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手气好,是很不得了的。
在她连赢了几万两银子后,琢磨着把刚才段言输的应该都赢回来了,骰盅一推,说道:“不玩了。”
展庭风仍是一派闲淡,朝她笑道:“黎姑娘好手气。”
黎惜芝有模有样地回了个礼,“客气客气。”
白柏羽以手支颐揶揄道:“黎姑娘真是棵摇钱树,谁若娶了你,定是此生无忧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扫了旁人一眼。
段言看了看笑眯眯的黎惜芝,对他的话不为所动,辞别展庭风后便举步走出赌场。
见他离开,黎惜芝匆匆道别后连忙跟上,见他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不由得有些心慌:“阿言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高兴我赢了他的钱?还是不高兴我赢得少了……阿言你说话呀!”
段言停住,看了看她由于焦急扒在自己袖子上的小手,淡声道:“以后别轻易出入赌场。”有这样的一双手,真不知是祸是福。
见他脸有凝色,虽仍是冷淡的声音,却让黎惜芝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正巧路过连枝楼,白柏羽自然要上去找自家美人。门口站着的仍是那日的姑娘,正同旁人说话,被黎惜芝见到,对她的敌意陡然升起。那日阿言在同她说话,莫不是就是与她欢好的?
对着白柏羽的背影暗暗唾弃,黎惜芝忙拽着自家夫君快步离开。开始段言冷着一张脸抽出自己的手臂,但在她不屈不挠的挣扎下,终是放弃,任她拽着离去。先是不解,后来顺着她恨恨的目光看过去后,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段言又一回将手臂抽出,行在她前面,没有多余的话。
被甩在后面的黎惜芝眨了眨眼,快步跟上去。
“阿言你也经常去连枝楼?”
“……”
“阿言你碰过里面的姑娘?”
“……”
“阿言你……”
“没有。”终是忍受不住,从薄唇里吐出两个字。
得到满意的答案,黎惜芝上前抱住他的手臂,侧身凑到他跟前,仰头笑着说:“阿言,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他只觑了她一眼,不做回答,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地听她缓缓说:“洁身自好。”
隐隐可见他眉角抽了一抽,再一次抽回自己的手大步离开。
黎惜芝嬉笑,这一回没有再上去牵住他,在他身后闲闲地跟着。
行将走到段家宅邸的时候,从里面冲出一个家丁,神色慌乱脚步虚浮,显然一副受了极大惊吓的模样。见他们二人回来,忙冲了上来,火急火燎地道:“爷,出大事了!偏院里的那只老虎把人咬伤了,现在都没安宁下来!”
一听这消息黎惜芝首先惊诧,猫猫虽然野性难驯,但也仅限于吓唬吓唬人,并不会真正地把人伤害了,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她忙问道:“怎么会把人咬伤了?那人是不是招惹猫猫了?严重吗?人还活着吗?”
连着几个问题问得家丁不知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段言面色一峻,说道:“找几个能制住老虎的人来,命人把偏院的大门锁了。”说着,就朝偏院的方向走去。
黎惜芝匆匆跟了过去,还未走到偏院里,就已听见阵阵虎吼声和哀哀地叫声。她连忙走进去,见里面地上躺了个人,周围几人想上前将他抬出来,奈何白虎目光灼灼地瞪着他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躺着的人大腿受伤,还在往外冒血,方才的哀叫声就是他发出的。
这样的猫猫黎惜芝不是没见过,只不过……没有这么凶残罢了。白虎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兢兢站着的人,她从旁侧走过去,顺着它的毛摸下,低声唤道:“猫猫?”
猫猫没有反应,依然在狠狠地瞪着跟前的家丁,家丁各个抖如筛糠。地上躺着的那个好不容易噤了声,靠着另一条腿慢慢地往后挪去。
黎惜芝查看了一下白虎一圈,在它屁股上赫然发现一个手印,土灰的颜色印在白虎的毛发上十分显眼,她黛眉一竖,厉声问道:“你们谁摸我家猫猫的屁股了!”
地上不着痕迹往后挪的家丁陡然顿住了,抬头眼泪汪汪地看了她一眼,“我只是拍了它一下……”他本以为这几日跟白虎混得熟了,今日见它不肯乖乖吃饭,便拍了一下它的屁股,没想到这老虎居然发了疯似地朝自己咬来。
好似听明白了他的话,白虎对着他龇牙嘶吼,模样很是残暴。吓得余下家丁两腿直打哆嗦,躺着的那一个,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从自己怀里掏出帕子,黎惜芝一点一点地将那污痕擦干净,期间白虎一直享受着她的服务,连表情都放松了许多。段言不着痕迹地命人将昏过去的家丁抬走,好在白虎已经不太注意这边,才使得众人安全撤离。
黎惜芝忍不住抱怨:“你府里的家丁真是太轻浮了,虽然猫猫是公的,但是也不能随意让人摸啊!”
