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王?夏静双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虽然不知道靖安王到底是一个什么王,但凡是称得上是「王」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世家望族。但是,如果这名英武的少年就是靖安王,那么被靖安王称为「二哥」的谢琪文到底是谁啊?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王爷的哥哥当然也是王爷——难道谢琪文也是王爷?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可以解释不少问题。例如为什么她总是能从谢琪文身上感受到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为什么谢琪文看到价值连城的玉杯被摔碎后依旧从容不迫,为什么他有一块写着「祁文」二字的玉佩。
但同时又有很多问题,例如他身为王爷为什么又会雕玉,又会治病?在夏静双心目中,谢琪文似乎什么都会,但惟独就是没有见识过他展露一丁点当王爷的本领。
百思不得其解的夏静双怔怔地望着谢琪文和靖安王,然后机械般僵硬地跪在地上,好不容易才学电视里那套,笨拙地挤出一句:「民,民女参见靖安王……」
「平身吧。」靖安王只匆匆地瞥了她一眼,很快又把目光移回谢琪文身上,又重复问了一遍他最担心的那个问题,「二哥,你的手到底怎么了?我听冬子说天机卫出现在玉山,而且还要追杀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夏静双在心里说:明明是追杀我?怎么变成追杀谢琪文了?
想归想,嘴上却不敢造次。她无声无息地从地上站起来,缩小身形,就像一个小丫鬟似的乖乖站在谢琪文身边。自从当了霍三爷的养女后,她自认为见过不少大人物,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活生生」的王爷,不由有点紧张。
这时只听谢琪文对靖安王道:「没有大碍。刺客已经被她制服了,现在就绑在那个方向一里外的一棵大树下。」说「她」的时候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夏静双,说「那个方向」的时候抬起左手指着刚才他们与刺客大战一场的方向。
闻言,靖安王马上吩咐一名手下领了十个人过去查看。在行事果决这一点上,他和谢琪文倒是挺像的。别看谢琪文平时温温吞吞,但是好几次遇到意外状况时他都比夏静双更冷静。
吩咐完任务后,靖安王的目光又回到夏静双身上。他上上下下地把夏静双打量了一遍,不敢相信地问:「你居然制服了天机卫?你是什么人?」刚问完就看见夏静双挎在身旁的包包里冒出一截箭羽,一眼就认出那是天机卫的箭。
不等他开口问,谢琪文就把事情经过简单叙述了一下。从十天前夏静双中箭说起,除了对夏静双奇怪的来历有所隐瞒之外,其他都是实话,而且还添加了很多他自己的推测。
他的推测解开了夏静双的很多疑问,但同时也让夏静双感到有些生气。因为整件事从头到尾,她是最无辜的人。
谢琪文的推测如下:
天机卫接到密令,要杀谢琪文。但是因为谢琪文贵为祁文王,下密令的人出于某种顾虑,再加上谢琪文本来就是隐瞒身份偷偷来到青州的,所以下密令的人没有直说要杀祁文王,而只让刺客去玉山杀一个穿白衣的人。
然而就在那天,夏静双好巧不巧地出现,而且还好巧不巧地偷了谢琪文的衣服,于是被刺客当成目标,被射杀。幸好后来她装死躲过一劫,被谢琪文救走。命虽然保住了,但是通魔草之毒却潜藏在体内,尚未根除。
刺客自以为完成了任务,回去复命。但是下密令的人却发现谢琪文没死,便让刺客把死者的人头带回去查证。于是刺客再次返回树林,却发现尸体不见了,而且周围还留有马车的车辙,猜到夏静双被人救走了。于是刺客便在玉山守株待兔,终于等到夏静双再次回到玉山。他在温泉边射出一箭,夏静双却潜入水中,再也没有浮起来。
这种情况下,以天机卫的性格,就算他不会游泳,但只要知道夏静双还在水中,就会一直守到夏静双从水下浮起来为止。然而这时却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那就是谢琪文的到来。当时刺客并未对谢琪文下手,所以谢琪文猜测刺客已经认出了他(但是不知道他才是真正的目标),因为顾虑到他祁文王的身份,没有再对夏静双下毒手。
后来夏静双扶着高烧烧得快要昏迷的谢琪文下山时,说不定刺客就一直在他们身后跟踪,等待时机下手。所以,一旦谢琪文失去意识,昏迷过去,刺客很有可能会再次行动,到那时夏静双的处境将会非常危险。因此谢琪文走了一招险棋,那就是让夏静双把象征他祁文王身份的玉佩挂出去——这其实是在向刺客示威,警告对方不要碰这个女人。
但是这一步真的很险,万一他的推测错了,不仅救不了夏静双,还很有可能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万一刺客第一次复命的时候,下密令的人为了不再失误,心一横说出就是要杀祁文王;万一刺客正好不认识他就是祁文王;万一刺客没有在他现身温泉的第一时间下毒手的原因,不是因为忌惮他祁文王的身份,而是因为不想节外生枝的话……这时候他主动把证明身份的玉佩挂出去,就完全就是挑衅刺客「来杀我呀,来杀我呀」的找死行为。
