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希望未夜谌明白,她与他只是兄妹,同父异母的兄妹。
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妹。
她看不见未夜谌此时此刻眼眸深处蕴藏的失落与痛楚。
这时,落雁端了药来。
“公子,该喝药了。”
叶子跟她交代过,这药每晚都要喝,那是抑制她体内余毒的药。
“都这么久了。”
“师父说我中毒太深,能保住命就已经是万幸。”未雪歇算是说了一半的实话。
、第九章
“既然你师父治不好你,不如我张贴皇榜寻求名医好了。”
未雪歇摇头:“师父这样的高人都治不好,况且,皇兄突然张贴皇榜寻医,会造成人心不稳的,不安好心的人肯定会借此说皇兄有什么不治之症,现在皇兄又没有皇子,说不定就引起朝堂混乱了。”
未夜谌听着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失笑:“说出这样一大段话,我都不知道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这个国家。”
“有区别吗?”
“在你心里,这两者之间没有区别吗?”
“皇兄龙体康健,承国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而承国年年风调雨顺,皇兄心里也就高兴不是吗?”未雪歇笑着:“当然,我这样说也是因为皇兄是一个正在值得百姓爱戴的好皇帝。”
未夜谌嘴角弧度越深:“自父皇病逝,你就长年养在山庄,怎么就知道我是好皇帝。”
“两个月前承国兵马占了盛邺利州,重兵压境却没有要挑起任何战争。”以未雪歇对未夜谌的了解:“皇兄不是心疼那些饱受战乱之苦的边境百姓吗?”
话音落下:“五国已经相持数百年,战争从未停止过。”
“这些我不懂,只能给皇兄劳心了。”
承国永历六年春末夏初,萧国新皇登基,与盛邺结成联盟,大举犯境,夺回利州后又吞并承国云、令、粟三城。
承国顿时陷入危机,六年夏末,未夜谌亲自带兵与两国结盟军对阵,不慎落入萧皇设计的陷阱,不幸被俘。
很多事情发生的时候都是这般那般的让人措手不及。
在换回未夜谌的那一天,她一步一步走向他,心里不知道该欢喜还是悲痛,身体里犹如有千万根针在扎着,耳鸣目眩,夜色太浓,她看不见他眼底的蕴藏着怎样的情绪,可是……她连走到他身边的力气都没有了,绝望而又无助的跪倒在了地上。
承国京都似乎总是天朗气清的样子,不论春夏秋冬,即使狂风大雨过后,天空也立刻恢复了原本的蓝色,那是一种透明纯净的颜色,就像是有种魔力,能让人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未夜谌留到丑时才走,走后的未雪歇是睡意全无的,一直在轮椅上坐到天明。
奇怪的是叶子一直都没有过来敲她的房门呀,向来把她的生活作息管束的死死的人,知道她一夜都未躺下没道理不来敲她的房门,莫不是昨天偷酒喝多了,酒劲后来而上,把她醉晕了过去。
想着未雪歇出了房门然后停在叶子房门口。
“师姐。”她叫了一句。
然后伸手推了房门,房间里很安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就没有声音了。
未雪歇看了一圈,才发现,完全没有看见叶子的踪影。
莫不是她一夜都未在房中。
不过跟她相处久了,不难看出叶子是不愿受约束的性格,相当具备女侠形象的人,却待在她身边近两年。
想着她就离开了叶子的房间。
天色越来越亮,此时此刻雪园里面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自己推着轮椅缓行,不知不觉的就出了雪园。
空气中渗着幽香,未雪歇可以闻出是哪种植物的香味,手中的动作停下来,未雪歇往花堆靠近,眼睛盯着几株绿色植物出神。
“公子。”未雪歇闻言转头,只见落雁端着早膳。
“你来了。”未雪歇回过头继续说:“先放下你手里的东西,去给我找个铲子跟几个花盆来。”
“公子你要做什么?”
“我看见几株植物,想带回雪园。”
落雁点点头,然后将早膳搁花园的石桌台上。未雪歇低腰捡起一根木条,然后伸过去翻植物下的土。
“你这个样子翻弄会弄伤它的根。”不知是谁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未雪歇手中动作怔住,不确定的转身,手中握紧的木棍突然的跌落在地上。
多管闲事的人距离她有十来步远。
她远远的看着他,呼吸莫名的变的急促,脑子轰隆隆的瞬间就变的一片空白,心中是惊讶,不可置信。
昨天去泛春园…不是…找不到的…那个人吗。
现在他却自己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前世爱的那么深刻的男子,不远处,他青衫束冠,风神俊朗,长身玉立,在她转身抬眸看他的时候,对她柔柔一笑,心头揪住,就是这样的笑,让她对他入迷,然后任凭自己沉沦。
好像没发现她的失态,或者是根本就不在意,他径直走过来,然后倾身,她鼻尖可以闻见他身上如潭水沁凉的淡香,前世,她曾想尽办法想要调出他身上的这股香味,不过,失败了。
他平静捡起她掉落在地上的木棍,他站直身体然后又是一笑。
未雪歇所有的话都失声卡在喉咙口。
而他没有再对她说一句话,走到花坛边,然后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翻拨泥土。
未雪歇眼前已经一片模糊,胸口因为她情绪的波动急促的起伏,而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直到落雁抱着花盆回来了。
“公子……公……”直到落雁的连声叫喊,未雪歇才从万千思绪回忆中回神。
“公子你……”落雁以为她是看错了?未雪歇惨白的脸颊上难得的竟然有些泛红,而且眼睛里,是眼泪吗?
