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天子]废后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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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天子]废后复仇-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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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指来,压了压自己的眉心,已经有些疲惫,却还是继续拿着毛笔,在竹简上写了什么东西。

匈奴那边的事情,长安最近的事情,各方的奏表,还是人事的变动,更重要的还有淮南王的事情……

白日里,主父偃说了张汤跟刘陵之间的事情,其实本来就在他的算计之中,是他让张汤将此事泄露出去的——推恩令是小事,只是这推恩令的圣旨,一旦颁下去了,别的诸侯王就要说刘彻是别有用心的。

刘彻正在权衡着得失,却忽然想起来一件很可疑的事情,张汤当时为什么不敢说刘陵?

将消息泄露给刘陵本来是自己的想法,而且他本身便知道,张汤如果说刘陵,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张汤到底在迟疑什么——

忽然就想起了在廷尉府狱中看到张汤的时候,便是连最能够相信的张汤,现在也不能相信了吗?

他抬头,凝视那灯火许久,最终还是埋了下去,抛开其余的心思,专心地批阅眼前的奏简。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房间里似乎一下就亮堂了许多,他埋着头还没在意,知道越来越亮,才觉出异常来。

扭过头,却怔然。

陈阿娇很缓慢地走过来,举着一盏灯,便在那模糊的黑暗里,明亮了。

他痴痴地看着,却讷讷说不出话来。

陈阿娇走近了,将灯盏放到了他的案边,似乎满脸都是疲惫。

这个时候刘彻才猛然想起郎中的嘱咐,他急了,“你现在还不能下榻行走,回去躺下。”

说着,他将自己披着的外袍脱下来,搭在了陈阿娇的身上,却将她抱起来,放回到榻上,不由分说地直接扯过了锦被,压在了她的身上,仔仔细细地掖好,只是那手法跟小时候一样笨拙,没有什么长进。

灯盏在不远处的竹帘后面,却是照不到他们这里,只有隐约的光束,从竹帘的缝隙之中透过来,也让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刘彻问:“是刘陵推你下去的吗?”

陈阿娇搭着眼皮,却有些沉默,她仔仔细细地将事情考虑了一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反问了一个:“你明知道推恩令不完全,为什么还要在向淮南王处行推恩令?”

他也沉默,却伸出手去,隔着被子抱住她:“你是在关心我吗?”

陈阿娇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自作多情。”

这话却一点没能够影响刘彻,他也就是随口一问,也心知她是厌恶他的,所以没什么感觉了,就算是自作多情也好,她只要还能想着他分毫,对他而言,也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东方朔留下的推恩令,有上篇无下篇,这是一份很好的化解王侯力量的方案,可是——缺少推行的契机,而不管东方朔是怎么说的,朕却认为——无论什么契机,都应该出自朕手。”

他缓慢地说着,称呼从“我”变成了“朕”。

他说“我”的时候,心底觉得自己是陈阿娇的那个彻儿,他说“朕”的时候,面上却表现出了一名君主应有的威严和尊贵。

“你的契机,在哪里?”

陈阿娇拥着被子,只露出了一张脸来,秀发铺在枕上,像是一匹绸缎,她问话的时候,眼底带着几分冷光,锋锐极了。

这是他喜欢的那种眼神,睥睨的,睿智的,像是要将人看透的那种——犀利的眼神。

刘彻无声一笑,却很自然而亲昵地用自己的额头蹭着她的额头,“难道我便真的那么蠢吗?在有的事情上已经蠢透了,这种事情上再犯傻的话……”

陈阿娇无情道:“你还真就是那么蠢。”

刘彻被她一句话给噎得说不出话来,瞪着看了她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可是浮生很聪明。”

浮生。

她一下就怔住了,精神游离于意识之外,竟然没有注意到刘彻的唇已经印在了她的嘴唇上。

陈阿娇的嘴唇有些干,不薄不厚,被他含住的时候带着几分温凉,他垂着眼,那眼睫也投落下来,眼底是一片幽暗,浅浅地,细碎地,轻吻,亲吻。

她在出神。

而他不自觉地就那么勾起唇角,像是狡猾的狐狸,舌头滑出去,舔吻着她的唇形,美好的菱形,即便是带着几分干涩,可是在这个时候却又逐渐丰润了起来。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萌动着的,也懵懂着的。

以前不是没有更亲密的时候,然而那个时候的阿娇,不是现在的阿娇,他此刻对待着她,便是小心翼翼地,像是呵护着已碎的琉璃,然而他错了——她永远不是琉璃。

陈阿娇不是那种已碎的东西。

她忽然就回过了神来,浮生呢?

这个时候才感知到某人的偷吻,他正用幽深的眼,注视着她,神情专注极了。

陈阿娇一巴掌拍开了他:“没事儿离我远点,浮生呢?”

