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唯静默了片刻,无声地看着赫鲁尼背过身去迅速地抬起袖子擦了一下眼角。
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那个……你真的喜欢诺肯尼娅·库洛比·费伦,小姐?而且愿意成为侧君中的一个?”
单纯的药师少年完全没有听出这句问话里隐藏的试探,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闷声回答:
“我不在乎她会有多少个男人……但是,我要冠上她的姓,成为她法定的丈夫!”
……
把赫鲁尼·科尔交给寻过来的御用侍从,淡紫发色的年轻男子强装冷静地目送着他离去。
然后强撑着完美的礼仪与应对,如梦游般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与贵族少爷们赏花品茶的下午时光。
当终于回到了方思侯爵府,关上自己卧室的房门,希尔唯·伊格图斯才痛苦地紧帖着门板蹲□子,摁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地喘息着平复心中那无比的惊惧与慌乱。
从药剂师的回答,他印证了自己那个突发奇想的可怕猜测——那个费伦小姐,果然就是奥菲兰未来之主,帝女铎兰。
——“唯一”的公主殿下!
是啊,出身贵族世家的希尔唯清楚地明白,即使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贵族家庭,在出现多位继承人的时刻也可能会出现惨烈的竞争与倾轧——更何况是这个国家最大的一份家业:至尊王权!
铎兰·英诺唯斯·奥菲兰,她天生就被无限的幸福与荣耀包裹,如炙月般在人群的敬仰之中光辉闪亮。
而铎兰·瑞伯登·斯考尔,她连在皇家学院进修的学费也要靠自己做佣兵任务挣来,如同灰暗的凛月般,可能终生要过着暗无天日、隐姓埋名的生活……
泪水止不住地从这个年轻男子的脸上滑落,他好心疼,心疼那个连真实的家族姓氏都无法拥有的年轻骑士。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她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才明白为什么她说只能回乡下过平凡日子……
帝女父君,那张冷漠决然的美艳脸孔在眼前闪过,让希尔唯惊吓地打了个激灵。
希尔唯还能清晰地回想起当那个年轻骑士在提起自己的父亲,“格林老爷”时,那种发自内心的依恋与温情。
——如果被圣宫里那位高贵的大人知道那人现在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就在帝都皇家学院里……
不!这太可怕了!
希尔唯不寒而栗地回想起以前听过的,贵族中的当家主夫们如何处理掉那些可能会危及嫡女地位的潜在威胁,苦恼地咬住嘴唇。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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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凉拌!”
年轻的灰发骑士抬起手来招呼侍者,又给自己点了一杯“烈焰”。
“喂喂喂,虽说是我请客,你也不能像喝水一样喝这个东西啊!”索菲娅·特瑞·德肯恩看着身材上只有自己三分之一,喝酒却比自己多喝三倍的小家伙,瞠目结舌地说道:
“喝了之么多杯的‘烈焰’你不难受么?你可还未成年呐!”
虽然同是贵族,武者出身而且又经过不少次艰苦卓绝的任务磨炼,京畿守备营特别行动队里的军人们其实对就餐环境并不会如同那些没吃过苦的世家小姐般挑剔。
寒风乍起的季节里,在热闹温暖的酒馆大堂里喝着烈酒高声谈笑,确实比斯文贵气地缩在包厢里用餐,更多了几分豪情与肆意。
“凉拌?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骄傲的斯考尔阁下,请您凉拌个亡灵法师给我看看?”
即使是实力雄厚的佣兵团也不会轻易地扛上一个高级别的亡灵法师,这是大陆公认的普遍行为准则。
因为那些亡灵法师们都是些睚眦必报、心胸超级狭窄的变态家伙,你招惹了它一次,就等同于捅了马蜂窝,会在后来的人生中受到一波又一波永无止境的阴险报复,直至被它亲自收割掉肉·体与灵魂,真真正正的不死不休。
——当然,光系高级别法师基本不用担心这个。除非,是一个疯狂到要与之同归与尽的对手。
“我说铎兰,你毁掉它一个小分·身,又是极难炼制的窥视鬼眼,会遭到报复那简直是一定的。”索菲娅拦下灰发骑士似乎是又打算抬起的右手,“你要是醉倒在这里,我一个人可搞不定。难道这大晚上的你要我向全队人发求救信号吗?”
