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太后根本不明白秋若雨真正的痛苦。秋若雨咬紧齿根,无比想要说出真相,但却用最后的理智竭力控制着自己。他只能不停重复着:「不行,不行……你绝对不能这样做……」
太后见他神情异常,目光中渐露疑色。但是太后做梦都猜不到最令秋若雨痛苦的原因,只以为秋若雨是念在兄弟之情的分上才会如此失常。见秋若雨双目圆瞪,拼命忍耐着什么,太后又心痛又无奈地望着他,最后摇摇头,不再说话了。即便如此,太后的目光依然非常坚定,秋若雨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生怕她会自作主张地对杨青青下毒。
良久的对视之后,秋若雨总算冷静下来,曾经困扰他的两个问题浮上脑海,忍不住问道:「母后,当初在青州令天机卫假扮刺客暗杀二哥的人,是不是你?在贡酒中下毒又诬陷二哥的人,是不是你?」
问题的答案早在秋若雨的心中徘徊已久,他一直试图说服自己那不是真的。但是今时今日,当他看到母亲谈及秋若云时那冷冽的目光,所有不好的预感便汇聚成一支毒箭扎进他的心中。答案如此昭然若揭,已经由不得他不信了。
太后沉默片刻,大概是觉得已无隐瞒必要,镇定地开口道:「本宫当时派出刺客倒是不想真要他的命,只想令太祖看到他与秋若风两兄弟水火不容,考虑传位于你。至于贡酒,则是希望皇位早日悬空,才能让你早日登基即位,执掌天下。」
秋若雨难以承受这样的事实,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他一手紧紧地抓住桌沿,一手捂住脸,痛苦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后冷笑一声道:「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你。」
「那么现在你要害死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也是为了我?」
面对秋若雨的质问,太后并不做声,但是从冷漠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她杀意已决。
秋若雨闭了一下眼睛,就在这一瞬间才终于下定决心。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目光中不再有任何犹豫。他直直盯着太后的双眼,字字锥心地说:「事到如今,我不能再瞒你了。如果你杀意已决,那么你要杀的不是嫡长孙,而是你的亲孙。因为青青腹中的孩子……正是我的亲骨肉。」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下事情闹大了哈。
☆、121 危在旦夕
「你说什么?」太后拍案而起,站起来瞪着面前的秋若雨。
秋若雨被逼退半步,低下头望着脚边,一时难以出声。
惊愕的太后上前抓住他的胳膊逼问道:「孩子怎么可能是你的?你怎么能和祁文王妃做出这种……这种苟且之事……」在惊人的事实面前,太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问完话后一把推开秋若雨,重重地跌坐到座位上,双手紧紧地捂着心脏,气得不断喘着粗气。
秋若雨担心太后的身体,急忙上前帮忙顺气。太后只是瞪着他,想骂却又没有力气。秋若雨一五一十地把当晚的经过徐徐道出,听得太后又是哀叹造化弄人,又是斥骂俞莲婷歹毒。她瘫软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呆愕地凝视着前方。秋若雨已经讲完了,她却好半天没有一点反应。
「母后……」秋若雨痛苦地咬着牙,几经挣扎之后,还是决定坦白自己的真心,「……虽然那件事是一个阴谋,一场意外……但是儿臣对青青的感情,却是真切至极……」
刚刚说到这里,太后呆愕的目光立即转到秋若雨的脸上,瞪大的眼睛中满是怒意。她推开秋若雨,指着地上,声嘶力竭地大喝道:「跪下!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她是你堂兄之妻,你怎么对她心怀爱慕?」
太后突然发难,秋若雨吓得愣了一会儿,但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即掀开下摆,端端正正地跪在太后面前说:「母后,儿臣也知道不应对她有这种感情。但是自从儿臣第一次在王府见到她,似乎就已注定了。现在大错业已铸成,青青至今仍然蒙在鼓里。儿臣甘愿接受母后责罚,只求母后不要一错再错,伤害自己的亲孙。」
他说得句句肺腑,字字恳切,但是太后听后却只是几声嗤笑,哽咽着说:「一错再错?说得好呀……母后所作所为全是为了你,如今你登上皇位,却反过来指责母后做的全是错事?」
秋若雨低着头,捏紧拳头说:「如果儿臣早知道母后幕后设下了重重陷阱陷害二哥,断然不会接受母后的『好心』。」此时此刻,再回忆起当初太后在朝堂之上、垂帘之后对满朝文武说的那一句话,什么「如果以后国家再生变数,就让大臣负责」,这分明就是□裸的威胁。
「二哥之所以将皇位让与我,大概早已猜到你的用心了……你对他明笑暗刀,他也假装不知,步步退让……你怎么狠心还要害他断子绝孙?」
「你翅膀长硬了,知道斥责娘的不是了?你不是说甘愿受罚吗?这哪是要领罚的样子?如果你真的知错了,就该把祁文王妃送出皇宫,从此再也不与她相见。至于她腹中的孩子……既然永生不得相认,那便不是你的……」
「母后……」秋若雨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太后却挥了挥手。
「你不要再说了。」太后按着胀痛的太阳穴,摇着头,虚弱地说,「难怪你对那王妃关怀备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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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若雨告辞太后,回到自己的寝宫。坐立难安的他急得在房间中团团转,不断回想着太后的一言一行,始终猜不透太后的心思。她会因为顾念亲情而放过青青么?抑或会残忍地把转草除根的信念贯彻到底?
