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永文走了进来。
上次宴会过后,阿蕙也好几个月没有遇到他。
他一如既往那般斯文倜傥,文质彬彬,看上去人畜无害。
“我是打算来游泳的,不成想偶遇了你。”沈永文笑着对阿蕙说。
是偶遇还是故意来撞阿蕙的,阿蕙不置可否。
她笑了笑,喊了声沈主任:“我带孩子们过来玩。”
沈永文的目光就锁在泳池里一群嬉闹的孩子身上。他唇角微落,有点讥嘲对阿蕙说:“看不出来,你如今倒喜欢孩子了。以前你可是很讨厌孩子的。”
阿蕙眼眸一沉。
她和沈永文结婚之后一直没有孩子。
去年她怀着兆年,很害怕孩子掉了,照顾她饮食的老婆子为了让她自己警惕旁人下手,就端了些落胎或者绝育的药物给她闻,让她记住味道,下次闻到了类似的千万不要吃下去。
阿蕙隐约记得,绝育药的味道很熟悉。前世她和沈永文结婚之后,她在饭菜里经常有那种滋味。
可是她不知道是自己的潜意识虚构出来的,还是真实的,就不太敢确认,毕竟相隔了几十年。
前尘往事,都是尘归尘土归土,后来阿蕙就没放在心上。
廖士尧和孩子,才是阿蕙生活的全部,阿蕙早已不去想关于沈永文的点滴。
直到这一刻,她才想起了前事:前世她和沈永文结婚,一直没有孩子。沈永文大概根本不想她替他诞下孩子吧?
那么,绝育药,是真有其事吗?
阿蕙心头泛起了阵阵凉意。
“我一直很喜欢孩子,甚至做梦都想生个孩子。”阿蕙笑着对沈永文道,“只可惜遇人不淑,没机会生一个。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挺幸运的。那人也不配我替他生儿育女!”
沈永文唇角一挑,冷意就渗了出来。
“你的生活永远都那么顺心。”沈永文瞬间又恢复了淡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比任何人都厉害……有时候我都很佩服你。”
阿蕙只是笑了笑。
她没有立场去反驳。
当年她嫁给沈永文,目的很明显,她是为了情报。
沈永文说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阿蕙不能否认。
只是那场婚姻里,到底谁骗了骗?
不管是什么龌蹉而结合,沈永文最后还是心一软救了阿蕙,而她为沈永文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不管他是前世怀着目的和阿蕙结婚。还是今生给廖士尧下绊,阿蕙都应该原谅他一次。
她没有继续和沈永文斗嘴,笑着道:“沈主任,我先过去了。”
她没有接沈永文的话。
沈永文却上前几步,低声对阿蕙说:“楚楚。你现在对生活是不是特别有诚意?而且,你对你的诚意很骄傲?”
阿蕙心头一颤。
她的头低垂着,没有去看沈永文的表情。
“当初你怎么就不能拿出半点诚意对我?”沈永文笑容安静。声音温柔,“我也一直很喜欢孩子,甚至做梦都想要个孩子!不配生儿育女的人,是你!”
阿蕙的手指紧紧攥在了一起。
她咬着唇,甚至咬出了血丝。
沈永文却已经走远了。
从体育馆回去,兆慎很开心,阿蕙却神色淡淡的。
晚上,阿蕙问廖士尧:“你喜欢我吗?”
廖士尧微愣。
他看了阿蕙好几眼。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当年向阿蕙求婚的时候,阿蕙问过一次,你喜欢我吗。后来。她就再也没有提过。
怎么今日突然问这个?
喜欢吗?
廖士尧心头一紧: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当然喜欢,她聪明又热情,对他尽到了妻子应该有的责任。替他生了女儿。对他和他的孩子们都很好,怎么会不喜欢?
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廖士尧半年前跟阿蕙生气,是因为他觉得阿蕙不喜欢他。可是他很少去表达他对阿蕙的喜欢。
所以,她才会主动问?
“喜欢!”廖士尧搂住了她。
“喜欢就好。”阿蕙声音讷讷的,“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的婚姻不仅仅是诚意和感动,而是感情。廖士尧,我只喜欢你。不管之前我喜欢过谁,今后我只喜欢你!”
她好像对婚姻很没有自信。
她总是患得患失,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向她求婚时,他没有回答那句喜欢?
廖士尧对阿蕙的心结,突然之间就解开了:他怪她故作柔情,她又何尝不是在等待他的感情?
她不欠他什么的啊!
