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铃此时玩的是九牌骨,三十二张牌骨,每人四张牌,分为大小两组,分别与庄家对牌,比的排骨的点数,每张骨牌的牌面都是两个骰子的点数拼成的,全胜为胜,全败为败,一胜一败为和局,这种牌的打发如若不是精通算数概率会算牌的人,很多人单凭运气,赢的机会一般很少。
因为清铃的到来实在太扎眼,许多人都好奇地过来围观,本来因为她身上清华般的气质,众人以为她会多么不同凡响,但是几轮下来,清铃身旁的金叶子越来越少,众人不禁嬉笑,妇人不愧是妇人,不在家好好绣花跑来玩爷们的游戏。
站在清铃一旁的韩谈本来是很淡定地,但是在一轮一轮众赌徒激动的呐喊中,也渐渐进入赌境,捶着桌子看着清铃素手甚是从容的翻牌,狠狠地闭上了那双沉痛的大眼,抱剑捂住胸口,自杀的心都有了,竟然是闲家十瘪,最小的点!
一阵嘘声,一阵喜悦,一阵哀嚎,各人因为这场赌局发泄这他们内心的情绪,可是惟独那个一直输的女子,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叉着手放在下颚,至始至终输的好像不是她的金子一般,微微垂着目,幽静着一种高华,另类着独树一格。
二楼的一个帘子里,传来了一声慵懒的声音,似睡似醒,“今日怎如此热闹?”
站在帘外守候的小厮道:“老板来了一个美人,输了好多金叶子呢。”
“哦?”里面那个玄色的身影从榻上慵懒地坐起,带着一丝兴味,“一个美人来赌坊?”
“是呀,是呀,老板这美人可奇怪了,输了那么多金叶子一点也不心疼,可能是哪家贵族小姐,可是贵族小姐来这里也有失礼仪,不太像呀。”那小厮边说边奇道。
这番话成功勾起了那里面玄衣男子的兴趣,站了起来,手撩开帘子,一身玄色袍子,深邃的俊挺五官,慵懒的神色,额前耷拉着一根细长的碎发,正是酒问。“去看看罢。”他打了个哈欠,生了个懒腰道,小厮跟在他没睡醒摇摇晃晃的身后,摇摇头,也不知老板每日怎么那么多觉要睡的,晚上都做贼去了?
清铃的桌上还剩下最后一枚金叶子了,许多人见她次次输,赌注也下得越来越大,就想要她那金叶子,牌发完后,清铃的手又准备去扔最后的叶子,却发现身旁的叶子没了,微带诧异地转身,果然没了,刚想问一直在一旁看护的韩谈,却见韩谈抱着金叶子,大眼红红地眨巴眨巴地看着清铃,“主子,咱回吧……”
清铃揉了揉太阳穴,伸出了素手,韩谈很是纠结的看着她,此时四周已经响起了哄笑声,最后韩谈敌不过那双月牙目内让人臣服的幽静凛冽,把金叶子放在清铃手上,心,一阵抽搐,无所不能的主子原来也有不擅长的事!这个认知虽然没有减少她在他心目中的神圣,但是打击也是不小!更不明白的是为何她不会赌博还来这里赌博呀!他今日是跟着她准备来赢钱的!
清铃拿到叶子,手甚是随意地打旋着叶子扔到了赌桌中央,声音一贯的从容淡静,“开牌。”
一张张牌开始翻开,有惊喜的也有谩骂声,最后到她了,众人本来也是不指望一向霉到头的她能够翻出什么好牌,可是这次,她却翻了一个大至尊!
“大至尊!是大至尊!”韩谈痛苦的大眼,当看到大至尊的时候,一下子灼灼发亮,猛地跳起来,一下子望了主仆之间的规矩,抱着清铃的手臂,嘴角大大的咧开,“主子,是大至尊,是大至尊!那些钱都是我们的了,我们翻本了!”
清铃好笑地看着兴奋的找不到北的韩谈,“去收钱罢。”整个游戏规则到现在她已经全部掌握,这才真正开始。
众人一下子愣住了,没有想到竟然被她翻了一个大至尊,不仅一下子全部赢回了老本,而且还在原有的基础上赢了好多。
庄家闲家们眼红地看着那个大眼少年抱着钱币银票和抵押的房地契,一个个磨牙。
“来,再来,再来!”他们不信她能走运一次,能走运第二次。一阵叫喝声响起,这个大至尊让众赌徒们十分的激动。
只是这份激动,叫喊,在那个女子一次次再也没有输过中,身旁的钱币和银票堆积的越来越高,慢慢地冷却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女子,翻牌,赢牌,翻牌,赢牌……
二楼原本依着栏杆酒问不知何时闲散的身子已经站得笔直,捏着栏杆,盯着坐在那里那个从容淡静地翻牌的女子,觉得她样貌甚是眼熟,可是脑海里却不记得有认识这个似乎会算牌的女子,招了招手。“再这么赌下去我的赌庄要关门了,让媚娘去会会她。”他说道。
“是!”一旁的小厮看了半天,心惊肉跳地擦汗,赶紧去找他们赌坊一般不到关键时候不出面的老千媚娘去了。
有些闲家虽然知道半途撤出赌局很没赌品,也是输不起的跌面子表现,但是还是陆续离开这场似乎只能注定输的赌局。
长桌上,一头一尾,只坐下了唯一退不了场颤抖地洗牌的庄家,和那个垂目叉手静等着翻牌的女子。
庄家洗牌的手一抖,牌骨四处掉落,嗒嗒嗒嗒……散落一桌,那庄家目光有些疯癫地退后惊恐道:“我不赌了,我不赌了!”边说边连忙跌跌撞撞地跑了,众人大惊,不知这庄家这般没种,目光投向那个女子,她依旧坐在那里叉手放在下颚,低垂着目幽静着,对他的离开不为所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阵奇异的香味传来,众人见从二楼飞将下一抹艳丽的红色,盘起的云髻,勾魂上挑的丹凤眼,艳丽狐媚的面容,短襟露着小腹,下巴是石榴红的长裙,众赌徒一下子眼睛都看直了:“媚娘来了,是媚娘!”
