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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牡丹阁。
“怎么样?”黑衣人隔空熄了蜡烛,抚着四娘青丝问道。
四娘娇笑着依进他怀里,在他胸膛上划着圈圈儿道:“我出马你还不放心?她自然是答应了。”
黑衣人又具体问了情况,敛起调笑的口吻,严肃了起来:“席况的魅力不小,再加上有山庄做靠山,这些女人难免会动心倒戈。”
“席况再能耐,远水救不了近火,她可是卖身给我的……”四娘拖开调子,依旧是笑,“你呀,就是多疑。人谁不自私?我只说想要山庄里一块玉佩,给她编了个玉佩丢失的故事,即便她不信,再承诺助她嫁到逍遥山庄里去。一块玉佩换一段‘好姻缘’,她不动心我才要急呢。”
“还是盯紧一点为好。”他语气缓和下来,“以防出了差错。”
四娘搡他一记,嗔他:“你既这么说,我哪儿有不应的。”
她本是江湖一个小派门主的女儿,门派日渐式微被仇家灭了口,唯剩她一人时,这个男人带领的商队救了她的命。她记恩,为了他放弃青春面貌,扮作嫩嗓儿的半老徐娘混迹在秦楼楚馆中,最终经营起一家“恰恰啼”。
虽然她知道这个男人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但也足够了。
“逍遥山庄,风波山庄……”他于一片漆黑中勾了勾唇,透露出几分玩味之色。
逍遥山庄的人擅轻功,风波山庄是稳扎稳打的拳脚功夫,而定云山庄,则是暗器和毒。
父亲的身体不知在哪一回炼药中受了影响,在十五岁那一年莫名的身体虚弱。恐怕风波山庄的幺女就是因此看不上父亲吧。
要不然,怎么会在自家下定之后,还和姐夫有了苟且。
不过,她的姐姐,席况名义上的母亲,也不见得是无辜之人。为了自己的丈夫能得到神玉,不惜设计自己的嫡亲妹妹。
他嘴角的笑意渐凉。
神玉,想到它若是能在自己手里合三为一,还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啊。
“我突然有个更好的主意。”他舔了舔唇,缓缓开口。
、21第二关·青楼
车外雨丝蒙蒙,席蓓蓓坐在马车里,听着轱辘滚动的声音,陷入沉思。
不日前,她布置好了现场,又用药诱发哥哥做了一场春梦,这味药能使人致幻,让人自觉是与心爱之人做那快活事。当然,身体也会有所情动。她想要的,除了让哥哥有模糊的记忆,还有那情动过后的证据,会让现场更加真实。
哥哥醒来见是她的时候先是讶然,紧接着弄清两人所处的状况,只当时他自己醉酒的缘故。然而他眼神复杂,低弯了眼尾说的第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
“蓓蓓,你实该是我妹妹。”
不过幸而她历事较多,还算冷静,没有被消息完全炸昏。她紧跟着将由来问了个清楚,方才知这妹妹并不是亲妹妹,而是古代最能发生奸情的属性——表妹。
具体的,哥哥也不知道,他不过是小时候偶然有一回在爹娘房间外的墙根下玩耍,听爹娘模模糊糊地提了一两句。且哥哥还跟她说,她才是爹娘真正的孩子,而他则是娘亲妹妹的儿子,恐怕是为了山庄继承的缘故,将二人的身份调换了。
她问哥哥,是不是因为这个,心生愧疚才从小对她这样好。
哥哥没有否认。
席蓓蓓倚在车壁上阖了阖眼,又叹了口气。亲情倒是慢慢培养出来了,可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愧疚的比重过大,即便要转化成爱情,也难以自知。这样一来,攻略成功要拖到什么时候。
本身系统替她选了这样一个身份,当然不会是死局。
只不过她一开始占了身份却没有狐疑自己的身世,只是讨好母亲以及自以为将哥哥拢在掌心,温水煮青蛙,出了方向性错误。否则,换一个方法……
“小姐,到地方了。”
席蓓蓓从车厢里出来,扶着丫鬟的手下车,那丫鬟打了伞挡住了飘洒的雨丝儿,随她一起入了‘恰恰啼’。
苏小杏在房里画画静心,毛笔蘸饱了墨汁,她悬腕在白纸上画圆,大圆小圆,一环套着一环。她惯爱铅笔画画,现下换了工具,掌握不了力道,自然画的圆不像圆,凝而不转,滑不过弯。
不过看上去也不为画画,只是静心。
四娘和她说的事,依凭在现代对电影的熟识,这样的桥段不鲜见。四娘以为她是真的千金小姐,关在门房里足不出户,见识浅薄,编的故事有不少漏洞。
更何况,她想要的根本不是嫁给席况当庄子里的少夫人,享一世荣华富贵。四娘找错了弱点。
这里面或大或小,藏了一个她不知由来的阴谋。
她现在要做的,是思考如何把消息传给席况,增加他的好感度。
但恐怕四娘会找人监视她……
她这会子正烦着,就听见丹橘叩门,说有人找她。若是一般人,想必丹橘也不会通传与她,至于席况,早就径自入内了。
她好奇的开了门,却是一张熟面孔,她揣测过为另一个穿越女的对象——席蓓蓓。
“不请我进去坐坐?”席蓓蓓歪了歪头,犹自含笑。
气质和她在席况身边时表现的邻家妹妹截然不同,小杏心里方有所确定。她开门请人进去,让丹橘和她带来的丫鬟守在门外。
“明人不说暗话,你是玩家吧。”席蓓蓓坐下后,开门见山。
小杏信手给她倒了一杯茶,笑而不语。
二人心照不宣。
“我也没别的意思。”席蓓蓓一手托腮,一手轻转着茶杯,笑道,“玩了不少关卡,碰到的玩家不多。未免隔两日通关就见不到人,特地前来拜访。”
“还没有定数。”小杏浅浅一笑。春日没有冰水,对冷颜的要求加大,再加上席况已经发现,她倒没有像对客人一样做出副冷样子。
只是许是习惯,瞧着她的目光如阳春融雪,光华流泻。
席蓓蓓赞叹:“眼睛不错。”适合这个游戏。
“与其让哥哥来通知你,不如我先跟你说了。”她又笑,“你当知道我只是席家的养女,母亲定了日子,过不了几月我就要与哥哥订亲了。让我猜一猜,按楼里的动向看,你来的日子必是没有我长久。加上你近来的表现,恐怕原主落水身死那一日到的吧?”
