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杏又是一怔,然后仔仔细细的把前面的话回想了一通,想他变换形式重复了两次的“玩的开心”,方有些回过味来。
玩的开心,却是和完颜宗翰在一起。
“裴大人该不会是吃味了吧?”她试探般地问,眼睛飞快地一眨,似蝴蝶扇翅,轻灵动人。
他没有像以往一样漫不经心地答“是啊”,甚至是噎人的“醋都喝了三缸了”等等。
只是忽而笑了。
这间药室是分予他的,闲杂人等非请不能擅入,因而这里一向是他难得呼吸放松的地方,不用戴着那张平板的面具。
这笑,自然惑人。
“你知道就好。”他轻徐的声音传开,内含了三分怒意,七分欣然。
不知是为自己想明白了这一遭心态转变的原由,还是为对方终于猜到真相,与自己心有灵犀而得的喜意,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小杏脸一红,继而又有些茫然,毕竟这样一来说明她离成功通关不远,可是这一关她过的悠闲自在,基本上没怎么操过心。
当真有点不踏实的感觉。
她一不踏实,就想找点踏实的东西,让自己掐一掐,感受感受。
然而还没等她的魔抓伸到裴藏跟前,竟发觉腰上一紧,身子忽然腾了空。眼前的事物晃了晃,再转眼就已经坐在了药柜前台子上,边上还散落着一把附子,底下压着油黄纸,飘来阵阵草药的香气。
她指头微动,终于忍不住一把掐到人腮帮子上,自己鼓着嘴,皱着眉,不很高兴的控诉:“你干嘛!”
“个子委实太矮了。”他认真地叹息,望进她眼睛里的目光却是柔软。
脸颊上终于一痛。
对方气的下了死手。
他好像看出她情绪不对劲,握上她放在自己颊边轻颤的手问:“怎么了。”
“不知道。”她低了低眼,软糯地嗓音跟着低如呢喃,“不太真实。”
她顿了顿,又兀自接着道:“你和我说命数相缠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更喜欢你了。可现在你承认自己吃味,我却有些觉得——你大抵是有点喜欢我的。”
饶是裴藏经常出人意表,也被她的言语弄的愣了愣,才噗嗤笑了:“尤素颜,你这是又犯痴症了。我说甜言蜜语你不高兴,说我生气你就高兴了。”
“你也说是甜言蜜语。”她晃了晃腿儿,瞥他一眼,“母后说了,男人的甜言蜜语最信不得,没一句是真的。”
“但是情绪总是真的。”她眯着眼,像是回味他刚刚时隐时现的怒意。
他被气乐了。
半晌才迫近她的身,压的她双腿不得随意动弹,熄了嚣张气焰。又以牙还牙的捏了捏她的面颊:“喜欢我吃味,嗯?”
“唔……”疼。
“以后机会多的是……”他声音渐低,淹没于二人轻轻贴合的唇间,过不久又响起,“只要完颜宗翰一日不离皇城。”
轻如羽毛的轻吻。
和江霆那咬人的架势一比,当真是让她有了几分恍惚。
其实是按着个人性格而不一样的表达而已,但都让她觉得被喜爱,被疼宠。接着,又是无边无际的愧疚,翻涌滚动。
倾城是真的死了,她也终究会走的。
“裴大人,在你完完全全地喜欢我之前,把解药制作出来吧。”她秋水剪瞳一弯,又是如素日一样的笑颜,只是多了诚恳之色。
他不解地蹙了蹙眉,目不错珠的看她。
“这样,在他们知道你喜欢的是谁之后,就会夸赞你的好眼光啦。不会再成日怜悯你被当朝第一无盐公主喜欢。”
她昂了昂下巴,像个小战士一样,给了一个十分夸张的答案。
他眼神闪过一瞬间的冷冽,像是想到了她自小的处境,连带着自己给她的,有些心疼,又有些愧疚。
顺从她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小杏却抬头心想,就算是精神上的鼓励也好,至少在你失去倾城之后,可以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被人夸耀的那副平板面具,你一定可以彻彻底底地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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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段时间过的很开心。
两人皆是坦诚了感情,偶尔别扭别扭增添情趣,其余时间竟是相处的很自然。就连点燃醋桶的导火线——完颜宗翰,都好像知趣一般不再找小杏,只是自己优哉游哉的逛着皇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无论如何,这也不关他们俩的事。
因为事情机密,不能找别人帮忙,小杏只好边学边看,充个一半再半的半吊子给裴太医打下手。至少让抓当归的时候,不能抓到砒霜就是了。
手感练的勤,到后来驾轻就熟,偶尔秤都不必,一抓就是精确的剂量。
但是偶尔,也会被木耳那家伙一扑扑翻了称好的药材。偏偏如今已经不会只顾埋首的男人偏着它,让木耳更是嚣张,踮着爪子,迈着猫步,一路踩着散乱于地的珍贵药材,逶迤离去。
只留下“小佣人”苏小杏,无奈地扶着额,蹲□去捡。
但是男人通常在欣赏过她没可奈何的小模样之后,又会走来与她一同收拾,并且挨的极近。时而情不自禁,就摸摸她滑缎似的乌发,揉乱了,再摸摸她白玉细腻的耳朵,抚弄的动作变得轻而暧昧。
小杏想着,过了青春期许久都还没恋爱过的男人,能忍到这份上也不容易。就纵容他去了。
他确实也不敢做的更过。
从夏季到秋季,再到入冬,连小杏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最顺利的一关,她在这里度过的时间却是最长的。
或许是自己强烈想补偿对方的心里起了作用吧?
