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唰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瓶子,宝贝似的捡了起来揣在怀里。愣了好一会儿,才咧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笑着笑着便落下了泪来。
扶桑拍了拍九娘的肩膀,笑了笑:“好了师妹,这东西还好好的不就好了吗,咱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师父和小师妹该等得久了。师妹,也许阿婆在天上护着你呢,你想想从前的时候,你晕酒晕的那么厉害,现在不也好了吗?现在喝了酒也不会再起酒疹子了不是?好了,师妹,走吧。”
九娘点头,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孟壮一眼,皱了皱眉,她还是开口听孟壮道:“壮子,你既然还喊我一声姐姐,我便也再同你说几句话。我在这儿生活的那几年,你们家人对我好,我也知道。可是壮子,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谁欠了谁的,我不欠你们什么。你今天跑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只是要站在一个道德的制高点告诉我因为当年你们都以为我死了,所以如今我就不该活着吗?还是你要来为你姐姐讨一个说法?我听说你姐姐肚子疼不过是自己心里头不安生,自己吓唬自己,那里头你的外甥可还是好好的啊。”
“我……”孟壮咬了咬唇,看着九娘有些说不出话来。
其实今天跑来找九娘,孟壮也是有私心的。他在家里听着孟二牛和秦氏念叨如今九娘发达了,也许用不了几年孟春桃孟有才他们便能跟着九娘沾光了。孟秋生说不能,毕竟九娘对孟大牛家里有怨愤,可是秦氏却说,那毕竟是一家子,再大的仇恨也不可能长久,人家终究还是一家人。孟壮便觉得心里头不舒服了,好像非得来膈应九娘一番才舒服似的。可是这么一闹腾下来,看着九娘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反而自己心里头被气得不行。
“若是没事,我们便走了,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你们……好好的吧。”九娘叹了口气,拉了拉扶桑的袖子,往前走。
“姐姐,胡蝶她……”孟壮却又喊了一声,有些事情,总是憋在自己的心里也不是个法子,倒不如如今全部同九娘说了,也许日后……日后若是有事去求九娘,还能让她看在今日的份上呢。
果然九娘听得胡蝶的名字,便猛地停住了脚,看着孟壮问道:“胡蝶的事儿你知道?”
孟壮点了点头。
扶桑瞥了一眼孟大牛家的院子,冲着九娘使了一个眼色。
九娘皱眉,顺着扶桑的目光看了一眼,急道:“可是胡蝶……”
“嘘。”扶桑将食指伸到嘴边冲着九娘摇了摇头,又看了孟壮一眼,轻声道:“若是有话说,就得村口来。”
说完了扶桑就拽着九娘往前走了,九娘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有些不放心似的和扶桑咬耳朵:“师兄,你说他能来吗?”
“就那种贪图势力的小人你觉得他会放弃跟上来讨好处的机会吗?”扶桑笑了一下,满眼的鄙夷。
“师兄,你别这么说。”虽然自己同这里不愿再有牵扯,可是这么听着扶桑说孟壮,九娘这心里头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似的。
扶桑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拽着九娘回到了马车旁,姜女正在马车边上绕来绕去,抬头看到他们回来,便赶紧绕到车前头去同顾桦承嚷嚷:“师父师父,师兄和师姐回来了。”
“嗯。”顾桦承点了点头,又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师父师父,你快给师妹看看。”扶桑一个劲地凑了上来,另一只手还拉着九娘。
顾桦承皱眉:“看什么?九娘怎么了?”
“我没事啊。”九娘笑了笑,推了扶桑一把,“都是师兄不会说话,不是给我看看,是看这个。”
说着九娘将一直小心地揣在怀里的瓶子递给顾桦承,顾桦承当下就变了脸色。
他伸手接了过去,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才问:“哪里来的?”
“阿婆的遗物。当初,也算是因着这个,差点被打死吧。”九娘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不过都过去了,师父认得这个?”
“不认得。”
“啊?”九娘诧异,方才看着顾桦承的神色,还以为顾桦承是认得这个东西,却没想到顾桦承就这样否认了,不认识的话,方才干嘛是一副很吃惊的模样啊。九娘忍不住又翻了白眼,“可是师父啊,我阿婆当初……”
“师妹。”扶桑拽了九娘一下。
九娘一愣,转头看了一眼,孟壮皱着眉站在马车的不远处,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听到了方才他们几个的话。
九娘没有出声,一直看着孟壮慢慢的靠近。孟壮的目光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落在顾桦承手里的瓶子上。
“我听到你们再说……”
“你听错了。”扶桑皱眉。
孟壮冷笑一声:“我还没说我听到什么,你就这么急乎乎的撇清自己,这是做贼心虚吧?夏花姐姐,如果那个真的是阿婆留下的,凭什么你自己独吞了?”
