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元汴心中焦急。他能理解众人对倭寇的仇恨,那些倭人劫掠大明百姓的家园,甚至劫走了他最敬爱的二哥,如今被搭救回来的项笃寿还在卧房中休养,说起抗倭,他自己也愿意挺身而出。却并不愿意仇英对此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因为他深刻的知道,这种家仇国恨的事业,简直就是生命的炼狱。他再经不起仇英身边出现那样的危险。
于是他趁着布菜完毕,迅速的扭转话题,热情道:“或许你们可以多住一阵,参加我和仇英的婚礼。”
一句话成功引发了大家的好奇,倭寇话题暂时被抛弃,柳若眉捧着仇英的手,快乐问着:“你要成亲了?”
仇英面上发烫,赧然的点点头,这一反应成功引发柳若眉的欢呼,洪远也道贺说:“恭喜你们。”坐在一旁的周俊却不吱声,沉默的为自己跟众人添酒。
仇英道:“此事没那么快。我上无父母,婚事得要师傅做主。”
项元汴便笑着说:“那我今晚便修书叫人递送苏州,请示文师傅的意见。”
仇英脸色白了白,忙道:“先别忙,师傅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项元汴哈哈一笑,“天底下恐怕只有你觉得自己藏得很妥当。”
仇英皱了皱眉,道:“那可不一定,不管怎样,我要亲自向师傅师母解释。”
项元汴拗不过她,便微笑着道:“随你,到时我随你一道回去。”
柳若眉看着两人互动,忽而叹道:“两情相悦就是好,洪哥,我最爱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了。”
洪远微微一笑,宠溺的看着情人。准夫妇项元汴和仇英也是你侬我侬,甜如蜜糖。单身汉周俊只好一杯接着一杯独酌,作为有才学有相貌又有人品的他来说,着实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时刻,剩下的人居然是他。
仇英与项家人颇为熟悉,只是众人皆不知她女儿的身份。
如今她怀有项元汴的孩子,因为动了胎气需要常常卧床静养,便在项元汴的房里住了下来。项元汴日日来看她,夜夜陪着她,准备婚事的琐事全都一力承担。也因此,两人在一起遇到的一些阻碍,她并不知情。只有项元汴独自努力想着办法解决。
项家人得知仇英的身份之后,很是震惊,但亦为着这个女子为报父仇改易身份之事非常钦佩,还道她是孝道女子之楷模。但听说项元汴要与她成亲,却一致给出反对意见。
项母说:“项家乃名门望族,该娶门当户对的小姐。她父母双亡,且父亲生前只是个漆工,不可不可。”
项父说:“且不论家世门第,她从前是男子身份,我们项家还为她定了弱冠之礼,如今却该说她是个女子,还要纳为三媳,着实叫人笑话,不行不行。”
项元淇大哥稍微中肯,但也不赞成两人:“她确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子,作为一个单身女子,在画界收获这样的声名着实不易,但如今世人并不认可女子的能力,你与她成亲,相当于毁了她这么多年累积的成就,对她来说也是极大的损失。”
二哥项笃寿向着项元汴,但也感念仇英曾在他被劫期间不顾艰险前来探望,却也这样说:“她很英勇果敢,是个奇女子。你是我项家的三少爷,也是鉴藏界不可多得的商界精英。可是你们俩,太多原因,不合适。”
项元汴几乎要崩溃。当一个人自以为得到了全世界的幸福,回过头来却几乎得到了全世界的反对,他还能真的若无其事的继续幸福下去吗?
婚事的准备进度他丝毫没有落下。成亲六大步骤,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所需物件银钱礼品全都准备妥当,却无处下手。
项家除了他无一人看好,也无一人答应这门婚事。仇英因为要安心养胎不可远行,苏州那边的进展也是停滞阶段。满世界似乎就他一人在为着婚事奔忙,大红包装的聘礼摆在堂屋里,却空空寂寂没有半点喜色。
项元汴暗暗心急着,每日在计算着所剩无几的时间,却不敢在仇英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异常。
独自面对着如小山堆一般的聘礼发了半晌的愣,项元汴决定回房去。在仇英面前虽有些话要瞒着,他却总爱呆在她的身边。事实上,这段日子,是他们相识以来最为恩爱甜蜜的时间,两人对即将到来的小生命怀有同样的期待,也对未来满怀憧憬,单纯又美好。
回到房中,仇英正在艰难的穿针引线,面前摆着套好粉布的绣绷,上面绘有最漂亮的图案。可是仇英能画出最美的图样,绣出来却是百般困难。项元汴取过她手中的针线,对着亮处仔细的穿好,口中却道:“你眼力本就不好,不必忙活着这些,自有人去做。”
仇英笑着,“我知道,但孩子的东西,起码有一件得是娘亲自动手做的,这才说得过去。”
项元汴便只好随她了。见她绑好叆叇,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细细的绣花针,聚精会神在绷面上找准针脚。或许是母性的光辉,使得她的性子有所改变,从前粗枝大叶的人儿,如今做起针线活来,也特别有耐心。项元汴忍不住坐到她身后,将她拥入怀中,希望能永永远远就这样相依相偎着。
仇英任他靠了一阵,忽而问道:“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哪里有?”项元汴下意识反驳着。
仇英却笑着,道:“是我们的婚事遇到阻碍了吧?”
