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晴儿在冷宫之中安顿下來,发现这里确实堪称冷宫,冷冷清清看不到人倒罢了,宫殿长期无人维修,虽不至于四壁漏风,可还是阴冷阴冷的。
宫里并无其他妃子,听看守洗心宫的太监说,先帝时这里有好几个妃子,皇上即位后,开恩把所有罪妃都发送回原籍了。
所以现在这里就更冷清了。
冷宫里,吃喝自然不用说,管饱就不错了,取暖却成了大问睿
眼看深秋将至,诺大的宫殿连炭火都洠в校綃Y发起愁來。当初來这里时,随身藏了些小件的黄金项链和戒指,此刻本可以拿出來,求太监换些炭來,但看守的太监胆子太小,知道她们是叛将的亲属,罪不可恕,所以有钱也不敢挣。
深夜里,方媃本來和晴儿依偎着睡着了,却忽然无缘无故地醒了。
黑暗中,她仿佛听到有极轻微的响动。方媃坐起身來细听,可能又是老鼠,可怜这老鼠,费着劲偷偷进來,却不可能找到一点多余的食物。
屋里太黑什么也看不清,只隐约觉得那响动声竟渐渐靠近了床。
方媃眨眨眼,隔着布帘,隐约看到有个影子停在床边。
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很显然,这是一个人。
方媃瞬间想到了死,这个人,也许是有人派來要她的命的。
她看看靠里面熟睡中的晴儿,只盼这人能放过她。
她正在恐慌,忽听帘外那人用极轻的气声道:“方眉真,请出來。”
天,是个女子!听她语气并无恶意,方媃忽然有所感觉,这人,会不会是凌云派來的?
方媃轻手轻脚下床,挑开帘子下地,黑暗中,隐约能看到对面的人穿夜行衣,身形苗条,确实是个女子。
“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面前女子向前一步道。
方媃仔细一看,笑了,原來确实是故人,雁北。
方媃知道一定是凌云命她來的,她就知道,凌云不会只顾自己,而陷她于危地的。她一直相信,凌云会派人來。
雁北引她到另一房间,直接了当道:“两个选择,一,你现在就随我离开,外面还有接应之人。只是你不会武,要把你带出这禁卫森严的皇宫,恐怕很危险。二,我们來安排,过些日子给你消息,买通宫人,想法偷偷送你出去。”
方媃想了想,道:“前两种选择里,都不能带上晴儿?”
雁北不以为然道:“自然。让你一人出去都要冒天大风险,怎能再带个婢子?”
方媃摇摇头:“别人我都可以不管,唯独不能丢下与我患难与共的晴儿。”
雁北哂笑:“族长在战场上,每一刻都在以性命相搏,却还要为你担心,打通多少关节才能派我等进來。你却因为一个婢子而辜负了他这番心血,真不知族长为什么会看上你。”
方媃不介意她的无礼,直接道:“你刚才也说,第一选择太过危险,我不想你们因为救我而陷于宫中,两边正在交战,你们若被俘,性命必不能保。至于第二选择,也是挺而走险之举,况且不能带上晴儿,我不愿意。”
八十四牵挂隔万里
她看着雁北,很平静说道:“雁北姑娘一心一意忠于非鸿,是忠信之人,而我方媃,虽比不上姑娘,却也知道做人道理,晴儿不负我,我也必不会负她。我在这里无性命之虞,请你回去转告非鸿,请他莫要为我行险。”
雁北不再笑,很认真得盯着她,道:“我倒有几分意外,娇养于官家的小姐、后宫贵妇,竟有这样的胆量和见识,很是难得。为了个婢子而放弃逃走的机会,倒是不枉了那婢子的忠心追随。”
雁北转身走了几步,停下來转身道:“其实,族长也是这样的人,他不会罔顾任何一个属下的性命,与属下性命相托,所以追随他的人才会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即便是为他死也甘心情愿。”
方媃笑了,这雁北是心直口快之人,连她也不得不承认,凌云和自己有相似之处。他们有共同的做人原则,所以心才能在一起。
方媃在冷宫中不通消息,几日后,她发现自己冷宫外,居然多了守卫。这些守卫完全不是做做样子,而是很认真严格的把守着冷宫,甚至是三班轮替,日夜不放松。
晴儿也奇怪,怎么忽然怕她们逃了似的,守得如此严密,她向送饭的太监打听了好几次,那太监才露了口风。
原來,前几日的夜里,禁卫在宫里发现有三人潜入,与之交战后,被那三人逃了。但禁卫发现那三人的地方就在冷宫附近。
此事必定是上报了,结果已经看到,冷宫忽然有了守卫。
“会是刺客吗?”晴儿猜疑道:“宫里潜进人來,必定是要对皇上皇后等重要人物不利,怎么会对冷宫下手?那些禁卫眼神不好吧?”
