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顾先生啊!”孟二牛感叹,有些接受不了。
顾桦承笑了笑:“还是你二叔识货。”
“如今也是你二叔了。”九娘瞪了顾桦承一眼。
顾桦承点头,冲着孟二牛十分恭敬的鞠了一躬:“二叔有礼了,只是来得匆忙,不曾备上几坛好酒,倒是这儿还有一些银叶子。”顾桦承说着,伸手去摸九娘腰间的荷包。
九娘瞪了顾桦承一眼:“你出门不带钱的啊!”
“没带银叶子。”顾桦承冲着九娘笑了笑,将几片银叶子塞给了孟二牛,又塞了几条给孟秋生的孩子。
孟秋生惶恐不敢接受,一个劲地推脱着。
“秋生姐。”九娘止住了孟秋生的手,“这就当做是我这个做姨母的给孩子送的礼了,以后……我也许是不会再来了。”
“什么?”秦氏在一旁皱眉,“花儿,不管怎么说,这儿都是你的家啊,你……”
“嫁出去的女儿哪有总往娘家跑的理儿啊?我可不像秋生这么有福气,找了个愿意过来的姐夫。”九娘笑了笑。
秦氏愣了一下,才想过来,九娘这是已经出嫁了的女儿,如何能跟从前想比。
叹了口气,秦氏拉着九娘的手感叹:“你居然就真的嫁给顾先生了,这一次能多留几天吧?”
“今夜就走了。”九娘笑了笑,有些不大好意思。
“这么着急?”孟二牛皱眉,看了顾桦承一眼,伸手拍了拍顾桦承的肩膀,示意两人出去说话。
026:仁义
秦氏笑眯眯地看着九娘,安慰道:“没什么的,谁家的女儿出嫁,做爹的不得看着女婿百般的不顺眼的,嘱咐几句也是自然的。”
九娘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没有成过亲,并不晓得缺了父母这一块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也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有一个长辈,站在父亲的角度去和顾桦承嘱咐什么。
而秦氏则站在了母亲的角度,同九娘说着如何为人妻子。
“婶子知道,你们不像是那些邺城里头的大家族,有着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听说顾先生只有一个师妹的是吗?”
胡蝶坐在一旁,一边喝着茶,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九娘。
九娘有些不自在似的点了点头。
秦氏便接着说:“那边也没什么的,到底不是正经的亲戚,你倒是也没什么好怕的。”
九娘叹气:“我本来也没什么好怕的啊。”
“你这个孩子,婶子可是和你说的正儿八经的事儿,怎么到了你这儿,倒全部不当回事儿了!”秦氏气的伸手戳着九娘的额头,“你这个孩子可真是打小就让人操心!”
九娘愣了愣,突然想起了从前,自己被曹氏支使着来问秦氏要阿婆的银子的时候的一些事儿。当初看不明白,指示觉得秦氏总是病怏怏的,许是因为这个顾虑才没有让阿婆来他们家常住。
可是如今,九娘心里居然升起了一股子奇怪的想法,也许……也许这其中还有别的意味。
九娘咬了咬唇,看着秦氏,试探着问了一句:“婶子,你现在的身子当真好了?”
“嗯?”秦氏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九娘怎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九娘挠了挠头。看了胡蝶一眼:“我记得小时候婶子的身体不是很好,连壮子都是送到娘家养着。咦,说起来。今儿好像还没看到过孟壮呢。”
“这孩子,许是去找人了。”秦氏笑了笑。“花儿,这也是婶子想跟你说的,咱们两家说是两家,可是这根底下连着的,却还是一家啊,咱们终究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你可不能因为一星半点的矛盾。就硬生生的要做两家的话。”
九娘愣了一下,笑道:“婶子这话说的严重了,可是婶子,那也不是一星半点的矛盾啊。他们那时真的是不把我看做……”
“花儿,生你的时候嫂子受了不少的苦,又是个女娃娃,嫂子心里头有些气闷也是自然的。”秦氏拍了拍九娘的手。
可是九娘却好像是突然的条件反射似的,猛地将手抽了出来。十分警惕地看着秦氏。
秦氏一愣,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花儿,你可以一走了之,嫁了高门大户,不管这村子里头的人说你什么难听的你都听不见。倒也算得上是一了百了。可是花儿,我们就不行,我们留在下河村守着祖业,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当真能这么翻脸一辈子吗?花儿,你不是问孟壮去了哪儿了吗?孟壮去跟着孟有才一道照顾三狗子去了。你们真的以为,那些子事儿,我们就一点也不知道吗?大嫂想必也是多少猜得到的,带着孟春桃直接回了家,说是觉得孟春桃回去了,三狗子也不会照顾她,不如自己的娘亲照顾的好,压根就不敢让孟春桃看出什么。你们呢?你们却只想着怎么样快点走,快点和这儿撇清关系!”
