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收了沉甸甸一颗银锭子,哪里还会推脱,连连道:“未曾见客,未曾见客……”
仇英望了望那位华衣男子,道:“那你叫她打扮打扮,来见一见我们的朱公子。”
“是是是,老身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那老鸨收了银子,扬着绣扇往外边赶去。朱厚照扬眉打量着这个屋子,懒洋洋道:“也未见有什么稀罕!”
仇英闻言也不言语,只默默的端茶倒水,一想到关于那艳秋姑娘的传闻,便忍不住闷闷一笑。朱厚照见他这样,因着这几日四处游玩,也混得熟了,也不拘谨,便问道:“你一人偷着乐什么,快说与我听听!”
仇英本待让他自己发现,但此刻也忍不住吐露出来,道:“我听说那艳秋姑娘艳名在外,说她有一项天生的奇趣。”
朱厚照被引发了好奇之心,追问道:“什么奇趣?”
仇英张了张口,面色犯上些红晕,道:“我曾听说,这个艳秋姑娘一经男子挨身,便觉遍身筋骨瘫软,使男子如卧绵上,更兼淫态浪言,欢客们但凡近了她的身子,怕是连命也不要都要化在她身上了。”
朱厚照阅遍人间奇花无数,在京中设有豹房,美人遍地皆是,像艳秋这般子体质的女人虽是稀有,他亦不是没见过,此时竟觉得那般的尤物甚至比不上眼前人的娇羞一笑,当即有些心慌意乱,毕竟仇英是个男儿呐!
仇英见这般的美人,也不曾让朱厚照满意起来,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近些日子他陪着这位主子上山下海的,苏州城内外都游遍了,虽是如愿讨了他的接受,但终究不敢轻易拿出袖中的那本册子。
普通平民告高官,本该滚钉板的。此时他笃定了,若是硬要陈情,朱厚照该是会听的,但若要他为他主持公道,却是一个不可能,搞不好还得从此滚蛋,近不得他的身。从这些天看来,一路也有不少人挖空心思,用各种方式向他禀告朝中之事、官员之事,朱厚照一律是笑眯眯听了,笑眯眯赶人,一项不允。
两人正想着各自的心事,门口珠帘脆响,一个红衣美人妖妖娆娆走进来。但见她一双妩媚秋瞳斜飞,面似桃花带露,指若春葱凝唇,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缕鹿髻,体态纤秾合度,肌肤细腻如雪,当真天下少见的尤物。
朱厚照一双色眼这才亮了起来。仇英识得她,示意跟在其后的老鸨先出去,自己亲自充当介绍人,道:“艳秋姑娘,在下仇英,这位是京中来的朱公子,因着仰慕姑娘艳名,今日特来求见的。”
朱厚照摆好坐姿,等着姑娘投怀送报,岂知这个艳秋却不怎搭理他,反而饶有兴致的问起仇英来。
想一想正是这个道理,鸨儿爱钞、姑娘爱俏。与朱厚照这个常年纵欲过度,眼下挂着厚重黑眼圈的怠惰青年相比,仇英这般肤质白嫩、明眸皓齿的少年更能讨得姐儿的欢心。
“仇画师竟舍得丢下群香阁的美人,下榻我这小小的寻芳馆,艳秋真是万千荣幸。”
“仇画师何以舍得姐妹们翘首企盼的芳心,平日里都正眼不瞧我们,今日怎么改了性子?”
“仇画师你……”
艳秋步步紧逼,仇英唯唯诺诺,几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他平日里上群香阁,虽也曾感受过姑娘们对他炙热的目光,可碍于织香的面子,还有小云的拳头,从未有人敢越雷池一步。离了群香阁,到了艳秋的地界上,被她暧昧的言语逗引,试探的动作勾弄,浑身没一处自在的。朱厚照本因着自己被冷落有些恼怒,见着仇英的模样却是乐了,在一旁看起好戏来。
仇英忙道:“艳秋姑娘芳华绝代,仇英实在无福消受,是以趁着京中贵人到访,才敢到寻芳馆一聚,确不是小瞧了姑娘啊……”
艳秋这才扑哧一笑,离了他往朱厚照怀里靠去,朱厚照如愿得了软玉温香扑满怀,这才爽利了,笑道:“仇英,你莫不也叫个姑娘作陪,一个人坐着不郁闷得慌?”
