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清铃低头,手抓着自己的裙摆,有些害羞。
一阵静默无声,当清铃疑惑地抬头的时候,面前空荡荡飘着一朵花瓣叶子,石桥上放在她那朵定情信物,她眨着眼睛,不明所以。
沉歌从身后出现,搭着她的肩,眼神好奇地看着远处,“丫头,你刚刚到底说了什么?我看见那落清尘嗖地一下子跑的没影了。”
清铃回望他,两人对视良久后,清铃的视线飘向那空荡荡的远处:“兴许,他害羞了。”
“……”
就这样清铃的第一次震撼出场,显然由于无名的出现,没有达到预期的良好效果,反而吓跑了落清尘。
博思殿内,厢房中的两人又一番策划后,决定了给落清尘来个美好的第二印象。
自古情爱多风流,自古风流多诗乐,沉歌根据自己这么多年流连各大风月场所的经验之谈,让清铃写首情诗,或者弹个琴做个画什么的给落清尘,给他留下一种美好的印象。
这些年清铃琴棋诗画的教导全部由无名找名师来教导的,她是个天才,没有学不会的,沉歌很自然地认为清铃一定文采风流,画艺超凡。
却并不知,这些年来,虽然清铃这些东西都学了,而且在某个方面达到前后几百年都难以有人超越的成就,可是基于她悟性极高,常常会在原有基础上演化出不同于常人的表现方式,这点是沉歌没有料到的。
当然,清铃也并不知沉歌口中和她所学有什么不一样,于是十分信任这些年来补充无名的空白教导给她许多别人所不齿之事的沉歌,当下决定去跟和誉去借九弦琴,晚上回去再琢磨首诗,月下边奏乐边念诗,给落清尘留下美好的第二印象,沉歌表示十分的支持。
章台殿内,若然帮换好药的和誉缠着纱布,刚刚那道寒剑所伤的触目惊心伤口,让他着实不愤然道:“殿下,不如将此事告诉陛下,让他撤了大将军的职位,抄了他们全家!”
和誉拿起扇子敲到若然的头上道:“若然,别忘了段家的皇位是高家抢的,但也是高家给的。”
“可是……”若然揉着脑袋还想说什么,最终叹了一口气,这大理的国君是殿下的父皇,可是这大理国内的朝中大事或者邻国的外邦交涉,揽大权的却是那姓高的乱臣贼子!当年也不知道保定皇想什么,竟然把皇位禅让给姓高的!给殿下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真想虐死那姓高的!
“好了,别唉声叹气的,在其位司其职,做好你该做的事,其它的我自有计量。”和誉看着若然变幻晦明的大眼,猜测也许他在对高家那几位用什么酷刑,不经摇头轻笑。
就在两人这边包扎,盾然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道:“殿下,巫女过来了。”
“……快,把这桌上的药全部收走。”包扎到一半也顾不上,和誉脸色有些慌乱,赶紧穿好自己的衣衫,整理玉带,盾然和若颜也受他这般紧张感染连忙把药和绷带往一切能塞的地方塞。
在章台殿内由于和誉下令,所有宫人对待清铃的礼要和他等同,所以一路上根本没有人拦着清铃,也不存在什么传报,就像进自己家一样,问了人,冲进了和誉的书房。
此时的和誉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是已经穿戴整齐,右手摇着折扇,左手里拿着一本书,甚是专注地看着,风度翩翩,盾若和若颜像平常一般护立在两侧。
“阿誉。”清铃跑进来,瞧见他在看书,月牙目浸润着笑意。
他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着她,温清着笑意:“是不是又闯祸了?”
清铃捏着权杖,一下子委屈着月牙目,朝他走去:“哪有……”拉着和誉的袖子很是亲昵,“阿誉,我是来跟你借琴的,你那九弦琴借我一用可好?”
那琴据说是晋代一位有名琴师的留下的一把绝世好琴,大理储君段和誉的琴技在各国之间是出了名的好,西夏这几年有意和大理交好,一次国宴上西夏国君把琴赠送给他,甚是珍贵。可是他连想都没想地,拉着她坐在一旁道:“什么好不好,我的东西就是你的,只是……”他突然想起当年知道她学琴,硬是答应她合谋作弄了父皇才求得的佳人一曲,那一曲,尤为惊魂……“你要亲自操琴吗?”
