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不用说,云烟死了,好好一个人被祸害成了那样,是绝对不可能活下来的。
苏王氏把香暖楼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苏四少爷,扫兴而归。
在外办事的苏老爷听闻家变赶忙赶了回来,将那个一生未得名分的三夫人敛了,又把四少爷接了回来。”
“那阿木……就跟着苏文达回来了吗?”虽然明知道结果,玉乔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恩,回来了,他跪在苏王氏的面前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娘亲’。”说完,孔雄霸轻笑了一声:“当时整个永乐镇都唾骂他,骂他没有骨气,认贼做母,不过如此吧……”
紧紧地闭上眼睛,玉乔放在桌子上的右手紧握:“那……后来苏王氏,怎么死的……?”
“大火烧死的,不过说来也怪……”不经意的开了口,随后孔雄霸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女子,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只见玉乔慢慢的睁开眼睛,挥了挥手,无力道:“辛苦你了,回去睡吧……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孽缘
今日出门的时候;玉乔又一次突破了苏府门前汹涌着的重重包围。
因为;还有七天苏柔荑就要大婚了;永乐街头巷尾无不人尽皆知翘首企盼的婚期就要来到了。
而那些来自民家的贺礼;也被源源不断的送进了苏家。
有刚孵出来鸡仔;也有趁着新鲜采摘的番茄;还有那些中年妇人,她们点灯熬油一针一线,亲手绣的龙凤呈祥的大红被面。
在永乐这个地方;大概只有苏柔荑能享受到这种万事无忧、此生不愁的安逸,而其他的人……
再次踏上这条喧闹的街道时,玉乔只觉得,说不出心中是何等滋味。
放眼望去,远处杏花楼和香暖楼两座勾栏名苑遥遥相对,而这条街道是永乐最繁华的的街道,唤名长春道。
车马行人往来不绝,摊贩叫卖人声鼎沸,呈现的,是一幅欣欣向荣充满生机的画面。
可是,没人知道在这条街上曾经发生过怎样惨绝人寰的悲剧,或者说……只是没有人愿意记得。
六月二十一日,这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在平凡的日子。
对永乐的老百姓来说,最为刻骨的,大概是,这他们心目中的苏圣女婚期的倒数第七日吧,可是还有一个女子……
一个叫云烟的风尘女子,在十六年的今天,她丧命于此。
想到这里,玉乔仰头,望着天空中一团红热的太阳,登时阳光洒下,倾洒了一身的温暖,暖至四周,却始终温暖不了人心。
身穿一袭茜衣的女子立在楼前,青天白日下,香暖楼的门前,还支着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就是上次逃亡之中,阿木拽着玉乔仓皇躲避的摊子。
慢慢的抬起手掌,玉乔低头,只见掌中纹路脉络清晰无比,那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细长的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阿木握时传来的温度。
想到这,玉乔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已是物是人非。
香暖楼依旧生意兴隆,贵客不绝,据说那日之后,就在那个房间……
那间被血染遍的房间,整整用水冲了三天,才终于恢复原貌。
可是那间屋子,却再没有人敢住进去。
因为那里面的怨念,太深,太深。
阳光下,女子纤长的睫毛似是被镀上了金黄色的光泽,玉乔慢慢的睁开眼睛。
阿木,或许当日劝你的时候,是我太过天真。
恍惚之间,玉乔听见身后传来女子喝骂声,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怨愤:“容嫣,你就是个狗脑袋,那种人真不知道你还惦记着他什么!
那下流的狗杂碎!老娘我呸!”
“红缨,别…别再说了……”循着声音,玉乔转首。
只见右后方杏花楼门前,一个丰乳肥臀上妆略浓的女子叉着腰不住的叫骂着,而她身边一只掩面哭泣的女子…
就是…花魁容嫣?
只见容嫣以帕掩面,靠着门框,哭的整个人不住的颤抖,而看见容嫣这么一副摸样,那个红缨更加来气,一个大步迈到了容嫣的面前,再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咱们真不知道你是惦记那个杂碎什么?
难不成真就是他床上有点能耐?就算是,他比别人强那么一点!
好歹你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啊!
供他吃喝嫖就算了,你看看他给你打的……”
这话一落,远处的玉乔只觉得脑中嗡嗡的响,红缨口中的那个杂碎……
这……说的……就是苏幕空吧?
那日一别,只觉得苏幕空虽非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但也不至于……
猥琐成这样……这还是那日所见的苏家三少吗?
红缨的这话成功勾起了玉乔的好奇心,掩了身形在那马架马车后面,玉乔侧身,竖起耳朵准备仔细偷听。
而此时,只见红缨的话音刚落,容嫣赶忙起身,一双眼睛四处的打量着身边的往来行人,看看这话究竟被多少人听了进去。
而此时,容嫣也顾不得帕子掩脸了,赶忙一把将红缨的嘴掩上,这时玉乔才注意到容嫣的两个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大小,还泛着红。
眼睛向着四周打量几番,容嫣赶忙将红缨给带进了屋,随即杏花楼的大门就被紧紧的关上了。
玉乔只觉得太过惋惜,刚刚要起身,直奔那杏花楼而去。
而此时,玉乔只觉得右手被一只大掌给握了住,心中一惊,玉乔抄起小皮鞭,准备挥鞭自卫!