凭什么?九娘歪头笑了一下,看着孟壮道:“你问我凭什么?壮子,那你倒同我说说,你又凭什么?”RS
069:安慰
孟壮自然说不出来,他问那一句凭什么,不过就是不想眼睁睁看着那点东西被九娘一个人私吞了罢了。可那东西是什么,其实孟壮根本毫不关心,反正九娘他们有的是钱。
这番心声若是被扶桑听到了,只怕扶桑会立马解开钱袋子当着孟壮的面数一遍自己有多少钱,然后在当着孟壮的面全部揣到自己的怀里,气死他。
不过好在,那些想法,孟壮不过是自己在心里琢磨了一番,面上却不露分毫。
只是在九娘又问了一遍凭什么的时候,孟壮别扭了一会儿,扬了扬头:“你不是想知道胡蝶的事儿吗?”
九娘皱眉:“你若是真的知道什么你就赶紧说,你要是什么也不知道就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你!”孟壮咬牙,看了一眼九娘腰间的钱袋,“我若是说了,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你知不知道如果胡蝶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你今天说出来,日后事情闹出来了,你也算是坦白从宽了。”九娘冷冷地看了孟壮一眼。
孟壮怔了一下,反而闭上嘴不说话了。
九娘一急,就被扶桑拽了一下。扶桑看了孟壮一眼,冷笑:“你想要钱?”
“我可没说。”孟壮别扭地歪了歪头。
“哼。”扶桑冷笑一声,从怀里摸了一个铜板出来。
孟壮原本一脸期待地盯着扶桑,看到那一枚铜板,孟壮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壮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九娘跑上去拦住孟壮,手里捏着一个银裸子。
孟壮对着九娘手里的银裸子吞了吞口水,看了九娘一眼,使劲点头:“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听大娘说过的,那一天她们见过胡蝶。想来,大约是胡蝶去找你,没能找到反而被人拐了去了。”
“被人拐了?曹氏知道?”九娘皱眉。
孟壮点头:“我是这么听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大清楚,夏花姐姐你要是还想知道什么你可自己去问你母亲啊。”说完了,那眼睛还死死地盯着九娘的手。、
九娘厌恶地皱了皱眉,将手里的银裸子抛了过去。孟壮一把接住,用牙齿咬了咬,冲着九娘笑的讨好。
“你还有事儿?”扶桑皱眉看了孟壮一眼。
孟壮愣了一下,旋即摇头。
“没事儿了你还在这儿干嘛?”姜女也颇为厌恶地瞪了孟壮一眼,上前推了孟壮一把。
孟壮又看了九娘一眼,却见九娘已经转身往马车上走了,这才不甘不愿地往回走了。
等着孟壮的身影走远了,姜女这才一咧嘴,蹦蹦跳跳地到九娘身边,将手掌摊到九娘面前。
九娘看着姜女手里的那颗银裸子,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刚才是故意去推他的?”
“哎呀,可不是,我还担心啊我这么多年不干这事儿手艺生疏了呢,现在看来倒还可以嘛。”姜女眨了眨眼,将银裸子还给九娘。
扶桑也凑了过来,拍了拍姜女的肩膀,挑眉道:“干的不错呀。”
“胡闹。”顾桦承冷哼一声,扫了三人一眼。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
顾桦承看了九娘一眼,扬手将那个瓶子抛了过来。九娘赶忙伸手接住,十分宝贝地揣进怀里。顾桦承看了九娘的神色,笑着摇了摇头。
“师父,您摇什么头啊?”扶桑不解地看了看顾桦承。
顾桦承笑了一声:“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师妹宝贝的模样挺难得的。”
“……”九娘抽了抽嘴角,看着顾桦承的神色怎么看怎么不想有好心眼。
“九娘,你知不知道你怀里的是什么?”顾桦承笑着看了九娘一眼。
九娘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师父都不知道是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呵,我骗你的。”顾桦承冲着九娘眨了下眼,看起来……很是欠揍。
九娘一下子站了起来,头碰到车厢顶部,嗷的一声又坐了下来。扶桑和姜女捂着嘴在一旁嘿嘿直笑,被九娘狠狠地瞪了一眼。
九娘有些气恼地看了顾桦承一眼,问道:“师父你到底是什么骗我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啊?”
“知道啊。”顾桦承点了点头。
“……那是什么啊?”九娘怔了怔,又接着追问。
顾桦承淡淡地看了九娘一眼,往车厢上一靠,指使扶桑:“快去赶车,天黑之前还能再去吃一顿芦花鸡。”
“哎!”有芦花鸡做着诱惑,扶桑立马拍拍屁股出去赶车了。不过才扬起了马鞭子,扶桑就掀开车帘冲着九娘吆喝,“快快,师妹出来和我一起。”
“赶个车你还得要人陪,你怎么那么多毛病啊。”九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一脸的不乐意。
扶桑放下马鞭子进来掐了九娘一把:“叫你出来怎么那么麻烦啊?你怎么那么懒啊?能累死你啊?”
