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旷场黄影晃动,刹时即出现一位神采奕奕的老尼。
“阿弥陀佛!”她到此即宣声佛号,仰望常州五老道:“你们能否让贫尼化解这场杀孽?”
“神尼尊面,我们暂缓出手。”
来人正是半面神尼,她点点头,转身对穷神道:“穷侠甘愿染上满身血债,妄杀无辜?”
穷神面孔一扳,冷冷地道:“有什么不可以?这群人该杀。”
“佛门弟子,慈悲为怀,可否放过这次?”
“放了他们,却害了千千万万的好人,佛门最重因果,你何必专作此妇人之仁?”
半面神尼轻轻一叹,道:“我何尝不知,但事情既让我遇上了,我不愿袖手不管……”
海萍乍见老尼,就满肚子不乐意,此刻她无端的插身其间,心中更是不愿,大喝道:“住口!我挨了你两掌,此恨至今未雪……”
神尼毫不动怒,微微一笑道:“你要报两掌之仇?”
“当然要!”
“现在吗?”
“不!过了今夜。”
神尼又是一叹道:“穷神不打了呢?”
海萍狂傲的一笑,道:“八荒与我有杀父诛师之仇。”
神尼淡淡地一笑又道:“我让你劈我两掌,先解决我们之间细节!”
海萍心中实在怨气难消,大喝道:“先打你两掌也好!免得你在此惹人生气。”
说着话,果真抬臂就劈出一掌,七成力道猛烈劲疾,这个攻势太过突然,海萍出手又快,穷神想挡也挡不及,蓬地一声,半面神尼硬生生的挨一记,蹬,蹬,蹬,退后了三大步……
海萍余怒未熄,一提天罡真元。跨步抢进,以十成真力,霍地又劈出一掌,半面神尼宝相端庄,动也不动,准备硬挺。
这个当口,穷神可就急了,大喝声:“小子恩将仇报,错看你了……”掌随话出,也以十成力横挡过去。
轰,地动山移,石飞沙扬,海萍挫退了五步,穷神后移四尺。
穷神大声吼道:“小子!她是你师徒的恩人,你不能打……”
海萍听得心头怦怦乱跳,骨子里的那股硬劲,也消了不少,忙问道:“穷爷你说什么?”
“她替你打通……”
半面神尼纵身一拦,笑道:“我和他仇怨既已结定,迟早要一结总账,穷爷还是少管的好。”她向穷神暗递了一个眼色,又道:“我们走,让他一个人打吧!”一拉穷神,转身往坟场外就走。
海萍气得一哆嗦,穷神的话,霎时忘得干干净净,不由冷笑道:“没有你们,我伍某人照样的要杀八荒人物报仇,剩下一掌,过两天再算。”
半面神尼理都不理,只顾扬长而去,转眼失去了二人的踪迹。
海萍的火可大啦!他恨透了半面神尼,不帮他还可,不该拉走了穷神,他却无可奈何,转身形,将满肚子怨忿,要发泄在常州五老的头上,于是,大怒道:“魔崽子,有本事只管下来。”
常州五老不是怕海萍,而是怀疑神尼劝走穷神,这中间必定另有文章,海萍的骂声,惊醒了五老,于是,也将肚子里的闷气,向海萍发泄。
五老动作神速,每人手执红旗,突地向空中展动了两下,忽然黄衣怪人,锋涌的现出两侧,如怒潮澎湃,向海萍那儿冲去,杀声震破夜空,喝喊慑人心灵。
海萍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人潮未到,真力早已凝聚,怒啸连起,双脚轻垫,反而扑迎上去。挥掌就砸。
这群黄衣怪人的本领有限,吃掌风一逼,东倒西歪,队势凌乱,然而海萍杀机早张,掌力更加猛烈。
眨眼间,血肉模糊,尸首增多……惨,惨,海萍却像疯狂了一般,大有虎入羊群之势,杀不停手,刀飞人倒,狂嗥惨哼,惨不忍赌,越打越起劲,猛昂头,见五老挥旗指挥人群,不禁心火更炽,一声怒哼,三掌逼退人群,让他们自相残杀。
海萍气纳丹田,怒臂一抖,人已升空三丈,一拧腰,就向五老停身之处蹿射,身法快过闪电,眨眼就冲到五老的面前,人未停,掌先起,狂飙怒吼,声势夺人。
常州五老是八荒火神怪杰的手下,功力不弱,但也被海萍的凌人威势吓倒,五人运足了劲,同时拍出掌力相抗,巨响才过,五老都退出一步,海萍追落地面。
伍海萍杀气腾腾,跃步上来,连连拍出四掌,都是以十成力道,如经击中,五老非当场死亡不可,他们深知厉害,未等掌到,早撤身后闪,手中红旗,却在退身时打出,海萍骤然稳步,浑暗中,只见来旗已被掌力震飞。
正待扑进杀敌,突地,坟堆下面的人潮,接连好几声惨叫,所有的人群,东奔西逃,乱成一团糟,海萍不由一愕,顺目望去,人群中有一黄衣人,手握银剑,正杀得人仰马翻,尸横遍地。
匆忙中,他没有看清那人是谁,反正是帮手到了,也不及细看,一扭脸,跟着抢扑。
但常州五老就在他这一错愕的当口,已逃得不知去向,海萍恨得只咬牙,凝神查探,坟堆起伏,高低不等,找不出丝毫隐身的地方,索性疾纵身形,追寻过去,黑樾樾的净是小林园,夹杂着以坟堆筑成的羊肠小路,弯弯曲曲,再也看不见常州贼寇。
海萍不敢轻进林园,扭转身,向广场人群冲去,场中人群,已剩下三十多个。
黄衣人剑艺惊人,杀焰高张,不停地追杀。
海萍一声怒哼,掌拨人进,拥身在乱窜的人堆之中,眨眼间哼声,惨嗥声,狂叫声,奔跑声……一片惨伤的画面,死寂的逞现在他和黄衣人的面前,三十多人,一个也没有走脱,地上的尸体,少说点,也有一百二十多具。
海萍心气似乎平静了许多,回目再看那位黄衣人,不由得又是一怔,说声:“是你?”
