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木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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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木逢春-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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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姨,少爷他……他有何反应?”
莫安似是努力想了想,终是摇摇头道:“我没注意少爷,只是看到他派人把你送回来我便谢天谢地了。”
沈陌顿时无力地靠着塌柩,昨日还不肯承认的事实今日却被人上门逼着承认了,这对不容许有丝毫逾越的容越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她沈陌更清楚。
“安姨,我要回伙房了。”淡淡一句,似是万分确定。
“说什么傻话,我才不会让你回伙房受苦。”
“可是我确实是要回伙房了。”
第二日,容越的一声令下让莫安惊叹于沈陌的预测力的同时也让她的那句“不会”显得软弱无力。
自己就像是被皇上宠幸了一段时间然后被打入冷宫的嫔妃,每当砍柴的时候想起这个比喻,沈陌都禁不住要眯起眼睛,一遍一遍地想着容越的容貌和意义。
在沈陌看来,经过她大半年的帮写和纵容,不出三天,容越便会从新把她找回去按在椅子上写个昏天暗地,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容越的愤怒与耐性。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等来了一个人,却不是容越,而是姜素衣。
姜素衣就在略带娇气地斥责容越、向沈陌保证不让她回伙房的絮絮念中把她一步步拖往容越的书房。她说“阿陌,放心,越哥哥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沈陌已经忘记了她什么时候开始管自己叫“阿陌”,但她似乎真的把自己当做朋友,而这对容越来说似乎是永远不可能的。
“越哥哥,我把阿陌带回来了,你不要再把她送回伙房去。”
“素衣,要胡闹回你的太守府去,我现在没空。”容越似乎总是这样,对他认为胸有成竹的事情毫不掩饰地随意,就像现在,他甚至不肯抬头看一眼。
“越哥哥既这样说,那我把阿陌带回太守府咯。”
“少爷……”沈陌想说着什么,姜素衣却歪着脑袋鬼精地看着她示意她不要说话,就等着容越一声“随你”然后拉着沈陌奔向自己的府邸。
可是容越顿了顿,却出乎意料地抬头,坚定地说:“不行。”
他们没发现,沈陌听罢这两个字长舒了一口气,她真不确定如果容越就这样点头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为什么!阿陌会书法,会散打,会弄笛,还能教我梳各种各样的发式,若不是出身低微了些定是个难得的大家闺秀,而你却让她去砍柴,你……你不可理喻。”
沈陌愣愣地看着姜素衣朝着容越吼了一大通,顿时只有一个感觉,原来所有的少爷小姐都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
容越似是猛然发现小小的沈陌竟有这么多能力,不由得上下打量着,其实沈陌对他的处理结果是好奇的,但结果却是他漫不经心地重埋案头,随意道:“在伙房待了几日?”
“五日。”
“越哥哥,你还要不要阿陌这双手给你写字了?你看,才短短五日,就已经磨成这样了!”姜素衣突然□话来执意要把沈陌的手摊给她看,但容越再也没有抬起头过。
“那便再待五日,五日后回书房。”
“越……”
“奴婢谢少爷开恩。”沈陌淡淡启口,打断姜素衣的再次游说。
“小姐,谢谢你。”后来的后来,沈陌翻遍了自己的人生记忆,才发现这辈子她真正愿意不带任何虚礼地尊称对方一声小姐的人只有姜素衣。
就这样,因为姜素衣的一句话,沈陌免去了肉体上的摧残,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六年后的一天,会因为沈陌的一句话,姜素衣遭遇到了人生中最痛苦的际遇。只是此时她们还处在一个最美好的年纪,还处在一个认为将来即等于空白的年纪。
五日后,沈陌回到了书房,却不是为他挥洒墨水,而是请假。因为莫安产期将至,沈陌不可能看着她挺着大肚子还要忙上忙下。
“准了。”容越看着沈陌沉吟良久才抛出这两个字。
其实对于容越的应允沈陌要已料到,试问容少爷能因需要一个下人而不应允请假吗?答案当然是不能的,他号称无所不能,他不会因少了任何一个人而停止高傲,更何况是一个下人。沈陌走出来的路上是脸上带着微笑的,仅仅为自己能够猜透容越而高兴。也许中间透着点小小的悲哀,但又有谁能够看得出来?