仇英连连摆手,艳秋却冷不防道:“朱公子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位仇大画师可是有个厉害相好的,他可不敢偷吃!”
朱厚照好奇追问,仇英却奇道:“我何时有了这样的相好,竟连自己也是不知?”
艳秋没好气道:“听听,听听他这没良心的话怎么说的,要是叫你那香香妹子听了去,还不得哭死了……”
仇英一听她说香香,便是一惊,该不会指的织香吧,当即便低了头。艳秋瞧着他一副蔫了的样子,颇不是滋味,扭动着寻求朱厚照的支持,笑道:“朱公子你瞧瞧,岂不是叫我说中了?”
两人便哈哈大笑起来,仇英无奈,只得任由他们取笑,只希望这艳秋不要再提织香便好,甚至为此又叫了一位姑娘作陪。
等到酒酣人醉、双双成就好事的时候,眼瞅着朱厚照搂着艳秋往她的绣阁里行去,仇英连忙将自己的那位打发了,匆匆离开。本想着天黑无月,才发愁着如何回去,却见巷口等着一人,正是不放心过来等候的项元汴,连忙相携着上了马车。
仅一盏昏黄纸灯笼照明,马车颠簸着前行,仇英一身酒气,脑袋也是昏昏沉沉,靠在项元汴肩上醒酒。
项元汴近些日子无一日安睡,虽是每日不论城南城北,必要亲自接了他才能放心。此时见他一副醉醺醺的模样,领口脸颊还有隐隐的胭脂痕迹,想来方才必又是一番胡闹,再止不住心中压抑的怒火,将眼前人掰直只待拷问。
可仇英今日怕是真的喝多了,便是两手扶着他的肩,也不能坐稳,浑身瘫软只想寻一处靠着。项元汴终究不忍,只好松了手,马车一颠,仇英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么柔软、这般娇小,项元汴虽是与他日日相对,却也是头一次这般亲近。歪靠的头颅垫在他左肩,缓慢呼出的气息喷在他裸/露在外的颈上,成功引起体内热血的躁动。项元汴想伸手推开他,双手只是动了动,却搂得更紧。
耳畔传来微小的抗议声,项元汴这才察觉自己用了狠力,不情不愿松开了些些,仇英发出满足的低喃,也引起了他的丝丝笑意。
宁静的春日之夜,马车自苏州城行过,车厢与帘布将世界格挡在外,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人相依相偎。
仇英自行调整了舒适的姿势,枕着睡梦中最宽厚柔软的枕头入眠,嘴角尽是微微笑意。项元汴单手搂着他,想着这些时日虽是无时不刻不在操心挂念,但每每见到这人完好无缺的再站到自己面前,心中涌发的柔情便将所有的急切躁动通通洗涤干净,不知何时起,已经习惯了这种牵挂了呢!
行了约莫一刻钟,马车缓慢停下,车夫在外边道:“公子,已到了仇公子的宅子。”
项元汴虽是不舍这一刻的旖旎,但也只好告诫自己来日方长,道一声:“知道了。”
轻轻推一推仇英,见他不醒,便又拍一拍他的脸颊,略显冰凉的大手却被半醒半醉间的仇英一把抓住:“不许亲我!”这一句警告说的字正腔圆,项元汴听了怒火再起,但车外赶车的老王听了却是一愣。
“仇英,快醒醒!到家了……”项元汴压抑着难解的郁卒,试图叫醒这个醉死鬼。
仇英睁开迷蒙的眸子,直愣愣瞅着眼前人,忽而启唇道:“咦,是子京啊?”
