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皮的逗弄着他的舌,非要撩拨到男人的大手不由自主扶住她的后脑,这才稍稍撤后了一些。
湿濡的吻犹带着些银丝蜿蜒,来到男人滚动的喉结。仇英一面温柔的亲吻着,一面试图扯开男人的衣衫。只是她的手还没有触及到系带,便叫男人的手给拦住了。察觉到身下的男人全身几乎都僵硬了起来,仇英更觉得有异,难得强硬的将男人推倒在床铺中间。
“我要看。”仇英冷静的声音,丝毫听不出方才的旖旎,项元汴微微一怔,紧紧捂住系带的手默默松开了。
仇英跪坐在他的身侧,一层一层慢慢脱去他的衣衫,直至最后一层中衣。项元汴再次下意识伸手去挡,仇英按捺住心中的紧张,嘻嘻笑着:“这么害羞,难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柔软又白皙的双手,带着女人身上的温暖,轻轻揭开了这一层秘密。入眼触目惊心的画面,叫仇英脸上强装出来的一丝笑意也都淹没了。
从前这男人如丝绸一般光滑平整的肌肤,如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尚未好透的鞭伤,已经痊愈结痂的地方,也变成黑黑长长、大大小小的印记,除了这些鞭伤,他的胸前甚至有一处巴掌大的伤痕。
仇英还没来得及讶异,便叫滚落在男人胸口的泪给吓住了,“会不会痛,这个……”
她混乱的想要擦干那咸咸的水渍却不敢动手,项元汴伸手擦干她眼角的残泪,沙哑着道:“没关系,如今已经都好了。”
“是谁,是谁这样对你……”仇英知道,这段时间他在汉口服役。可她也认为,项家财大势大,子京应该不会很辛苦,却没料到,他的衣服底下竟然新添了这么多的伤。
项元汴不开口,只是默默的望着她。仇英颤抖着轻轻抚摸着那些伤口,尤其是胸口的那一处,至今碰到,仍叫他不由自主的轻颤,方才她还那样不知死活的赖在他的身上,亦不知有没有碰到他的痛处。
“这是什么伤,竟这么吓人……”那里皮肤的颜色跟旁边都不相同,就好像是有一处被挖去,然后重新生长出来的模样。
项元汴仍不愿意回答,却转移话题道:“其实我一早便回到嘉兴了,却拖到今天才来找你。”
仇英微微惊讶,可一想到也是如此,他这一身的伤大多已经痊愈,想来是已经休养了一阵。“傻子,怎么不来信告诉我,即使不能照顾你,也可以陪陪你。”
项元汴却牵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暗哑道:“其实我很庆幸,你没有看到那时的我。”
仇英泪光闪闪,轻轻拍他的脸,哽咽道:“说你是傻子,还真傻起来了……”
那一夜,仇英没再跟项元汴生气,而是取出他带来的药膏,仔细的为他擦药。摇曳的烛光下,男人的身体伤痕累累,仇英几乎挖完了一瓶药膏,才将所有患处都一一上好药。项元汴几次说着:“那些小处就随它去吧……”仇英却不依,答道:“若是不理,会留下伤疤的。”
项元汴嘴巴张了又合,最终什么都没说,仇英却懂得他的意思。她为他换上干净的中衣,柔声道:“子京,不管你变成什么样的,你仍是我的子京,我孩子的爹。”
项元汴又想说些什么,却被她食指轻轻按在唇上,用着同样温柔的声音,劝道:“很晚了,安心睡吧。”
为了不要碰到他的伤口,仇英本打算再取一床盖被,却敏感的发现自己拿来被子时,项元汴黯然的瞧了她一眼,便又假装睡去。稍微犹豫了片刻,仇英还是将被子放回去,放下纱帐,钻进被窝,紧紧攥着男人的衣摆入睡。
一早,仇英在一片温暖的怀抱中醒来。小心的调转身子,发现这个男人在睡梦中,到底还是不顾伤口,将自己搂在了怀中。
隔着薄薄的中衣,并没有血迹露出来,叫仇英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不能完全安心。她忍不住掀起男人的衣服,往里头望去,这样的动静终于将项元汴吵醒了,他沙哑的问着:“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你的伤口有没有崩开。”仇英扬声答着,一颗脑袋和浓密的无法整个趴在身下,让项元汴猛然想起离别前的某些场景,脑中嗡的充血不已,甚至敏感察觉到身下也开始抬头。
仇英仔细检查完伤口,发现一切都好,心情也放松了一些,正待爬回去,手肘却碰到炙热的一物。项元汴的手很快将她拉扯到被窝之外,不过该看的不该看的她都已经看清楚了,此刻便朝着男人暧昧的笑着。
项元汴不自在躲开她的眼睛,胡乱道:“我该起床了。”
“天才刚刚亮,师傅家的人没这么早起的习惯。”仇英不怀好意的提醒着。
“没关系,我先起,出去走动走动,对身体好。”项元汴想要掀被子,却被一只软弱无力的小手按压着不能动弹,几乎在找借口了。
仇英道:“可是禁欲不发,却对身体不好。”
项元汴几乎要冒汗了,因为放在背面压制他的那只小手转换了阵地,如今伏在他最强硬同时也最软弱致命的地方。
仇英带着邪气的望着他,浅笑着道:“昨天晚上似乎还有未完成的事,今天做完了再起床吧。”
项元汴呻吟着叹息一声,无法回答。实际上他的致命要害如今握在她的手中,也只能听之任之,任由她所求了。
冬日,暖阳下,呼出一口气便就凝成一股水雾的晌午,小珠珠在爷爷奶奶和文嘉舅舅、仇珠姨姨的怀抱里慵懒的晒着太阳。至于她的娘亲,和才见过一面的爹爹去了哪里,都没有人在追问。
☆、子虚清明之十四
