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心中有数,抱拳道:“正是谢某。不知足下如何称呼?”
“莫燃。”
“看来足下便是何庄主口中的莫先生了。失敬。”无言的语气柔中带刚,让人捉摸不透。
“不敢。”莫燃道,“天色已晚,二位就请随在下回庄吧。”
凝香要说什么,无言向她使了个眼色,转而向莫燃道:“我们在附近尚有些事,晚些回去,烦请向何庄主和陆伯伯报个平安。”
“好说。”莫燃没有阻止,撇下两个字,便径自离去。
望着他走远,凝香疑道:“言哥,我们真要回那庄园去?”
“嗯,”无言点头道,“陆伯伯还在等我们呢。”
“我爹真的来了?看来那姓莫的并未骗我。”得知父亲无恙凝香心中一喜,“言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去了哪里,可知人家找你好苦?我有为何会在此处,这里真的是辽国么?这些天就好像做梦一样,太过离奇了。”
无言双手柔和地捧起她的脸庞,深情凝视良久,喃喃道:“我的凝香比昨日更瘦了……”
凝香正被他看着面上浮起幸福的红润,秋瞳闪闪:“胡说,你昨日何曾见过人家?”
“见过的,”无言笑道,“在梦里。”
凝香嗔笑道:“你呀还是老样子,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儿哄我开心!”
“只要你开心,我粉身碎骨又何妨?”
凝香轻捂住他的口:“干嘛突然说这种话,怪吓人的。你还没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呢,这些日子你一定很苦吧……”
无言摇头道:“见到你就不苦了。那日我坠下炼魔台……”这段故事无言已说过好些遍,唯这次最是动情。说到他们的婚事,无言自己的脸亦红了。凝香蹙地转过身去,含羞道:“你……答应我爹了?”
无言“嗯”了一声。
凝香的心像小鹿似的噗噗乱跳:“你答应的倒快,也不问人家要不要嫁你!”
无言从后面抱住她,故作委屈地道:“你还是嫁了吧,我这般出色一定要娶世上最好的姑娘才是,没办法,只有你了……你若是不愿,我嫁你也行。”
“讨厌!”凝香娇笑着靠在他怀里,痴痴地望着天边:“我们会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对,是不是?”
天边的云,絮絮绵绵,染着与枫林一色的红。枫林中,远远的,有一件孤零零的黑袍。莫燃紧紧握着双拳,仿佛有什么万分憎恶的东西在手心里而一定要把它揉碎。然而,碎的只有他自己的心。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甚至能感觉到背上鹿骨剑的呼唤。
他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自嘲地摇了摇头。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另一边,无言依旧抱着凝香,淡淡的香气让他如痴如醉。他漫不经心地是向斜前方瞥了一眼,那正是莫燃离去的方向。
第八十四章 茶棚结义誓无双
韩茗的茶馆里,只剩下一个客人,现在又来了两个。
贤弟,苏清迎了上来,当真把弟妹找到了!
无言笑道:“是,多亏大哥指点。”
凝香脸却一红,轻轻给了他一肘:“胡乱答应什么?”
无言一愣,正不知所云,倒是苏清先反应过来:“哈哈,这声弟妹早晚是要叫的,听无言说你们马上便要成亲,这杯喜酒为兄可是吃定了!”
无言喜道:“无言喜宴岂能无‘烟雨断肠刀’的身影?到时可请韩大哥同去……咦,韩大哥人呢?”
秋娘自灶间出来,柔声道:“家里酒喝尽了,老韩沽酒去了。呦,这位便是陆姑娘吧,真是天香国色,依奴家看来,昭君、西施亦不过如此!”
凝香自小夸奖便听的多了,心里却仍不禁一美:“哪里,姐姐谬赞了。你才是玉环、飞燕在世呢!”
秋娘莞尔道:“什么玉环、飞燕,像姑娘这般大的时候确曾以那些美女自诩,可逐渐才明白,再美的脸终究会老去的。”
凝香见她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竟有如此迟暮之悲,若非生性太过敏感,便是经历过什么不堪回首的磨难。人家隐事不好多问,凝香只得报以一笑:“姐姐言重了。能得心爱之人朝夕相伴,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她话指韩茗,说到最后却不禁看了无言。
提到韩茗,秋娘果然露出幸福的笑容:“说的是,看来姑娘对谢兄弟亦是一往情深啊。”
无言看看凝香,凝香故意低头喝茶,躲开了爱人的目光。无言转而向秋娘道:“看嫂嫂谈吐举指,不似寻常人家,不知娘家何处,兄弟姐妹可好?”