项元汴轻吁一口气,敢情这孩子终于醒了,刚要叫他下车,嘴巴却被软软的红唇冲过来堵住。只是这人似乎太不懂得控制力道,牙齿磕到唇,痛得轻呼一声。
醉蒙蒙的仇英自己也被撞痛了,捂着嘴巴喃喃道:“那些姑娘做什么这般爱亲嘴,也不嫌疼么?”
“那是因为你笨……”项元汴舌头舔了舔泛痛的地方,果然尝到一丝血腥味,伸手拿开仇英捂着嘴巴的手,含住她的唇儿呢喃道:“真正的亲嘴该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头看一遍才发现~~配角们打得火热,女主甚至还木有初吻过……这是不对的!果断要穿插一些进展进去,虽然估摸着还会很慢……【泥奏凯~
☆、桃花源图卷之四
前一日半醉半醒之间,似乎做了了不得的事呢!
仇英只记得自己面如火烫迈出马车时,赶车的王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子京不若平日里只在马车里目送,也跟着下来,陪他进了屋,点了灯才走。临走前,还意犹未尽的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想到在那个窄小的空间里,意识模糊却异常火辣的热吻,仇英就有一些面红耳赤,全身不自在。本以为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慢慢想法子应对,或是干脆推脱醉酒忘记那回事,哪知他还没有想好对策,却见着那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仇英近日里承蒙朱厚照的青睐,被点名随他一起四处玩乐。项元汴和文嘉虽是忧心,但也只得在他被屏退之后见上一面。今日也不知他二人想了什么法子,竟与这好色皇帝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起来。
仇英不胜美人恩,昨日落荒而逃,一大早便又赶到寻芳馆,本以为朱厚照该还在沉睡,却没想到这位爷已然神清气爽用着早膳,陪同他的正是自己的两位好友。
“仇英啊仇英,到底是叫你小子给溜掉了。果然如艳秋所言,你很是惧怕你那位相好的呢!”朱厚照瞧见了他便开始打趣。
仇英赧然,也不好作答了。项元汴坐在朱厚照右首,看向自己的眼光与平日里无异,但仇英总不敢直视,只匆匆瞧了一眼文嘉,便问道:“他们俩?”
朱厚照道:“哦,忘记给你介绍新朋友了。这两位是我刚刚才认识的,一道用早膳,拼了个桌子。”
这个皇帝,倒是挺不讲究的。仇英暗叹着,恭敬回道:“朱公子,实不相瞒,这两位我本就认识的,实际上我们三个关系不错,都是知己好友来着。”
“你有这般会玩乐的朋友,竟不早说?文老弟通晓苏州城各色美食,项老弟则深谙各家青楼艺妓,还有一本精心整理的莳花册,要不是他们方才聊起,我还不知苏州城有这么多乐子!倒是你仇英,只会领着我瞧一些园林古迹……”
仇英听着他说起莳花册,下意识朝项元汴看了一眼,见对方也是面露尴尬的样子,心中莫名起了一些火气,答道:“今日真是托了朱公子的福,仇英这才知道他们两个竟背着我有了这般的乐子……”
项元汴欲言又止,文嘉却连连摆手道:“冤枉啊冤枉,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子京竟还瞒了我们这些!”
朱厚照听得有趣,道:“既是如此,项老弟你便做东,领着我们来见识见识这样的莳花之趣吧!”
项元汴道:“这数十位姑娘分散在不同的青楼酒肆,若是一一去寻,未免奔波劳累。何不由在下设宴,邀众位姑娘过府一聚,也不说甚么比拼才艺,只放松着些玩乐一番,朱公子意下如何?”
“这主意好!本就是休闲娱乐之事,何必定要拼个高下,你即刻去办吧!”朱厚照虽是未向他人表露身份,但言行举止之间总透着股主子风范,使唤人根本就是本能。
项元汴知他身份,自是不会傻到抗议,便叫来远远候着的项凌,让他按照莳花册的名单,一一递上请帖。
如此叮嘱一番,项元汴又道:“届时朱公子可别舍不得艳秋姑娘,她可是席间的一大亮点呢!”