可是就在转首的那一瞬间,玉乔握着鞭子的手瞬间松懈了。
一双乌黑的眸子撞入了玉乔眼帘,男子白皙的面皮上,薄唇不点而朱。
看着对面的女子,明烛带着些许怨念:“玉乔,怎么不吭一声就溜出来了呢?
出来找野男人吗?”
也顾不上回答明烛的问题,玉乔伸头望向远处,探测好了随即要走的路线,玉乔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扬唇一笑:“走,带你去看好戏!”
借着轻功,二人于光天化日之下飞檐走壁,飞越四瓦石墙,终于稳稳的伏在了容嫣的绣窗之外。
伸出手指,玉乔不道德将窗纸捅破,这样,屋内的景象就完完整整的呈现在她的眼底。
身穿一袭轻纱薄衣的容嫣伏在桌子上面,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哭了,身边的那个唤作红缨的杏衣女子在容嫣的身边缓缓坐下。
红缨抬手,在容嫣的后背轻顺,估计是看面前的女子实在太可怜,红缨也不忍心再骂了,语气也终于放轻了:“听老姐姐一句话,别想不开了……
那个苏三公子就是个绣花枕头,他连一个草包都不如他!
你说他要是有丁点儿能耐,他怎么不出去和他二哥斗啊!窝在这里算什么啊!”
说罢,红缨右手冲着窗外一指,吓得玉乔一哆嗦。
随即肩头一暖,明烛贼手又不老实,美其名曰是传递力量。
屋内的杏衣女子撂下了手,重新覆盖在容嫣瘦削的后背上:“秦妈留下的那点钱根本不够咱们这么大个杏花楼日常开销的!
更何况你那个苏幕空,顿顿吃饭他都要讲究排场,也不看看他现在都落魄成什么样了!
远的不说,咱们就说前儿来的那个什么孙大哥,还有昨天那个阮老弟,那苏幕空大笔一挥就叫咱们免单!
那就是白吃!白玩!容嫣你说说,咱们挣得可是实打实的血汗钱!
敢情他叫咱们喝西北风去?!
容嫣你说啊!你别老是哭!”说着,那红缨语气控制不住的急迫,双手握住容嫣的双肩,开始不由自主的摇了起来,似是要逼迫她看清眼前的境况。
只见红缨的手刚刚触到容嫣的肩头时候,容嫣倒抽了一口凉气,急切道:“别……姐姐,轻点。”
像是触到了火石一样,红缨即刻收回了手,可是随即红缨上前,将容嫣的肩头的衣衫一把扯开,只听见女子的高喊声自屋内传来:“什么!那畜生下了这么重的手?”
只见容嫣如皓雪一样的肩头上,青紫遍布,道道红痕似是在宣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曾受过怎样的屈辱。
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即容嫣别了过头去。
抬起帕子蘸了蘸眼角的泪水,容嫣声音轻柔的仿佛没有任何还击之力:“没有……
姐姐快别说了……”
“你等老娘去找他拼命,这个畜生!”说罢,红缨霍然起身,气势汹汹的向门口走去。
见着阵势,容嫣迅速拢紧衣衫,快跑两步,容嫣拉住了红缨的手臂:“姐姐……别……别把事情闹那么大。”
玉乔真是要郁闷死了,这容嫣可是深受古代封建思想的荼毒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捏就化,就是挨打了还帮人家掖着藏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玉乔她……真是哀其不幸啊。
只是这容嫣有个好脾性,红缨却不是,一把握住了容嫣的手,红缨斩钉截铁道:“要我不去可以!
你先告诉我,这些新伤旧伤,究竟是不是那畜生打的?!”
这话一落,只见容嫣别过头去,啜了几声终于开口,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有的是他,有的是那个阮文浩。”
“什么?”红缨的面上诧异之色更甚,就连声音也控制不住的颤抖:“那个畜生,真……真的让你去陪别的男人了?”
泪水如绝堤一样的涌了下来,容嫣终于崩溃。向前迈了几步,一下子扑倒在绣床上,柔弱的声音微微颤抖:“姐姐快别说了,是容嫣自己命贱,活该!
初见他的时候,就被他捏住了七寸,搅乱了心神!
今天这一切,都是老天给我的报应!”
看着床上哭的一起一伏的女子,玉乔只觉得真是心酸啊……
想当日永乐花魁竞买初夜何其精彩啊,趋之若鹜之人不在少数啊,就是随便捡一个也能比现在过得好吧。
要是当初狠狠心,绝绝情,容嫣抱住了那个败家子的大腿,何至于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
再回首望向屋内,只见红缨整个人气的胸口起伏的剧烈,看也不看床上哭着的女子,红缨两手按在了门板上,语调也控制不住的变高:“简直是……是……
我呸!