方媃想,此事应煊必定已经知道,所以才派了人來。应煊还是不想放了她。
守卫冷宫的都是禁卫,胆子也较大,所以方媃用手饰换炭的想法终于得以实施。看來,万事皆是有利也有弊,她们被看守起來,却得來了温暖。
原來冷宫消息闭塞,自从守卫们來了,这个问睿菇饩隽恕G缍奘卤慵僮霸谠豪镥薮铮蛏ㄔ海虼蛩哦涮匚烂橇奶欤芴讲簧傧ⅰ
入冬时,晴儿听到了前线最新的消息。
“婢子听守卫们聊天时说,凌……表少爷十分擅于用兵,加之獠兵凶猛擅战,短短两个月,已经快打到溱江下游的靖州了。若是攻占了靖州,再长驱直入,中原也危险了。”
方媃点头,应煊之前忙于争位,后來又忙着排除异己,收拾瑞王余党,所以被凌云打得措手不及。但是她知道,大洪是一个稳定的王朝,开始被打的不及还手,却仍然有实力在的,不至于一败涂地。
等应煊缓过一口气,调兵遣将,这仗只怕有得打了,谁也别想速战速决。但是,以獠族人的行事风格,只怕更想速战速决,不愿僵持着。他们是游牧民族,擅攻战、略夺,却不擅坚持。凌云,能驾驭得了这些凶蛮的獠兵吗?
傍晚时,任婕妤如前几次那般,悄悄遣了人从后墙扔了几袋炭过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日常用品和散碎银钱。
这些时日多亏还有她和静嫔接济,不然她们靠手饰换來的炭火根本不够。
“任婕妤也不写些外面的消息,明知咱们是很担心的。”晴儿抱怨。
方媃道:“她不敢冒失,万一私传消息被人发现,就麻烦了。她还有两个孩子,能做到这样已经难得,我们再不能拖累她。”
晴儿去收拾东西,要及时把这些东西藏好,不能被人发现。
方媃看着晴儿,她最近也削减很多,原來是红苹果一样鲜嫩的脸蛋变成了洠в泄獠实募庀掳汀
拖累了晴儿,很对不住她。若能想办法让她先出去,自己也可放下一些心思了。只是这想法恐怕很难实现。
日子一天天过去,战事消息断断续续传來;靖州果然失守。随着战事时间拖长,凌云的声名大振,前去投奔的江湖中人,绿林好汉也越來越多。
方媃想,凌云应该会吸取滕族先人的惨痛教训,与獠族合作,却不能掉以轻心,不断增强自己的实力,多给自己留些后手才好。
进了腊月时,晴儿从守卫那里得知,皇上年后将要迎娶东边海岛之国滁国的公主,封为皇贵妃。
“听那些守卫说,如今打仗,国库空虚,兵马缺乏,皇上娶滁国公主,便可向滁国借兵借粮,好早日平定叛乱。”
方媃点头,看來应煊是真急了,他刚一即位便有人造反,怎不令他气极,非一举歼灭才能解恨。
晴儿泫然欲泣:“皇上真是翻脸无情,小姐在这里受苦,他却……”自被废为庶人,晴儿便很自然的改回以前的称呼。
方媃叹气:“晴儿,他是一国之君,儿女情长实在不值一提,他有他更看重的东西,原不能怪他什么。况且,皇宫女人众多,多一个滁国公主又如何?”
“您心里是希望谁赢?是表少爷?”
“不,我只希望战争快些结束,说心里话,我希望他们两方,谁都不要输,谁都洠в杏!
“不分胜负?那如何可能!总要分出个胜负來的。”
“是啊,一旦分出胜负,有一方的结局必会十分悲惨,晴儿你说,我能忍心看着他们哪一方一败涂地呢?”
晴儿有几分吃惊得看她,道:“婢子一直以为,您心里怨恨皇上,希望表少爷赢呢!”
方媃摇头:“我从未如此想过。人总要记着别人的好才对,皇上对我的好,我不能忘,怎么会期盼他失败呢?你以为,让我看着他失去江山,我会好受?”
晴儿点头:“是啊,小姐为人婢子再清楚不过,皇上毕竟曾对您好过,您哪能忍心呢!”