“我也……只喜欢你!”廖士尧说出来,就觉得声音不自然。他不习惯这样表达感情。
可阿蕙还是想听到,所以他应该说给她听,让她放心,“……我从前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今后也不会喜欢任何人,只有你。所以,我喜欢你更多……”
说完,廖士尧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要是一年前,廖士尧打死都不相信自己会说这种肉麻的话。可现在,他居然说了。
婚姻让他变了很多。
可阿蕙听完,却轻笑着往他怀里钻,让廖士尧好受了一点。
这种你侬我侬时的空话,阿蕙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她还是很高兴的。
“你很害怕咱们婚姻出问题。”廖士尧一针见血,“为什么?你是不相信我吗?”
这个问题,是阿蕙最无法回答的。
为什么害怕?
阿蕙心里总有一根弦绷着……
再说了,婚姻是否破裂,除了信任之后,还有感情吧?
“我信,我信!”阿蕙紧紧搂住了廖士尧的腰,似搂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般!
******
沈永文回到自己的官邸,把夹在日记本里的五张粉红纸币拿出来,仔细摊在面前。
他盯着那钱,看了整整两个小时没有动。
“只要我不死,我保你平安无事。”他想起前世对阿蕙的承诺。
前世,他给过阿蕙退路,给了她选择。
她却没有选择他。
第197章
七月的南京城,天气酷热。
廖士尧不管是居家还是外出,衣着严谨。
阿蕙就笑他:“你也不怕中暑。在家里打个赤膊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娘们!看到没有,你不打赤膊,家里的佣人都跟着热,没人敢宽衣。”
“我不习惯,从小我们兄弟就没有打赤膊过夏的。”廖士尧也笑,“家里佣人打赤膊,像什么样子?又不是挑粪的。”
然后他又说,“这点热算什么?汉口比南京热多了。”
他从小在汉口长大。
阿蕙就不再劝了。
廖士尧也出门处理公务。
阿蕙当天接到了茂城的回信:大哥开了家银行,已经得到了批准,宁雍跟大哥合资。
多财善贾,他利用职权,和宁雍又开了家电讯公司。
因为大哥从政、阿蕙嫁给廖士尧的关系,赵家在茂城的地位已经渐渐上升。三哥的公司很赚钱,家里还有几家烟馆和赌场,大哥身边不缺钱财周转。
宁雍的生意原先就是和市政府、军政府挂钩。他暗中也给了大哥不少钱。
钱财上打点得过去,廖士尧又支持他,大哥在政绩南京这边都有耳闻。
这是那些拜访阿蕙的夫人们告诉阿蕙的,说她哥哥在茂城颇有作为,南京的高层很赏识他。
短短半年呢……
天气一日日热起来,阿蕙除了照顾兆年,更多的是关心兆慎,怕他跑到河里去凫水。
她就无法兼顾兆禹和明芜了。
好在两个孩子原本就安静乖巧,不需要阿蕙操心。
酷热的时候,武馆放了半个月的假。
兆慎就不知道该干嘛了。
阿蕙天天拉着他,逼迫他念书。他不愿意,却不敢忤逆阿蕙,总是趴在那里睡觉。气的阿蕙恨不能拿把戒尺来。
廖士尧就劝阿蕙说:“你想想他以前,不弄点破坏就手痒,又好吃又好动。现在呢,虽然不爱念书,却也不调皮捣蛋,比以前好了……”
阿蕙就笑起来。
兆慎见二叔替他说话。一溜烟跑了,去了后面找兆年玩。
兆年不满四个月,小小的,兆慎拿手戳她,她就抓住兆慎的手不放。
阿蕙追过来时。兆慎大喜,说:“二婶二婶,年妹妹喜欢我呢!”
后来。他没事就爱到兆年这边玩。
他要抱兆年,乳娘不让,怕他力气小跌了孩子。
阿蕙道:“二少习武的,力气比你大!让他抱,兄妹之间多亲热些。”
乳娘就战战兢兢在一旁守着。
兆慎抱得有点紧,兆年哇的一声哭了。乳娘忙要上去接过来。
阿蕙就快步上前,教兆慎如何抱着,兆年才会舒服。
渐渐的。兆慎学会了抱孩子,兆年也不哭了,乖乖在他怀里。伸手往他脸上抓。
兆慎最没有耐性,如今居然能陪着兆年玩一上午。
半个月的假就在家里逗孩子玩度过了。
等武馆重新开馆,他那天早早就去了。
阿蕙无奈笑了笑。
送了兆慎去武馆。回家又看看家庭教师对小禹和明芜的功课,阿蕙准备回房去看兆年,佣人却突然跑来,对阿蕙说:“外头来了位夫人……她身边的人让您亲自去接。”
阿蕙微讶,什么夫人要她亲自去迎接?
难不成是总统夫人?
阿蕙没见过总统夫人。
她想着,到底是自己家,来了客人去迎迎也没关系。虽然心里觉得那位来客狂妄,还是跟着佣人去了大门口。
结果门房上的佣人说,那位夫人已经进去了,去了前厅。
这就有点失礼了,哪有客人这样闯主人家?