“如今谁近谁远,可是分明了。”
殊不知这也是战术。
其实她能感觉到现在的进度远远落后于眼前之人,就凭哥哥口中模糊不清的那一声“沅沅”。她来的久,自认对席况的属性烂熟于心,他心里开始记挂一个人,以至于梦里不忘,想必是很深了。
若再不震摄一下,让对方内心摇摆,恐怕拼不过她的速度。
小杏确实是被这消息弄的一愣,她念头一转,倒没有很快将这表情收起来。既然对方想看到她这样的表情,让她多看一会又有何妨。
示敌以弱,可是她跟席况学的。
“是吗?”她举杯浅啜,粉荷青陶后,嘴角半隐半现的弧度却让对方看的真切,“我倒是很好奇,你用什么样的方法让席况答应娶你的。”
“不会是——强了他吧?”
对方轻笑:“看来你对自己很有信心?觉得正常情况下,哥哥不会娶我么?”
讨厌,这女人抓点真够犀利的。席蓓蓓暗自嘀咕。
小杏没有紧追不舍,这没有意义。她也不过是随口乱猜了一句,虽然对方起初脸色微僵的反应让她觉得好像歪打正着了。
她只是琢磨着,示弱也要有示弱的方法,不还击无疑会让对方警惕。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放下杯子,“席况对我的心意,我自是清楚。”
咦,这么说怎么感觉有点恶心。
“你要是只为了说这两句,我收到了。人你也瞧过了,还有事吗?”她面色不如一开始好,笑容也淡了许多。
席蓓蓓倒是笑的更灿烂了一点:“没事了,你歇着吧。若是到时候想来参加婚宴,我会让他们放你进来的。唔,虽说身份不大好听……”
小杏起身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倾身直视她,弯了弯眼儿:“妹妹,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她正视自己的游戏身份,没有躲开。
“要是在婚礼当天发生新娘无故消失的情况,我才要佩服你呢。”
新娘消失,当然是攻略完成,人去了下一关了。
席蓓蓓与她对望了一会儿,笑起来:“我现在倒是有点佩服你了。”就是她穿越到一个妓子身上,即便不是她本人的身份,也不会像她这么出口自若,浑不在意。
“行了,不打扰你了。”她开门出去,“荭儿,咱们回庄,迟了哥哥要着急的。”
语气甜蜜。
这却是真的,她这个哥哥还是很着紧她的,但凡出去多一二刻时辰,都会遣人来寻。反正多膈应膈应对方,又不要钱。
这种事,三言两语不够,无孔不入才好。
倒是她看见门口前来寻小杏的赖八时稍稍怔了一怔,口中不自觉的咕哝:“哥哥竟把这人派到这里……”边是迈步离开。
偏这一句飘入了小杏的耳朵。
她脑子急转,觉得有什么东西教自己抓住了。这个赖八擅长口技,她也是偶然得知。上一回花魁赛就是他帮自己弄出了水鸟、波浪之类的效果。
如今想来,这个许是席况的人?
他还说不会帮自己,小杏抿了抿嘴儿,问赖八道:“有何事?”