然而她才一想起这个念头,就马上觉得,如果是佛祖把她丢过来的尚且有这个可能,至于那些吸血鬼一样的投资制作公司,就绝对不可能了。
终于在冬末的时候,裴藏从小杏利用公主身份寻来的一些密文脉案里研究出了那副药,继而成功解得了它的药效。
当然,那些身上带着药已经深入骨髓的人已经难以改变了,但稚龄幼童至翩翩少年都还有这样的机会。
“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对?”他拿着解药,眼里的迟疑就像初识时,问她他是否当真丑陋一样,有点难言的沮丧和不安,只是少了一份如影随形的阴霾。
她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毕竟审美观这个东西,即使再次颠覆之后,也是有人长得丑,有人长得美;有人觉得对方丑,有人觉得自己美。
不过是从祸害了这批人,转而去祸害另外一批人罢了。
“你不是只想解救自己吗。”她踮脚捧起他的脸,珍惜而认真地望入他眼里,轻吻一落:“而我,想要你达成心愿。”
他大手抚上她的后脑勺,渐渐地,再次揉乱了她的头发。
心,也跟着乱了。
、54第五关·白兔
雕花门向两边洞开;风拂横槛吹进室中,仿佛惹的雪狐皮毛倾倒颤动;而铺设绣翠竹暗纹的浅青长榻上;此时正格格不入地交缠着两具身体。
男子青衫微乱,被女子压在榻间,明明生就一张冷隽的容颜;眼下却颤着浓黑的睫毛,压制的欲念浮出眼底;双颊微红,显得颇为狼狈。
女子更是难过,压在人身上也不过是乱蹭乱动,须臾;猛然张开嫣红的小口呼吸,如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痉挛起来,一直到男子察觉不对,翻身将她压到身下检查,才呼吸一滞,整个人彻底软了下来。
元曦瞳孔一缩,用灵识查探对方元气时方松了一口气,气数未尽,只怕是一时遭了反噬,不能很好的控制灵力流窜方才晕厥。
然而没等他退开身,身下的人就幽幽转醒,然后——
他被一脚踹了下去。
就是神仙也有脾气,更何况他们只是修仙之人,离那一步还太过遥远。元曦此时已是又恼又悔,恨不得没有因为一时心善,将这个恩将仇报地祸害带回来。
他本是尊族长之命,将穆家寄养在尘世穆府的女儿带回结亲,听说穆家女儿情形特殊,具体为何寄养尘世他却不知,也没兴趣仔细问清。虽说是要结亲,但既是不曾熟悉,也就谈不上有多想了解了。
在这方面,他向来冷情冷性。不对不被自己知道的是给予好奇。
来到长安城后,因不可妄动仙法,无法带走一个大活人后再消除别人的记忆,他便想到准备用求娶的方式迎回。左右他二人迟早都是要结为道侣的,多一场尘世的婚宴也无不可。
只是没想到将将下聘,就传来对方坠马暴毙的消息,他对对方并无情感,倒不觉得如何。亏空了十几年不曾引气入体,对方如凡人一般脆弱自无可疑之处。唯可惜任务不成。
用族中秘法先行传讯后,他正着手布置阵法,偶一日去得坊间,却发现了一只灵力耗尽不成人形的兔妖。他观它身上并无杀生之气,且神情萎靡,不由心软带回元府,喂以丹药疗伤。
“元曦!?”糯糯地少女音自榻上发出,像是极吃惊自己坐在地上的情形。半点愧疚也无,像是他有这样地怪癖一般。
……还有什么比恶人先告状更让人恼火?
他也不知对方究竟练的什么功法走火入魔,按理说,妖族功法皆天生自得,浑然天成之物少有不适合的。而且一只兔妖,走火入魔时居然是情动——更甚至连带着碰到她的人都情动不已。
他因她堪堪化为人形没有防备,才被她扑在了榻上。
“好了?”他站起身,喜怒不形于色地掸了掸衣角。本是关怀的话语,声音里却并无一丝一毫地温度。
刚刚苏醒的小杏一下没反应过来,险些要将他当成强迫少女的渣男,再给他一脚。
须知她睁眼时只感觉男子沉沉地重量压迫在身上,目光游走(其实是在检查是否安好),心里惊慌,本能地反应自是想推离对方再说。
谁知把人推下去后,也瞧见了正脸,正正是第三关时,曾因少年少女嬉玩而“搭讪”过的男人。
也就是说,这一关她回到了相同的时空?