清铃点了点头:“嗯,我要弹奏给一个人听。”
“哦?”和誉来了兴致,谁这么找虐。
“唔……”怕和誉知道她有了思慕的人还如此追求人家笑话她,她瞅着他,有些为难。
“若然,你去把我的琴取来。”他见她不愿意说,也没多逼迫道。
“是。”若然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他受伤的位置,希望清铃千万别碰到殿下的伤口。
若然走后,清铃的手一下子拍向和誉受伤的肩头道:“阿誉你真够义气,那天谢谢你让盾然送过来的药和食物。”虽然那些东西事前无名已经让碧儿送过来了,但是见到盾然突然打地道钻到石牢里,她还是很感动的。
和誉的面色白了白,清铃的手劲不算大,但也恰到好处地牵动到了伤口,一阵静默,额头薄汗点点浸润,握着拳头,他让疼痛缓了缓。
但是这么一下,让清铃突然警觉到他的脸色,“你怎么了?”清铃的脸色也跟着一下子白了起来。
“是不是……”盾然上前一步,未说完的话,被和誉一句:“盾然,你出去帮若然找找那琴,放在寝殿剑旁的案桌上,若然眼力不好。”
盾然怔了怔,看着和誉,甚是不忍,可是和誉只是对他挂着一贯的笑意。
“是。”盾然转身,捏了捏剑,殿下为什么会这样,他当然清楚,他身旁坐得那个女子,一直是他最宝贝的,这些年来殿下一直接受最严格的训练,从一个瘦弱的少年成长到一个从容的王者,这其中最痛的时候他都一直藏着,留给那个女子的,全部是温清的笑脸。
清铃一旁静静地坐着,很乖巧的样子,待到盾若走后,和誉将桌上她一直最爱吃的白玉糕推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也不动声色地拿了一个,两手抓着小口咀嚼着,和誉在一旁给她端了一杯茶,拿起一旁的书似乎想继续看。
“阿誉,我和你讲一个故事。”
“嗯?”
“故事是这样的,有一天你受伤了,瞒着我,我很生气,很难过,吃着糕点思量着要不要和你断交。”她在巫族接受训练的时候,鼻子对药味的敏觉在刚刚一刹那觉醒了。
“……”
书房内,一个红装的绝色女子眼睛有些红红地帮着一个看着她有些痴恋的清俊男子包扎着绷带,兴许是气他受了伤竟然瞒着她,她偶尔下手很重,抬头瞪着那个疼也不叫出来,冒着冷汗用扇子扇着来掩饰心虚的男子。
“你说谁伤了你,巫族最强的蛊我给他下个几个,让他生不如死!”她一直很护短。
他的扇子敲了敲她的头,瞪着她道:“答应我,不准插手这件事。”
月牙目看着他,没有说话,低下头,她继续帮他包扎伤口,自己每次闯祸,他都帮她担着,替他受罚,她也是很讲义气的!不过她懂他的用意。
他看着她的这般沉默,叹了一口气,“清铃,这些年我这般努力,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你背着逃生的少年了,我可以保护段家的王朝,保护你。”
窗外,雀鸟鸣叫,夕阳散落在书房,印着那个男子掩藏的深情,那个女子低头的专注。
“我知道……”
☆、032 月下闲廊
月下,清铃在和誉那边蹭完晚饭准备回司天殿,一路上慢慢地走着,她的手腕灵巧地转动着权杖,红碎石在空中叮叮响着古老而神秘的声音,许久不曾思考国家大事的脑袋,开始转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大理国到和誉他爹这代,高氏权倾朝野,内忧着实严重,国土相近的中庸派吐蕃和拓展派西夏表面交好,背后却虎视眈眈。最近段大叔找她占卜,常常也透露出要传位给和誉的隐秘心思,基于对皇室那些阴谋诡计,她早年深有体会,一番忽悠告诉段大叔现在天象紊乱,不宜传位,也有自己希望和誉活久点的小心思的。
只是没有想到,虽然和誉现在没有登基但已经让人眼红地变成了暗杀目标,如若被段大叔推那个位置,无疑会变成炮灰的,从小和誉一直很有担当,他必定也是甘愿做炮灰的,这也是自己不愿见的。
高氏自从保定皇那得了皇位之后,皇位还没有捂热就又把皇位还给了段大叔,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良心受到谴责还给人家,这本是一件有道德的事情;但是如若你把里面掏空了簒在手上,把壳子还给人家,这就不道德了,就像沉歌说的,明明是个婊子还要立个贞德牌坊让人家去歌颂你,着实很坑爹。
思量着高家那边已经开始动手了,自己怎么也得帮帮从小长大的竹马,那必定得查清一些高家不为人知的秘密,才能在其中做些文章。
基于逻辑矛盾,上次自己本想潜入高府查清当年为何高升泰要把皇位又还给段家,后又想夺回来这件事,修炼了好一阵子的摄心蛊还没有下成功,就被人发现,受伤逃了出来,可见高家防护措施做得着实好,再次闯入高家危险系数还是挺高的,那么……
就在清铃进一步深入思考的时候,一袭白影在风中如鬼影般地飘过,清铃觉得那身影眼熟了些,立马果断地追了上去。
这是个美妙的夜晚,月光的的清辉洒在窗沿上,印着窗前的枝叶,一阵风吹过,斑影重叠,月下站着一个冰肌玉骨的美貌女子,手上拿着一把八孔的短笛,闭眼淡淡地吹着,风撩动她一头墨发和湖水蓝的曳地长裙,犹如一幅画卷般。
半晌,那站在树下一身月牙袍的男子听了一会,撩袍在那棵树下的石头上席地而坐,膝盖上放着一把轻巧的瑶琴,手指可以窥见常年习剑长的茧子,可是由他指尖拨出的的曲子,却柔缓悠扬,配着那女子的淡淡的笛声,说不出的和谐悦耳。
不远处的小树丛后,清铃瞅见这一幕,月牙目里有种见了鬼的震惊,“宛歌,高明清?!神马状况?!”就在她惊讶地几乎出声之际,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清铃转身,纤净的颜,温润的眸,高挺的鼻,落清尘?!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落清尘看着她副受惊的表情,弯起唇,带着笑意道:“你躲在这里又是在和谁偷情?”
