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哼。”一群被挑剔了半天的姑娘不高兴的跺跺脚,别开脸俱是散了。
不就是冰水么,她们脚底下踩的都是,要早说出来,她们那儿也有啊。白叫个丫头片子占了先,真是气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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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橘方才一席话皆是照着小杏吩咐的来说,她也颇是好奇怎么席公子就应了。不过这是好事呀,她喜滋滋迎了席况进门,顺从小杏的安排阖门退出,连糕点热茶也不曾上。
席况两只脚才站定,就听到后面的关门声,他没多问。只扫视了一眼屋中的环境,尚算整齐,就是各色精致的小件儿放的太多,让他不喜。
云漪的房间倒如她的人一般,淡如月霜,纤尘不染。
面纱掩却琼鼻樱唇,小杏着一袭纯白衣裳端着铜盆走出来,她青丝松松系在背后,说是准备,好似只准备了手里的冰水一般。全然没因他的到来而喜不自禁。
她顺着席况的视线看过去,琥珀凝光而冷,尾音微勾:“上一任房主布置的,不好?”
这声音……
席况怔忪片刻,继而回过神来。
其实,旁人不知道,他除了爱洁,还喜好声音好听的人。倘若那人气质、容貌干净,他通常会多给予几分宽容。
不过青楼里几乎没有气质干净地,云漪算是一个特例。
至于眼前的女子,他打量片刻,唇角一翘,尚算满意。虽然看不见五官,但就感觉来说,云漪是如月霜一般清冷,而她则是白雪,触之生寒。也许久之,会一寸一寸冻及人的掌心。
灼人,但——干净。
“下回换了。”他直言自己的不喜。
小杏也没有纠缠,她将铜盆放下,对他道:“公子更衣罢。”
方才她凭栏而望,因为视角独特,且又想多加了解攻略对象,将他全身打量了一遍,不经意地发现了他自袖口滴落到衣摆的血珠。
他受伤,可是她的机会。
要放到寻常时候,和一群女人相争不易出挑,即便让他选中,他也不会高看你一分。倒不如让他自己因为疑惑走上来,无形中抬高自己的地位。不会随时被他抛回到女人堆里。
他眼角微微上挑,露出今日第一个笑容,自然而然地唤她:“沅沅也太心急了。”
“我……奴家刚才就说了,我性子急。”她毕竟来自现代,用不惯这自称,原是颇为冷淡的一句话,因她混乱了一霎,倒有些惹人好笑。
席况觑她一眼,撩袍而坐,从怀中取出一瓶药放在旁边。然后动作干脆地将外袍褪及腰间,鲜红的血自纯白的中衣里渗透而出,清晰可见。
“既然沅沅着急,我岂有不应之理。”他身子微斜,话里虽是调笑,唇边却不见笑,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空气中亦散发出淡淡的血腥之气,小杏微微屏息,然后上前替他揭开那一层白布,幸而血还未凝,不必用剪刀强行剪开。她先用冰水清洗伤口,然后抽出药瓶的塞口,把药粉均匀的撒在伤口之上,期间明显的看到他肌肉轻微地抽搐起来。
“公子好定力。”
“其实很疼。”席况看着她,“不如沅沅唱一首十八摸,教我不再想着它。”这么好的声音,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吐,他可是一点都不满意。
在青楼里待久了,自然而然地会被这些唱词熏染。小杏上药的手一顿,毫无违和地张口即唱:“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兮瘾人……”
淫靡的唱词,由这妩媚的嗓音娓娓拖曳,就像是剔了外肉,只剩下肉中骨,骨中髓,被醉在酒坛子里,疼的旖旎醉人。
连伸出坛口外一寸都不肯,宁愿醉死罢了。
席况狭长地双眸眯起,手指轻叩,跟着打起节拍,竟是很认真的听着。
他原是没想到她看上去冰冷冷的模样,不加忸怩拒绝地就唱了。而且唱起来竟有这样的效果,清冷与妩媚交织,有一刹那形成了矛盾的调和。
感觉很美。
“哥哥,哥哥,你是不是在里面——”外面的拍门声骤然响起,打断了歌声。
席况听见这声音,沉醉于歌声的眼睛慢慢睁开。他调整了一下状态,无奈地叹口气。幸而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他重新披上外袍,落下一句:“今天的事,不得外传。”襟口还松着,没再多回头看一眼,抬步走了出去。
外面儿的人长着一张清秀可爱的脸蛋儿,连带娇脆的嗓音,都给人以邻家妹妹的感觉。
她原是嘟着嘴,满面的不高兴。一见哥哥走出来,便欢喜地上前挽了他的胳膊:“舒妄言说你大概今天能回来,我就找来了。咦,哥哥你怎么了?”
