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着瞥了胡蝶一眼,笑道:“真是凶悍的一个小姑娘,也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孟夏花轻轻地拽了拽胡蝶的衣角:“胡蝶,是我不小心撞到人了,不是他在欺负我。”
“花儿,你别怕,我来教训她,你别总是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吭声。”
孟夏花心里感激胡蝶,又默默地为从前的孟夏花掬了一把同情泪。居然被欺负了都不知道吭声吗?孟夏花低了低头,复又抬头时,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胡蝶,以后我不会在被人欺负了。”
“噗。”一声轻笑。
孟夏花抬头瞪了那人一眼,那人赶紧摆摆手:“我不是故意笑你,只是觉得……小丫头,你今年才多大?怎么就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孟夏花还要说什么,被胡蝶拉了一把:“花儿,咱们走吧,你晌午回去晚了,你娘又该打你了。”
孟夏花点了点头,和胡蝶往河边去了。
到了河边,胡蝶四处看了看,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窝头来:“花儿,快吃,还热乎呢。”
“胡蝶……”
“哎呀,你别多说话了,快些吃,我给你看着人。”胡蝶推了推孟夏花,真的就站起来放起风来。
许是原来的孟夏花还能感知胡蝶的好,孟夏花只觉得心里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她赶紧捧着那个窝窝头往嘴里塞。胡寡妇家条件也不是很好,可是胡寡妇和胡蝶都心眼好。知道曹氏经常不给孟夏花饭吃,胡蝶便经常偷偷给孟夏花带吃的。虽然只是一个窝头,可是孟夏花知道,这也是胡蝶他们家最好的吃食了。尤其是,整个下河村的人都不喜欢和孟夏花玩的时候,胡蝶便显得格外的珍贵。
然而孟夏花不知道,其实对于胡蝶来说,她也是胡蝶唯一的玩伴,唯一的朋友。人家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寡妇的孩子也总是遭人非议的。胡蝶在下河村也总是受人指点,可是胡蝶从来不在乎,只要有花儿,她就什么都不怕。
在他们彼此最天真烂漫的年纪里,虽然没有了该有的天真烂漫,可却有着属于她们的最纯真最真挚的友谊,这也算得上是人生的一大幸事了。
孟夏花吃完了窝头,正对山胡蝶转过身来笑眯眯的眼睛。孟夏花摸了一把嘴:“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胡蝶笑嘻嘻地蹲到了孟夏花身边:“你之前撞到的那个人又过来了。”
孟夏花心里一沉,看着胡蝶问:“不能是这么小气的吧?”
胡蝶捂着嘴嗤嗤的笑,一边笑一边点着孟夏花的头:“花儿,你想什么呢?我看出来了,那个人似乎是来咱们这儿找东西的。”
“找东西?”
“嗯。”胡蝶点了点头,拉着孟夏花到高一点的河岸上:“你看那个人的样子,花儿,你说咱们村不会有什么宝贝吧?”
孟夏花顺着胡蝶的指示看过去,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果然走走停停,时而摸摸树干,时而问问地上的草,甚至还捻一撮土揉一揉。难不成下河村真的有什么宝贝不成?
那人却突然冲着她们这边看了过来,孟夏花吓了一跳,赶紧拉着胡蝶跑回了河边。
胡蝶笑她:“你跑什么?终归咱们才是下河村的人,他一个外来的,能把咱们怎么着啊!”
孟夏花摇了摇头:“那可说不好。哎呀,衣服还没有洗呢,一会儿肯定要回去晚了。”
胡蝶撸起袖子蹲在孟夏花身边眨了眨眼:“花儿有我呢。”
是啊,有胡蝶和她一起呢,孟夏花笑的弯了眉眼。
身后却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这条河就被你们用来洗衣裳?”
“不然呢?还要供起来天天磕头吗?”胡蝶没好气。
谁知那人却点了点头:“便是供起来也没什么的。”
孟夏花好奇的看着那个人:“难不成这河里还有什么宝贝不成?”
“这条河本身就是宝贝啊!尤其是这几个月份。”那人一脸狂热,就好像是虔诚的教徒,蹲到河边,用一个水囊灌了一些河水,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会儿,又喝了一口。
只是,那喝水的样子,就像是爱茶之人品茶一般的小心翼翼,而且十分享受。
“师父。”不远处居然又跑来了一个人,年纪看着比眼前的男子小不了多少,却是一脸恭敬的样子:“师父,咱们什么时候走?”
“走?”那人似乎愣了一下:“这个村子看起来物产丰富我们干嘛急着走?扶桑你也要有些耐性才行,不然你也不用跟着我了。酿酒连点耐性都没有,还跟着我做什么?”
酿酒?
孟夏花愣了一下。看不出来这个人长得这么好看居然是个酒鬼?孟夏花心里想着,一不小心就说了出来。
那个叫做扶桑的少年刷的一下子瞪了过来。
“你说谁是酒鬼?你有没有文化?懂不懂什么叫做酿酒?”
好一个人间三问,孟夏花眨了眨眼,看了胡蝶一眼吐了吐舌头。
那人笑着摇头:“小姑娘一定不知道我们越国尚酒吧?”