项元汴僵了僵,却仍是否认道:“哪有的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仇英放下针线,转过身子,捧着他的脸,了然望着他的眼,笑道:“我知道必定不会顺利的,否则之前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迟迟不应你。”
项元汴回望着她,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抱着她喃喃道:“是有些困难,可总归会好起来的。”
仇英轻轻抚着他的脸,道:“子京,你知道吗,我也舍不得仇英这个名,和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我热爱绘画,我希望以后还可以以仇英之名作画。”
项元汴心中微微一痛,他知道的,仇英舍不得她的绘画事业。大哥在给他分析的时候,旁的原因都不在话下,作为拥有一双鉴别真眼的鉴藏家,项元汴知道仇英这个名字,如果一直坚持下去,定会在画坛上大展异彩,甚至在画史上,都将是难得一见的奇才。
他却要与她成亲,以婚姻扼杀她的才华吗?
他不愿这样做。可是放开仇英,他更加更加不愿意。
他艰难的望向仇英,期待又有些害怕。她的抉择将会是什么?成为画坛巨匠,还是委身给他,做一个普普通通的项家三奶奶,一个普通但一定会很幸福的女人?
仇英看着他孩子一般无助的眼神,低声问道:“你愿意成全仇英吗?”
愿意成全仇英吗?项元汴未料到她会这样问,短暂的陷入了迷茫。
仇英此人,在他初次拜师之日,他便开始留意,那时他还以为对方只是个古灵精怪的小男孩。可他以自己惊人的天赋,收买了求才若渴的文征明,不仅亲自教辅,还将她介绍给自己的老师。他与文家兄弟感情很好,尤其是文嘉,两个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调皮鬼,那时候他还曾私下嫉妒那两人过硬的交情。
仇英最初吸引他的,并非那一双灵动不已的眸子,他看过更多聪颖的小孩。也不是他那些调皮捣蛋的事迹,个性古怪的大师他见得也不少。最最吸引项元汴的,却是在旁人看不出什么名堂的画作。仇英从在他面前画出第一幅双钩兰花图,便深深吸引了他这双天生为文艺精品而生的眼睛。
仇英见世的每一幅作品,他几乎都过目过。刨去那些着实无法得手的,他是这个世上拥有她作品最多的收藏家。说起来他并没有那么高尚,收藏仇英的作品,也主要出于商业考虑,为了转手赚取更多的经手利润。可是越到后来,每每得到一幅画,却是再多的价格也舍不得出手了。
仇英之于他,是先认识的画,再认识的人。他曾经以为,力邀此人来天籁阁,专门为项家作画,他便圆满了此生的愿望,却渐渐的对他本人的注意力多过画作的。
愿意成全仇英吗?愿意将仇英送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去吗?
若是早几年提问,项元汴几乎不需要思考,答案是必然的。仇英若是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声誉,他项元汴是幕后的识才伯乐,他们项家是仇英身后最大的获利者。仇英和项元汴这两个名字,将会永载史册,成为后人深深铭记的画坛佳话。
可是今天,这段佳话的主角,在他爱上她之后,向他问出这样一个叫人为难的问题。
成全仇英?那是否意味着眼前的女人不能成为他的妻,她腹中的孩儿不能喊他爹,而他们一家三口,是否永远都不能堂堂正正接受世人的祝福?
项元汴下意识摇了摇头,仇英却道:“事到如今,你不愿似乎也是行不通了。”
作者有话要说:热腾腾的肥章送上~~哦也~~
☆、子虚清明之九
项元汴屏住呼吸,努力保持镇定问着:“那……是什么意思?”
她后悔了吗?不愿嫁自己了……项元汴偏了偏视线;却叫眼前的女子掰回来。
“我的意思是:仇英不嫁。嫁你的另有其人。”
前半句话几乎叫他胃绞痛发作;后面半句话却叫他气得发疯。看着仇英的眼神,项元汴却敏感的察觉应该另有隐情;僵硬着问道:“那又是什么意思?”
仇英望着他的眼睛;问道:“仇英是男子,不可能嫁你。可是文家的义女文英嫁你;好不好?”
项元汴喉头滚动,眼中涌出一股湿意;却倔强的不肯低头或调转视线;硬生生的看着她;忍住眼泪不能夺眶而出;暗哑的继续问着:“那……是什么意思?”
“你就不会说其他话了是吗?”仇英佯怒的拍他一下;却以谨慎又郑重的语气跟他商议道:“我真的不舍得仇英代表的那些意义。我想成亲后继续作画。可以吗?”
项元汴紧紧搂住她,应声道:“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嫁我,怎样都可以!”