况且这也不是普通人家,这是元帅府!
阿蕙脸一冷,对门房的佣人说:“我说了请客人进来吗?你们怎么那么乖巧?以后不管什么人都能进府,咱们元帅府成了码头?”
房门上的佣人一个哆嗦。
夫人一向和睦,这还是第一次生气呢。
几个人正想赔礼,又听到阿蕙对管家说:“把他们换到厨房去打杂。以后倘若还是不知轻重,就辞退了。”
管家道是。
几个佣人忙上前求饶。
一个说:“夫人,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
另一个说:“……那位夫人身边的随从带着枪,小的不知道她的来历,怕得罪人。”
还有一个说:“夫人饶命,以后定会当好差。”
阿蕙见警示的目的达到了,训了几句,就让他们留下来。
她自己又往前厅去。
骄阳似火,明晃晃的刺眼,阿蕙走了几步,额头已经冒出了汗珠。
往里走了一段路,就是哨楼。
那位狂妄的客人被哨楼的副官拦下了。她身边的随从在发火,要见廖士尧,副官不予理会。
看到阿蕙赶来,副官才上前叩靴行礼,把事情禀告阿蕙:“这位女士要见元帅,却直呼元帅姓名,又没有名帖,属下不知该如何,请夫人示下。”
说着话儿,那位夫人目光就在阿蕙身上转了转,而后,很不屑冷哼着撇开了眼。
她的确够狂妄的。
阿蕙也看她,她带了四名随从,个个高大结实;她大概四十来岁,肌肤瓷白,神态倨傲。
“你去忙吧。”阿蕙挥手让副官退下。
然后她问那位夫人:“请问您是?”
“廖士尧呢?”那位夫人却很冷傲,不搭理阿蕙,“让廖士尧来,他知道我是谁!”
她说话的时候,让人感觉她是来寻仇的。
看这口吻,应该是廖士尧的熟人。
“元帅今日不在家。”阿蕙道,“要不,您明日再来?管家,送客吧。”
说罢,阿蕙转身就要往回走。
既然不肯跟她这个主人说话,那么她也没有必要接待她。
“放肆,在夫人面前如此不敬!”阿蕙刚走一步。那位夫人身边的随从就拦住了阿蕙。
这是廖府啊,阿蕙自己的家!
哨楼的副官们看到有人对阿蕙不敬,一起子弹上膛,对准了这些人。
那位夫人这时才纡尊降贵,看了眼阿蕙:“这是做什么?枪炮无眼,让这些人把枪收起来。小丫头。南京城可不是乡下地方,动刀动枪可是大事。”
“不错,南京城的确不是乡下地方!”阿蕙笑着回应,“该有的礼数应该有。张副官,请这位夫人和这几位去花厅坐坐。问问他们到底干什么来了,居然明目张胆闯元帅府!”
张副官立马叩靴道是。
十几名扛枪副官围了上来,把这位倨傲夫人和四名随从全部包围了起来。
说着话儿。几个人就要下随从的枪。
那个为首的随从看夫人的眼色。
那位夫人冷哼,点点头。
廖府的人就下了随从的枪。
“拿枪容易,还回来就难了!”那位夫人面色不改,“小丫头,你被廖士尧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吧!”
阿蕙也笑笑,挥手让副官把这位夫人和几名随从押了下去。
无缘无故的闹出这么一出,让阿蕙啼笑皆非。
这么一走路,她出了一身汗。回房换了件衣裳。
廖士尧直到晚上才回来。
阿蕙把今日的事告诉了他。
他先是一愣,继而想起什么,站起身问:“人关在哪里的?”
“看押在花厅。”阿蕙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倘若没有猜错,应该是位故人。”廖士尧笑了笑,“你居然把人家关起来?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语气里没有责备。
任何人闯阿蕙的家。阿蕙都有权利扣押她。
况且那个女人的随从带着枪,就算闹到总统那里,阿蕙都有理。所以那位夫人恐吓阿蕙的时候,阿蕙丝毫没有手软。
“既然是故人,咱们看看去?”阿蕙也笑。
廖士尧说好。
夫妻俩去了前面的花厅。
花厅里没有放冰,热得厉害,那位夫人却端坐着,不烦躁、不愤怒,神态阴冷。
她的鬓角都汗湿了。
倒是她的随从,个个面容带怒。
看到廖士尧,却没人敢发作。
看清了那位夫人的面容,廖士尧就笑:“表姐,果然是你。”然后向阿蕙介绍,“这是徐夫人,我的姑母表姐。”
徐夫人这才冷笑:“当不起啊廖帅!你这门,可是越来越难登了!”然后她也看阿蕙,“弄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在家里,妖妖冶冶的,你也不怕人笑话。你就不能正经娶个太太?”
一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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