003:胎记
更新时间20131023 9:01:55 字数:2266
尚酒之国。
孟夏花的确是第一次听到,当下便觉得好奇得很。
“胡蝶你知道吗?”孟夏花拽了拽胡蝶的衣袖小心地问她。
胡蝶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如问问……”
“花儿。”冷飕飕的一句话,让孟夏花身边的胡蝶忍不住打了个颤。
“花儿,好像是你姐姐。”胡蝶贴近孟夏花的耳朵小声说。
孟夏花点了点头,做出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来,嗫喏:“姐姐……”
“花儿,你洗的衣服呢?”孟春桃眯着眼睛一步一步向孟夏花靠近。
按照孟春桃一惯的行为,下一步,孟春桃就要过来扭着孟夏花的耳朵,一不小心把她推进水里了。也多亏了孟春桃这种“好习惯”养成了孟夏花的好体质,落水轻易不会染风寒。可是若是落水的人不是孟夏花就说不好了呢。
孟夏花眼角微微一闪,微不可察的往河岸便挪了一步,脸上还是一副怯怯的样子:“姐姐,花儿知道错了,花儿马上就洗完了……”
“马上?”孟春桃扯了扯嘴角,上前一步就要扯住孟夏花。
孟夏花似乎很害怕似的,可是却也不躲避。
眼看着孟春桃就要推到孟夏花身上了,胡蝶忍不住“呀”了一声。
可是落下水的却是孟春桃……
“诶?”胡蝶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
掉进河里的孟春桃伸胳膊踢腿的大声喊了起来:“孟夏花你这个小贱人,有本事你别再让我看见你……”
“孟夏花,你快把我拉上去!”
“花儿,花儿,你快把姐姐拉上去。花儿……”
说到最后,孟春桃的嗓子都变了音。
孟夏花瑟瑟发抖地蹲在河边,伸出手去,可是伸了好几次都没有够到孟春桃。孟夏花脸上都带了泪,嘴里喊着:“姐姐,姐姐,你把手伸过来一点啊……”
胡蝶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忙。她一点也不喜欢孟春桃,非但是因为孟春桃总是欺负孟夏花,还因为孟春桃每次走过他们家门的时候都会啐上一句:“呸,晦气的寡妇。”
胡蝶想了半天,最终只是垂着眼,转到了一边去。
始终在一旁看着她们的扶桑有些担忧地问他师父:“师父他们这样不会出事吗?”
“不会。”那人淡淡地回答,“那河水最多只到那个小姑娘的腰。”
这句话声音说的不大不小,刚好那边的三个人都能听到。胡蝶诧异地转过身去,就见孟春桃停下了挣扎,慢慢地直起身来。那河水果然不深不浅刚好到孟春桃的腰。
胡蝶刚替孟夏花舒了一口气,正打算同孟春桃好好说说,别让孟春桃回家告状的时候,却突然指着孟春桃说不出话来。
孟夏花正懊恼,突然觉得胡蝶有些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禁不住愣了一下。
难怪,孟春桃这样的讨厌自己的脸,难怪每一次,孟春桃最针对的都是孟夏花的这一张脸。孟夏花看过水里自己的长相,算不得上好看,甚至连清秀都算不上。可是孟春桃盯着自己的时候却总是一副嫉妒的模样。
原来是因为她的额头上,有着一块鹅卵石似的胎记。暗红色的爬在她的右额。往日里孟春桃总是用厚重的头发遮的严严实实。这一次落入水中,头发都贴在了一边,那块胎记便张扬的露在了众人眼前。
孟春桃爬上岸后,发觉他们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有些奇怪,突然一下子捂住额头,转身就跑了。
孟夏花看着孟春桃的背影,微微皱眉,这次回家只怕又要挨打了。
“花儿,你姐姐原来长成那个模样啊。”胡蝶也凑了过来,看了看夏花又叹了口气:“要不然一会儿去我家吧,你看看春桃那个样子,她回去肯定会添油加醋的跟你爹娘告状的,你回家……会挨打的吧?”
看,连胡蝶都知道她回家一定会挨打了。要是能不回去,她还真的不想回去。看了一眼那还没有动过的衣服,孟夏花叹了口气:“胡蝶,我肯定是得回家的,不然只怕以后挨打的更严重。胡蝶,我能求你件事儿吗?”
胡蝶愣了一下,点着孟夏花的脑袋:“你跟我还用什么求字啊,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
孟夏花转了转眼珠,拉着胡蝶的手有些撒娇的意味;“胡蝶,我会想办法不让我爹娘打我的,但是他们可能就会把我关在柴房里了。今儿也估摸着吃不上饭了,你能不能晚上偷偷地给我送个窝头?”
“花儿,你放心吧,我知道你们家柴房那儿有个洞,等天一黑我就去给你送。”胡蝶眨了眨眼,有疑惑道:“可是万一你没有被关进柴房呢?你阿婆不是挺疼你的吗?”