秋娘闻言笑容顿失,沉默良久不禁流下泪来。无言知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既成往事,不提也罢。来,无言以茶代酒敬嫂嫂,多谢兄嫂盛情款待。”
“对对对,天下之大,能得一见便是缘份,苏某作陪!”苏清亦端起杯来。
“说的极是,也算凝香一个。初次相见,还望姐姐多多指教。”凝香捧杯。
“多谢三位。”秋娘浅饮一口,泪却似连珠般落入杯中,比那喝去的都多。
“嫂嫂……”无言正不知该如何劝解,秋娘却突然起身,道:“奴家失态,诸位莫要怪罪。”轻飘飘一个万福,哽咽着回里屋去。
无言三个面面相觑,好不尴尬。凝香一扯无言衣袖,轻声责道:“都是你,定是惹得人家想起了伤心事来。”
无言摇摇头:“我只随意拉拉家常,谁知……唉!”
苏清道:“哪个没些伤心事?这也不能怪贤弟。”
凝香道:“提到家人她竟如此难过,想必家里出了什么大事。要不要去看看她?”
苏清道:“你不明所以劝也无用,不如等老韩回来再说吧。”
“是啊,先不说这些了。”无言岔开话题,“凝香,别看这茶馆不大,茶可是好得很。你且品品,这杯中所盛是何种良茶?”
凝香开盖闻了闻,又细细尝过,摇头道:“这茶我未饮过,不得而知。不过感觉当属绿茶的一种。”
无言道:“此茶乃是庐山云雾。”
“哦,”凝香笑道,“反正我不知晓,你随便一说我也辨不出真假!”
无言道:“我几时骗过你?纵有些不打紧处说过什么假话又有哪次不是被你当场戳穿?”
凝香欲言又止,只因想到苏清在场,不便说些男女情话,只好继续说茶:“看来谢少侠好见识啊!您不仅武艺超群,连茶道也颇有研究。”
无言听她戏谑的口吻,心中觉得好笑,却做矜持状道:“研究不敢当,只碰巧知道而已。话说回来,你可知茶分几种?”
凝香道:“自是六种,青绿黄白红黑。”
“那你可知茶之起源?”
凝香道:“人道茶发乎神农氏,不知是真是假。”
“嗯,不错。”无言用嘉许地语气道,“茶有‘五不饮’,你可知道?”
凝香娥眉一蹙,随即笑道:“小女子才书学浅,还请谢老先生赐教!”
无言假装捋着胡子,点头道:“你可听好!这第一,身体不适,不饮;第二,心情不佳,不饮;第三,环境不雅,不饮;第四,电闪雷鸣,不饮;第五,孤盏无友,不饮!”
“哈哈哈哈,”无言话音刚落,便有一人提着酒葫芦大笑而入,正是韩茗。韩茗把酒往桌上一放,道:“兄弟只听过一遍,便将这五点牢记在心,一字不差,果然非等闲之辈!”
无言谦道:“哪里哪里,大哥过奖,无言碰巧记下而已。”
凝香顿时明白了个大概,笑道:“好啊,原来你是现学现卖,唬弄我的!”
苏清大笑道:“现学现卖也是需要些本事的,这一点为兄绝对自叹不如。”
无言苦着脸道:“大哥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大哥……唉,二位都是我大哥,这叫着真是混乱。”
韩茗道:“叫我老韩便是,如何会乱?”
苏清道:“我与老韩相交日久,深知他为人,虽不通武功,却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运筹帷幄,智谋不凡,素有太公之志,可惜未遇时机。老韩长我三岁,往后你改**我二哥也就是了。”
凝香笑道:“既如此,你们何不效仿刘关张桃园三结义?”
众人大喜,拍案称是。于是便在这茶馆之中,移开桌椅,置了香烛,“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三人指天为誓,结成了异姓兄弟。韩茗做长,苏清为次,无言居末。
既毕,韩茗留众人吃酒,无言请辞道:“大哥、二哥,陆伯伯与何庄主尚在庄中等候,小弟想与凝香早些回去,以免伯父担心。咱们兄弟改日再聚!”
“嗯,”韩茗点头道,“为人者以孝为先,不可令长辈久等劳心。三弟去吧,何家庄距此不远,有空多来看望哥哥。”
“那是自然。”无言又问苏清道,“二哥打算几时回太原?”
苏清笑道:“先不回了,等吃过三弟的喜酒再走!”
无言大喜道:“如此甚好,也可时常相见。”
众人话别,无言与凝香并去。韩茗却背着手,望着桌上的酒,长声叹息。苏清异之,因问道:“今日我兄弟三人结义乃是喜事,大哥何故发叹?”
韩茗道:“我方才沽酒之时,见了几个南边来的客商。”
“客商?”苏清不以为然地道,“商客往来本是再寻常不过之事,大哥何愁之有呢?”
韩茗道:“我虽非武林中人,却深知忘忧教之祸。更知二位兄弟满腔热血,以除奸卫道为己任,视钟离灭为头号大敌,是也不是?”
苏清一蹙眉:“不错,大哥有话直说,可是听说了什么?”
韩茗点点头,叹息道:“听客商谈论,中原出大事了,忘忧教分兵突袭各大门派,大侠柳明元已经遇刺身亡!”
“什么!”苏清大惊,“我入辽不过半月,怎么一点未听说?”