刘彻不得已退开了,他却没觉得有什么,还是那自然到极点的表情,尽管陈阿娇的目光已经如刀剑一般锐利,然而那又怎样呢?

他略略扬起笑来,“那小子估计还在睡呢,你不能下榻,我去抱他来给你看,好不好?”

陈阿娇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她沉吟了一下,却冷淡地点了点头。

赵婉画害怕小浮生吵到陈阿娇的休息,便将他抱到了偏房那边,现下估计正自己陪着小浮生睡着呢。

刘彻将方才落在榻边的衣袍捡起来披上,这四周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坐月子的人吹不得风,不然以后会头疼,他正待要走,却又停下来,说道:“契机一直在我的手中。推恩令颁下去的时候,稍微有点眼色的人便能够看出诡异来。我若是将这推恩令先颁给淮南王,他领了旨不尊,然后这推恩令的事情传到了其余诸侯王那里,便会联合起来,那时候——大汉不利。”

陈阿娇几乎一下就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了。

果然,刘彻站在那竹帘边一笑:“先将推恩令的消息透露给刘陵,再由她转给淮南王刘安,又因为之前有说淮南王有不臣之心的公文作为挡箭牌,张汤的话,刘陵深信不疑。她若是回到了淮南,必定会对淮南王一番谋划,然后起兵造反。直到这个时候,推恩令还没有颁布,他无由造反,朕解决了他,他便是乱臣贼子,无论如何也不敢说——是朕,逼他反。”

可是事实就是,刘彻,要逼迫淮南王刘安造反。

陈阿娇侧卧着,看着那竹帘灯火旁的刘彻,他那背着手,披着衣,却还睥睨天下的神态……

她缓缓道:“刘安反了,你就有借口真正地将推恩令全部颁布出来,谁也不能拒绝,因为他们一旦拒绝,便是跟刘安一样——是不忠君之臣。你完全有理由怀疑他们是要造反……”

刘彻背着手,点点头,眼神渺远,“一招险棋。”

陈阿娇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哪里是一招险棋,你若没有把握,岂敢走这一步?”

多余的,却不再说了。

刘彻的棋子,还伏在淮南,只等着淮南王一做出谋反的决定,声势浩大地来了,他那暗棋一动,必定让淮南王满盘皆输。

他也不多说,这一颗棋子,还没到用的时候呢。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他去了赵婉画的那间屋子,却看到齐鉴抱着剑坐在门边,一听到脚步声,齐鉴眉头一皱,睁开了眼,杀机凛冽地看向了来人。

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刘彻。

刘彻对着他在唇边一竖手指,于是齐鉴没有多做声张。他敲了敲门,里面赵婉画浅眠,没有睡着,便轻声道:“谁?”

“夫人想要看看小浮生。”

刘彻也轻声地答道。

赵婉画明白了,看了自己身侧熟睡的小浮生一眼,抱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没有弄醒他。

刘彻过来接住了,还是那小小的一团,抱在手上轻极了,小家伙睡得很沉,搭着眼睛,小脸虽然皱着,不过似乎已经张开了不少。

他沉沉地笑了一声,却回身重新推开陈阿娇这边的门,这是温暖的一间房,那两盏灯,似乎能够照亮自己心底的黑暗,也是最温暖的……

两盏灯,一盏是她,一盏是他。

就那样并排着放在案上,安静极了,刘彻忽然就想着,一辈子这样安安宁宁地,多好?

他将熟睡的小浮生抱进去的时候,却看到陈阿娇已经再次睡着了,他失笑,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小浮生,又忍不住看了看一样熟睡着的陈阿娇,这母子俩,还真是……

可是,意外地温暖。

只是他不知道,明天,是不是也这样温暖。

“阿娇,只有你这样睡着的时候,才不会用那么冷漠的眼神看我。”

  

、第六十章 小财迷【一更】


感情的事情,向来是说不清楚的,刘彻一大早就走了,而这个时候的陈阿娇才终于有精神好好地看看自己的这个孩子。

浮生,她很喜欢的名字。

赵婉画将浮生抱到了她的榻前,她伸手将浮生接过来,浮生闭着眼,将自己的手指伸出来咀嚼着,小脸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皱作一团。新生的婴儿其实很丑,不过在血亲看来,怎么看都是漂亮的。

“小浮生真的还很小呢……”

陈阿娇摸了摸他的额头,看着这脸型的轮廓,只是看着看着便沉默了,安逸的日子没多久了。

“李氏请了乳母,小浮生似乎也挺习惯的,他之前在乳母和我的怀里还总闹腾着呢,不过一到夫人的怀里就乖乖的了,我看他是知道夫人的心意的。”

赵婉画脸上难得有几分笑容,柔化了整张脸,如果没有那道疤,看上去也是倾国倾城了。

陈阿娇将浮生放到自己身侧来,给他掖好被角,才轻轻道:“你现在这嘴皮子倒越发利索了,哪天真该让你也去当个领班,掖好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她这话一说,赵婉画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十几岁的少女,在这个时候身量已经完全长开,看上去身段窈窕玲珑,已经到了快要嫁人的年纪了。

可是陈阿娇要思量的事情也慢慢多了起来,她坐在榻上,接过了李氏端上来的补汤,“最近外面有什么事情吗?”

