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木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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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木逢春-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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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回头,看着她满是讶异。
“这不是董云的那个哑巴女儿么?何时竟会说话了?”方才出声呵斥的男人出声道。
“回管家,小的也正奇怪呢。”一旁的小厮摇头。
“嗯,小小年纪,胆子倒不小,竟敢冲撞少爷。”管家随着少年扬长而去。
小厮本已离去,此时却后退几步,指着她的脑门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莫安在想什么,想要攀附少爷,就凭你?哼!”
沈陌看着眼前粗短的手指晃来晃去,原来不是不会言语,竟是没遇上能言语的人!
可是待她再次抬头,那少年早已不见了身影,就这样离开,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此时南风吹过,她竟觉得有些冷了。
“阿陌,你怎么在这里?”莫安回屋没看到沈陌才找到这里,抬手将她从地上抱起。
触到了温热的手掌,沈陌全身一震。
拍着她身上灰尘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莫安定定地看着她:“怎么了?”
沈陌看着她眼里的自己,终于不适应地张了张口,叫出了这一世的第二个称呼:“安……安姨。”
清澈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宛若清晨初荷般美丽,莫安紧紧地将她搂入怀里,温热的泪珠滴入她的手心,她的脊背,点点晕染了方才的惆怅。
“你会说话了,你终于会说话了。”莫安抹着眼泪语无伦次,高兴地像个真实的母亲。
老天爷给你关上了一扇门一定会替你开一扇窗这句话果然没错的,至此,老天给她开了两扇窗,前世有沈越,这世有莫安。沈陌环上莫安的脖子,小手抱得很紧。温暖,前所未有的温暖。
当夜,莫安逗着她不住地说话,就像这是一个梦境,明日又要全部恢复往常一般。
“安姨,我们容府怎么突然有少爷了?”沈陌便借着这个机会,私心地一问到底。
“嗯?少爷刚回府不久,你怎知晓?”
“听到别人叫少爷。”
“傻丫头,少爷本来就有的,何来突然之说,他单名一个‘越’字,只是据说九岁时便上山跟着一个道行很高的老人习武修行,”莫安无意地掰着指头算着,笑道:“算来到今年刚好五年,是该回来了。”
突感手臂被猛地抓紧,莫安奇怪的看着沈陌突现的惊喜眼神,“怎么了?”
沈陌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立马恢复了常态,然而心下却在默念着,单名一个‘越’字,九岁加上五年的习武再减去自己的五岁幼龄,一个是陪了她九年的文字,一个是让她既兴奋又恐惧的数字。
容越,他叫容越。
可是他是少爷,高傲、蛮横,最重要的是:他不认识自己了!

第三章 两茫茫

“啪!”“啪!”
“你又将我军!这不可能!”
看了一眼对面仍旧在纠结棋局不愿认输的白衣少年,容越潇洒地站起来往身后的下人大手一挥,“给我们准备笔墨练字。”
白衣少年却是头也不抬,“要练你自己练吧,我要把这盘棋研究透彻了,就不相信赢不了你。”对着一颗颗棋子满怀探究的眼光。
而此时的花丛后,同样满怀探究眼光的还有沈陌。
她小心地隐藏这自己,娇小的脸上带着佣人式的瘦黄,然而一双眼睛却是格外的亮堂,一动不动地望着两位少爷的举止动作,放佛要刻入心中一般。
这种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甚至连旁边少年的身份都一清二楚,他叫古不拘,是宁城富商古家的少爷,亦是容越最好的玩伴,可是观察了这么多天,她竟看不出容越除了与沈越有一张相似的脸之外还有什么相同。
容越孤高,从不与穷贱为伍,甚至看到府里的弱小被欺辱也不闻不问!这可不是前世温柔和善的沈越能够做得出来的。
“啪!”这样想着,一团废纸赫然飞来,扔到花丛后她的位置。
心陡然一震!莫不是被发现窥看了?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只是容越练笔一时不顺,胡乱扔废纸发泄而已。
展开一看,“齐天”二字赫然出来在眼前,笔锋苍劲,一横一竖都恰到好处,纵然纸张被揉皱,仍可以看出容越是书法好手。
沙沙!耳朵微微一动,前面有脚步声传来!沈陌想也没想赶紧把废纸塞进怀里,但因过于紧张,小小的身子还没把握好平衡便摔坐在地上,手掌顿时被花枝挠出好几道伤口。
来人是容越,然而却没有出声,只淡淡地看着。
沈陌本来还想着躲避,但看到他的眼神,不由得想赌一赌,遂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容越。
容越不由得一怔,这个女孩怎么会用这么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到像是自己欠了她的!少爷心态作祟,他本能地皱眉。
在看到沈陌身上的摺旧衣物时完全变成了蔑视,本来还拉她起来伸出的手猛然缩了回去。
“念你年幼,从哪来赶紧回哪儿去。”说罢再也不看沈陌第二眼,昂首离去。
然后一整天,莫安都看着沈陌魂不守舍、掩饰不住的凄哀,临睡前,终于,她忍不住了。
“阿陌,你今天去哪里了?”