清铃的手指了指落清尘捂着他的手,落清尘才放下,清铃捂着心脏平复了一下两番惊诧不已的小心肝,抬头瞅着他道:“本来我自个来看人偷情的,不巧你也在这,如此有缘的话,咱们也来偷情吧。”
“……”
那边美妙的琴笛合奏,突然戛然而止,两个躲在草丛里的人视线也被他们吸引过去,四下安静的只有风声和那对月下对望的男女。
宛歌睁开眼睛,冰冷的双目看着这几日深夜不定时地出现在她窗前的男子,刀削的五官,小麦的肤色,一袭月牙袍衬着他俊挺的身姿,这的确是个好看的男子,可是在她眼里,这世间的男子绝大多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冰寒的目打量他完道:“将军,很闲?”
“还好。”他离她不近但也不算远,一向威严冰冷的双目,看着她敛去眼中冷冽,柔缓着淡淡的笑意。
一阵无话,两人干看着,空中因为两人的冰寒的气质,风中带着瑟瑟的凉意。
“真冷呀……”清铃朝着落清尘的方向靠了靠。
落清尘蹲在她身侧,抱着手臂低头望她道:“我们还要在这里看多久?”
清铃回望他,又将视线转向那对欲将沉默进行到底的男女,不无悲伤地道:“两座冰山,兴许要等到太阳公公出来罢。”
“这么久……”他今晚睡不着怎么会想出来散散步,还正巧碰到大半夜不好好睡觉一袭红衣在夜色中异常扎眼乱飞的她。
那头,静默半晌,白衣的英俊男子终于出声了:“你吃过晚饭没有?”
湖水蓝的美丽女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以清铃对宛歌的了解,那眼神的潜台词大约是,你这不废话吗,几个点了?!
清铃颇为同情地把目光投向那明显抗冻能力不是一般人的男子,见他从身后掏出来一个帛帕,清铃一下子咽了咽口水,芳水楼的胭脂糕,她和宛歌唯一共同的爱好。
宛歌显然有些许怔愣,看着糕点,冰冷的美目又转向那个男子:“你从哪里得知我爱吃这个的?”她的目光微微透着警觉和戒备,淡淡的语气带着微凉的质问,着实煞风景。
那男子怔了怔,低头沉思一番,一笑道:“……我是听卖糕点的小哥说的。”
宛歌看着他半晌,怦一下地关上了窗户,留下那个男子风中保持那个手拿糕点,有些傻的动作。
望着紧闭的窗门,他低下头看着糕点似乎在和糕点抱怨道:“我原本以为这个答案能够博她一笑,没有想到她会这般不知情趣。”
清铃抱着手臂瑟缩了一下,她从来不知道大理国的大将军,整个大理国万千少女魂牵梦绕的高大帅哥,竟然讲起冷笑话如此登峰造极,拉了拉落清尘的衣袖,她用口型道:“我们走吧。”
落清尘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了宛歌的住处,一男一女,一红一白,寂静无声,月下闲廊散步,远处宫宇灯火星星,映着两人,意境绝佳。
“那个……你为什么跟踪我?”清铃睇着落清尘问道。
落清尘微微侧脸,“我只是恰好路过那里而已。”
“你骗人?”她不信。
“证据呢?”他温笑。
手指点着下巴,她偏着头看他,的确没有证据,眨了眨眼,她有些失望地瞅着他道:“我还以为你对我一见钟情,回去了睡不着觉爬起来跟踪我的,就像那关雎里的男子,一见钟情,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她捏着权杖,比划着。
“……我记得好像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落清尘尽量让自己不要在意前面的话道。
清铃回眸,低头犹豫一番,有些羞怯道:“那个,你想求什么……是不是想和我困觉生孩子,长相厮守一辈子?”
“……”落清尘顿住脚步,怔怔地望着捏着权杖,捂住自己害羞的眼睛,低头乐的她道:“姑娘,你是不是很喜欢吃那胭脂糕?”
“是呀,你怎么知道?”
“这胭脂糕在中原也有……”他开始无休止地将话题纠结在胭脂糕的发展历史以及制作加工上面,她月牙目带着清辉的笑意睇着他,安静地听着,偶尔地咽咽口水,不再发表高见。
落清尘将清铃送回了司天殿时,两人已经绕了半个大理皇宫走过来,见朝着他摆着小手,月牙目清辉笑意的样子,他也伸出手来朝她招了招。
见她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