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罗大哥。”董春燕不想再逼这位门主走极端,打出只有罗远才能明白的手式:“他们尽全力找寻武道门的下落,势在必得,如果他们在这里和我们决战,他会把消灭武道门不成的失败责任,归诺于我们头上了,让他去找武道门好了,我们走。”
走字声落,两人的身形飞跃而起。董春燕是正面飞升,斜飞出垛口。罗远是倒飞,半空中收剑倒飞出城头。城墙的后缘称为女墙,主要的功能是防跌,也有把守城士兵限制在城头死守的功能,垛口的高度比前缘略低些,倒飞而过并无因难。
两人一正一反飞出城头,高度居然相等,像一双大鸟,在空中比翼邀游戏耍,姿态优美轻灵,甚至速度也相等,飞落城根再两三起落,便消失在城内的房舍丛中形影俱消。
方门主上马似乎怒火更旺,像一头受了伤的猛虎。
“去把白花蛇的宅院拆了。”他向京华秀士厉声说:“以为拒绝合作者戒。多带几个人,也许武道门的一些人,真藏在他家中。”
“门主请三思。”摄魂天魔是军师,得替门主出主意分忧:“咱们的人手不足,外出活动不便,如果把地头蛇逼得走投无路,咱们就更聋更瞎了。武道门的人,不需藏匿在他家中,也不需藏匿。”
“依你之见……”方门主总算冷静下来了。
“软硬兼施,盯紧他要消息,逼得太激烈,须防反噬。蛇虽死了,余毒仍在。”
“好吧!派人去盯牢他。”方门主虽在盛怒中,还有接纳意见,兜转马头转向南宫夫人间:“客店的布置妥当了吗。”
“回门主的话,不会有差错。”
“那就好,必须成功。”
“与罗小辈商谈时,人已不着痕迹就定位,按计划行动,应该不会发生意外。罗小辈不在客店,而在这里出现,咱们的人有更充裕的时间准备,成功的机会倍增。咱们真正的劲敌该是武道门,得多花些精力对付他们。罗小辈很可能去和武道门勾结,他与那姓苏的小女人交往密切。
咱们在这附近穷搜,也许能把小女人找出来。“南宫夫人也可能是谋士之一,分析得颇合情理。
“唔!他们真可能藏匿在这附近,突然失踪,不可能虎头蛇尾远走高飞,藏匿候机发动突袭,藏匿处不会太远。好,彻底搜索这一带。”
大索城西南一带郊区,闹了个鸡飞狗走,结果毫无所获,武道门的人确是平空消失了,白忙了一场。
鸿福客栈黄昏时分,旅客陆续抵达,全店闹哄哄,旅客店伙进进出出,里里外外灯火通明,人人忙碌,谁也懒得理会旁人的事。
罗远所住宿的这一间客院,是颇为高尚的上房区,通常接待有眷的旅客,显得不怎么嘈杂。原有的五间上房住有旅客,只有罗远和董春燕的两间,住了他俩成为单身客人,另三间好像都是夫妇俩投宿的。
新来的四对旅客,都是中年以上的夫妇,似乎颇有身份,店伙对他们相当尊敬。
罗远忽略了原住的旅客,留意新到的四双夫妇,看不出可疑的微笑,但不敢大意暗中留了心。
董春燕缺乏经验,以往随九幽门的主力行动,有四位随从伺候她的起居,很少与外界接触,对江湖鬼蜮十分陌生。有罗远在她身旁,她心满意足,更不管外界的事,从没留心客店的动静。
晚膳送至罗远房内,两人进食的心情轻松。罗远已答应不再过问九幽门的事,应该不会再受到九幽门的干扰了,他作了最大的让步,九幽门应该心满意足。
“白花蛇居然没将武道门的消息,透露给九幽门,这条毒蛇真有几分神通,能逃过九幽门的煎迫。”罗远一面进食,一面分析当前的情势:“九幽门穷搜城郊,迄今仍不曾返店,累得半死,而武道门的人,恐怕已经赶到唐县了。”
“我们不必再过问他们的事了。”董春燕虽然对方门主与京华秀士充满恨意,但和罗远在一起,她不再计较所受的痛苦,宁可忘掉往昔的一切。
“问题是,他们肯不肯放过你。”罗远却心中感到忧虑:“没有你在他们的控制中,他们就会失去京都的奥援,严重威胁到九幽门的生存发展,方门主肯放过你?他们人手仍足,你我两人撼动不了他。”
“我们……”
“我们明天就离开南阳。”罗远似已下定决心:“远离这些野心勃勃的枭雄,让他们和武道门生死一决。明天我们先游卧龙冈,出其不意取道走武当。”
“到武当山?”