在莫安面前,沈陌没想过要掩饰情绪,此刻见她问话才恍然。
“没什么。”淡然回答之后发现莫安并不满意,这才道:“安姨,那些少爷小姐是不是都很讨厌穿着破旧的下人?”
这一问让莫安愣神良久,沈陌慌了,忙要解释,这才发现莫安的眼角早已渗出泪来。
“阿陌,安姨没用,只能带着你过下人粗糙的生活,这粗布补衣……”
沈陌撇撇嘴,她果然理解错了,忙上去给她擦眼泪,“安姨,你别哭了,安姨你看我袖子上虽然有一个补丁,但是补丁上有安姨锈的荷花,阿陌不知道多喜欢,还有鞋子,鞋底有安姨特意加上去的一层厚厚的布,阿陌真的觉得好暖和。”
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想比起被弃婴街头,莫安给她的吃穿用度已经让她很满足了。
小小的手格外柔软,莫安看着她懂事的脸,想起死去的董云,不由得又渗出几滴眼泪来。
泪水落入掌心中,沈陌被烫得一缩,又想起了容越临走时那个冰冷的眼神,才发现其中的落差有多么大。
小竹林里。
“势力!”“蛮横”“高傲自大”“黑白不分”“狠戾无情”
沈陌每念出一个词便在大树上劈一掌,前世学的一些散打在这个时候倒成了泄愤工具。
一个人天天把你宠在手心里,然后有一天一张相似的脸突然跑过来问:你是谁?你不知道这种感觉多么愤恨。
沈陌颓然地坐在地上,她没发现她已经把这两个人完全分开了,像父亲的沈越和像祖宗的容越,多么微妙!
“哈哈哈……意想天开的小丫头。”古不拘笑得前仆后仰,他来这里有一会儿了,把方才沈陌劈树的傻养尽收眼底。
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总是这样,喜欢嘲笑比自己小又爱出丑的女孩,然后像王子一样高傲地走开,留下小女孩一个人蹲着哭泣。
然而这种情况只适合一般人,对于沈陌和古不拘而言,又是另外一种境况。
“你笑什么?”沈陌毫无示弱地扬起下巴,在孤儿院生活过的她懂得在别的孩子面前如何赢得尊重,即使是多年过去了,她也不曾忘记。
“你……一个下人的女儿敢这样对我说话,”对方显然不习惯穿着破旧的孩子这样强势地站在他面前,“本少爷看到了好笑得东西便笑了,你管得着吗?”
“首先,下人也有说话的权利,其次,我并不是你口中所谓好笑的东西,最起码这砖头我曾经可以劈断,而你,”沈陌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撇过头去,“只怕是这辈子都劈不断!”沈陌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这里的一时气话竟在多年之后一语中的,日后古不拘的抓狂姑且不论。
“你……你”古不拘气得不轻,在过去的短短一瞬间,他不仅被一个小丫头放低身份,还被她否定,片刻,眸光一转,似是抓住沈陌的漏点,“本少爷觉得作为一个下人,要穷也要穷得有尊严,大话连篇的丫头本少爷……”
却是还没说完,沈陌便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举到他面前,“要试试吗?”
不用别人说,古不拘自己也觉得有些怪异,被一个还不及自己肩头高的小丫头举着一只骨节尚不分明的手威胁着,终于忍不住,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来啊,随意,到时候别哭着喊手疼就行。”他猛地上前一步,这一步,把沈陌挤得后退了好几步。
“嗷!嗷!”
沈陌看着惨叫地捂着自己的左臂叫得惊天动地的古不拘咽了咽口水,她本不该跟一个十二三岁的金贵小少爷怄气,但莫安受的委屈便是他们这些人给的,莫安的操劳便是他们这些人害的,加上受他嘲笑,就像看到公交车上讨厌的人霸者座位高傲地俯瞰着老弱病孕一般,她便借着这七岁的身体过了一把倒高扫富的瘾。
可是她却不敢留下来,在迈着小短腿匆忙地往家里跑的时候,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嗷嗷大叫的古不拘,人家都说,仇人的相貌最好记,是的,她怕她一回头便被记住了,然后连累她最爱的莫安。
可是她没想到,没过几天她又会回到这片让她拼命逃窜的小竹林,因为莫安因为府里的琐事闷闷不乐了,年幼无能的沈陌唯一能做的便是取乐她,使她的生活不那么乏味。
她必须有一管笛子!
是的,前世作为豪门小姐怎么可能不懂乐器,而她便选择了学最简单最随心所欲的笛,并驾驭地恰到好处,最起码听过的人都这么认为。
手里的工具只有剪刀,还是瞒着莫安偷偷从针线篮里拿出来的,折腾磨蹭了半天才截出节稍微理想的竹子,沈陌试了试,皱眉,完全不行。
但是海螺姑娘出现了。
可是当她看到地上有一款精致的玉笛时,再对比自己手上的粗陋竹片,四下无人的情况下,成年的沈陌绝不会相信这是老天爷送给她的礼物,但是七岁的她却愿意相信!