“你喊你小师妹去陪你多好呀,你小师妹还会探囊取物,指不定咱们到了芦花镇,你身上的那点银子就全部做了贡献了呢?”九娘推了推身边的姜女。
姜女立马摆手,冲着九娘道:“师姐啊,你们俩闹腾就闹腾呗,好好的牵扯进我去做什么啊。”
“就是你牵扯小师妹做什么,你就是打算懒死呀?”扶桑上前拎住九娘的耳朵。
九娘哎哟哎哟的叫着另一只手去拍扶桑:“师兄你松开,我跟着你出去就是了,你快些松开,你抓着我头发,你快松开!”
扶桑愣了一下,咧了咧嘴:“嘿嘿,真的抓着你头发了?”
“废话,你快松开!”九娘一边说着一边踢了扶桑一脚。
扶桑倒是放了手,却还是死死地盯着九娘,九娘忍不住瞪了扶桑一眼:“我又不能跑了,赶紧赶车呀,要不然真的要露宿荒野了!”
“又不是没宿过。”扶桑念叨,被顾桦承瞪了一眼终于老老实实地出去坐下,开始赶车了。
也不知是不是扶桑成心的,九娘岗站出去还没来得及坐下,扶桑一抽马鞭子,哐地一下,险些把九娘摔到马车下面去。
“师兄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有毛病啊!老娘也不会赶车啊你为什么非得喊我出来啊!摔不死我你不甘心是不是啊?”九娘暴怒。
扶桑默默地流了一通冷汗冲着九娘摆手:“不是不是,为兄不是故意的,意外意外,纯属意外,师妹你别生气啊。”
“哼。”九娘白了扶桑一眼,坐到一旁不想理他。
“师妹。”扶桑撞了撞九娘,看着九娘别扭的模样,低声笑了笑,“这还真生气了啊?”
九娘伸手掐了扶桑一把,才气哼哼地说了一句:“没有。”
扶桑也没有喊痛,只是看着九娘,摇了摇头。“师妹,等咱们回了邺城,师兄会帮你找胡蝶的。”
九娘转脸看了扶桑一眼,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是这一刻,她觉得也许扶桑心里是明白自己的。明白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虽然孟壮说曹氏看见了胡蝶被人带走了,可是如果现在去问曹氏,曹氏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当初他们能打死孟夏花,又能对于胡蝶的事儿视而不见,自然是骨子里便是那样冷情的人。
九娘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想,若是当初的孟夏花没有被打死,如今长大了,是不是也会像孟春桃一样,对于自己的爹娘也是那么的冷漠无情。
叹了口气,九娘有些感激地看了扶桑一眼。
把扶桑看的浑身发毛,一个劲的摆手道:“你别这么看我啊,我就是乐于助人的好人,你也不用感谢。”
九娘抽了抽嘴角,推了扶桑一把:“就不能好好地赶车呀。”
“能啊!怎么不能。”扶桑哼了一声,又看了九娘一眼。
“干嘛呀?”
“师妹,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们能找得到胡蝶,你,你有什么打算?”
九娘将脸埋进双腿之间,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很想她,我只是想见她,想知道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还有胡婶婶的事儿,也不知道胡蝶知不知道……师兄,你知道吗?那种至亲不在,你却时隔多年才能知晓,而且,连何处祭拜都要寻不到的时候,心里……”
“师妹,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扶桑皱眉,从知晓孟家阿婆的事情,到现在,他们这几个旁观者都觉得心里难受,可是偏生的九娘却总是一副冷着脸的模样。就连方才自己故意捉弄她,她也不过是瞪了自己几眼,冲着自己翻了几个白眼罢了。不知道憋得久了,她爆发的时候会是多么的难过,倒不如从现在就劝着她痛痛快快地哭出来的好。
谁知道九娘却似乎毫不领情似的,又伸手掐了扶桑一把:“哭你妹啊,好好的我哭什么。”
说完,便扭过头去,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瓶子,有些发愣。
自己八岁那年被顾桦承和扶桑所救,之后便是跟着他们走南闯北,说是走南闯北似乎也不对,其实不过是从邺城一路往北胡去,又在北胡呆了几年,如今自己十三岁了,或者说,这具身体已经十三岁了。这几年,自己经历的一些事儿比前世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要多,多的九娘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师兄,我想将这个瓶子洗干净一些。”九娘的目光落在瓶子上久久不能挪开。
顾桦承却从里面抛出一个酒囊:“用酒洗。”RS
070:离开
用酒洗过的瓶子比之前晶莹剔透了许多,拿在手里也有了几分宝贝该有的样子。可是九娘还是有些不理解顾桦承的用意,忍不住掀开车帘跑回车厢里看见顾桦承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喝着酒。
九娘习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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