从那天起,每一碗端给杨青青的汤药都要经过他的检查。他还吩咐宫女只能在迎仙阁亲自熬药,不准服用太医院送来的任何东西。而且还派了一名试食的太监去帮杨青青试食。
秋若雨的种种做法不仅令杨青青感到奇怪,就连夏静双都觉得非常不妥。原本宫里人都认为皇上对王妃的关怀无可厚非,但现在皇上的行为却明显是呵护过度。
夏静双暗中问过秋若雨,但是秋若雨不肯说出与太后之间的那番对话,只说担心宫中姜南芳从前的心腹对杨青青不利。夏静双只能像这样告诉杨青青,幸好杨青青单纯地相信了,从此不再多疑。
但是就在五天之后,杨青青喝药时突然把碗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尖锐脆响,突兀地在午后安静的房间中回荡,吓得一旁的夏静双和悦心都差点蹦起来。悦心连忙蹲在地上收拾碎片,夏静双则上前安抚杨青青。
杨青青用左手捏着自己的右手,呆呆地盯着脚边的碎片,直到夏静双连问三次「怎么了」,她才呆愕地抬头望着夏静双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只手突然使不上力气,碗一下子就滑下去了……」说着便把右手拿给夏静双看。
夏静双轻轻捏了捏,立即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从前杨青青的手仿佛软糕似的又软又用弹性,但是现在却略显僵硬,捏起来就像橡胶一样。一开始夏静双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肌肉抽筋了,轻轻帮杨青青按摩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如初。但是她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从那以后,杨青青经常产生类似的症状。先是手掌时而僵硬,后来发展成四肢,再后来就连肩膀、腰部和颈脖都经常莫名其妙地僵硬,无法动弹。请太医来看过之后,只说是精神紧张所致,多加休息就可以痊愈。但是越休息病情就越严重,眨眼之间又过了十天,杨青青已经病至卧床不起了,因为她的双腿出现麻痹的时候越来越多,甚至无法正常行走。
秋若雨为迎仙阁多调派了两名宫女帮忙照顾杨青青,他自己只要有时间也经常来探望。宫中十多名太医全都见过杨青青了,药方开了一个又一个,汤药熬了一帖又一帖,但病情就是不见起色。
这病说严重也不严重,平时不痛不痒,但是身体的某个部分说没知觉就没知觉了。来的时候毫无征兆,持续时间也有长有短。
幸好太医说,这种病症并没有伤害到胎儿,胎儿依旧在王妃体内健康成长。有了这句话,所有人才稍稍能够安心。
这天,夏静双帮杨青青按摩了麻痹的腿部,杨青青随口问道:「别光顾着我,你自己的伤口复原了么?」说着指了指夏静双的肩膀。
夏静双愣了一下,随即马上活动肩膀给杨青青看,笑着说:「早就好了。说起来,我这肩膀还真是多灾多难,已经第二次受伤了。」
听夏静双一提,杨青青也笑着回忆从前,说:「是啊,王爷第一次把你带到杨府时,你也是肩膀中箭。」
明明只是一句无意的发言,却突然拨动了夏静双脑内的一根弦。她手上的动作蓦然停滞,呆呆地抬起头来。虽然眼睛望着杨青青,但是思绪却早已飘到了记忆中的某件往事。那天她失手砸坏秋若云雕刻完工的一只玉杯——就像杨青青当初砸碗时一样,也是手臂突然失去知觉,使不上力气。不同的是她很快就复原了,但是杨青青却日益严重。
「难道……」下意识吐出这两个字,注意力终于回到杨青青的脸上。
这时夏静双突然噌的一下站起来,起身冲出房间,任凭杨青青在身后焦急地呼喊也没有回头。夏静双冲出房间后,立刻找到在迎仙阁内设的小厨房熬药的悦心,让她立刻把秋若雨请来。
大约两刻钟后,秋若雨就火速赶来了。作为日理万机的皇上来说,这个速度已经算是奇迹了。夏静双遣走悦心,独自与秋若雨密探。她神情严肃地说出自己的怀疑——杨青青也许中了通魔草之毒。
通魔草是天机卫的独门毒药,秋若雨登基后,能够调遣天机卫的人理论上来说只有他。但是夏静双相信秋若雨不会伤害杨青青,所以猜测还有人秘密派出了天机卫。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初在青州对秋若云下毒手之人。
夏静双不是没有猜测过那个人的身份。现在她心中有两个嫌疑最大的人,一是宰相曹元青,二便是太后曹氏。但是这两人都是秋若雨的至亲,夏静双不敢名言。事关重大,秋若雨听了夏静双的话后沉没了很久很久。
夏静双以为他会替至亲辩护,但是令人意外的是,秋若雨由始至终没有反驳,而且还沉重地叹息道:「没想到她还是不肯放过青青……」似乎早就知道幕后之人的身份。
紧接着,秋若雨召集到所有太医,令他们跪成一排。
