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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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颜-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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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不再眨眼,生怕错过最关键的一瞬。

剑几乎没有花费时间,就已到了无言身前。更要命的是,无言竟闭上了眼睛!

生,死,只在一念之间。剑客的剑,能够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却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自己的命运,只决定于比他更高明的剑客手中的剑。

无言倒下了!

欧阳尽的目光却丝毫没有得胜的喜悦,而是充满了惊愕。因为只有他知道,那一剑根本没有刺到谢无言!

就在剑锋帖到衣衫的那一刻,无言突然向后倒去。看不清就索性不去看,不利于起跳不跳就是,不好发力便不发力——所以,他向后躺了下去!

那是所有人都不曾想过的招式,甚至不能叫做招式,却偏偏躲过了欧阳尽几乎志在必得的一剑!

欧阳尽身子腾空,又速度奇快,相要临时变招却是不能。于是所有人都看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无言直直地躺在船中,而欧阳尽却挥剑从他身上掠过!

就在欧阳尽落在船尾的一瞬间,他立即转身,平剑刺出。他并不知道无言有没有追上来,这只是一个剑客的本能,也是一个优秀的剑客能在无数血战中保全自己的最好的习惯。

但他这次显然多此一举了。无言没有趁机出招。就在欧阳尽飞过的瞬间,他已鱼跃而起,同样立即转身,平剑而伺,动作竟于欧阳尽如出一辙。

一个回合,二人又恢复了之前的对峙状态。剑锋相对,一动不动。

香雨楼上,南月长出了一口气。

“你真的决定了吗?”她的身后的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他的声音很冷,不带一丝体温。

南月没有回头,却显然知道来人是谁。她平静地道:“是,我决定了。”

“你可知道背叛主人的下场?”黑衣人逼问道。

南月冷冷一笑,道:“无论如何,这是我为主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黑衣人竟叹了口气,久久吐出一句话来:“好吧,祝你成功。”

黑衣人消失了。南月依旧出神地望着湖面。

无言突然使出了一招“苍龙逐月”,剑尖一晃,一连攻向欧阳尽膻中、神阙、关元穴。这三处皆是任脉上的大穴,若有一丝不慎,则万难活命。

欧阳尽不躲不闪,进步横剑一挡,看似只是一招普通的“燕子啄泥”,却比“燕子啄泥”更富变化。这一招虽将大部分身体暴露出来,却刚好能挡住无言剑锋。只听“当”的一声,两道剑光相触,又立即分开。再看二人,又是平剑相对,只是较方才互换了位置。

就在无言酝酿下一招时,欧阳尽猝然神化九影!九个人,九把剑,分上中下三路齐攻过来!无言疾转身形,一剑平扫而出,那一剑蕴含着强烈的抖动,洁白的剑气凌饶在周围,压迫性地逼向欧阳尽!

“霜江落月”!

这一幕竟与五年前如出一辙!结果呢?会和五年前一样么?

第二十章 碧波归去契成空

欧阳尽的九个身影已被一一击破。而就在剑光划过最后一个身影的时候,无言的身体猛然抽搐了一下——竟有一把剑飞向他的前胸!那是欧阳尽的孤魇剑!

剑,正中心窝!

浮云惊散,白日暖熏。

湖心小舟之上,两个人相对而立。无言的表情甚是怪异。孤魇,并没有刺入他的身体,而是在“当啷”一声,落在了他的面前。原来,击中无言的,不是孤魇的剑锋,而是剑柄!

“好剑法!”无言赞道。

“彼此彼此。”

无言一笑,道:“姑娘这套‘无相迷踪剑’,丝毫不在欧《文》阳教主之下,而且更有《人》所突破,若非方才《书》姑娘手下留情,此刻无言已命《屋》丧孤魇剑下。”

“欧阳尽”亦是一笑,道:“可还是你赢了。”

无言道:“昨日香雨楼一别,不想竟在这里与姑娘相见。”

此刻,“欧阳尽”的面罩已不知去向,那分明是个女子的面容,而那面容更是无言见过的——杨雨婷!

雨婷道:“但凡绝招使出,又是在紧要关头,常人无不会全力以赴。而公子那一剑竟只用了五成功力,至于最后时刻仍然收缩自如,识破雨婷真身。若非公子留情,此刻被挑落的便不是面罩,而是雨婷项上人头了。”

无言道:“在下此刻方知,‘无相迷踪剑’最大的威胁的是‘剑’,而不是‘人’。欧阳教主虽能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却也因此限制了‘剑’,亦为‘剑’所限。而姑娘竟大胆弃剑,从而成就了最致命的一击,真是令人敬佩。”

雨婷道:“可惜是公子得手在先,雨婷还是输了。”

无言道:“话虽如此,然而在下出手之时并不知姑娘有此一招,若是你我皆不留情,此刻恐怕已同归于尽了。所以此番理应算作平手才是。”

雨婷笑道:“公子雅量,雨婷佩服。”

无言道:“此处并非说话之地,在下有许多话要请教姑娘,不知姑娘肯赏光否?”