正在落雁想开口问的时候又发现还有一个人:“这人是谁?”
沉鱼的男宠太多,落雁可不是人人都记得,这人单看见了侧脸,可是她认不出来是谁。
“不认识。”
此时未雪歇已经平复内心的波浪起伏,将轮椅调转了方向。
见他抬头。
鸢诀,未雪歇心里念着他的名字。
“落雁姑娘,在下鸢诀。”
落雁脸上的表情抽搐,用膝盖想也能想到这人是什么身份了,不知道怎么的,一想到是被沉鱼睡过的男人,她就打心底里觉得恶心。
“公子,不如先回雪园吧。”
闻言鸢诀再次抬起头:“怎么,这几株花草不要了?”他诧异的问道。
“谁说要这东西了。”落雁语气十分的不友善。
“难道这位公子不是想要它?”看着落雁怀里还拿着铲子抱着盆子,鸢诀眼睛落在了未雪歇的身上,即使是这样子被他看着,她也有些难自持。
嘴角动了动:“要。”好不容易从嘴里说出一个字。
未雪歇心底好瞧不起自己,为什么竟然如此的没出息。
听见未雪歇这样说鸢诀又看向落雁。
“那么,劳烦落雁姑娘将手中的东西给我。”他说话的语气轻快不羁。
“为什么不是你过来拿?”落雁故意刁难,未雪歇却坐在轮椅上一语不发。
见落雁这样说,鸢诀失笑,一脸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然后丢了手中的木棍起身向落雁走来。
落雁这下无话可说,眼睁睁的看着他伸手将她怀里的东西都接了过去。
然后又回到原处继续刚刚没有做完的事情。
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落雁跟未雪歇看着蹲在花坛旁的人,完全没有要过去帮忙的意思。
“我饿了。”像是等了好久了,未雪歇突然说。
自从中毒之后,她是很少觉得饿的,从来都只觉得太饱。
落雁恢复了精神,抬手推着轮椅到石桌旁。
双手捧起粥。
“还好,不凉。”
未雪歇从落雁手中接过粥碗:“这样的温度不是正好省了你的事。”未雪歇扬起笑容,笑的并不真切,落雁顺其自然的在另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今日的早膳你只准备了一份。”
叶子的份呢?
“是啊,昨晚叶师姐说她公主府太闷了,她要出去溜达两天,让我好好照顾公子。”
“嗯。”早就猜到了。
未雪歇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
水多米少,但是又是浓稠的样子,想落雁大概是起的很早,这粥没有两个时辰的折腾是熬不出这个样子的。
“落雁,以后我的早膳晚两个时辰送过来。”
未雪歇这是在心疼她。
“哦。”落雁点点头,完全没有看出未雪歇这是心疼她。
一边鸢诀已经将一株移植到了花盆中,正在移植第二盆,听见未雪歇的话,又听见落雁的反应,不禁就笑了。
轻哼的一笑,未雪歇却听的格外清楚。
她手中的动作一顿。
“鸢公子,既然你都帮我将这植物移植到花盆里了,你大概也不会介意替我送回雪园吧。”看落雁带来的花盆有五个,若是重合叠在一起可以一次性抱起,若是加上泥土植物,来回也要走个三次吧。
这里离雪园还是有段距离的。
未雪歇背对着他,鸢诀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是她的语气还是听的出几分怒气的。
他想,怎么就得罪她了?刚刚似乎什么都没做吧。
怎么就生气了呢。
、第十章
“当然不介意。”他依旧笑笑。
“不过公子刚刚所说的可是雪园,雪园对于我来说是禁地,若是不经过公主允许是不可擅自进入的。”
未雪歇努了努嘴:“现在那里允不允进由本公子说的算。”
“既是这样,自然是最好。”
然后园子里便又恢复了安静。
未雪歇郁结的喝了一口粥。
可是因为一时大意呛了。
一下子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落雁失色:“公子。”急忙站起来轻拍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人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塞牙。
可是怎么顺未雪歇的咳嗽也不见停下来,咳了一会儿,胃里竟然开始疼起来,又闻她哇的恶了一声。
“公……子!……”落雁惊呼,因为不停的咳嗽,未雪歇一下子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大多是黑褐色的药水,昨日喝下去的药还留在她的胃里。
一下子,脸色更是惨白。
而因为这一下开头,未雪歇竟然开始连续不断的呕吐起来。
落雁吓呆了,一瞬间脑子里空白的不知道要做什么。