今天说什么,老娘都要找那个畜生去理论一番!”
说罢,红缨的双手用力推向门板,还未等红缨发力!
这时,只听见咣的一声巨响,雕花木门从外面被人踹开!
一个蓝衣男子栽栽愣愣的站在门口处,手中还拎着一个贴着大红字的酒坛子,酒气熏天的苏幕空瞪着猩红的双目看着面前的女子。玩味的打量了半晌,再开口时,苏幕空的语气带了几分阴鸷:“是谁,要找老子理论来着,恩?”
说罢,苏幕空的右手抬起,落在红缨的下巴上,将红缨尖尖的下颚抬起:“恩?是你吗?
还是……”
苏幕空转首,看着床上止住了哭啼的女子,一双眼睛带了几分阴邪:“还是你?”
“呸!拿开你的脏手!”一把甩开苏幕空的手,红缨表情十分厌恶。
“哎呦呦……红缨姐真是好脾性啊,又老又丑的死女人,你以为本少爷稀罕吗?”大概是喝的不少。
只见苏幕空的脸有些微微的酡红,冲天的酒气给他身上那股儒生气质添了几分深不可测的意味。
可是青楼侠女红缨姑娘怎么会败在苏幕空的阵势之下,双手叉腰,红缨指着对面男子的鼻子就开始骂:“我告诉你苏幕空,你别太嚣张!
老娘我知道你的秘密,知道你在这杏花楼里,究竟藏了什么,你最好给我小心……”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红缨的斥骂,苏幕空扬手就是一掌,玉乔侧首望去,只见苏幕空的眸中多了几分清醒,刚才的酒劲也消了大半。
苏幕空整个人已经不复刚刚的醉态,看着面前的女子,再开口时,苏幕空的声音多了分低沉:“红缨,既然你知道,想必你也知道老子是什么样的人……
管好你自己那张嘴,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否则……”
顿了顿,苏幕空抬首,阴沉的眸子看向床边吓得不住颤抖的容嫣,而红缨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眼神忿忿的看向对面的男子。
只见苏幕空转首,扬唇一笑:“否则,你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说罢,苏幕空的嘴角浮起了一抹阴鸷的冷笑,带着几分玩味的神情向着床边的女子走去,嘴角冷笑更甚,苏幕空看也不看身边的红缨,冷冷道:“滚吧。”
理智终于战胜了情感,带着深深的不安,红缨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终于,大踏步离去。
房门重新关上,屋内唯余一男一女。
一屁股坐在床上,苏幕空一把揽过了容嫣的肩头,没有半分温柔,冰冷又霸道:“以后别和红缨那种人在一起,看她那样子,准是想男人想疯了。”
感觉到怀中人儿的颤抖,苏幕空抬头,在容嫣的耳边吐出一口酒气,再次开口,苏幕空的声音带着些许低沉和玩味:“怎么不说话呢?恩?
小宝贝,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难道,你觉得她说的…都是对的?”
半晌,容嫣不语,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苏幕空一把推开怀中的女子,随即容嫣被狠狠的甩到了床上。
苏三少霍然起身,带着几分恼羞成怒,指着床上的女子:“我告诉你,容嫣,老子就是个人渣,那又怎么样呢?老子装了那么年二十四孝,到头了来呢?
我得到了什么?
老东西俩腿一蹬去死了,到头来什么都没给我留下,我能怎办!我不争有人给我送来吗!我守着长兄如父的信条,我能得到苏家暗卫吗?”
最后一句话刚落,玉乔倒抽了一口凉气,猛地转头,玉乔的眼睛正对上明烛的双眼,苏幕空的话音刚落,明烛亦是颇为震动。
显然,苏幕空这句话太过震撼了。
仰头灌了一口酒,苏幕程猛地转身,指着床上的女子:“我告诉你,容嫣,我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你也不是什么干净的货色!
虽然爷免费给你□了,但是遇见爷之前,你那小手小屁股什么的……
谁知道被多少个男人摸过!
所以说,跟了我,你也别觉得太委屈!
呵呵,你我各取所需嘛!”说完,只听见咕咚咕咚—的声音,苏幕空又猛地灌了半坛子酒。
而床上一直哭泣的女子在听到这话后终于崩溃,容嫣起身,指着苏幕空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苏幕空你这个畜生!”
“啪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碎裂声,苏幕空手中的酒坛子摔落在了地上,摔成了一地的碎片!
瞬间苏幕空的脸色变得狰狞无比,屋内的男子凶恶的好像来自地狱的罗刹,看着床上的女子,苏幕空咆哮道:“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是吧!你这个臭婊。子!”
话音刚落,容嫣猛地扑了过来,挥舞着绣拳带着同归于尽的架势冲着苏幕空猛地砸了过去,容嫣哭喊道:“苏幕空!我恨你!”
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