雨婷道:“雨婷亦有话对公子说,不如仍到香雨楼小坐,如何?”

无言道:“正合我意。”

香雨楼复饮。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三个人,感觉却与昨日大为不同。而方才南月站立之处,已空无一人。

首先发问的是凝香:“杨姑娘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如此武功,实在令人嫉妒呢。”

无言亦道:“是啊,杨姑娘的武学造诣,委实让天下男子汗颜。”

谁知雨婷的第一句话便出人意料。她浅浅一笑,道:“我不姓杨。”

“哦?”凝香惊道。

无言笑道:“姑娘可是复姓欧阳?”

雨婷道:“公子如何得知?”

她如此一问便是等于已经承认,无言笑道:“‘无相迷踪剑’乃是欧阳教主不传绝学,据说连他唯一的弟子钟离灭都未曾传授。而姑娘竟能将此武功施展得淋漓尽致,甚至较五年前的欧阳教主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我所料不错,姑娘必是教主至亲。”

雨婷道:“不错,欧阳尽正是家严。”

无言颔首道:“果然如此。当年先师与教主相约五年,却不知教主现在何处,何以由姑娘代战?”

雨婷听了这话,竟然一惊,疾道:“‘先师’?莫非逍遥前辈已然……“

无言叹道:“不错,师父归天已有半年多了。”

“哎,”雨婷感慨道,“逍遥前辈一生光明磊落,行侠仗义,竟然也……”雨婷不免黯然神伤。人终有一死,纵然武功再高,也难逃一方黄土。可是每当想到英雄衰殁,美人迟暮,仍让人不禁扼腕叹息。

雨婷缓缓道:“那日与逍遥前辈西湖论剑,父亲受了很重的内伤,回谷后便闭关疗伤,将大小事务悉数交给钟离灭处理。谁知……钟离灭野心勃勃,趁父亲疗伤之际,广罗党羽,排除异己,甚至……甚至将我父亲软禁起来,逼他说出‘无相迷踪剑’的秘诀!”

说着,雨婷眼里满含了泪水,却始终没有流下。心伤背后,竟有着寻常女子所没有的坚毅。

这一番话实是无言始料未及。他愣了愣,轻声道:“然后呢?”

雨婷看了一眼无言,接着道:“钟离灭软禁我父亲,忘忧教大权便掌握在他手中。而他一直以我父亲的名义发号施令,是以没有人知道父亲究竟如何。那日我趁钟离灭出谷之际,悄悄潜入父亲房中,见他躺在床上,气息虚弱,实是旧伤未愈,再加上心病……”

雨婷的声音有些颤抖了。无言也心内一酸,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那幅画面: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被昔日最得力的弟子背叛,孤单落寞地躺在床上,床头落满了叹息……

雨婷继续说道:“父亲只对我说了三句话。他宁死也不会说出‘无相迷踪剑’,他要我拿着孤魇剑立即逃出去,然后,来赴西湖之约。”

凝香叹道:“欧阳教主身陷险境,仍不失信于人,真是可敬可佩!”

雨婷道:“父亲教我来此,也并非全为约定。”

凝香道:“哦?”

雨婷道:“父亲曾言,他一生孤傲,江湖上树敌不少,却难觅知己。而逍遥前辈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敌人,却也是唯一的朋友。”

无言感叹道:“不错,师父也曾对我说,他虽与欧阳教主只见过寥寥数面,且每次都在决战之时,却是神交已久,把彼此当成最好的朋友。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英雄惜英雄’吧。”

雨婷道:“也许父亲以为,当今世上,能救他的,也就只有逍遥前辈了。哎,可惜他不知道逍遥前辈已经过世,他也失去了唯一的知己……”

听着雨婷伤心地叙述她的故事,说到逍遥子与欧阳尽这对亦敌亦友的剑客如今已一死一伤,闻者如何不悲?真正的西湖对决再也不会上演了!

看着面色冰冷的雨婷,凝香安慰道:“欧阳姑娘,你也不必太难过,逍遥伯伯不在了,还有无言哥哥啊。”

雨婷看了一眼无言,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无言道:“凝香说的对,欧阳教主的事就是师父的事,师父的事无言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雨婷道:“多谢公子。此事并非只为我父亲,也为天下武林同道不致遭遇一场浩劫。”

无言疑惑道:“此话怎讲?”

雨婷道:“钟离灭野心极大,小小的忘忧教岂能满足于他?他早已网罗大批高手加盟教中,准备一统江湖。只是现在羽翼尚未丰满,不然江湖上必然刮起一阵血雨腥风!”

“一统江湖?”凝香冷笑道,“好大的口气!”

无言却眉头紧锁,问道:“那钟离灭武功如何?”