“……孟家二婶,你这可是错怪花儿了!”胡蝶看不下去皱了皱眉。
孟秋生坐在远处往这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正巧她男人进来,孟秋生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她男人,扶着肚子走了过来:“胡蝶,我知道你和花儿要好,可是有些事儿,不是你们要好就能够解决的。你还是和我出去走走吧……”
“我干嘛跟你出去走走,你如今金贵的很,我若是不小心伤着碰着你了,你娘还不得把我骂死?”胡蝶冷冷地瞥了孟秋生一眼,伸手去拉九娘,“花儿,我看这饭咱也不用吃了,反正他们觉得咱们没安好心,做什么还要管这一个烂摊子,索性让成管事找过来吧!看看是三狗子还能在承受一顿暴打还是能够赔得起钱,亦或是拿着他那有了身孕的好娘子孟春桃去抵债!”
“胡蝶,你也太激动了些。”九娘倒是一副十分平静的样子,“二婶不理解咱们,或者觉得咱们做的不对了,咱们不做了就是。你也不必生这么大的气,终归气坏了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胡蝶愣了一下,看着九娘,皱眉问道:“你不生气?”
“做好事儿好要生气,那这日子过的岂不是累了些?”九娘笑了笑,拉着胡蝶的手,“你有一句话倒是说得对的,这饭咱们只怕真的吃不成了。”
胡蝶咬牙点头:“嗯,我和你一道走,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那你娘……”九娘愣了一下。
“我娘的遗物陪着我,就像我娘一直在我身边一样的。”胡蝶冲着九娘笑了笑,上前握住了九娘的手。
“你们……”秦氏开口,带着一声深深的叹息:“你们这些去了大地方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还不如当年在下河村的时候懂事儿呢?是不是邺城的繁华,已经瞎了你们的眼了?”
这话其实已经过分了。
只是九娘经历了一场大喜大悲之后,却已经能够十分安稳的进入一个大定的程度,她看着秦氏微微笑了笑:“二婶,看人有的时候不能只凭着自己的臆想的。”
“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站着,花儿来来来,快坐下,你婶子说你想吃菜饼子,还有你小时候喜欢吃的荷包蛋,二叔都给你做好了,快坐下吃啊。”孟二牛拍着顾桦承的肩膀进门,看到眼前的景象有些吃惊。
顾桦承却似乎一下子看出了问题,皱着眉头大跨步到九娘面前,皱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咱们走吧。”九娘勉强笑了笑,上前拉住了顾桦承的手。
秦氏轻咳一声:“咱们这儿正经的姑娘,可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拉男人手的。”
“孩子他娘!你说些啥呢!”孟二牛到底还是听出来了不对劲,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娘拉着顾桦承的手颤了颤,却猛地抓紧,回头看着秦氏,微微勾起嘴角:“是啊,我就没有个正经的爹娘没有正经的亲戚,当然学不来那些正经姑娘家的做派。可是那又如何,邺城到底是帝都,人家那儿的人都不觉得我们怎么了,怎么婶子就觉得这么看不过眼呢?”
“花儿,你这是……”孟二牛摸了摸脑袋,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似的。
九娘顿了顿,看着秦氏,冷笑:“你说我没有良心,可是我当真还是有一点良心的。我们来下河村,不是为了看你们串亲戚的,你也知道,我攀了高枝了,你们这样的贫贱亲戚,我怎么看得上眼呢?”
“九娘,到底怎么了?”顾桦承沉下来呢来,盯着九娘问。
九娘却看也不看顾桦承一眼,只是对着秦氏继续说:“我来邺城,是找三狗子和孟有才的。他们欠了人家东西,得还的。你以为我们愿意跑这么远吗?我也不怕说实话,我没有那么的仁慈,我凭什么要对从前对我不好的人好?我来,只是想让曹氏知道,我九娘离了下河村,只会活的更好。我要让他们一辈子活在我的救济下,一辈子都对我觉得有歉意。让他们一想起从前对我的不好,就觉得寝食难安。这样,我也就安心了。”
秦氏一口气憋在心里,看着九娘冷笑一声:“呵,反正你就是没安好心……”
“孩子他娘!”孟二牛皱眉瞪了秦氏一眼,“你瞧瞧你都是说的什么话!人家花儿和顾先生来,是来就三狗子的,你这个人,当真是妇人之见没见识!”
“告辞了。”顾桦承沉着脸对着孟二牛说了一句,拉着九娘就出了门。
胡蝶看了一眼屋里头震惊的秦氏和皱着眉头叹气的孟二牛,淡淡地笑了笑,跟着顾桦承他们出门,走到门口,胡蝶又停了下来,看着秦氏说:“刚刚花儿问过你,当年你们为什么不留着孟家阿婆常住。那个意思,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应该是觉得你们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她吧。毕竟,当着孟家阿婆的面,花儿唯一一次受了大罪,就是差点被打死,之后被顾桦承给救了。如今看来,不管你们当初是为了什么,花儿都不会在觉得有一丝温暖了。你们什么都好,就是看人看事儿上,呵呵……”
胡蝶冷笑着出门,就看到院门那儿,顾桦承将九娘抱在怀中,极其守护的姿势。
顾桦承对九娘,从来都是宠溺的。
胡蝶站在屋门口,看着两个人,嘴角微微上扬。她们两个人,还能有一个幸福,就好了。
九娘从顾桦承的怀里看到胡蝶冲着自己笑着,突然就觉得有些窘迫,在顾桦承怀里挣了挣。
顾桦承皱眉:“又怎么了?安慰你都不要了?”