伤口被压到了。
不过这没什么,他动了动胳膊,调好姿势。腾出另一只手摸摸她的脑袋:“在家等我就是了,何必来这里。”
“人家想你了嘛……”
兄妹二人往楼下去,声音愈渐轻了。
小杏手扶门框,想起方才席况的妹妹看来的眼神,不禁若有所思。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本是要关门,不经意间扫见栏杆对面站着一人,表情神态,俱是引人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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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风,查一下她的身份,若是可疑,即刻上报。”席况当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样放心,只交代一句就能把她发现自己伤口的事撇过不谈。
马车一停在山庄外,他便淡然启口。
一道残影出现在马车旁边,他低首领命:“是。”转瞬又消失不见。
“哥哥要查谁?”席蓓蓓已经下了马车,听见这句不禁回头去问,眼里闪着好奇的光芒。
“不重要,你不用知道。”席况笑了笑,“先进去,哥哥给你带了礼物,你一定喜欢。”
“哦。”
席蓓蓓笑吟吟地应了一句。但在席况看不见的角落,她的眉尖有一瞬间蹙起,似有几分心焦。
她虽只是席家收养的孩子,因为和席况从小相伴到大,席况非常疼爱自己。然而,既是没有血缘的束缚,为什么她想尽办法,都无法让席况爱上自己?
、13第二关·青楼
那日凭栏而望的人,却是四娘口中正在接待旧客的云漪。
她袭一身月白,犹如月华流泻,于寂寞空庭中朦胧胧披了一层霜,清丽出尘,超凡脱俗。倘要五官分论,不见得美,但拼合在一起,仿若浑然天成,与她淡泊的气质相辅相成。
她寒夜星子般的眼眸对着席况离开的背影显露出几分痴迷和怅惘,又夹杂着悔和怨。似乎在恨他不肯多看她一眼,甚至转身离开时,全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倾心痴恋?
苏小杏揣思着那样的可能。明明说有旧客,却伫立在那里,仿佛已成了一座石固的雕像,望着席况的背影发傻。可见有客是假,想试探对方的心意才是真。
然而席况先是应了自己的邀约,后来又任妹妹挽着,头也不回的走了。看她一眼都不曾,真不知她当时的心情如何。
她这样想着,不免又抬头多看了对面满脸漠然地云漪一眼。
“沅姐姐,沅、姐、姐——”陶冶倚到小杏身边,戳了戳她的面纱,笑眯了一双月牙儿眼,“你发呆看着云姐姐做什么,快吃菜呀。这一道糯米莲藕甜津津地,我最喜欢吃了。”
她说着,夹了一筷子藕片放到小杏的碗里。
小杏这才发现,自己在筵席上思考有关任务的事想怔了。
“恰恰啼”除了装潢布置,姑娘成色,其区别于其它青楼的,还有一样,就是各色大小不断的活动。不得不说,四娘人娇面嫩,却是难得的智慧型人才。诸如这一回的聚餐,听说每逢十五月圆都要举办一次,邀近期的几位常客一聚,赏月、赏酒、赏美人。
而楼里的姑娘们则有别于素日的调香弄粉,皆要习一道菜品,为客洗手作羹汤。客人们点评选出个魁首,四娘自有奖赏。
这其实也是别有意趣的品花大会。平日客一来,姑娘们俱是花枝招展,仓促之间自然是挑花了眼,不一定能选到自己满意的。借此机会,便能好好赏一赏楼里的各大名花,挑一枝可心可意的以待后品。
小杏半撩面纱,咬出一口藕丝,脆甜地藕,软香的糯米,吃完后齿颊留香。她冲她点点头,表明“好吃”的意思,陶冶顿时心花怒放。嘻嘻,其实这道菜是她做的。
“陶冶,云漪和席公子的事,你知道吗?”小杏趁她高兴,轻声问了一句。
陶冶歪头:“云漪姐?沅姐姐怎么问这个……哦!我忘了姐姐也接过席公子的客,姐姐是想……”
“席公子是我第一位客人。”小杏含糊着道,“想了解他仔细一些。”
“这样呀。其实我只比沅姐姐早一些时候进来,知道的不多,不过姊妹们聊天常常会提到席公子。”陶冶回想了一下,“听她们的意思,席公子为人大方,背景雄厚,谁拢住了他那就是抱住了金饭碗,不愁吃穿啦。”
小杏想听的自然不是这个,她斟酌着问:“我看他,似乎多是来找云漪?”
“这也不是,在云漪姐之前还有几个姐姐也得了他的眼,只是后来云漪姐来了,席公子就不大愿意找别人了。所以她们都对云漪姐羡慕的要命……”陶冶声音逐低,不过听着仍是笑嘻嘻地,“也有人拈酸,说云漪姐姐对席公子有爱慕之情,为此夜夜伤神,伊人憔悴。席公子那样的人家,肯宠她一二分就算好了,哪里有她痴心妄想的份。”
后头几句她语调稍变,十足是别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口吻。
小杏听她唱念做打,心里笑了笑,又寻思起来。
那些人虽然拈酸,说的事却有几分真。云漪对席况确有真情,只是方法用错了。就她收集观察的信息来看,席况那样的人,因出身良好,自矜自傲,做不来纡尊降贵的事。云漪想通过偶尔一次的变化让他主动问询自己,放在这个男人身上大抵行不通。
依他的想法,你回应他是应该的,纵然你有一日不肯理他了,他也无所谓。
他站在极高的位置下望,根本无须斤斤计较。
或许,直来直往会好一些?小杏有些犹豫。
“陶冶……”她正想再多问一些,身边给她夹菜的小姑娘却已经不在原地了。
她扫视四周,入了下半场,酒酣人醉,客人与姑娘们之间搂搂抱抱或喂食或亲嘴儿的现象渐渐显现。聚餐借的是素日开酒局的场地,将几间屋子的隔断抽去形成,到了下晌,四娘已在众人不知不觉间收拾过场地,叫人将隔断安了回去,有客人动情起兴,便哄着看中的姑娘进了小间儿。
“沅姑娘可是在寻陶冶姑娘?”