青砖石墙,湿潮土地。空气中血的气味又腥又浓;不知源自他自己的身上;还是在这充满罪恶的牢房。
常年不见天光的地下暗牢里,仅以几盏微弱的油灯照明;不知外头的世界是白昼还是夜晚。
被捆在木桩之上的自己全身上下血污混着脏污;眼睛紧紧的闭着,却无法抵挡对即将到来的一切的恐惧。通道之中已经隐隐传来脚步;一步一步都震动着他的耳膜,折磨着他的心脏。他的太阳穴剧烈的跳动、头颅几乎像从中间被撬开一般剧痛;他恐惧的想要嘶吼出声;却怎样也无法动弹;电光石火之间似乎又有人拿着稀奇古怪的刑具来挑战他的极限……有人拿着鞭子、有人拿着烧得热红的烙铁;他们狞笑着、威胁着……他们步步逼近……
项元汴激烈的摇头想要抗拒;总也逃不脱那样的梦靥迷局。在他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忽然头顶传来一阵柔光。
那光温柔至极,洒在他的头顶之上,轻轻推开他紧蹙的眉,安抚他过分激越的心跳,如同一张温暖的棉被,将自己尽数包裹进去,再这样静静徜徉在无边静谧的梦境里。
安详、宁和。是他以为这一辈子再也得不到的。他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冒出的冷汗也似乎很快被蒸干,最后才终于沉沉睡去。
世上最爱沽名钓誉的人,私底下往往是行径非常令人不齿的伪君子。
汉阳前任知府因被人参奏,此职位空缺一年。新任知府彭凌彦到任短短三个月,便获得了万民称赞,说汉阳府来了个为民做主的好官。只不过这彭大人却似乎身体不好,到任不到半年,便害了重病死了。
项元汴人在苏州,远在汉口的一个知府过世,即便对方曾经是他的主审官,也不必通知到他这里来。并且还是项元淇大哥亲自写信过来告知。
这日,项元汴照例与仇英还有小珠珠等人,在厅中闲谈作画。文征明忽然给出一封书信,道:“白日里遇见一个从嘉兴来的故人,说有你的信件,托我转交。”
项元汴接了信,仇英好奇的看过来,却见他只是默默的将信封放在袖中,并不着急看的样子。
仇英却看出了他眼中的不自在。果不其然,项元汴稍坐了片刻便借口先回房去,连最希望亲近的小珠珠也忽视了,可见他对这封信的内容有多重视。
仇英于是便在文家人的默许之下,瞧瞧跟了过去。她亲眼所见,项元汴手指发抖的拆开信封,隔着那么远都看得清他抖得多么厉害,因为那可怜的信纸几乎要被他扯破了。
烛光之下,项元汴终于看完了那封信,颓然的坐倒在凳子上。他的脸上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却又像是极其紧张,明明看起来是笑着的,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仇英从未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她的子京,向来那样的自信,一直习惯站在高处,虽然对她有诸多妥协,可骨子里却是一颗高傲的灵魂。
可是如今的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事情,竟出现那样孩子般迷茫的表情?仇英想推开门进去,静静的陪他,可终究还是悄悄的退后。她记住了他藏信的方位,若是子京不想提起从前的事情,那她还是靠自己的力量去了解吧……她必须了解症结,才能将这个男人真正的灵魂找回。
半夜里,男人被不安的噩梦惊得满身是汗。仇英轻轻拍抚着他的肩背,用指腹推散他紧蹙的眉尖,在男人终于安静的沉沉睡去之后,她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和焦虑,披衣起身,往她的铜镜后方伸手过去,找到了被小心藏匿起来的书信。
里头只写了汉阳知府彭凌彦已死,家中事宜不必操心,请务必在苏州多游玩一段时间。
仇英将这一封简短信件看了又看,还是摸不着头绪,只直觉那个死了的知府,可能与子京的异常有关。
他在汉口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得了一身的伤痕累累,甚至连性格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仇英提笔将自己的疑惑写成书信,托人带到嘉兴去。子京不愿说那些往事,她也不忍心逼迫他去回想。如果项元淇大哥不会瞒她,那再过几日,她便可知道真相了。
如今她只需好好照顾这个男人,希望时间会叫他忘记往日不愉快的事情。
在等待嘉兴的回音之间,昆山周凤来也来了信。他已经得知仇英产女的喜讯,此次特来恭贺,仇英将信转给项元汴看了,道:“说起来,他与你的交情在先,也是多年的老友了。”
项元汴默默接过信,眼睛盯着看,心思却不知飞向了哪里。
最近他总是这样,从接到那封信之后。容易晃神、出现一些落寞又悲伤的神情,但却比前些日子沉静许多,不再时时像个惊弓之鸟一般。
仇英看在眼里,甚至有些等不及嘉兴的回音,当下只想问明缘由,可终究还是忍住了。不过总是这样她也是没辙,提议道:“我们往昆山走一趟吧,答应给周伯母的寿画,已经画好了,我想亲自送去,也好当面感谢这些年他对我的知遇之恩。”
项元汴这才回过神来,踌躇着道:“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带着小珠珠是否不太安全?”