雨婷顿了一下道:“公子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无言道:“自是真话。”

雨婷苦着脸道:“钟离灭不知从何处得了西域至邪的《如烟玄功》,现在我在他手下恐怕过不了十招。”

无言一愣,竟说不出话来。他一向自负,出道以来亦是少有敌手。然而雨婷的武功他是亲眼见到的,如果雨婷连钟离灭十招都接不过,那自己去了能有几分胜算?那钟离灭又该是怎样一个可怕的人物!

在一旁的凝香亦是吃惊不小,将信将疑地道:“真有这么厉害?”

雨婷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笑的很无奈。

香雨楼依然沉浸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可是,又有谁能想到,这喧嚣的表象下,却隐藏着无限的杀机!

“几位客官,您的酒。”小二端了壶酒来。

无言看了看凝香,道:“可是我们只要一壶酒,已经上过了。”

凝香道:“小二哥弄错了吧!”

小二笑道:“这酒是小店自酿的,叫做‘湘妃泪’,乃是赠送给几位客官品尝的。”

“哦,”无言一笑,方才忧虑的情绪稍稍缓解,“‘湘妃泪’?好美的名字啊。既如此,多谢小二哥了。”

第二十一章 明楼苦饮湘妃泪

小二为三人各满了一杯,道:“客官慢用,如有吩咐,只管招呼小的。”说罢转身下了楼去。

雨婷将起杯来,嗅了嗅,道:“好香啊!这酒果然有——独到之处!”

无言看了看凝香,又对雨婷道:“既是美酒,我们就满饮此杯。欧阳姑娘,请!”

“请!”三人一饮而尽。

无言细细品味一番,赞道:“果然是好酒,甘甜怡人,回味绵长,妙极妙极!”

雨婷却扶着头,闭目良久,道:“确是好酒,可……可我为何会突然觉得浑身无力……莫非,我醉了不成?”

无言刚要说话,凝香一下子扶倒在他肩上,无力地道:“这酒好大的劲儿啊,我怎么也觉得好累的样子……”

“不对!”无言猛然站起,却两脚一软,瘫坐下来,喘息道,“我怎么也……”

“莫非……这酒里……”凝香缓缓道。

“有毒!”无言拄着桌案,面色凝重地吐出两个字。

“哈哈哈哈……”随着一阵大笑,三个大汉自楼下走了上来。

为首的这位面如红枣,鼠目宽鼻,手持一把短柄方叉,三分不像人,七分好似鬼。他一上来那一双小眼就直盯着雨婷,阴笑道:“大小姐,别来无恙啊。”

雨婷本是背对着他,强转过头看一眼,狠狠道:“是你?”

凝香道:“你认得他?”

雨婷道:“他是钟离灭的一条走狗,‘赤面鬼’张千欲。”

赤面鬼“哼”了一声说道:“难得小姐还记得小人,自从小姐走后,钟离教主是日夜思念,特命小的寻您回去呢。”

雨婷也不回头,冷冷地道:“我只道忘忧教有一个教主,便是我父欧阳尽;钟离教主是何许人也?我怎么从未听说?”

赤面鬼胡须一翘,道:“小姐何必明知故问,欧阳教主病重,令钟离公子为代教主多日,小姐岂会不知?”

“钟离灭?”雨婷道,“他也配!”

赤面鬼不以为然,平静地道:“无论如何,小姐……哦,还有这两位贵客,今天是一定要跟小的走一趟了。”

凝香怒道:“我们要是不走呢!”

赤面鬼回头看了看两个属下,大笑道:“恐怕由不得各位了吧!”他一使眼色,示意属下上前去。

两人果然二话不说,三步来到雨婷身后。这二人知雨婷等已中毒,全身酸软,并无还手之力,自然没有防备,也不亮刀,伸手便去拉雨婷。

哪知还未等碰到雨婷衣襟,二人只感到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随即身体飞了出去!尚未来得及惨叫一声,抽搐几下,吐血而亡。

赤面鬼大惊失色,抬眼看时,只见雨婷长身玉立,左手横剑在身前,剑未出鞘。赤面鬼持叉的手开始抖了。他一向自问手疾眼快,刚刚却没有看清雨婷是如何出招的;而更让他吃惊的是,雨婷明明已中毒了!

“你……不是已经……”赤面鬼将小眼睛瞪得浑圆,眼里充满了恐惧。

雨婷冷冷道:“你用什么毒不好,偏偏要用本教特有的‘忘忧露’?本小姐自小在忘忧谷长大,别的毒不认得,这‘忘忧露’岂能辨不出?”

赤面鬼毕竟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此刻已恢复镇定,强笑道:“小姐所言极是,下次小的一定换一种药。告辞!”说罢转身就走。

这赤面鬼是个聪明人,自知不敌,若是仓皇逃窜,是万万逃不脱的;倘若大大方方地离去,倒还有一线生机。

谁知方一转身,只见身后站着一个人,正用剑指向他的喉咙!更令他吃惊的是持剑的人竟是在他转身之前还坐在雨婷身后的陆凝香!

从座位到赤面鬼身后距离虽不远,但也有两丈许,而且有桌椅为障碍。要在一转身的功夫从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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