她拾起笛子试音,乐音延绵悠长,她似乎想到了莫安快乐满足的眼神,这如何能够抗拒!
沈陌带回了一管笛子。
也带回了一段转折。

第四章 姜素衣

沈陌给安姨吹着她最拿手《黄种人》和《梦里水乡》,第一天,吹出了安姨的眼泪,却笑着说阿陌真讨厌,净会吹些奇怪的曲子哄她高兴。
可是当她第二天吹的时候,莫安却打断她惶恐地带着她跪下行礼,因为,吹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容府未来的主人——容越!容越带着一种桀骜高贵的眼神俯视着沈陌,这种眼神沈陌瞥见了就再也不肯放开,因为与沈越太像,她甚至开始重新衡量容越的意义。所以当容越说拿着笛子跟他走的时候,她便义无反顾地跟着走了,活像第一次在孤儿院的情景。
“把你方才所吹的曲子再吹一遍。”容越进屋坐下来,拿起桌案上的书,眼睛不时地看她一眼,这是容越第一次单独对着沈陌说话,但目标却也如此清晰,他要的是她独特的笛音,而非她。
本以为观察几日后对他的喜好基本了解,然而,却连他嗜音如命都不知道。
“是。”沈陌低低应了一声便开始吹奏。
窗外的日光迫切地要挤进来,终究还是被布帘挡在窗外,只透了些光亮,却也足够染亮容越的锦袍,沈陌看着那透亮的锦袍有些发愣,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完毕,她才恍然已吹奏完毕。
“把曲谱说与我。”命令式的冷漠,丝毫不拖泥带水。
在沈陌听来却很不舒服,若论落差,这是第三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她回道:“我也不知道!”五线谱他不可能看懂,不管容越如何目光如炬,她仍然倔强的摇头。
对峙良久,容越终于启口,“你吹一声,我跟一声。”
这是……妥协吗?可这毕竟是容府,她终究不敢问出口。
这种学法,即使是声乐天赋很高的容越也要学很久很久,所以当一曲学完容越喊渴要下人沏茶的时候沈陌一点也不奇怪,然而少爷不愧是少爷,自己玩声乐时不喜人靠近这种习惯,在本能的生理反应来袭口渴不能抗拒时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沈陌看着一旁闭目养神的容越,默默地拿着两个水果钻进厨房,不出片刻便端出一碗橙黄橙黄的果汁,在看到容越皱眉试一口到最后把果汁全部喝光时,她摸着自己挤得发痛的双手笑得像个高傲的傻瓜。就算是鄙视下人的容越,也有喝她手上污渍的一天,对,不洗手,她是故意的。
莫安慌张了,因为容少爷发话了,沈陌被留在武宣居伺候,然而虽来到了最金贵的容少爷身边,但却成为了最下等的丫头,只有在容少爷来了兴致想学新曲或者想喝果汁的时候她才能出入主厅。
其实按照容府的规矩,府内养的小丫头,八岁之前只需管好自己是可以不用伺候主子的,莫安以为她凭着这规矩能把她的阿陌赎回身边,但是她毕竟甚少接触容越,低估了这位少爷的霸道。他永远不会改变自己的方向和决定,对人如此,对事如此,甚至以后的天下,也是如此。他让沈陌六岁为奴,她便不可能拖延至八岁。
“沈陌,去把这些柴给劈了,今天府里有客人来,膳食要增多。”主厨的李胖子就这样随意吩咐一遍便回去继续练习他的刀工。
沈陌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体积大她十倍的一捆柴,还听得一声娇柔的声音,“李大哥您真讨厌,不过……也真有办法。”说完她狠狠地被一个女子瞪了一眼。
沈陌知道作为唯一一个能被容少爷召唤的下人,她是招忌恨的,特别是做着飞上枝头梦的丫头们。不由得笑了笑,这里的战场比孤儿院硝烟更浓,也更幼稚。
不久,当李大厨为到处找不到刀焦急不安时,沈陌正很惬意的在角落里劈着柴,唇角上扬。主厨没有刀,伙房开不了,她才不担心自己劈不完。
最后终是误了时辰,管家把伙房的两个管事拉到院落里狠狠骂了一通,一旁劈柴的沈陌便开始雀跃,在她的心里,此刻的自己早已变身为了凶悍的管家。其实她可以像伙房其他的人一样躲起来的,但她不想,她要见证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要知道,这是对莫安的承诺。
然而身小位低,是免不了要时常受欺负的。
几日后,当沈陌正与一团干柴挣扎的时候,身后突然一湿,一股冲力顿时使她往前倾去,待爬起身来才看到身后端着一个盆一脸凶神恶煞的刘大娘,而盆里的水已尽数倾在了她的身上。
“你是死的么?把柴堆在门口干什么,还让别人怎么过路!”
身上的水滴嗒嗒地往下流,虽是夏日,但终究很不舒服。看着与门口还有很大一段距离的柴堆,沈陌紧紧地咬着下唇,狠狠地瞪着那女人的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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