莫安搬进了容四的住所,有自己独立的小院子,怀孕后就不必再做任何活计,然而即使这样,再次进入这个她只来过一次的管家院,看到依然嚣张但好似对莫安不错的容四,她还是觉得莫名的不适。然而这种不适她不希望尚沉浸于当母亲喜悦中的莫安发现分毫,所以当莫安说让她搬来住一段日子的时候,她笑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后来,沈陌才知道这份“毫不犹豫”是多么地沉重,却把莫安保护在幸福里,把“不知道”拖延至无限长。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也许以后每次跟容颜讲她出生的故事都可以把这个当作开头,容颜是谁?那是莫安的女儿,沈陌的妹妹。名字是莫安取的,她说不能浪费了一个好姓氏,沈陌听罢笑笑,她说“安姨,妹妹以后会和她的名字一样美丽。”那一年沈陌九岁,比容颜大九岁,又是一个九岁。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沈陌甚至不会去想容越,她甚至想就这样待在莫安身边,守完她的月子再守着容颜长大。然而命运总是在催促着她不断地选择离开,她若不想,那便是□裸的惩罚。
当沈陌打完洗澡水还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的时候,她利落地脱完衣服,扬着被热水捂得红彤彤的小脸憧憬着小容颜的明天,她甚至还把整个脑袋浸入水里去感受这个世界不一样的混沌,然而这一切的美好就在她看到一双醉意朦胧的三角眼时悉数定格。
门,就这样被人蛮力地撞开!

第八章 风雪夜

这是一双熟悉的眼睛,熟悉到数月来她每天都可以看见,然而今日他眼里的神色却全然都是陌生。沈陌从来没这么惊慌失措过,以至于在短短一瞬,脸上便沾满了汗水,她拾起一旁的衣物胡乱地往身上套,可却奇怪的是怎么也穿不上!
“姨……姨夫。”沈陌试图用不常用的称呼唤醒这个平日里尚算正常的男人,带有一丝难掩的恐惧。可对方显然已经把一切声音置之度外,踉踉跄跄地扶着桌椅向她走近。
“过来,小宝贝,让我……让我好好爱你。”容四不时地打着酒嗝,话不成句,但却将酒鬼的贪婪恶心凸显的淋漓尽致。
容四第一次向她伸出手的时候,沈陌被刺鼻的酒味熏坏了头脑,只知道不住地后退,被容四带着厚茧的手抚过的柔嫩肌肤还带着颤栗,反抗的意识被恐惧按压不起。
所幸看到容四森森恶心的嘴脸,沈陌想起了那日他强行对莫安做得一幕幕回放,那个她咬牙切齿都忘不了的回忆。所以当容四再次朝着她身体伸出手的时候,沈陌才有足够的定力和勇气拿起一旁的剪刀向他刺去。
可当结果是被酒精迷醉的容四躺在地上叫着“莫安”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有那么一丝丝地后悔和愧疚,在她看来,这个男人是莫安深爱的,也是爱着莫安的,他是在把自己当做莫安的情况下才做出的无礼举动,沈陌这样骗着自己,便也这样承认了,当时尚单纯的她还不知道草草承认这样一桩简单的事情会牵扯出什么样的后果,只是看着倒在地上臂上不断流血的容四,这个屋子,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莫安这个时候也许正抱着容颜进入了梦乡,但也许没有,不管如何,沈陌已经准备不打算让她知道,容四在莫安心里是不容许有一点瑕疵的,这个道理,她早在莫安出嫁时幸福的脸上便看得一清二楚。
沈陌努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她怕一不留神自己便会发出难掩的情绪;沈陌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地上的障碍物,她怕稍不注意便会拌倒引来莫安。她匆匆把自己的里衣穿上便冲了出去,没有带外衫,因为外衫上有容四的血迹。
可是要知道这是一个寒冷刺骨的冬季,属于容颜的风雪交加夜还没有过去,她却已然需要离去。
沈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或许是当时脑子太过混沌,跟本想不到自己还能去哪里,也或许是她来了兴致,想要逛遍容府的整个角落,但最后都是她像疯子一般对着一棵树拳打脚踢,她在发泄着自己的力量,那股处处无力的力量。
待到口干舌燥、气喘吁吁时便随意拾起地上的一摊积雪塞入口中,狠狠地嚼着,总想在它融化之前嚼碎,却好几次把自己的舌头咬得鼻头发酸。其实这是个秘密,在她眼睛发酸的时候她总能把感觉过渡给其他器官,这个连莫安都没有告诉的秘密被她自己称为是一种能力,是一个作为下人都该学会并总能发挥作用的能力。
很多人不知道,在这样一个寒冷孤独静谧的夜,柔和的烛光有多么大的吸引力,也许你看到沈陌朝着屋子义无反顾地走近便能明白,但作为容府多年的奴婢,沈陌已经有了惯性,对于容府任意一座华丽的院落,她只会走近,而不会随意走进。
蜷缩在陌生黑暗的墙脚跟,高大的墙面为她避开了些许凌厉的风,沈陌从脚上把链子取下来,抱在怀里长舒一口气,那表情就像是抱着一个热乎乎的暖炉。莫安不去想,容越不能想,她有的便只剩下这个。
她以为她可以安静地蜷在这里待上一个晚上,然后明天的明天,等到容四醒了跟莫安说是意外撞伤之后,她再像两年之前一样,雁过无痕地将今晚的所有全部抹去。然而在听到女子低泣和男子低语时,这一切都不可能了,最起码在这里发生的东西不可能被她抹去。
“你还来做什么?让我们母子自生自灭便罢了。”