“可相比他來说,非鸿所处境地更加艰险。非鸿如今是提着脑袋在造反,旦夕祸福难以预料,更叫人担心。”
方媃总在梦里梦到凌云,梦里的他,在烽烟四起的沙场上血战,雁翎软甲上沾满血迹,正拼尽最后的力气。
惊醒后常安慰自己,梦都是反着的,况且她不信以凌云的智慧和手段,能将自己陷入绝地。
方媃在冷宫担心凌云,而远在边陲,正沿溱河两岸与大洪交战的凌云也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她。
夜暮沉沉里,獠滕军十里连营。远远便可听到溱江水滔滔奔流的声音,篝火渐息,军士已沉入梦乡,只有巡逻的士兵执戟仗剑,往來查视。
凌云独立于江边,望着夜色下黑沉的江水出神。
雁北等人已经返回,洠О衙颊娲貋恚唇幕吧恿嘶貋怼
“眉真,眉真,你可知我多想你。思及你在冷宫艰难渡日,我便如坐针毡。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我也要尽快见到你。我们要正大光明的在一起,生死相依。”
凌云在心里暗暗念着。
一名滕族小校上前鞠躬,禀道:“涑沙王子请您到大帐议事。”
凌云回过神來,呼出一口气,转身离开河边。
夜越发深了,冷风如刀。
中军大帐之中,牛油巨烛高照,帐中通明,族长之子涑沙正和凌云交谈。
连胜数仗,打得大洪军队连连败退,可此时涑沙脸上并无兴奋喜悦之色。而凌云则一如既往得淡然,脸上不辨喜怒。
涑沙叹气道:“我那几个弟弟,趁我出战在外,在父亲面前说尽坏话。我父亲身体渐渐不如从前,耳根变软,又宠那几个弟弟,长此下去,只怕我这继承人的位子难保啊。他们本就反对与大洪交战,如今咱们连胜倒暂时封住了他们的嘴,可只要稍有败绩,他们必会立刻向父亲进谗言了。”
凌云点头道:“此事不可不防,你留在家里的那些人也要多警醒些才是。”
“我已经细细嘱咐过他们,据他们回报,族中暂时尚无异动。”涑沙道。
“我们是以闪电之速攻城略地,攻其不备才能连胜,大洪已经在调兵遣将,以后的仗只怕很难打。”
“非鸿,当初我们便商量好,以我们的实力,若指望就此夺下大洪江山,那是痴人说梦,最如我们意愿的战果,但是夺下北斗十九城,与大洪以溱江为界,自立王庭,不再岁岁上供。”
凌云点头,若有所思道:“不错,尽管如今獠滕军里许多将士都认为一定要一战到底,夺下江山,但咱们两人不可因一时的胜利而昏了头。”
“我军外表勇猛,实则内部人心不齐,纷扰挚肘颇多,与大洪交战,需找合适之机提出交涉谈判,晚了只怕被大洪看出底细。”
凌云沉着道:“此时尚早,还须再多打一些大的胜仗,等待合适时机。”
涑沙点头附和:“你我相交多年,过命的朋友,我深知你的才谋,一切听你的就是。”
他看凌云脸色不佳,又问道:“我知道你派去白玉京的人回來了,你是惦记着方小姐吧?”
凌云见他问起,点头道:“有件事我思谋许久,正想找你商量。”
涑沙笑着道:“何事令你这位智计如神的军师思谋许久?尽管说來。”
凌云走近涑沙,与他低声交谈起來。……
八十五无端命悬危
临近过年,战场也暂时停战,宫里此时都在张灯结彩的布置,唯有冷宫一如平常得冷清。
这一日太阳很好,趁着天气好,方媃和晴儿两人一起动手,在太阳地上洗衣服,快点洗好晒出來,到晚上也许就能干。
正忙着,忽听到宫门次弟而开,远远听到有太监扬声道:“皇后娘娘驾到!”
晴儿的衣服掉落到盆中,惊慌看着方媃。
方媃无奈得冲她笑笑,站起身來。
皇后身着金团凤绣牡丹长裙,外披红狐皮看见,头戴凤冠,金尊玉贵得款款走进院來。她身后跟着的是刘氏顺良媛。
“方氏,大胆庶民,见了皇后娘娘,为何不跪?”顺良媛道。她的样子看上去还是那么温婉,只是声音却冰冷如刀。
晴儿已经跪下,她自小便是婢子,所有比她地位高的人,她见了都要跪,早跪成了习惯。方媃却不然,她的思想本就不属于这里,所以并洠в泄虺上肮摺S绕涫侨缃袼丫晃匏校换嵩倏慈肆成
顺良媛见她始终不跪,冷笑道:“看來在冷宫里呆久了,竟连规矩都忘了,來人,让她好好醒醒。”此时的刘氏,完全洠Я似饺瘴氯岬哪Q
立刻便有太监上來要给方媃掌嘴。
“慢。”皇后笑微微挥退太监,上前一步道:“跪不跪并不重要。顺良媛,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斤斤计较。”
方媃抬头直视她,听出她话中之意。晴儿也听出來了,她跪行到皇后脚下,哭着道:“皇后娘娘,我家小姐已经是庶人,在冷宫里无人问津,她再也不可能得到皇上的宠爱,请您留她一条命吧。”
顺良媛上前一步道:“她在王府时便妖媚惑主,娘娘忍耐已久,如今方氏乃反叛凌贼亲属,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我是后宫之主,冷宫罪人的生死,可由我一意决定。身为皇后,辅佐皇上,稳定后宫是我的责任,留下你迟早会后患无穷。”
方媃哂笑一声,道:“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你是想告诉我,这后宫里的女人,你都有权处置。”
方媃审时度势,渐渐清楚目前情况。皇后亲自前來,说明她既很着急,又不敢假手他人,可见赐死她,应是皇后私自作主。至于为何突然要致她于死地,却还猜不透。
性命悬于一线,方媃却很平静,自进冷宫,她就有心理准备。
顺良媛道:“留着你,不但后宫不宁,只怕江山社稷也难安稳。说你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一点不为过。近些天,皇上为了你寢食不安,若不是敏婕妤告之皇后娘娘……”
皇后皱眉,立刻打断顺良媛的话:“顺良媛,多说无益,这些事何必跟她说!”
是什么事,让应煊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