“似乎也没什么事情,还是跟匈奴那边的传报,听说战事不是很顺利。”

李氏这么说了一句,却小心翼翼地看陈阿娇。

陈阿娇脸上的表情不变,反而问道:“你家中,李妍的事情——可有什么眉目?”

一说到李妍,李氏这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妍儿命苦,上次卫娘娘派人来问的时候就把她吓坏了,我总觉得这是要出事……”

“也许她进宫,便是荣宠满身,到时候你们李家也是飞黄腾达,为什么总觉得皇宫是个很凶恶的地方呢?”陈阿娇似笑非笑地问道。

外面的树叶颜色开始渐渐地变深了,眼看着这春天就快要过去,夏天也快来了,可是事情,还没有进入一个新的开始。

现在浮生出生了,事情也就有一个新的开始了,她想要高枕无忧,必须先解决掉多疑的卫子夫,卫子夫不会怀疑陈阿娇是没死,因为现在的陈阿娇,和卫子夫熟知的那个陈阿娇,差得太多。卫子夫若是她知道自己的事情了,怕是会当她是另外一个人,以为刘彻是在她的身上寻找往昔的记忆。

如果被卫子夫知道,宫外还有刘彻的孩子,竟然还是长子,她为了自己的权势,势必会狠下杀手,这卫青正是得到重用的时候,刘彻无法完全打压卫子夫的势力,他最担心的外戚之祸——最终还是要来的。

如此可以预见,卫子夫最终还是要死的,有野心的女人,有小聪明却缺少大智慧的女人,都是会被刘彻掐死的。

她脑子里转过的思绪许许多多,最后目光却落在了自己身边的小浮生身上,尽管他闭着眼,还在熟睡,还不懂对她的存在抱以任何反应,但是他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他本该是这个大汉朝很尊贵很尊贵的孩子,不过现在她只愿他能够平平安安——她会不惜一切来保护浮生。

陈阿娇闭上眼,在小浮生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这像是一个仪式,她将守护这个上天赐予自己的孩子,这是她的亲人,这是她的骨血,也将成为自己日后最信仰的存在。

李氏看着陈阿娇的举动,心中感慨万分,想到李妍,心里又在淌泪:“夫人真的没有办法救救妍儿了吗?”

陈阿娇回过头来,喝了一口汤,看着这去了油腻的汁水,淡淡地笑了一声:“我看李延年未必就没有将他妹妹送进宫去的想法,你该考虑的,不过是以后她怎样在宫里生存的事情,卫子夫对外为了表示自己的贤名,说不定还要揣摩着皇帝的意思,给他送美人过去呢,看李妍不顺眼,在暗地里出手才是最有可能的事情。”

不是陈阿娇吓唬李氏,卫子夫素有贤名,别人将她都捧到了天上去,不过陈阿娇却知道这贤名背后——是多么深重的心机。

不过李氏也的确是被陈阿娇吓住了,她这么一分析,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卫子夫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真的想不出办法来对付李妍吗?

李妍一旦进宫,几乎就是砧板上的肉,任凭刘彻宰割。

现在卫子夫有孕,不管是真孕还是假孕,都是不能承宠的,这个时候,到底谁能够获得刘彻的宠爱,谁就是以后六宫侧目的人物,卫子夫现在这宫中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到底是会将自己身边的人扶起来,还是结交朋党,谁也不知道。

“如果妍儿非进宫不可……如何才能保得性命……”李氏开始垂泪。

陈阿娇不喜欢别人哭哭啼啼,她想着小浮生是很懂事的,在胎里的时候便是安安静静,出生了也很少闹腾,至少在自己身边是这样。她是个冷静的人,不过冷静却是有条件的,她的冷静,通常会伴随安静,因为总是在想着事情,所以很多时候,她需要安静的环境。

其实如果小浮生也在自己身边吵嚷的话,刚刚开始的时候陈阿娇也许还能容忍,不过久了就会厌烦——这么想来,自己还真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啊……

她侧过身子逗弄着小浮生,戳着他的小脸,笑说道:“李妍不是体弱多病么?让她一开始去卫子夫那边示弱就可以了,反正一开始特指望不了她能斗得过卫子夫,时机还未成熟呢。”

时机,的确还没成熟。

现在就是将卫子夫假孕一事捅出来,她也会扮可怜,不如等着前线的战事差不多了,等着卫子夫想要遮掩怀孕一事,她再慢慢地动手——不过长安实在太危险,她养好了身子,便马上搬到洛阳去。

主父偃那边已经在准备,不日就能够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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