这时,在一旁移植植物的鸢诀丢了手中的铲子站了起来。
他脚下步子挺快的,一下子就来到了未雪歇身边。
此时未雪歇一手撑着石桌台面,一手捂着胸口,脸颊绯红一片。
他一手将石桌上的盘子端到石凳上,然后,未雪歇只觉得一个宽厚的手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下一刻,她的身体一轻,鸢诀轻而易举的将她抱了起来。
未雪歇琥珀色的眼睛对上他乌黑的眼珠子,胸口随着咳嗽而起伏,落雁看着鸢诀将未雪歇抱着平放放在了桌上,未雪歇的双腿还搭在他的手臂上,此刻她的反应就是想狠狠的踹他两脚,可是……她没有忘记双腿残废这个事实。
鸢诀尽量将她的双腿与身体相平,片刻,未雪歇才发现现下突然之间可以呼吸到大量新鲜的空气,胃里的翻涌也平静了不少,她眉头皱了一下,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她,落雁紧拧着的心突然松了不少。
“公子,好些了吗?”可是她不得不在意刚刚什么都不知道做的自己。
“嗯。”已经能开口应声,鸢诀这才放下她的双腿。
看着未雪歇完全平静下来,没有半点咳嗽了。落雁伸手扶着她坐起来,未雪歇便看见鸢诀正踩在刚刚自她胃里吐出来的污秽上。
她嘴角动了动,可是又想算了,正在这时鸢诀又近了她两步,手一伸出来未雪歇好像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走开。”她自嘴里吐出两字。
她看着他的双手怔在半空中,然后又垂下,未雪歇抬头看他,鸢诀脸上平静的笑着,什么话都不说绕过她往花坛走去。
从来没有想过两人再次相遇是这样的场景,如此丢人,不过……比起前世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会不会又好些。
那一次是她看见了全身赤~裸的他,面对她的观望,他完全没有想要遮掩,平淡无奇的对着她说了一句:‘公主府什么时候新来了个丫头,长的更是绝色。’声音妖里妖气。
他本就生的极其俊美,但是闻他说话,觉得他就像是一个没品的无赖。
可是真相处久了,又不知不觉就被他的容华所吸引。
也正是这样的最叫人恨,让她恨。
恨他既是不愿意爱人,又何必耍手段让人爱上他。
未雪歇坐在石桌上,双脚还勾不着地面,这下才反应过来什么,刚刚一时逞嘴舌之快,竟然忘了自己还要下台,下石桌台!
她这样子如何下去,若是没人的时候她还可以自己回轮椅上去,现在……
“公子……”落雁语气十分的纠结。
看着落雁一副要抱她的样子,未雪歇开口:“让我先歇会儿。”
要是她是女人还好,可是偏偏现在是三公主最宠的苏公子,难道要被人笑死不成。
歇了好一会儿,歇到鸢诀已经将五株花都移进了花盆中。
未雪歇背对着他,鸢诀轻笑:“我先将花替公子送到园中去。”他弯腰抱起两个盆子,往雪园的方向走去。
“公子,你也很讨厌那样的男人是不是。”落雁好像看出了什么然后在鸢诀离开之后她开口说到。
未雪歇怔了怔:“嗯。”
“我抱公主回轮椅上吧。”落雁说道。
未雪歇这才不禁叹了口气:“我是不是显得很没用。”不过她所说的自是跟落雁所理解的是不一样的。
当鸢诀再次回到花园里的时候,未雪歇跟落雁已经不在原地了,他脚下步子顿了顿,然后目光落在刚刚未雪歇呕吐出来的东西上。
东西……还不如说从她胃里呕出来的只是些褐色的药水罢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竟然走到呕吐物旁,片刻眉头便皱了起来。
公主自那日陪在雪园里头的男人来过一次泛春园后,已经两日没踏足泛春园了。
这对于泛春园里头的人来说实在是一大奇事,或者公主以后都不会来了也说不定。
泛春园。
“我还说那个住在揽月园的羲久怎么这么特别,刚刚经过花园听见他叫那雪园里头的人哥哥呢。”
“啊……可是嫡亲兄弟?”一句话引的旁边听见的人发出阵阵骚~动,其中以男子问道。
“这个就不知道了,可是那两人都姓苏。”
哎……那雪园里的男人肯定一早就是跟公主认识的。
他,现在已经是泛春园里头男宠们热议的话题,有人猜测或许他跟公主是青梅竹马,有人猜测他可能是因为双腿受了伤所以离开了公主府,可是有人又质疑,公主乃皇室贵族,若是留在公主府还可以让公主令御医来救治,有人也说,他的腿肯定好不了了。
有人猜度的更甚,说……公主三年前突然变了性情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因为很爱这个男人,可是因为这个男人不能给公主她想要的鱼水之欢,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