“是我,怎么样?好狠!”
海萍又是一愣,忙道:“谢谢你帮我……”
“嗯……早知是你,我才不来帮你咧!”
“谁叫你来的呀?”
“当然是我师父,还有穷伯伯。”
海萍看她那种娇媚天真之态,想发火,也无从发起,不禁又问道:“奇怪!你师父不愿管这趟事,还拉走穷神,却要你来出手,真叫人不解……”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儿的事不值得她老人家动手嘛!”
海萍似通非通,唔了一声,没有话好说,站在那儿不言不语,星目流露出异样的色彩,看着她。
她是谁?正是半面神尼的弟子,吕小芳,也正看着他,久久,久久……她脸有些红晕,娇嗔道:“紧看什么?我脸上又没有花。”
海萍的脸红了,像熟透了的苹果。
她,噗赤地笑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伍海萍,你呢?”
“我叫……”她忸怩着,停了片刻,很轻地说道:“我叫吕小芳……”
海萍笑了,笑态中,似乎略带点失望的神色,吕小芳不是苑小玲,吕小芳是仇人半面神尼的徒儿,这两件事在他心里作怪,想不出适当的话来说,呆呆地笑。
夜风侵袭,宜起阵阵地血腥味,阴森森地坟场,加上这许多死人堆,勾划出懔人的画面,和眼前的情景,实不相衬。
吕小芳娇媚而天真地一笑道:“老呆着干吗?阴惨惨地叫人受不了。”
海萍微微一笑道:“你要走了,是不是?”
“是啊!”
海萍心中异常矛盾,既不想她就走,也不愿和仇人的徒儿久聚。半晌,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道:“你走吧!”声音很脆弱,但吕小芳听得很清楚。
吕小芳心中感到有点不是味,玉面抹上一层哀愁道:“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是不是?”
海萍更难答复这句话,心中倒是非常的苦恼,想了半天,方期期艾艾地苦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为什么催促我走?”
“因为……”
“快说啊!”
海萍拿出最大的勇气道:“因为你师父是我师父的仇人,又打了我两掌……”
吕小芳恍然而悟,娇啊了一声道:“就为了这件事呀。”
“不错!”
吕小芳格格娇笑,心有成竹,道:“我师父只怕是你师徒的……”她说到此处,倏地想起半面神尼嘱咐之言,将要说之话,硬生生地咽住。
海萍心中大急,忙道:“什么?快说呀!”
吕小芳淡然一笑,道:“不说了,慢慢地你会明白的,我走啦!”
海萍心中涌起各种不同的滋味,回想起穷神的话,拼命的思索。
吕小芳倒是真的走了,走出一丈多远,海萍并未发觉,蓦地她折身急速的奔过来,匆匆问道:“喂!你的剑呢?”
海萍陡然惊醒,苦笑道:“被人家偷去了。”
“谁偷的?”
“不知道,我就是寻剑才到洛阳的。”
吕小芳沉吟一下,道:“时候不早了,我走啦!我会帮着寻回宝剑的……”说最后几句话,身法快如飘风,奔出坟场外好几丈。看她的样子,却是相当愉快,对海萍似乎十分的放心。
海萍强压心间的忧郁,和几种不同的情绪,长长地叹口气,转回洛阳。
中午,日光普照,伍海萍甜睡在招商栈,嘴角泛起一丝甜甜地微笑,到这个时候,他仍然没有醒来之意。
庭院人声嘈杂,喧嚷不堪,蓦然隔院有人说话,话声不高,但却透传到海萍这面。
只听一个苍老的口音,沉沉地道:“昨夜坟场之战,死人无数,也大大地杀却八荒人物的锐气,哈哈!”
另一人语气相当冷峻,接道:“听说八荒人物都到了洛阳,只怕那位玉面娇娃要吃大亏了。”
“沧海一奇是不是也到了洛阳?”