仇英按捺住心中满溢的感动,挣脱他的怀抱,取出一封书信,道:“我已经写信问过师娘了,她早就知道我的身世,她答应认我做义女,还要给师傅吹枕头风,要他为我的婚事做主。”
项元汴闻言窘道:“什么吹枕头风?”
“当然要师傅为我出头呀!好好的徒弟叫你们项家三少给睡了,还想不负责任是怎样?当然要负责到底,文家就我一个义女,是个宝贝疙瘩,没叫你倒插门已经很对得起你了!”仇英讲得拽了吧唧,项元汴却放下了最近的精神重担,深深叹道:“我当然愿意负责,我既然敢睡,就敢负责!”
“你真是……”仇英自己说那些话倒没觉得害羞,被别个调侃了却像只被煮熟的虾子,周身通红。项元汴忍不住抵向她的唇,深深吮吻。仇英嘤咛一声,彻底沦陷在他的攻势之下。
久旱的土地渴望着酣畅的甘霖。一个简单表示亲昵的吮吻,转瞬间便变了味道,变成足以燃烧一切的炙热欲望。两人在火热的迷思中载浮载沉,胡乱的在对方身上摸索着,希望可以找到可以纾解的源头。
暖暖的冬日,衣物仍嫌太过厚重。仇英的手终于找到男人的扣带,豪爽的解开他的层层束缚,摸到如丝绸一般的男性肌肤。但她冰凉的体温,却叫项元汴忍不住叹息出声,仇英讶然望向身侧的男人,同样双手忙乱的项元汴意识到她的静默,停下来询问道:“怎么了?”
声音低沉的、暗哑的,显然在按捺着继续作乱的愿望,仇英抿嘴一笑,轻轻道:“没,只是惊讶,你也会叫出声来。”
项元汴瞪大眸子,完全未料到竟被身下的女人言语调笑,白皙的脸上隐约闪过一阵可疑的暗红。他速度解开女人同样繁复的衣衫,用恼怒的啃咬发泄被调侃的不爽,却不敢过分用力,却使仇英感受到痒到脚底心的错觉。
“不行不行,好痒啊……不准咬那里……”仇英不敢高声叫嚷,只好极力忍着笑,手脚并用想将身上的男人推挤出去。
男人却觉得这样的惩罚方式很好,叫她竟敢那样嘲笑他,这样想着,连双手都开始往女子的胳肢窝探去。
仇英被她挠得受不了,再也不能克制的尖叫着避让,慌张的样子终于叫项元汴满意了,他便闷笑着放开束缚,绷着脸凑到她的唇前,威胁道:“还敢不敢乱说话?”
仇英气喘吁吁,假装不解道:“我乱说什么了,怎么不记得?”
“是吗?”男人的手又往她的痒处探去,仇英疯狂扭动着身子避让,口中尖叫着求饶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发誓我再也不笑话你了!”
“这才像样。”项元汴满意放开她,在她唇上啄了一记,低声道:“记住了,日后夫君的话就是天,是为夫纲。”
仇英眼泪汪汪的瞅着他,乖巧的点头道:“我知道了,原来这就是夫纲……”
项元汴刮了刮她的鼻子,用尽全身力气才稍稍离开她的身子,仇英感觉一阵身上一阵空虚和冷意,抬眸以示询问。
“大夫说过了,你现在的情况,还不宜圆房。”项元汴将光裸的女子搂在怀中,盖上棉被。
“喔。”仇英眨了眨眼睛,闷闷的答应着。半晌却举手提问道:“那你现在在干嘛?”
如果她没有感觉错的话,屁股后面硬生生紧贴着的那一根,应该就是他经常作乱的那一处吧。
“没,天气太冷,靠近点暖和。”项元汴将她手捏住藏进被子,身子也稍稍调整姿势,那一根便见缝插针,挤进了她的大腿之间。仇英狐疑着,想要回头看他,却被他在背后紧紧抱着,还在她耳边轻轻道:“闭上眼睛,睡觉。”
仇英依言闭上眼睛,却嘀咕着:“大白天的,睡什么觉。”
耳朵尖的人听见了,帮她拍拍胸安抚道:“大夫说的,你就去听,没错的。”
只是拍好了手也不离开,不轻不重的捏着她胸前的两团绵软。仇英想要开口抗议,可是身后男人的鼻息喷在裸背上,那种亲昵叫她不忍开口,只好任由他这样不轻不重的揉捏着。
可是光是这样,男人很快便不知足。湿湿的吻从颈项一直绵延到肩背,再回到颈项。双腿之间那一根硬物也越发的灼热壮大,在她的身后难耐的磨蹭着。仇英忍不住睁眼想要回头,却被男人压住头颅,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喃喃的说:“不要管我,一会儿就好。”
仇英便安静的侧卧在男人的怀里,聆听着他如擂鼓一般的心跳。项元汴不再乱动,却紧紧搂着她,力道几乎要将她挤入自己的骨血。仇英终于忍不住侧过身子,意乱情迷的眸子和如火烧一般的小脸,也表明她和眼前的男人一样,共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