“是呀,去看看武当的宫观盛况,顺便看看几位张大仙的门人,如何调教所谓内家拳开山立派。”
“哦!会不会引起武当弟子的误会?”姑娘兴趣来了:“张大仙逃避皇家纠缠,目下在四川和皇家专使捉迷藏,他的门人弟子在武当大张旗鼓,创立内家拳与少林的外家分庭抗礼,的确引起不少武林是非,认为是标新立异,武林壁垒逐渐形成。他们目下是茁壮期间,不希望武林朋友干扰。”
“武功本来都着重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哪能分什么内家外家?只不过各人天资所限,不能不专攻那一种适合体质的技巧而已。
玄门人士讲求练内丹,年代久远,源远流长,讲究在静中修炼精气神,迄今为止,还不曾声称是内家。咱们这一代玄门修至地行仙境界的三位大师,张三丰是其中之一。另两位是周颠大师与铁冠道人。我想,张三丰决不会庸俗得振臂高呼,大叫大嚷他是内家拳始祖。“
“你的意思……”
“也许,应文和尚真的曾经躲在武当山避祸。像方门主一类贪图富贵,希望捉住应文和尚领赏的人必定甚多。武当摆出内家宗师气势,大张旗鼓宣扬,便有向武林挑战的强烈含义,借以吓阻那些贪心鬼到武当撤野。九幽门就不敢直接到武当示威,所以第一步要吞并武道门,先与武当建立近邻关系,再利用武道门的人追索应文和尚的下落。是不是?
张大仙暗中授意门人弟子这样做的,恐怕得人川向他讨教了。好吧!不到武当,以免引起误会,绕道义阳三关回湖广,我送你回凤阳。“
“我是你的影子,天涯海角形影相随。”姑娘的面庞漾溢着异样的光彩:“只要不和这些野心枭雄走在一条路上,我会随伴你走到天尽头!”
“呵呵!天是没有尽头的,我们注定了要活在人世间,脱不出世俗的纠缠。”
“远哥,你的笑……”
罗远的笑容,决不是快乐的笑。
“不要管我的笑。”
“你有忧虑……”
“我又感受到白天南宫夫人光临时,那种杀气的压力。”罗远推开碗箸,虎目中神光涌现:“可能是对面高升老店,那些人返回所带来的杀气。今晚要警觉些,早些安睡,我们也累了,歇息养精蓄锐防变。”
“他们哪有余暇冒险向我们骚扰?”姑娘有点不信今晚会生事故。
“小心撑得万年船。他们仍有攻击我们的实力,这些骄兵悍将,办事是不惜一切代价的。”
罗远召来店伙撤走食具,亲自在客院各处走动,留意有否可疑的征候。落店的旅客仍在忙于安顿,他这一座容院的旅客也在洗漱进食奇*。*书^网,看不出异状,有眷口的旅客比较安静些。
他总有心悸的感觉,那就是所谓心惊肉跳。一个感觉锐敏的人,有时会感觉出潜隐危险的存在;他就是这种感觉特别锐敏的人,可惜修为不够,道行有限,能感觉出危险,却无法发掘出危险的根由。
在店门仔细观察,九幽门的人,正不断从街尾策马返店,三三两两陆续返回,一个个垂头丧气,疲劳神态显露,看气色便知这些人并没发现武道门的人,白忙一场累得精疲力尽。
姑娘说得不错,这些人哪有余暇,冒险向他俩骚扰?一个个快要累垮了。向客店群起而攻有如强盗,这些人很可能毫无顾忌,但也得等到夜静更阑才能发动,所以罗远要早些歇息养足精力,以应付强敌倾巢而至的强盗式攻击;方门主不是肯承认失败的人。
从各种征候估计,九幽门实在没有余暇向他俩袭击的必要,他们应该提防武道门的报复,夜间武道门可以任意在街市括动。而且武道门也是强盗组合,攻击客店也无所顾忌。
但他始终不断受到那股不知所自来,撼动心神的杀气压力困扰,用神意搜索也劳而无功,因此感到心神不宁耿耿于怀。
精神太过集中专注于九幽门,也会产生这种心神不宁疑神疑鬼现象,毕竟与强敌相距太近了,两家客店对门居,一动即至防不胜防,心中警惕的神经绷得太紧,难免会产生压力导致心神不宁。
回到客院,他先到姑娘房中,把走动时所见的征候告诉姑娘,一面说一面仔细检门窗。
姑娘在灯下整理他洗涤过的衣物,需要缝补的加以缝补,心细手巧,真难以相信一个在京都,女扮男装号称王郎的侯门千金,居然对女红的手艺相当精湛。
“你在留意门窗?”姑娘发现他检查门窗的用意:“不要紧啦?就寝时,我会加闩顶牢的。”
“窗是挡不住高手的,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罗远回到桌旁,颇感诧异:“哟!你的女红很精致呢,你这位假玉郎委实令人惊奇。”
“你别小看我,我还会刺绣呢!”姑娘一面穿针一面得意地说:“我娘的手艺,就没有我精巧。一度我曾经想练暗器梅花针,想想却又放弃了,女人用绣花针做暗器,岂不被人看成阴毒?”
“苏若男所使用的双锋针,技巧颇为神奥,京华秀士就有点害怕她的针。”
“远哥,告诉我有关苏若男的事好不好?”