“此人行踪神秘飘忽,来去无定,依情形论,很可能到了洛阳。”
“是啊!听说独臂大师,半面神尼都到了洛阳,还有隐迹风尘多年的穷神,也出现在洛阳哩。”
海萍在睡梦中似乎听见沧海一奇四个字,双目陡然睁得老大,并未立即起床,继续听下去。
苍老的口音又淡淡一笑,道:“江湖高人,云集洛阳,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想大概与当年断尸崖的事有关。”
“我们关家寨人马散布洛阳,置身事外,切不可轻易出手,冷老弟多作安排!”
话声到此打住,房门接着呀呀而响,海萍翻身起床,窜出门外,人家已经走出老远,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人,怔得一怔,觉得没有和他相识的必要,毅然转身进房。
伍海萍略加整饰,换了一身白色衣服,准备到街上去探听圣剑及仇人的下落。
笃!屋上倏地一响,夹着破空之声,干脆极了,海萍稍稍一惊,扭脸向外瞟去,不见有人,昂头向房上一看,吓!屋梁上,霍然出现八荒人物的追命银牌。
海萍一见此牌,恨怒并生,星目喷火,忍不住冷哼一声,身起空中,伸手摘下银牌,和苑勇原得的银牌,一般无二。但是反面有几个小字,写道:“杀我手下数百,午夜必定追命。”
海萍嘿嘿冷笑几声,道:“我正要寻他们哩,倒看他们怎样追命!”出了房,梭巡左右,无可疑行人,信步出店,往热闹的街面走去。
今天,他换了新装,浑身雪白,看上去特别标致、英俊、潇洒……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真是不假。
洛阳街头出现了这样俊美的公子哥儿,不论男女,都投以羡慕的眼光,起先海萍没有发觉人家在看他,渐渐地他有些脸红,非常的难为情。
加快了行程,赶赴昨天的聚英楼果腹,他坐在昨天的桌位上,环扫全楼,有好几起人在大吃大喝,谈论不休,可是当他登楼的当口,楼上反而寂静静地,压根就不像有人,数十只目光,电般的瞟向着他。
此际,海萍却在低头饮酒,不理会人家的瞟视,酒客越来越多,话声也愈是嘈杂喧哗。隐约中,他听出人家所谈的,也是他昨晚的杰作,暗中得意的一笑,脸色也格外的露出喜悦来。
蓦地,有人低声说道:“昨夜许多硝磺弹,竟未将那小子烧死,反被他杀死百数十人,替江湖留下了话柄。”
另一人嘻嘻一笑,接道:“别泄气,听说此事已被沧海一奇得知,追命银牌颁下,纵让他有通天之能,也必惨死。”
“今夜么?”
“不错,看那小兔崽子还神气不……唷……”这是临桌的两个四十多岁的青衣人说的,口气不小,当他刚骂到最后那句之际,一丝白线似的光芒,快迅绝伦的打在那家伙的嘴上,鲜血淋淋,牙齿脱了两颗。
这汉子手捧门牙,大怒道:“是哪个王八蛋……哎哟……”这次打得更重,至少掉下来四颗大牙。
未挨打的汉子一看情形不对,忙制止那家伙再骂,回头看了海萍一眼,见他低头吃喝,没有打人的表示,不禁纳闷地再看同伴的脸,呀……原来在挨打的汉子左脸上嵌着一粒熟饭,右脸上钉着一小根鱼骨,这汉子吓得一哆嗦,顾不得难堪,拉着挨打的伙计往楼下就跑。
海萍忍不住暗中一笑,道:“杀不完的匪徒,姑且留你一条命……”
话未说完,忽听左侧有人哼了一声,道:“好俊的功夫!”
海萍端怀回眸一看,原来他是位华服少年,不禁冷然一笑,道:“过奖,过奖!”
对方没有言语,只冷冷地又是一哼。
海萍根本就没有将此人放在心上,站起来会帐出店,回到招商栈,已是黄昏时分,进房一看,陡地一震,桌上有张纸条,斜贴在最醒目的正方。
海萍急跨两步,拿起一看,上面写道:“洛阳群雄异集,目标是在杀你,圣剑传在艳魔岛,注意沧海一奇。”没有落款,只画了个酒葫芦,海萍看了好半晌,实在想不起群雄要与自己作对,究竟是什么原因,这又是谁送来的纸条?要知海萍出道至今,连番恶战,已引起江湖骚动,尤其他是天罡神煞的徒弟,沧海一奇的硬敌。
因此,沧海一奇要借刀杀人,传言圣剑的得主是天罡之徒,圣剑出现江湖,势必杀净天罡昔年的仇敌,江湖人物心怀恐惧,齐集洛阳,目的固在圣剑,但不能得剑,则杀海萍以除后患。
沧海一奇久有独霸武林的雄心,他毒计得逞,冷眼旁观,自己却不出面,而收渔人之利。能除海萍,当可灭去强仇,不能杀海萍,则至少要被海萍杀死不少江湖高手,何乐不为。
海萍心直性爽,说什么也看不出这种诡谋来,好在他艺高胆大,看完了纸条也就冷笑两声,毫不在意,这个当口的海萍,心神却放在那面银牌之上,非常不服气,倒要看看八荒人物是怎样的在午夜来追他之命。
海萍打怀中随手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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