不过险虽险,最后好歹赌赢了。两个人在玉山滞留了整整一夜都没有再出意外。如今刺客已经被俘,只要等「外用蒙汗药」的药效失效后,兴许就可以从刺客口中拷问出一点线索,这次的刺杀事件就可以落幕了。
听到这里,夏静双倒抽一口凉气,顾不上靖安王在场,很委屈地低声嚷嚷道:「我就觉得很奇怪,我与那刺客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杀我?——原来全是你害的。」说着没好气地瞥了谢琪文一眼。
谢琪文知道她并未真的埋怨自己,轻声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偷我的衣服?」
「我,我……」夏静双顿时语塞,闷闷地低下头,不再吭声了。是呀,怪来怪去,还是应该怪自己。
一提到偷衣服,不由又想起在温泉边看到的谢琪文性感撩人的裸体,夏静双顿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转移了话题,说:「但,但是后来在杨府的时候,我也总觉得有人在监视我……」
谢琪文笑笑道:「那是冬子,是我派他去保护你的。」其实,这句话的真相应该是「一半保护,一半监视」,为了不让夏静双更生气,故意删除了「监视」这个成分。当时夏静双凭空出现,而且全身上下都是疑点,他当然不得不防。
不过,即便谢琪文不明说,夏静双也能感觉到刺客与谢琪文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仍然有一点令夏静双有些感动。她低声说:「如果那天晚上你不挑明身份,就算刺客现身,哪怕遇到最坏的情况,也只是我一个人死而已。你大可以昏昏沉沉地睡一觉,等第二天青青他们上山来找你,然后带着歉意把我厚葬,在我坟前落几滴泪就行了。」
如今回头去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仍然觉得一阵后怕,任何一点微小的偏差都会丧命。特别是一想到刺客极有可能一路跟踪他们,甚至就连他们睡觉的时候都还躲在树丛中盯着他们,夏静双就有点毛骨悚然。
等一下!难道就连她脱光谢琪文衣服,然后两人□裸地抱在一起睡觉的那幅画面也被刺客尽收眼底?
「唔。」夏静双紧紧捂住胸口,内心无比纠结。
人这一辈子果然不能做亏心事,因为没有什么事情真正是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的,总会被意想不到的人瞧见。
夏静双的表情时而凝重,时而痛苦,时而翻江倒海,时而山崩地裂。谢琪文和靖安王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莫名其妙地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待夏静双稍微平静下来,谢琪文才回答道:「这件事情本来就因我而起,况且你已经替我挨过一箭,身中通魔草之毒还没有解开,我怎么可以因为贪生怕死而连累你丧命呢?」
这倒是一句良心话。如果换成夏静双,她也宁愿自己涉险,也不宁愿害死无辜的人。
谢琪文接着说:「我曾经一度怀疑那刺客本来就是要杀你,而不是误伤。但是,我实在无法从你身上找出任何需要出动天机卫的理由,所以放弃了这个猜测……」
听到这里,夏静双更加迷惑。天机卫是皇权控制下的机构,而谢琪文又是王爷。既然下密令的人连直说要杀谢琪文的勇气都没有,又为什么要冒险呢?这件事的背后似乎还有更大的隐情。
夏静双突然抬起头问:「那到底是谁下的密令?」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好呀~~~该收藏的收藏啦,该撒花的撒花哈,大家要积极一点嘛。现在靖安王已经出来了,最后一个王爷马上也要出来了哈,不是下章,就是下下章吧,总而言之很快啦。人出齐以后,故事的背景就要由青州转移到京城了哦,京城哦,皇宫哦~终于有一种要直奔主题的感觉了,哼哼。
☆、024 临行辞别
夏静双突然抬头问:「到底是谁下的密令?」她敢肯定谢琪文有线索,但是谢琪文一直不肯说。
果不其然,一听到这个问题,谢琪文的目光就暗淡下来。他轻轻摇头,不知道是什么含义,也许是不愿提议,也许是不知道,也许是不要问,也许是不想说。夏静双又焦急又疑惑地望着他,倒不是因为真想逼他说实话,而是担心他。如果自己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就可以替他分担忧虑。但是谢琪文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这时一旁的靖安王突然想到什么,咬牙切齿地说:「一定是他!」
句尾的「他」字咬得极重,仿佛想在这个字出口的瞬间,就用牙齿把它咬碎。
「不……」谢琪文轻轻摇头,抬头望着靖安王,目光静如止水,「我倒觉得他的乐趣只是折磨我,而不是要杀我。如果我真的死了,他反倒觉得不甘心。况且他现在身在前线,杀敌都杀不完,何来闲情杀我?——我倒觉得不是他。」
一听这话,靖安王马上激愤地反驳道:「除了他还有谁?事到如今你还袒护他,你忘了他把莲婷……」