可怜这人,原来心里还记挂着她们母女。仇英心中感慨着,何尝不知这几年倭寇为乱太过猖狂,无事还是不要出门乱晃的好。可项元汴在文家窝着,也不似从前经常在苏州城内外兜转兜转,虽听信了项元淇的嘱咐在此多玩些时候,却其实每日都窝在园中,人也越来越沉默了。
仇英断不愿见着他就这样慢慢把自己封闭起来,更是坚定了叫他一起陪着去昆山走一趟的念头。
“小珠珠留在师傅家,众人不会亏待她的,尤其有文嘉照顾着,小珠珠似乎没有我这个娘在身边,都不介意了。”仇英当然舍不得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女儿,但女儿已经得到太多的爱,她这个做娘的对不起她,因为想将更多的心力放在更需要照顾的孩儿爹身上。
仇英向文家人还有妹妹仇珠说明去意,大家最近也看出项元汴的转变,也鼓励他们一同出去走走。
如她所料,什么也不懂的小珠珠,对娘亲的暂离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被文嘉举着小手懵懂的摇了摇以示再见,还开心的大笑着往舅舅的怀里钻去。
仇英想伸手抱抱她,最后还是不愿扫了她的兴致。试问哪有初生的女儿跟娘不亲,却更爱舅舅?她家的小珠珠就是这样的妹子。
文家人和仇珠了然的看着这一切,皆是露出了然一笑。仇英隔着包被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小屁股,也露出了笑脸,跟大家道:“那我们就出发了。”
文征明道:“早去早回,路上当心着些。”
仇英微微点头,拿起包有画卷的包裹,牵起项元汴的手,爬上了停在文府门口的马车。
两人并肩坐在小小的车厢里头,仇英先是端正坐着,等马车行了一阵,才犹豫着拉开了侧面的车帘,探身出去望着文府门口目送的一群人。他们的身形越来越远,小不点珠珠也几乎都看不到了,她这才悻悻的放下车帘,一回头却撞见项元汴望向自己的深沉眼神。
“从生下来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分开过呢。”仇英讷讷说着,项元汴拿起她的手放在颊边,轻声道:“都怪我,叫你担心了。”
仇英对他的用心,项元汴并非没有记在心上。只是那些厚重的往事,叫他一时抛洒不开,甚至也未搞得清楚,自己与仇英到底应该怎么办。一方面,他依赖她,如同生命渴求阳光那样,但另一方面,他却有些自卑,如今的自己背负了太多,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了。可是叫他真的放开仇英,他却是怎样也做不到的。
于是他就这样,不承诺、不放弃,任由两人暧昧的在一起。说起来着实可恨,他对仇英,似乎从来都是不公平的对待,而仇英也似乎总是任由他索取。这样的自己,真的配得到如今的一切吗?
即便是不配的,但趁着现在真相尚未拆穿,就让他再最后享受一段独属于自己的温暖吧。他一定要好好感受,牢牢记住,因为这可能就是他的余生,唯一可以用来抱着取暖的记忆了。
车外的西风大作,透过车缝穿了进来,两人都感觉到冷意袭人,便彼此依偎着更紧了。
六观楼,周凤来已经提前得了仇英携《子虚上林图》完稿来访的消息,已经早早预备了酒席,甚至邀请了好些名家到场,就为了能在第一时间一睹画作真容。
时隔许久,重新穿上男装的仇英看起来和从前并无二致,只有亲近之人才发现,此人的眉眼似乎柔和了一些。而那个与他焦不离孟的项元汴,眼神却不似从前,看起来倒是有些冷冽。在座的名家们虽嘴上没说些什么,心中却在暗自揣测,莫非这两人并未现身的日子里,竟发生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吗?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想早早的把事情交代清楚~~然后快快乐乐的HE~~但小项肿么就不愿意配合呢~~
哈哈哈,又到了笔力拙计的时候了~~
另,周四换榜前还有一万七~~远目~~这个数字好天文~~
好吧,都怪我啦~~本来今天起码可以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