苏小杏转过身,来人彬彬有礼,眸中含笑,却是歪缠过她几次的陈公子。他缠她的行径也不似泼皮无赖,多是用言语相堵,想必书看了不少,口才还不错。
“陈公子。”她福了福身。
“我看见陶冶姑娘跟着一个蓝衣的客人走了。”陈公子对她的冷淡不甚在意,接着笑道,“正好,我有事请沅姑娘帮忙。”
“公子请说。”
“还是旧托。”那陈公子微微一笑,“麻烦姑娘了。”
就是说要画春宫了。苏小杏抿了抿唇,其实于私心来说,她不太喜欢看人私密的东西。不过一个行当有一个行当的规矩,比起接客,看活春宫接受起来更为容易些。
话说回来,这鬼主意就是她自己想的好像。
“作画用的物具……”
“沅姑娘不必担心,东西我都已经在小间备下了。”陈公子笑道,复做了个“请”的手势,“沅姑娘这边走。”
小杏惯性地抚上面纱,确认安好后点头跟随其后。隔断用的格子门隔音效果不佳,沿路几个小间里暧昧的喘息和娇吟声不断,仿佛受这影响,小杏心里有躁意微微升起,她再一次确认面纱无恙,方踏实一些。
陈公子预留的小间里布置简单,一张软榻,一张置了金鸭熏炉的雕漆几,旁边确实摆了纸笔砚台。小杏跟着他走进去,终发现一点不对劲之处,她蹙眉:“陈公子,不知您今日择的是哪位姑娘?”
陈公子回身正欲与她说,眼睛扫到小杏的后方,笑迎过去:“潋滟,你来了。”
小杏心下稍松,虽然早与她结了仇,不过有另一个人在场……不对!她悚然一惊,潋滟被罚了一个月不许挂牌,也就是不得接客,如何会参加这赏花聚会?
他撒谎!
她倏然转身,正看见门被陈公子合上,她感觉不对准备阻止他,然而迈出的双腿一软,四肢仿若提不起一星半点的力气。险要坐到地上时,被抢上前来的陈公子抱了个正着。
是熏炉?
该死的,青楼里本就有许多增加情趣的东西,她防不胜防。小杏偏脸看向烟丝袅袅的金鸭,指甲狠狠地掐进手掌心里,希望这烟没有迷惑心志的作用。
倘若是为了任务有个一夜情她也不是不能接受,身为现代人,这方面的例子见过不少,孤儿院认识的好友花花在酒吧打工,曾有过几次和她汇报“战果”。按花花的话来说,她是在不用浪费(打工的)时间温养感情的状态下,解决她迫切的心理需求。
但是这样额外出的幺蛾子,就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了。
“沅沅。”
陈公子陈生将渴慕已久的美人儿抱在怀里,心情自是激动万分,他将小杏抱到榻子上,身子压下,抚上她面纱轻扬的面颊。如心中所想,掌下的肌肤光滑溜手,他喜不自禁,不由亲了亲面纱,嗓音沙哑:“沅沅,我、我想你很久了……做梦都想。”
小杏这才发现他的瞳孔略有些涣散,眼眶微红,必是酒宴中喝了不少酒。
她目光冷凝的看着他:“陈公子,我以为你不是会用这等卑劣手段的人。”眼睛倒是冷峻,但因为中药的缘故,声音细软的与小猫无异。
说是推拒,更像给人挠痒。
陈公子笑起来,他埋首在她颈侧,享受般地嗅了嗅:“沅沅真香,我就知道……沅沅身上的香味就该是这样……”
小杏第一次有了爆粗的冲动,陷入幻想中的男人惹不起!这根本是鸡同鸭讲好嘛!
她试着动动腿,才抬起一点就因无力软了下去。不过身体暂时没有其它不适的感觉,想必陈生就是想束缚住她,让她不能动而已。
“陈公子,话本中的故事不可信。”她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以为我长得好看,不过是陷入了自己的想象。实际上我用纱巾遮脸,就是因为自卑……”
其实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话不是很有说服力……要是她长得丑,四娘怎么会让她当姑娘。做个女画师就是了。
更糟的是,她脸上的红点褪的差不多了,即便还剩下几星,她也不能保证陈生会不会因为醉酒视线模糊,根本不往心里去。
“沅沅不可妄自菲薄。”陈生着迷的看着她,在她颈侧印下一吻,声音痴迷而沙哑,“沅沅的声音犹如天籁,怎么会长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