莲婷?这两个字入耳的瞬间,谢琪文和夏静双同时抬起头。谢琪文为什么抬头夏静双不知道,但是夏静双自己抬头完全是出于反射,她甚至根本来不及想「莲婷」的含义,在哪里听过,身体就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靖安王被他俩直勾勾射来的目光吓愣了,顿了一下,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吞回去,重新吸了一口气说:「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但是他的野心路人皆知,你对他不可不防。」语气比刚才提到莲婷的时候平静了不少。
后来靖安王又说了些什么夏静双已经没有心思听了,脑海中不停回响着莲婷这两个。莲婷?莲婷?总觉得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到底在什么地方听过。最后,夏静双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从记忆深处把这两个字挖出来——那天晚上在玉山过夜的时候,谢琪文高烧不退,烧得迷迷糊糊时,口中喃喃不绝念着的,正是这两个字。
直到这一刻,夏静双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谢琪文会对「莲婷」二字做出那么剧烈的反应。这个名字一定是他心中的伤口,他自己都不敢提、不敢想,深深地埋在心底深处。所以当他听到这两个字从靖安王口中传来时,那些埋在心底的阴影全都爆炸了,各种已经被封印的记忆碎片顷刻间飞溅出来,将他的心灵重新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夏静双低着头,仿佛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方,脑海中不停幻想着莲婷的影子。
莲婷?听名字就很美,不知道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能让谢琪文深深着迷?
想着想着,整个人渐渐冷静下来。刚才还为了谢琪文提出让自己当丫鬟而有些开心,但是现在转念一想,丫鬟算什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莲婷是梦中情人,而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待上任」的小丫鬟罢了,两者之间的天渊之别令夏静双不禁有点失落。还是早点找到玉饰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吧,忘了谢琪文这个令自己变得有点奇怪的人。
想到这里,夏静双才终于从思绪中回到现实,听见了谢琪文的声音。
谢琪文对靖安王说:「没有证据之前,我们最好不要胡乱猜疑,这样反而会中了奸人的圈套。」
靖安王始终不信服,认定那个「他」就是幕后真凶,用非常强烈的态度要求谢琪文一定不能示弱,不能就此作罢。但无论靖安王说得如何紧张激动,谢琪文的态度依旧非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疲惫。最后靖安王无计可施,只得长叹一声,留下一句「若不早作打算,先下手为强,日后必遭大殃」,结束了这个话题。
一旁的夏静双听了半天,仍然听得半懂不懂,只知道有个人好像与谢琪文宿怨颇深,这次的刺杀事件那人的嫌疑最大,但是谢琪文却一直袒护那个人,令靖安王愤愤不平。
靖安王不再说话后,激烈的气氛突然降温,变得有些沉重。夏静双壮起胆子,试探性地抬头,向谢琪文问道:「你们……刚才……到底在说谁啊?」
开口之前就知道谢琪文十有□不会说,但是她依旧抱着百分之一的微薄期望询问。
结果没有出现任何奇迹,谢琪文只是望着夏静双,淡淡地笑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夏静双却感受到他的笑容中蕴含了很多复杂的东西,令夏静双无法理解的东西。
有悲伤,有不忍,有痛心,有疲惫,有忍让,有无奈,这所有一切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隔阂,挡在夏静双面前,令夏静双无法触摸到他最真实的一面。
终究只能静静地看着他,远远地看着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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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杨府,谢琪文就是祁文王秋若云的消息已经传遍了。
靖安王亲自率一群侍卫把谢琪文和夏静双护送回来,那场面别提有多气派了。
杨老爷亲自站在门口迎接,杨府几乎所有的家眷、侍从、工匠全都列队站在门口恭迎祁文王和靖安王的大驾。夏静双一时有些不适应,身体微微缩紧,表情略显僵硬,连笑都不会笑了。
杨老爷一看到谢琪文受伤了,马上吩咐下人去请大夫。眨眼之间,迎宾的队列就混乱起来,变得闹哄哄的。很多人都簇拥着谢琪文,就像惊涛拍岸般汹涌地把他推到大堂正前方的座位上。
杨老爷又是嘘寒问暖,又是赔礼道歉;下人们又是端茶送水,又是寻药请医。一时间只觉得整个杨府都闹腾腾的,到处都是人影穿梭,每个人都神色惊慌、脚步匆忙地忙活着什么。不要说谢琪文了,就连夏静双也只得苦笑。
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