孟夏花神色一黯,阿婆是很疼花儿没错,可是……孟大牛家做主的是她那黑心的娘曹氏,她阿婆每天能吃饱饭,孟夏花都觉得很满足了。为她求情,只怕是只会让曹氏对阿婆心里存了怨愤。
晚上还得想法子不要让阿婆给自己求情才是,孟夏花叹了口气,开始蹲在河边洗起了衣服。胡蝶看着孟夏花摇了摇头,也过去和她一起洗了起来。
她们并没有发觉,她们一开始觉得奇怪的那个人一直在她们身后看着她们。
扶桑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师父站在这儿,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两个不受家里待见的小姑娘有什么稀奇的?大越国重男轻女又不是一年两年了,女孩子当奴役使的多得是,师父怎么就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呢?
扶桑不知道,自家师父一早就看出了孟春桃跌下水完全是因为孟夏花那不着痕迹挪腾的那一步,正好将长满苔藓的那一块露了出来。孟春桃踩上去,脚下一滑,落下水简直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偏生的孟夏花还是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样子。眉眼间的狡黠都不像是一个被受欺负的农家孩子应有的神情。
一时之间起了兴趣,他便站在后面多看了一会儿,直到孟夏花洗完了衣裳,伸了个懒腰,娇俏地笑着转了一个身。孟夏花不可避免地撞上了那个人的眼神,皱了皱眉,伸手拉起胡蝶:“那个奇怪的人怎么还站在那儿啊!胡蝶咱们快些走……”
这一着急,孟夏花也忘记了家中等着她的是什么,只想着快些离开这个猥琐的男人。
004:二婶
更新时间20131024 9:01:50 字数:2116
孟夏花到家的时候就看到曹氏一脸阴沉地坐在院子里,孟春桃还在一边抹着眼泪,看到孟夏花进来便狠狠地瞪了孟夏花一眼。
孟夏花低头想了一想,掐了自己一把,蹭蹭跑进去跪在了曹氏面前。
曹氏一愣:“你这是?”
“娘,都是花儿不好,姐姐要打花儿,花儿站着不动就好了结果花儿一不小心躲了一下,姐姐落到河里去了。花儿都和姐姐说了,等姐姐身上干了就让姐姐打回来的。姐姐怎么把娘喊出来了?”最后一句话,孟夏花却是满脸含泪的看向了孟春桃。
孟春桃愣了一下,怒道:“你个小蹄子,害我摔到了不算还让那么多人看到我的……我的……你这个小贱人,狗娘养的小贱人!”
孟夏花长大了嘴巴,一下子就给曹氏磕了个头:“娘,姐姐一定是因为落进水里有些糊涂了,您可千万别生姐姐的气,姐姐都是气糊涂了才骂娘的。”
“我什么时候骂娘了?”孟春桃一脸诧异。
孟夏花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姐姐不是说花儿是狗娘养的吗……”
曹氏腾地站了起来抓住孟春桃就拍了两下子:“没出息的赔钱货还真长能耐了?惯着你几天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我告诉你咱们家除了你们弟弟,你和花儿都是赔钱货,都少来惹我生气!”
孟夏花看着眼神一黯,到底还是不一样,若是孟夏花顶撞了曹氏,打起来,那可从没见过手下留情。孟夏花越发怀疑起来,自己到底是不是捡来的啊?
孟夏花还要说什么,被曹氏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到了嘴边的话,立马改成了:“娘你别气了,我一会儿让姐姐打两下子出气就好了,您快回屋里歇着吧,弟弟还小,您别气坏了身子。”
曹氏愣了一下,以前怯怯懦懦的小丫头,怎么也伶牙俐齿了起来?
不过被孟春桃念叨地在外面坐了这一会儿,倒真的有些腰酸背疼的。曹氏扶着腰站起来,孟夏花赶紧上前扶着,孟春桃却没看出来曹氏的不舒服一把甩开孟夏花的手,“花儿,你想干啥!”
曹氏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先前看着孟夏花过来扶着自己还给自己揉了揉腰,自己有意无意的把重量往孟夏花身上靠了靠,被孟春桃这么猛地一幢,险些掌握不好平衡摔到,故而,曹氏看着孟春桃的眼神格外的难看。
孟夏花瞥见了曹氏的变化,干脆坐在地上装模作样地抹起眼睛:“姐姐你做什么啊?你把花儿推倒了没事,可是你要是不小心摔着了娘可怎么办呢?姐姐你就是生我的气,也不能因为娘不打我就连带着生娘的气啊!”
这话着实是在胡说八道,便是给孟春桃十个胆子,孟春桃也不敢生曹氏的气啊。
孟春桃偷偷地瞥了一眼曹氏的表情,才知道自己刚才真的是触到曹氏的楣头了。当下便有些慌张地喊了一声:“娘……”
“滚一边去!”曹氏没好气。
扶着墙走了几步,曹氏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孟夏花,皱了皱眉:“花儿,爬起来把身上打破干净了,去你二叔家走一趟。”
孟夏花微微一顿,略微想了过来,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身上,问曹氏:“可是去二叔家要阿婆的口粮?”
曹氏眼皮子也没抬一下的点了点头,又瞪了一眼孟春桃,“去把花儿洗完的衣裳晾起来去。”
孟春桃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