“那有什么问题,包在我身上!”朱厚照乐呵呵应着,顺手拿一笼汤包放在仇英面前,道:“你还没吃吧,赶紧吃一些,等一会儿文老弟要带我们去个好地方……”
仇英接了,正要伸筷子去夹,两只调好蘸酱的碟子同时递了过来,他抬了抬眼,将汤包在文嘉递来的碟子里沾了沾,回赠一枚笑脸,便埋头吃了起来,自始至终都不瞧上项元汴一眼。
项元汴再接再励,又为他盛了碗白粥。仇英知道,此刻若还使着小性,该叫外人看出些好歹来,只得接过来喝了几口。热热的白粥入腹,竟奇迹般的将方才那股恼意消散了些许。
有了项、文两位陪着朱厚照,仇英倒也不用成日的跟前跟后。本来该是轻松了些,却不曾想,叫这个艳秋姑娘给缠上了。
见识过柳若眉那般惊世骇俗的女子,仇英窃以为,应付女人这种事对他来说该不会再难。岂料这个艳秋的步步紧逼,却让他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欲诉无门。
柳若眉虽是行为举止放荡,却也算没有为难仇英,只喜好对着她的洪哥哥动手动脚,两人既是两情相愿,也算是一种情趣。而仇英对艳秋却无半点旖旎之思,却不时被她捏腰袭胸多次揩油,若他内里真是幅男儿身,顶多让她得逞一次也就罢了,偏偏他的领子底下藏着无法言说的秘密,只好硬着头皮严词拒绝。
这日朱厚照等离了吴家别墅,仇英本待跟上,却在经过长廊之时被艳秋绊住。虽是四月暖冬,空气中仍是略显寒凉,可艳秋却是不怕冷一般,只穿了一件藕色抹胸,着一条单薄的浅红长裙,外罩一件半透明的纱衣,如玉莹白的肌肤半遮半露,纤瘦细长的体格展现无遗。
仇英只瞧了一眼,便道:“艳秋姑娘,今日天气阴冷,你还是赶紧回去加件衣裳,以免着了凉。”
艳秋嘟起潋滟的红唇嘟囔着:“仇公子若真是怜惜我,何以不多看几眼便转过去……人家这件新衣,可是专程为公子准备的,质料轻薄,一扯就碎……”
仇英叹了叹气,道:“艳秋姑娘这段时日既是从了朱公子,是否收一收心思,专心把朱公子服侍好,不再来招惹我呢?”
艳秋闻言一笑,可算是倾国倾城,道:“不瞒你说,朱公子倒真还是个知情知趣儿的,他早看出来我对你有意思,还道没见过你这般痴情的人。他与我打了个赌,若是我如愿得了你的身子,不仅不怪罪,还要为我做主,将我许给你……仇公子,虽然我不知道那朱公子是什么来头,但该不会是个信口胡说的主。他呀,还是做得了你的主,你说是不是?”
说着便伸手拉住仇英的腰带,直直往她住的厢房领,过路遇到的丫鬟仆人们见着不但不挡,还各自吃吃笑着。待仇英反应过来,人已经进了贼窝,而艳秋的五指山已经探到他的腰际了。
仇英忙抓了她的手,正色道:“我对你没兴趣。”
艳秋本来兴致高昂,乍一听到这般的宣言,脸色一黑,道:“你当真对那个织香这般忠诚?”只她很快转换心情,道:“我艳秋偏就不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柳下惠,美人坐怀能不乱?”
说着便将他拉近欲亲吻,仇英偏过头尴尬不已,但也只能紧揪着衣领不让她得逞罢了。艳秋冷冷一笑,挣开仇英的手,打算直捣黄龙,只是手儿在那个位置来回摸了几遍,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