韩茗道:“我看他们不像信口雌黄,也许就是这几天的事吧。”
苏清面如素帛,双拳紧握,其势恨不得能立时手刃钟离灭。“大哥方才为何不说?”
韩茗道:“一来消息并不确定,这二来嘛,三弟婚事在即,我不想搅了他的兴致,好歹等他高高兴兴成了婚再说呀。”
苏清闭目道:“可叹大哥一片苦心!难怪无言说陆大侠欲他们赶快成亲,也许陆大侠也听到什么风声了吧。”
韩茗道:“定是如此,否则爱女嫁人,理当准备周全才是,纵是重逢难得也不必如此仓促啊。”
苏清想来想去,突然一拍桌案道:“不行,我要立即回中原,打探清楚!”
“二弟!”韩茗急道,“你刚答应三弟喝他的喜酒,这一去恐怕来不及返回啊!”
“大哥,你刚说分兵突袭?”
韩茗一愣:“是啊,怎么了?”
苏清道:“经忘忧谷一败钟离灭还有多少人手,胆敢分兵突袭各大派?除非……”
“除非忘忧谷之败本是假象,那钟离灭暗暗筹备力量,待各派联盟散去之后逐个击破!”韩茗恍然大悟。
“不错!”苏清道,“果真如此,中原武林必已大乱,柳大侠一死更是群龙无首。正此危难之时,苏清岂能置身事外?此番若探得消息属实,我当直上少林,向了凡大师请教对策。”
“二弟侠义之心为兄既知且佩,可你若独去,岂不是陷三弟于不义吗?”韩茗道,“试想,若无言得知二弟跋涉拼杀之时,他正忙于自己婚事,会作何感想?无言婚期已近,不如等上几日,待三弟与弟妹婚后也可与同去。”
苏清思量再三,摇头道:“那时三弟有了家室,我更不忍让他涉险了……我苏清孑然一身,得二位兄弟已然知足,今为除贼,义不容辞!他日无言问起,便说我堂叔病重,匆匆回了太原。大哥保重,苏清去了!”说罢向韩茗重重一抱拳,出了大门,星夜离去。
第八十五章 红妆花夜不知险
三日后,正是无言拜堂成亲之日。可惜天公不作美,自一清早,便阴云密布,至晌午仍不放晴。
眼看吉时将至,何家庄上下忙碌了一个早上,终于布置妥当。礼堂设在庄中最大的知贤堂。无言与陆家都无亲戚在此,是以宾客皆为何筝所请,无言一个也不认得,只觉得他们的笑容中多半是谄媚与客套。但这并不影响他此刻的心情,这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屋内屋外到处都有丫鬟下人忙碌的身影,却有一个家丁自大门口远远跑来,径直走到何筝跟前,低声耳语了一番。何筝闻言脸色一变,疑惑道:“和尚?只他一人吗?”
“是。”家丁俯首道。
何筝特意看看陆羽、方宽等人,他们正与众宾客闲谈,未注意她这边的情况。她长身而起,整了整衣襟,信步向外走去。
大门敞开,门外果然站着一个和尚。
“敢问大师法号,找奴家有何指教?”何筝优雅地一欠身。
“阿弥陀佛。贫僧本慧起手了。”和尚道,“这位想必是庄主夫人了,多有叨扰,罪过罪过。”
何筝淡淡一笑:“大师误会了,奴便是这何家庄的庄主。大师有事只管对奴说。”
本慧摇头道:“施主是不是庄主倒也无妨。只是依贫僧看来,施主虽风度不凡,身上却并无主人之气,绝非此间主人。”
何筝脸色瞬间一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她柔和地一笑,道:“大师恐怕猜错了。我官人已亡故多年,而此庄乃先父所留,奴的确是本庄庄主。”
一旁的家丁带着火气道:“你这和尚成心寻事!这位就是我家庄主,还会骗你不成?”
本慧淡然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与不是,于贫僧并无差别。”
“既如此,敢问大师所为何来?”
本慧道:“闻听贵庄正在办喜事,但不知庄主是娶媳还是嫁女?”
“奴并无子女。今日乃一故人千金出嫁。”何筝缓缓地道,“出家人亦在意凡间嫁娶乎?”
“阿弥陀佛。”本慧说道,“贫僧觉得与那对新人颇具缘分,故而特来送上贺礼。”
“哦?”何筝显然十分惊讶,又有些不乐道:“大师早已知道,乃是专程而来?如此说来大师之前都是明知故问、戏弄奴家了?”
“岂敢。”本慧并未理会对方已见严肃的表情,顺手自怀中取出一信封,双手托起。
何筝视之,那只是一个普通的信封而已。信封很薄,显然装不下什么值钱的物件。当然,若是一张数额巨大的银票则另当别论。“这就是大师的贺礼?”何筝没有掩饰内心的不屑。
本慧平静地道:“正是,烦请施主转交。”
何筝示意手下接过,冷冷地道:“大师可还有其他事?”
“没有了。多谢施主,贫僧告辞。”本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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