少女的眉宇间掠过一丝茫然,配以她雪白的肌肤,冉冉如日的红瞳,显得纯稚而妩媚。尤且她如今衣衫半褪,裸着香肩,即便压着衣缘一手捂在前胸,只看锁骨与白弯地颈儿也是香甜可口。
窗外溯雪回风,雕花门“啪”地阖上一扇,惊醒了屋中默然对峙的两人。
元曦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浮动的香气未歇,没过多久,少女的双颊又开始妖异地烧了起来。
他心里叹一口气,一时倒颇为踌躇。
将人带回,又看着人死去,断不是他的性子。至少也要勉力一试。但若是真要二者结合才可保她性命,他又觉得这对于双方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而且看她方才恩将仇报的行径,似乎全然不能接受。
小杏才想搜寻一下记忆,就发现身体不可控制的升温,血液像燃沸了的水,滚滚的烧开了,将要满溢出来。
她像虾米一样地蜷缩,连圆白地脚趾都缩了起来。双手环抱,阻止自己脑海里想要撕扯衣物的命令。
“你、你下药……”她哑着声。
他冷道:“是你练功走火入魔,与我何干。”
小杏经过他刚刚的询问,自是知道必不是对方下药。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激的对方以最快地速度说出原因,好想对策罢了。
更何况溪上觑他的那一眼印象深刻,对方也着实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
“我该,唔,我该怎么办……”骨子里像被蚂蚁啃食一般的痒开始挠心挠肺,比起费力地搜寻记忆然后寻找解除的方法,不如问眼前的人比较快。
见女子不像刚刚一样毫无理智的扑上来,元曦有些疑惑。按理房间里的气息愈浓,对方应该会更加煎熬,但她却只是环抱着自己,缩在榻上冷汗涔涔。问他时显然是在冷静的寻找出路。
他记得曾在书中看到,妖修多为奸恶之人,只有雪兔一族较为异类,淳和朴实。且族中稚子多单纯懵懂,不擅说谎。
她虽修成人形,年纪却不大,看着确实像不知道自己的症状。
“有两个方法。一为与你功法相同的人为你求的解法,二则与男子交欢。”这般常人羞于启口的事,元曦却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幸而小杏是现代人,闻言也没有觉得太过羞涩,只是眉头紧蹙——思索的同时,还因着身体难受之故。
除开榻上春光泄露,苦苦挣扎地少女,又是一室寂静。
直到小杏咬着唇,抑不住地自喉间溢出一道呻吟,元曦方眉宇微动,几不可察的皱了皱,心里又是一叹。
虽说雪兔一族懵懂单纯,如今看来却还有着坚韧倔强的品性。
他只得道:“我原以为你难以忍受便没有提,其实还有第三个法子,治标不治本,且还耗损修行。你若愿意,我就去取清心丹,你服下后再忍过几个时辰,兴许能忍得过去。”
其实他要不说,小杏也快受不住了。她能撑到现在,全靠着打小养成的自制力和忍耐力,但走火入魔的副作用又岂是她能尝到过的?实在非常人所能忍。
既知对方一直待在身旁没动,就明白他虽然不十分情愿,还是肯纡尊降贵给她解除身上这个坑爹的状态。人都是这样,不见棺材不掉泪,她想不出法子,却也实在难以选择。
就一直熬到了现在。
第三个法子虽然听起来很不怎么样,却是现如今小杏最能接受的了,她忍着刻骨地难耐点了点头。难忍压抑地吐字:“有劳。”
“无妨。”
这个女子倒是让他刮目相看,比那些只爱花花草草或胭脂水粉的同族姐妹要好的多。基于这份好感,清心丹虽是他的珍藏,拿来救人也没什么。权当结一回善缘,留待后报。
服了丹药,尽管她能感到体内乱窜的奇异乱流,却并不懂得疏导之法,只是凭着感觉和身体里留下的记忆,逐渐地将它们导入正轨。
这就好比生病,病人总会自己下意识地知道哪些治疗有效,哪些无效。偶尔错一回,得了记性,下回就能牢牢记住了。
因而小杏吃了几回苦,深觉筋脉都断了几根似的,方慢慢平稳了下来。烫热和痒意,都像退潮一般,在一波猛烈地冲击后,交回了身体的主导权。尽管被袭击过的浅滩已经狼狈不堪。
小杏躺在榻子上,就像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
一来就遭了这么大一场罪,就是爱洁的她都忍不住在虚弱的同时先搜寻一回大脑,弄清现在被动的状况,好予以改变。
而脑子里的记忆更是没有辜负她所望,给她呈现了一个狗血的言情故事。
简而言之,就是一出《小白兔报恩记》。
出身雪兔族的小白兔,天资聪颖,很早就修炼成了人形,但是因为雪兔族爱好和平,实战经验不高。
于是,她先是在正魔大战被误伤时,让经过的狐族师兄救了一命,然后就屁颠颠的跟在对方身边做牛做马,像田螺姑娘一样默默报答恩情。而把她当女佣使了几年的狼族师傅忽然觉得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