,就是皇帝老子惹急了我,我也敢打上他的金銮殿!”
老实巴交的荆楚,竟也有如此狂妄的口气。
吴越怔了一下,叹了口气:“看来我要不说你是真的要打架了。”
荆楚点点头:“请吴兄不吝赐教。”
吴越还是叹气:“你杀了我又有什么好处呢?可以说我是淮一知道真还凶手的人,你如果不动手,或许我还可以帮帮你的忙。”
荆楚一怔,怒道:“在下认为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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