太医见秋若雨面若黑铁,吓得哆嗦不语,彼此你肯我,我看你,惊慌失措的眼神中传递着诡秘的讯息。看到他们这样的反应,夏静双心中更加肯定,这件事与太医院也脱不了干系。
果不其然,在秋若雨的质问之下,太医们很快就招出实话。原来他们早就诊出杨青青身染通魔草之毒,但是太后早已发下懿旨,命令他们守口如瓶。碍于太后的权势,他们不敢不从。
秋若雨听后气得拍案而起,揪起为首一人的衣领,嘶吼般问道:「那现在她们母子的真实情况究竟如何!不说实话就把你们斩首示众!」
老太医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求饶。在恐惧和悔恨之下,他老泪纵横地说:「太后为了怕皇上怀疑,很次的用毒剂量都很小,起初我等太医刚刚发现王妃染毒之时尚且有救,但是现在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限,只怕王妃和孩子都已危在旦夕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男主角已经很久没戏份了……超级没有存在感的男主角OTL。
☆、122 千年传书
危在旦夕?这四个字就像一道惊雷在夏静双和秋若雨的脑海炸开。秋若雨丢开太医,一屁股坐回座位上。他瞪大眼睛盯着脚边,脸上绷紧的肌肉已经浮现出青筋的形状。夏静双则猛地后退半步,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跪在地上的太医们还在不断地哭着哀求,但是夏静双的脑海中却只剩下「危在旦夕」这四个字排山倒海地压来。
原来一切都是太后所为,太后不仅是要让杨青青流产,更是要取杨青青的性命。原来这段时间秋若雨对杨青青夸张的保护,不是为了防姜南芳的心腹是坏,而是为了防止太后加害于杨青青。
良久的沉默之后,秋若雨终于回过神来,无力地挥了挥手,遣走太医。
终于捡回一条命的太医们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寂静的房间中顿时只剩下夏静双与秋若雨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都像丢了魂似的呆愕无语,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之中。
房间中淡淡的熏香缭绕,原本拥有凝神静气之功效,但现在却已是枉然。夏静双依旧觉得头痛欲裂,仿佛头盖骨都被人敲出了缝隙,尖锐的刺痛感沿着神经网络密布整个脑海。一时间,她一个字都挤不出来,只感到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不敢相信是真的。
眼前的秋若雨与她承受着同样的打击,作为加害者的儿子和受害者的暗恋者,他的心情必然更加复杂。他痛苦地捂着额头,哽咽地说:「我错了,我不该告诉她实话……我以为她知道孩子是我的就会手下留情,没想到却加深了她的杀意……」为了维护秋若雨的声誉,太后不惜牺牲杨青青的生命。
夏静双默默地听着他的忏悔,聪明地猜出了事情的经过。秋若雨大概早已知晓太后欲对杨青青不利,所以诚实地讲出那晚之事,求太后悬崖勒马。没想到太后却选择斩草除根,用一尸两命来彻底埋葬秋若雨与杨青青之间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段时间杨青青的饮食都接受严格的检查,还有专门的太监试食,照理说应当万无一失。但是,如果太后调动了天机卫,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并非难事。现在杨青青如何中毒已经不重要了,也许是胭脂香粉、衣衫裙袜,也许是香薰,就算查明真相,也无法挽回现在的危局。
夏静双闭上眼睛,上前两步问秋若雨:「皇上,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救青青和孩子。既然这一切都是太后所为,我们去求太后饶过青青吧?通魔草并非十死无生的剧毒,我曾经也中过此毒,现在不也好端端地活着么?」
竭尽全力安慰秋若雨,但是他听后却只是疲惫地摇头。「只怕现在已经太迟了。我最明白我娘的脾气,她既然已经狠下毒手,就绝对不会后悔……她不可能把解药交给我们的……」
虽然秋若雨是呼风唤雨的皇帝,但如今连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显得无比自责。他惨痛的表情映在夏静双的眼中,令夏静双的心痛成倍增加。
当然,最可怜的要数杨青青,俞莲婷的诡计已经令她失去了清白之身,没想到现在却更进一步,竟然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