“她是武道门叶门主的师妹……”
“我知道。你作弄她,最后成了帮助她的保护神。”
“那时我不知道她是武道门的人,该说是我上当被她作弄了。要不了多少时日,她将成为叱咤风云的江湖女霸,你可以拭目以待。”
“她最好不要纠缠你……”
“你真会胡思乱想,不害臊。”罗远拧拧她的鼻尖向外走:“把门用长凳顶上,至少可以在强敌入侵时,争取一刹那防卫的机会。”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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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返回客房,他打坐片刻,摒弃杂念,精神与肉体调和至清明境界,这才准备入睡。
他仍然不放心,秉烛作最后一次检查门窗。房门用长凳顶住,门闩加插销固定。
窗是简朴的外掀式防雨木窗,内部用双扣。他扳开扣推开窗,向外察看幽暗的小院子。
这瞬间,突然心潮汹涌。
他在姑娘房中检查窗户,只留意窗户是否扣牢,并没启窗向外察看,也没留意窗扇内外有何异处。
俏然钻出窗,猫似的绕过小院角,折向处是防火巷,也就是姑娘所住邻房的窗户所面对处。
一眼便看到两颗火星,位于窗下和窗侧。那是艾绒点燃后的火星,缓慢地闷燃,艾绒淬渗了药物,烟从泄管的另端散出。从窗缝逸入房内,可闷燃相当长久的时间,可以艾绒的紧密度和药量控制时间。
迅疾地到了窗下,果然是两支喷泄管,吃了一惊,本能地拔除丢在墙根下。
正想拍打窗户叫醒房内的姑娘,却晚了一刹,他的客房内外,传出数声轰然大震,似乎天动地摇,火光暴升,烟屑上冲,泥块、砖石、碎瓦,像暴雨般洒落。
砰然大震窗户崩裂中,他撞窗而入。
这种二流旅舍的上房,其实只是单间的客舍,没有内外间,设备也简陋,一门一窗一桌一床,如此而已,空间也窄小。
房内黑暗,姑娘大概已熄烛就寝。但就在他破窗撞入的同时,房门传出巨响,有人破门而入。
“该死!”同时传出姑娘的娇叱。
“闪避!”他大叫,疾冲而上,砰一声撞毁了桌子,他也几乎被绊倒。
风雷声入耳,劲气如浪涛,房门口发生激烈的搏斗,黑暗中有不少人以绝学行雷霆攻击。
他刚稳下马步,罡风扑面,隐约的人影向他飞撞,黑夜中难以分辨形影。
他双爪齐出,先擒人再说。
“呃……”熟悉的声音入耳,他像是挨了当头一棒,猛地将撞来的人抱住,倒退丈外破窗而出。
屋上屋下部有快速的人影聚合,幸好火光没照到这一面,把人背上贴地沿墙角急窜,利用墙根的阴影,闪电似的钻入防火巷底部,先脱身再说。
身后呐喊声雷动,有人大叫救火。
不知过了多久,姑娘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恢复神智,睁开僵涩的眼睑,阳光刺目,赶忙重新闭上眼,感到晕眩感又浪涛般袭来,浑身虚脱酸痛,呼口气也感不顺,而且胸口发闷发疼,手脚似乎不受指挥,整个人像是崩溃瘫痪了。
“远……哥……”她的叫声虚弱得几难分辨。
手被紧紧地握住了,身旁有人抱住了她。
“我在这里,春燕,谢谢天,你终于苏醒了。”罗远在她耳畔兴奋地欢叫:“危险已经过去,你必须安心接受治疗。”
“我……我怎么了?”
“你在受到迷药所薰,神智模糊中反击,被方门主几个绝顶高手用绝学击中,活擒不成遂下毒手,以至内腑离位,气血机能严重受损。危险期你撑过了,你已经受到最佳的照顾。不必多问,唯一可做的事;是安心接受治疗,赶快复原。”
“哦!我……我是不是成……成了废……人……”
“有我在,你放心。我已经用真元度命术,保全了你的精气神。”
“他……们……”
“走了,昨天走的。他们大索两天,终于知道武道门前往瑞云谷的消息,不得不放弃搜寻,赶回去救巢穴。不许多说多想,安心静养。”
有最好的郎中,最好的药,再有罗远用内家导引术相助,复原的进度十分令人鼓舞。
他们藏身在东关外的一家农舍中。罗远在东关地头熟,人缘佳,找一处隐密的地方潜伏十分容易,九幽门的人却在南郊外大肆搜寻。
罗远出现在鸿福客栈,要回寄柜的行囊。客栈已经歇业,正在接受官府调查强盗袭击案详情。
罗远住的客房,是被火器炸毁后,盗群涌入寻尸无着,呼啸着撤走的。
姑娘的客房仅门窗与家俱毁坏,志在活擒,所以不用火器攻击,屋顶却被烧毁了一半。
贼人的内线扮成旅客,分别住在他俩的左右邻房。在那天南官夫人前来作说客时,便安置停当了,完全了解他俩的活动情形。攻击前则安置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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