铎兰耸肩:“好吧,我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因为对于未知报复手段的小小恐惧,所以想通过多灌自己酒来壮胆。”高壮的大剑士豪爽地拍了拍灰发骑士与自己相比稍显细瘦的肩膀,“不用想太多,我们小队的人不是分班轮流护送你了吗?而且这里还是帝都主城区,光系法师的聚集地,那个该死的亡灵不会有胆量在这里出现的。”
铎兰无奈地回以微笑:“谢谢您的安慰,德肯恩前辈。我只是——”
她的声音又一次被索菲娅打断了:
“安啦安啦,你不用解释,我充分理解!年轻青涩的姑娘们即使还没有办法完全消灭内心的恐惧,这也是正常的,时间会让你成熟!——咦?铎兰,那边那个美人儿你识得吗?他似乎一直在看你。”
灰发的年轻武者顺着索菲娅示意的方向扭头望去,酒馆昏黄暧昧的灯光之下,一位身着墨色紧身长袍的单身男士独自坐在角落里。他单手托腮,袖口处露出一截皓腕如玉,线条细腻柔和的巴掌小脸上肤质光滑白皙。
这个美貌男人正如索菲娅所说,已经用了不短的时间看着铎兰。两人目光相接之时,他轻抬长睫,细长深邃的丹凤眼微微一笑,眼波流转之间,流露出无限妖媚风情。
“哟嗬,艳福不浅呐!”
看着铎兰向那个美貌男人礼仪性地点头示意后又转回头来,索菲娅打趣地开口调侃:
“虽说酒馆这种地方是成年人消遣放松的首选,但铎兰你可要记住,即使你的长相具有明显的欺骗性,在事实上你还未成年!——这是来自于前辈的严肃忠告!”
灰发骑士从座位上站起身,伸出一只手制止住无良前辈的大嘴巴。
铎兰的话语从齿缝里轻飘飘地送到索菲娅的耳边:
“尊敬的德肯恩前辈,请不要再一次地打断我,我只是——想说我需要去一趟盥洗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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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发骑士被她今天的护送者以消遣为名拉进来的这家酒馆,距离帝都皇家学院也不过几条街的距离。
就在同一家酒馆的二楼包厢里,诺肯尼娅·库洛比·费伦正与她的几位光系法师同学饮酒聊天。
“怎么了,沙伊特?有什么事么?”
发现身边本来面无表情的男人突然神情异常地皱起了眉头,费伦小姐奇怪地问道。
伪装了形貌与能量波动的精灵凑近了诺肯尼娅的耳边,压低了音量回答:
“我闻到了……有种死灵的腐臭,就在这附近,极近的地方。”
诺肯尼娅神情一凛,在处理政务的时候,最近经常性出现的亡灵法师活动报告同样也令这位公主殿下百思不得其解。这个胆大的邪恶使徒频频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行为,让奥菲兰未来的王者迷惑又愤怒。
“你的感知不会出错,它居然胆敢跑到城中来放肆!沙伊特,我命令你迅速去查清楚它的情况,可以的话,立即消灭!”
公主殿下已经对京畿守备营那拖沓的办事效率不满很久,而精灵一族本身就是元素的宠儿、生命力的象征,他们对死灵的感知力要远远比人类法师更为明确和强大,更不用说沙伊特正是亡灵克星的光系。
“……待在这里,不要离开。”
沙伊特平静地吩咐道,然后迅速地打开包厢门向外走去。
作为崇拜生命力的精灵一族,对崇拜死亡与腐朽的亡灵法师比人类更多了一层深刻的厌恶。即使那位公主不那么强硬地发布“命令”,找到并消灭那种黑暗产物同样是遵循了精灵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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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一楼的盥洗室门口,铎兰有趣地抬起了半边细眉,打量着这位毫不矜持地将一位女士堵在厕所出口处的美丽男人。
男人紧身长袍的外面又加了一件遮住他墨绿色长发的兜帽式厚斗篷,铎兰深吸口气,露出了一个优雅的笑容——如此层层叠叠的厚重衣服,也挡不住那对于她敏感的光元素波动感知力来说,太过于恶心的死亡气息。
“这位美丽的男士,有什么我能为您服务的么?”
让我来看看你究竟能变出什么花招来吧,这位迷人的腐败了的可人儿~~
男人媚惑一笑,柔弱多情地低声问:
“您……难道不想知道……您的同血缘者的消息么?”
看到眼前年轻的灰发骑士极度配合地露出了一个迷惑不解又欲语还休的复杂表情,男人满意地回眸一笑:“不用去管您的同伴,请您单独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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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发的年轻骑士跟在一位身着墨色紧身长袍的美貌男士身后,通过酒馆的后门,在僻静的街道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离开了。
极短的片刻后,一个身穿白色法袍的高大金发男人同样出现在酒馆后门。
他皱着眉头向四周望了望,然后念出一句极短的法咒,纵身跳上召唤出的元素骑兽向马车离开的方向追去——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大章放送~~~~~~~~
生活的真缔,无非就是在不幸中等待幸福,然后在幸福中等待不幸……
不明白为什么难处理的事情接踵而至,俺已经不幸很多年了,幸福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以上的牢骚可以无视,无能的作者正在缓慢地调整状态……极度缓慢……还请各位亲们多包涵……
某些人想看的世纪会面下一章就到了~~~~~~~
、另一个
黑色顶篷的小马车渐渐远离了喧闹繁华的帝都主城;沿着前女王记忆中熟悉如掌纹般的街道向城郊的方向驶去。
作为一个在整个奥菲兰的光系法师实力金字塔上属于最顶端的存在,又经过了前生无数次难度不一的大小战役;到了现在,其实已经几乎没有什么事会让铎兰产生强烈的危机感了。
灰发的年轻骑士在昏暗的月色中欣赏了一会儿同车那位男士惨白发青的美丽容貌,有些小洁癖的隐藏个性让她还是不得不转过头去,单手托腮遮住半张脸至鼻孔,默默地凝视着窗外——至高天的玛珈尔女神呐,请原谅她因为圣光大魔导那太过于敏感的光元素洞察力而对一位男士的无礼吧!