赖八搓了搓手,嘿嘿笑起来:“不是小的想打搅您。只是原先说好,帮完您的忙,要给这个数儿。”他比划了一下。
“你等等。”小杏顿了顿,“我去给你拿过来。”
“诶!不急,不急。”话是这么说,他眉开眼笑的样子绝不是不急。
但是等沉甸甸的银两一入手,他发现底下还有别的质感,像是纸,很是灵敏的看了对方一眼。
小杏仿佛来了兴致,与他说起口技的事,以及谈拢下次再有这样的表演找他帮忙,还有报酬等等。二人站在房门口,人来人往,皆能听个全乎。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从中确认了对方确实是席况的人。方放他离开。
她打算的好,席蓓蓓刚走,就算四娘警惕她会带消息给席况,也是觉得她会把消息告诉席况的妹妹,让她转告。这个时候送纸条,风险较小,不容易被人发现。
四娘自是不知二人是竞争关系,她可不会把好处拱手让人。
其实她本是想亲口告诉席况的,但是他好些天没来,再加上席蓓蓓说的话,不由猜测他是被他母亲管束着要筹备成亲的事。
现在的她还不知道席况身边跟着暗卫,并且因为自己无法脱身,正让御风前来安抚她,只不过迟了两步。
御风到时发现,杜鹃阁里,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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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杏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后脑勺疼的厉害,耳朵一片嗡鸣,半天才缓过劲儿。而入目所见,竟是熟识的容颜——和她刚刚分手的席蓓蓓。
只不过席蓓蓓犹自闭着眼。
两人身上绑着的粗绳很好的反映出现在的状况,一起被绑架了。
“大大,这算不算生死攸关?”她毕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心里有些发毛,第一反应是求助“无所不能”的高科技。
“等我看看。”大大评估了一下之后给出答案,“据不完全统计,这样的状态下如果出现‘英雄救美’的桥段,就不算是生死攸关。”
“……”
“别着急,再等等看。”
小杏心里稍定,反正大大应该会保证她生命安全的。那无论绑匪想做什么,她都不会太过慌张,以至忙中出错了。不过,屋子太暗,地板坑洼,背后的墙壁亦是粗粝,犹如现实中废弃的仓库一般。
仍旧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里压力。
过了一歇儿,漆黑的房间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屋内的气氛渐渐紧张,那声音仿佛一下一下踩在人心上。
比席况的要重,小杏心紧的时候,犹自胡思乱想着。
她不知,逍遥山庄最擅轻功,脚步自然比旁人要轻一些。
“咔哒”
木质老旧的房门被人推开,扬起一阵灰尘,却又被外面飘进来的雨点敲打,弄湿了地面。
来人没有撑伞,束了金冠,仍披下几缕发丝,被打湿后粘在脸侧,滴下雨珠来。
“有没有不舒服?”
他勾了勾唇,浑不在意落在身上的水,抱胸倚在门框上,让人感觉,好像并不在别人废弃不要的山下旧屋,而是脂粉堆里,温柔乡中似的。
身上长期养成,无可更改的气息弥漫,尤显放荡不羁。
小杏眯了眯眼,因他背光,看的不很真切。但那轮廓看来,并不陌生。
她尚未看清,身边窸窣一阵动响,席蓓蓓已经睁眼,难受的挣了挣背后缚手的绳子,紧跟着适应了光线,立刻传来她的惊呼。
“妄言哥。”
、22第二关·青楼
席蓓蓓跟着席况日久,对舒妄言的身形轮廓自然较小杏要熟悉,此时脱口而出,等回过神发现眼下的处境,方觉得有些不妥。
她偏首与小杏对视一眼,万分惊诧。
小杏收回了心里猜测二人合谋的可能。她想到四娘近时劝服她谋取逍遥山庄之物,再联想到舒妄言一开始对四娘的礼待,不由猜测二者之间会不会有所关联。毕竟时间上凑巧,而她又是在楼里出了事。
至于席蓓蓓,恐怕就是离开后没有多久,就被劫了过来。
不是都说‘恰恰啼’背后的人不简单?
如果是舒妄言,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强势背景,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就他潜在席况身边多年,一直未曾被人发现这一点看,确实不简单。
“在想什么?”
小杏一抬眼,就发现舒妄言一张放大的脸,正笑眯眯地对着她。他没什么形象可言的蹲在那儿,视线与她平齐,打量着她,笑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真没想到你能把席况勾的没了魂儿,唉,你要是早来几年,说不定我还有耐心等你把东西拿到手。”
“不过现在看来,你对他也很死心塌地嘛。”他二指间夹了一张纸条,等把小杏的目光吸引过来之后,慢慢地捻碎,纸屑洒了一地。
她瞳孔一缩,这是她匆忙间撕了画纸写的,外头的画圆的墨线还在,自然看了个仔细。
“这回算是误打误撞,其实赖八是我的人。”他依旧眯了眼儿笑的灿烂,“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告诉他你们的处境,好让他来救你们。”
但是通知的后果,他就不能保证了。
“妄言哥想做什么?”席蓓蓓这会儿倒也冷静下来。不如说,她只是半路出家,对这些人的感情远不如原主深刻。
此时倒更像是在看电影。
“我想做什么……”舒妄言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好像在措辞,“想做的事有很多,最想做的,大概就是把属于我们定云山庄的东西拿回来。”
“定云山庄!”席蓓蓓眼睛睁大,有些难以置信。
她身为逍遥山庄的养女,且已经知道自己是庄主真正的女儿,对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