本来沈陌也不相信这是容夫人的声音,这个带着哭腔的柔弱女声与那个她见过的沉静如死灰般的容夫人相差甚远,然而就着她待着的窗下的有利方位,她抬起头顺着窗内的烛光辨认院落的方向,不得不承认这个哭泣的女人正是容越的母亲。
要说对整个容府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一个全心向佛修行的女人能撑起容府这庞大的家业?为什么容府不存在荣老爷?甚至沈陌从第一次看到容夫人时就在想是怎样的故事才会把她折磨成这般模样,所以当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时她凑近了些,再凑近了些,然而听到的事实却似洪水猛兽般让她徘徊了整整五年。
“琴染,你该明白,我在乎你,也在乎越儿,只是处于高位,身不由已。”
“我明白,可是你不该在我沉静如斯的时候再以微服私访的名义来打乱我的心绪。”容夫人的声音依然带着哽咽,“若是越儿发现他父亲不是光荣战死,而是站在梁国最高的地方俯视着整个国家,他会怎样想?你让他如何自处?”淡漠的容夫人表现出了少有的声嘶力竭。
“琴染……”
接下来他们说了什么沈陌已经完全无意识了,容夫人那双生如死灰的眼里竟是藏着这样的秘密!她只感觉有几个词不断盘旋在她的脑海,一个是“微服私访”,一个是“梁国最高的地方”。若是一个常年在容府闭门不出的普通九岁丫头,怕是除了容越的父亲还活着不会想太多,然而她是沈陌,有着两世记忆和经历的人!
她们不会明白对于永远不满现状、不断追求完美的容越来说,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然而曾经亲眼见过容越为了赢一盘棋在书房不眠不休,为了在宁城为容府争得主位而排除众多非议,这样的容越连不是自己的东西都这般努力,更何况是自己的东西,沈陌敢肯定,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容府将不再是容府,容越将更加难以逾越。
沈陌徘徊着,容越定是希望自己知道的,然而她呢?看着眼前同样的烛光,却变换的不同的场景,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来到了容越的书房,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在所有人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来到了这里。所有人都沉浸的夜竟成了她异常活跃的领域。
“少爷?”若不是眼睛被自己擦痛,沈陌会怀疑眼前趴在桌案上一动不动的容越是她意象出来的泡影。
沈陌片刻反应过来是自己想过多了,以往这个时候容越出现在书房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在特殊的今夜她只会往特殊的方向思考。
“少爷,夜深了,该歇息了。”往常也时常这样提醒,此刻说出来一点也不显生疏。
然而容越却丝毫没有动弹,若是寻常人,任何人都会冲过去确定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容越身上的隔离气息太重,沈陌等了良久才决定上前看看。
迎面而来的酒水味使沈陌皱眉,但引着她看到了桌面上平铺着的一张大宣纸,题为:
母若青灯
友如白茗
十八年白驹过隙
无人与良辰美景
容越的影子透过暗黄的烛光投在纸窗上,显得格外孤寂。
十八年?沈陌愕然,她今日是听说府内很热闹,然而却没料到自己会在容越十八岁的生辰之际,高兴地帮容颜洗着一件件小衣而毫不知情。
无怪于容四会酩酊大醉,无怪于皇上会微服私访,不由得凑近了些,指触纸端,她看到笔锋如刃,墨迹未干,她看到每一笔都彰显着无奈与愤懑,而这两个词,若不是今日,沈陌永远都不会用在容越身上。
刚经历过容四的一番血雨腥风,沈陌以为若为酒醉,便不会轻易清醒,所以在盯了容越半晌之后,她才会拿起笔挥下一段鼓励:
风鸣耳利
雨打身坚
几十载前路漫漫
信必逢天涯知己
“你在做什么?”

第九章 池花殿

容越的发声完全在意料之外,“己”字顿时被拉得很长很长,沈陌手中竹笔一歪,挣扎几下脱落了她僵直的手,一路从桌上滚至容越脚下。
“少爷。”沈陌退开几步低下头去,没有解释,也不知如何解释。
“你不去给我做碗醒酒汤么?”
良久,她等着除窸窸窣窣的宣纸声外的声音,久到沈陌以为他重新睡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没有侵犯的怒意,也没有惩罚,她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容越,似是重新认识一般,等到话语说出口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奴婢觉得少爷这样醉着更好些。”
容越的视线看过来,平日的凌厉被酒意模糊了一半,给沈陌一种温和的错觉,所以她才敢大胆上前问他,“少爷觉得这样活着累吗?”
似是眼前的景物变得朦胧一般,容越眯着眼睛看沈陌,“你到底多少岁?”
“少爷……”
也许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她的年龄,只是在酒醉的时候难以回答一个如此勇敢的问题,容越打断她,一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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