那女子长得甚是狐媚,朝众人抛了一个媚眼,软儒的声音噬魂销骨道:“哎呦各位爷,几日不见,媚娘好生想念。”红色的丝巾从指尖拉出,带着一阵媚香。
清铃抬头看着这个风尘味十足的女子,此时那女子的目光也对上了她,一阵静默后,那女子朝着她勾魂一笑,“这位姑娘,和我赌一赌如何?”
清铃看着她也勾起了唇,这么一笑不禁媚娘一惊,四下的赌徒和在二楼观望的酒问,都被惊艳到了,那是一种怎样无法诉说的惊人美丽,犹如天际就快燃尽的暮色夕阳,清冷中让人禁不住发出美的惊叹。
媚娘的到来换了新的玩法,从大九牌变成了二人玩的小九牌,而且第一局就以豪赌为注,赢了现今清铃身旁那堆积如山的财富。
韩谈脸色苍白,颤抖的双唇看着那赌楼的小厮把刚刚还属于他们的钱财收走,心疼的无以加复,好多钱哪!
可是反观清铃就算输了全部,神色依旧,只是那双幽静而高深莫测的眸子,抬起盯着一次赢了她所有脸上灿笑的媚娘。
媚娘在她的注视下越来越发心虚,怎地有种被那女子看穿的无所遁形,将目光转过,不敢和她对视。
她震了震心神,见自己帮老板已扳回了本,有意送走这个让她心里惊心胆颤的女子,嗓音甚是惋惜道:“姑娘,这钱输完了,天色也不早了,就算一个寻常姑娘家呆在男人堆里也不免招人闲话,何况姑娘如此气质不俗之人,还是早些回去罢。”
清铃清然一笑,逐客令?这赌庄的老板还没有被她逼出来,她怎会轻易离开,“媚娘姑娘也是气质不俗之人,不同样也是呆在这种地方。”语气里微微带着些嘲弄。
媚娘被说得面色一红,那女子语气里似乎带着些鄙夷,面色变了变,看着她,不善道:“姑娘难道还要赌,又以何为注。”
清铃的确没有多带银子了,因为能够算出牌的大小,没有想到自己会输,疏忽了这赌场常常会有一些老千,如眼前这位女子。
转身,她看了看身边唯一的所有物韩谈,那眼神有些在沽价的意味,韩谈面色一青,退后几步,大眼红红慢慢浸润的水渍,捂着心口,清铃非常无力地转回头,她不应该打他主意的,水龙头开了堵不住就麻烦了,“以我为注如何?”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从容淡静。
四下震惊!这女子也忒大胆了!自己都敢赌!
就在这时,响起了一声煞是好听又薄怒的声音:“真是胡闹,一个姑娘怎会来这种地方,玩这种要人身家性命的博戏!”众人朝发声处望去,见走过来的白衣道袍男子,不由地惊为天人,这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来了一个赌神一般的秀丽女子,这会又出现一个谪仙般的道士?
清铃的目微微地动了动,转身,不由地挑了挑眉,落清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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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040 以君为注
清铃还在诧异他怎么会来到这里,难不成他一直在跟踪她?他不是一直躲着自己的吗?而且他怎么跟上的?难不成轻功一路追上来的,未免太招风了。
就在她无数疑问和诧异地看着他时,落清尘已经走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道:“跟我回去?”