那位美人儿身上的尸臭一般人也许闻不到;可对于铎兰来说,就实在是太过于刺激了。
不时有光影在窗外闪过的帝都主城干道被抛在遥远的身后,一路上只听见马车车轮碾压过黄土路的“轧轧”滚动声。
铎兰微微眯起了双眼——记忆中本该出现在周围的数座西郊土丘不见了,随着一层淡淡弥漫开来的雾霭;黑沉沉的夜色更显迷离,马车前进的方向似乎通往着完全的未知……
真是大手笔。
年轻的灰发女子轻轻摩挲着腕间似宽边手镯般的一抹银青色圆环,在心中轻声赞叹。
居然,在西城不远处的郊外就直接布上了如此大范围的幻术结界,只为了对付她一个人。
——看来那个躲在暗处密谋着的亡灵法师,确实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如果她没有料错,在灰色浓雾的尽头,应该就是那个邪恶使徒准备好的料理之所——虽说谁料理谁还不一定,但还是希望不要让她太过无趣才好啊……
……
“前面……”马车中除骑士外的另一位乘客突然开口,将铎兰从沉思中唤醒。
他的声音不再如在小酒馆里那样妖娆妩媚,而是极为缓慢地、带上了一丝喑哑。
“前面?难道说您告诉我的,关于我的“同血缘者”就在前面么?”
嗯,铎兰在心中对自己暗自点头,这种话语中的热切与忐忑,完全符合一位无知又莽撞的年轻武妇形象、以及轻易就完全陷入死灵念术媚惑的普通人类形象。
“……呵呵呵……”男人低沉又阴寒的笑声在车辆里回旋,与他白皙饱满的面容不相符地,一直平放在膝盖上的那双光滑有弹性的手慢慢开始萎缩,变得像是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肤紧贴在指骨之上,而且颜色灰黑暗沉,一双货真价实的干枯鬼爪。
“我们到了……请……下车……吧……”
喔,神奇!
灰发骑士在心中满意地鼓掌,卓有兴致地暗自观察着那个用一双骨爪拎起袍角缓慢步下马车的男士——他应该是从肢体末端开始恢复本来面目(嗯,或是说早已经面目全非的真相?),一直显得非常合体的墨色紧身长袍在这位男士的一举一动间渐渐松垮,当他双脚都落到马车外的地面上时,那件长袍在冰冷的夜风中呼呼地鼓动,就像是穿在一根干枯的柴火身上。
浓雾的尽头似乎有点点的红色闪光从远方射来,铎兰从马车的脚踏上下来踩到了硬实的土地,黑色顶篷的小马车就自顾自地无声跑开了。
随着引路人那稍显僵硬的脚步走入浓雾深处,理论上基本除了前面仿佛在半空中飘浮前进的墨色长袍,连自己的脚都看不到的年轻骑士,举止间却如同马上要进入豪华的晚宴现场般优雅轻快。
《与亡灵法师同乘(副标题:其后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嗯,基本上做为光系大魔导与一位金玉其外的死灵产物和平地共处长达两个奥时——这里足可以放入她的回忆录作为极其特殊的一部分。
事实上,如果时间允许,这位兴致勃勃的年轻女士还打算与那名胆大包天的邪恶使徒深入探讨一下它的雇主,也许是饲主,关于那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究竟以何种报酬方式豢养了一个亡灵法师——这种绝对边缘型人才为他卖命。
底薪多少?是否三险五金齐备?有没有带薪休假……之类BLABLABLA的。
黑灰色的雾气在眼前飘荡,依稀能辨别出经过路径的两边是在这个季节里寻常可见的斑驳枯瘦的树丛,如同枯瘦的成群结队的鬼怪般影影绰绰。
进入亡灵法师幻术中的普通人类甚至低级别的武士或魔法师在这布满死气的浓雾中,都往往被迷住心神,只会一味向前、向前……就仿佛有什么强烈的渴望在心底召唤着他们一般,径直落入早已布好的陷阱。
‘那么我要不要表现出两眼发直、神情迷惘的呆滞表情?’
迈着踏青般欢快步伐的灰发骑士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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