“胡蝶会笑我的。”九娘撇嘴,没有一点的不高兴。
胡蝶站的虽然不近,可那话,胡蝶却是一个字不差地听了进去,登时对着九娘摆手:“哎,我可没笑你,你别冤枉我啊。”
顾桦承笑了笑,拍了拍九娘,便放开了她,只是还牵着九娘的手。他转头看了胡蝶一眼,问道:“你也出来了?”
“你们都出来了,我还呆在里面做什么?”胡蝶扬眉,看着顾桦承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027:仁义2
顾桦承皱眉:“你这么看着我我就觉得好像没什么好事儿。”
胡蝶点了点头:“顾先生的嗅觉当真灵敏。”
九娘讪笑:“你们真的要站在人家的院子里头谈论什么不好的事儿吗?”
“你看,花儿你就是不解风情,秦氏说你几句,你还就怂了?你从前说我的时候那股子执拗劲去哪了?”胡蝶瞪了九娘一眼,“再说了,我不过就是好奇一下,到底顾先生同孟二牛说了什么,让孟二牛看着秦氏的时候,那么恨得慌呢?”
“……”九娘抽了抽嘴角,不确定胡蝶的这番话,到底是对着屋里的人说的还是对着自己说的。
顾桦承才没有像九娘似的想那么多,他只是笑了笑,说了两个字:“实话。”
“你的哪一句话不是实话,你的实话太多,我不想和你说下去了。”胡蝶摊了摊手,“算了,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把,三狗子,咱们还救不救?”
胡蝶清楚的听到屋里有凳子被踢翻了声音,忍不住就冲着九娘挤眉弄眼起来了。
九娘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伸手晃了晃顾桦承的胳膊,眉头紧锁,似乎自己一时之间也难以决断。
三狗子救不救,其实九娘一直都是矛盾的。
顾桦承却不矛盾:“之前我一直觉得,救不救三狗子完全看心情。可是如今,我却觉得三狗子非救不可了。”
“为什么?”九娘和胡蝶异口同声。
顾桦承十分奸诈的笑了笑:“从前我没有想过,救了三狗子可是让孟大牛孟春桃欠着我们一个大大的人情呢。就像九娘说的那样,救了三狗子,他们要一辈子活在我们的施舍里,要一辈子都对我们感恩戴德,,每一次想起从前对九娘做的那些事儿。就会觉得寝食难安。这么好的事儿,我有什么理由能放弃呢?”
九娘抽了抽嘴角,一句话也没说。之前的那番话不过是被秦氏气急了。随口说的话罢了。其实自从与顾桦承成了亲,九娘其实已经没有那么的计较过往了。她甚至觉得。从前的那一切的苦难和不平等的对待,都是为了今日能够与见顾桦承,能够和顾桦承在一起。她甚至觉得,那一切都是值得的。连带着,如今的九娘都觉得自己有些仁慈了。
只是秦氏的那些话,还是伤人。九娘没有办法当做没有听到一样。
胡蝶也是,经历了世事沧桑。百般磨练,性子上的棱角已经被磨平了,可是陡然听到九娘那样的一番话,如今在听到顾桦承这样的重复。胡蝶突然觉得有一些热血沸腾的感觉。那是一种应当离自己很远很远的事儿才是……
看着九娘,胡蝶微微地笑了笑:“我觉得顾先生说的很对。”
屋子里霹雳哐啷一阵响,胡蝶微微皱眉。
紧跟着,孟秋生的那人就急匆匆地冲了出来,还险些撞倒胡蝶。
胡蝶忍不住嚷嚷:“你这是干嘛啊。我们可没把你怎么着,你这就一副来找我们算账的模样,你也忒不讲理了吧。”
孟秋生的男人一如当年的憨厚,憨憨地冲着胡蝶笑了笑,有些笨拙地赔着不是。
九娘皱了皱眉。上前拉过胡蝶,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笑了笑:“胡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有事儿吗?”
“俺爹让俺出来拦你们一下。”
“什么?拦我们,你们凭什么啊!”胡蝶登时起了怒气。
九娘也有一些不能理解,只是硬憋着没有发作出来罢了。
秋生她男人挠了挠头:“你们别生气,俺爹不是那个意思,俺爹是……”
“爹刚才摔了一下,我爹只是想同你们道个歉。”孟秋生扶着肚子出来打断了她男人的话。
九娘愣了一下,问道:“二叔没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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