清铃看着他更奇怪了,可是她还有理智,不会让他就这么拉走她,这个老千收拾完了,那后面的人也应该出现了。
落清尘发现拉了几下竟然拉不动,转身看着那个女子抬头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很是奇怪地打量着他的样子,他一下子没了动作。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她疑惑的嗓音带着一贯的嘲弄。
落清尘深呼一口气,“我知道。”
“为什么?”她看着他,目光清淡,却有着一种慑人的逼视,“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要求我跟你回去。”
落清尘唇线抿成一条直线,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刚刚听到她以自己为赌注他终究没能忍住心底的轩然大怒,就这么冲了进来,让她跟他回去,被她这么一说,犹如一盆凉水从他头上浇下,让他惊醒得有些狼狈,可是他的手却只是更紧地握住她的手腕。
那个女子看着她,幽静的月牙目不若以往清辉着笑意,而是冷静着一种潋滟的清醒,“放开我。”
薄唇轻吐的三个字,一下子犹如一把利刃刺得他手脚冰凉。
两人这般对视中,旁边看戏的众人也一个个起哄了起来,明显看出两人之间有什么,要不是落清尘此时穿着道袍,众人一定不会怀疑这是个抓妻子回去的丈夫,韩谈想帮主子,但是他又不想主子把自己给输了,几下上前退后挣扎,最后决定一旁观望一番。
“到底赌不赌?”媚娘也带着看戏的声音响起,目光看向落清尘,从上到下的赞赏,裸露着一种占有,这男人长得真俊呀。
“赌。”
“不赌。”
清铃看着落清尘,有着想抚额的冲动,可是落清尘却只是看着她,抓着她手腕的手劲,越来越用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么执着为什么。
这时媚娘一阵娇笑传来:“这位姑娘我对你的赌注没有兴趣,如若你以你身旁这位谪仙般的道长跟我做注的话,我倒愿陪你再赌上一赌。”
她这话一说,四下又闹哄了起来,什么媚娘你个小骚蹄子连道士都不放过,这等调笑声越来越多。
媚娘倒也大方承认,红色丝帕酥手中绞着,说得风流酥骨,“奴家就是看上他了,怎么样?就带你们这些丑男人寻花问柳,还不带奴家找汉子了?”
四下一阵嗤笑。
清铃皱了皱眉,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想今日的事情是办不成了,就在她决定和落清尘离开,没想到落清尘却吐出一个不算高,但是也不算低的“好。”来。
这声好一说,四下安静,清铃猛地抬头,只见落清尘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视线,重复道:“我说好,如若你一定要赌的话。”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转过头,纤颜一下子正经八百道:“这局完了,一定要回去。”
清铃微微张了张口,看着他很想问,你怎么那么自信我一定会赢,如若输了我回去了,那么你怎么办?他看不见人家要把他剥光了承欢的赤裸裸眼神吗?!
只听四下摇骰子,敲板凳,捶桌子的喧闹起哄声一下子响起,媚娘不断地对压根没看他的落清尘猛抛着媚眼,清铃用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左手,揉了揉太阳穴,抬头又忍不住看一眼落清尘,很好,他又瞥过去了!
四下安静了起来,媚娘的骨牌已经洗好,还是一局定胜负,清铃坐在那里,叉着手在愕下,月牙目恢复如初的幽静凛冽,只是这周身有多了些紧绷的清冷,这回她不仅算牌,耳朵微动地也听起了牌。
媚娘的笑容有种胜券在握,发好牌后,由于上局是清铃先翻牌的,这回轮到了她,翻出的两张牌虽然不是大至尊9点,但也是足够8个点。
对清铃摆了一个请的手势,众人也屏住了呼吸,韩谈凑着大眼不安地看着,就连落清尘也微微有些紧张地紧了紧拳,期间媚娘抛的媚眼完全被他无视了。
清铃坐在那里,微微垂眼淡静着一种从容的高华,素手翻开一个牌骨,只有二点,众人一阵嘘声,这个点实在太小了,如若没有配的话,这局输定了。
落清尘看着众人的神色,指甲嵌入手心,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红衣女子,只见她对他抛了一个媚眼,他怔了怔,刚刚他好像以自己为赌注……收回目光,把目光投向了身前坐在那里容颜秀丽的女子,她的轮廓优美至极,此时幽冷着一种静谧,他看得专注,时而皱眉,总觉得她这般熟悉,嵌入手心的手指不自觉地也慢慢松开。
清铃的素手拿起另一块骨牌,在翻与不翻之间,众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众人感觉大约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就当大家觉得有些不耐烦她为什么还不翻牌的时候,那个女子将骨牌突然收进手心。
半晌,大家奇怪地看着她这番动作,只见一道白纱,从那女子的指缝间流出,沙沙作响。
众人大惊。
起身,她秀丽的容颜淡静着一丝疲累,在昏暗的光线中却丽得惊人,如高山积雪般幽冷着凛冽,“今日就罢了吧。”清晰的嗓音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落清尘还在怔愣她这句,今日就罢了,手臂被猛的一扯,几乎是用拽的,她把他拽出了赌坊。
韩谈也在和众人的怔愣中,立马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三人走后,媚娘追了几步,“唉?怎么走了?”
众人嗤笑道:“媚娘你是不是舍不得那道士,你没见人家已经有主了。”
媚娘唾了一口,转身看见酒问不知何时已经下来,翻看着其它骨牌,眉头皱起地盯着那些骨牌。
媚娘走到他身边,好奇也看过去,那些翻开的骨牌,愣了一番,不由幡然醒悟……竟然是自己输了,不可能的!她明明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