段言不说话,见事情已无大碍,转身便要离开。
将行两步,袖子被拽住,他不必回头已大约能猜到接下来的事。果然黎惜芝小心翼翼地问道:“把猫猫关在这里指不定又会伤着人,能不能让它跟我住?”
他留下两个字:“随你。”然后头也没回地离开。
猫猫终于又和黎惜芝过上了同居的日子,黎惜芝一路牵着它来到自己住的房间,在众人又惊又惧的目光下坦然走着。
到了晚饭时间,她又带着白虎到前厅去用膳。整个前厅人心惶惶,大家都活在恐惧之中,战战兢兢地上完菜便退在一边,尽量离地上伏着的老虎越远越好。段言一张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径自起筷了。
黎惜芝夹了一个狮子头放在白虎面前,但见它宽厚的舌头一卷,整个儿吞入口中。黎惜芝一边自己吃一边还要喂它,偏偏一人一虎食量都大,最后硬生生把整桌的菜吃完了。
丫鬟端着干干净净的餐盘离开,心中说不出的诡异滋味。
段言不得不说:“以后用饭不要再将它带来。”
黎惜芝不解:“为什么?”
他自然不会说桌上的饭菜都被他们扫荡空了,他根本没动几筷,只冷声道:“不必多问。”
见他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尽管很不情愿,但还是瘪嘴“哦”了一声。
本以为这么说了之后,这姑娘能消停一点,哪知他刚洗浴出来,就见她神清气爽地站在自己房间门口。见他出来,笑着迎了上来:“阿言!”
段言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紧了紧身上才披的外衣,绷着脸问道:“何事?”
黎惜芝上前抱住他的手臂,身上带着洗浴后的清香,一双明眸弯似天边皎月,“自然是来跟你一起睡觉啊!”
不厌其烦地抽回自己的手,他冷声:“黎姑娘,请自重。”
黎惜芝真想一把将他按在床上,自重,自重你个头啊!当初在小木屋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过要自重呢!暗暗深吸几口气,平复心中的怒火,她抿唇以极其无辜的眼神看着他,“阿言,我们好歹是夫妻,自重了怎么生小孩子呢?”
段言冷眼觑了觑她,“谁说要生孩子?”
“夫妻之间,不生孩子还能干什么?”她偏头不解,以好学求知的眼光紧紧地盯着他,“阿言,你告诉我。”
“既然你说是我的妻子。”段言指节轻叩桌面,浅淡又认真地看着她,“为□者,应当对夫君的话唯命是从。现在,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黎惜芝站着不动。
见她一点动静也无,段言亦不说话,拿眼睛瞧着她,一双凤眸里没有掺杂丝毫情感。她从小没读过多少书,对那些文绉绉的三从四德一窍不通,是以没法反驳他的话。隔了许久才憋出一句:“我不,我以前没听过你的话,现在也没有理由听!”
说着,踢掉鞋子脱去外衣便往床里面钻去。
段言可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姑娘,他怔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她说道:“黎惜芝,起来。”
他这副即将炸毛的表情黎惜芝再熟悉不过,往床里面缩了缩,她坚定地摇头:“不要。”见他面色变得难看,忙加了一句:“夫妻就该同床共枕,我过来同你一起睡,有什么不对?”
她说这话确实没什么不对,只不过,段言无情地纠正:“我们不是夫妻。”
“……你再这么说!”操起一旁的枕头甩到他身上,黎惜芝恨不得在他身上狠狠咬几口,“白酒红烛,天地为证,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最后一句话严重刺激到男人潜藏的兽性,只见他眯了眯眼,眸子渗着寒光,“你想知道么?”
、姑娘泼茶
这个眼神看得黎惜芝没来由抖上一抖,她紧了紧身上的薄被,懦懦道:“我本来就知道……”
觉得有必要同她说清楚,段言就着一旁的椅子坐下,一脸认真地看着她:“黎惜芝。”
“……嗯?”她还是听不惯这个叫法,不屈不挠地问道:“叫我惜芝不行么?”
对她的要求直接忽视,段言继续道:“你说我同你成了亲,可有什么证据?”
这个问题使得黎惜芝一阵沉默,当初段言同自己拜天地,没有媒人没有聘礼,只有一间木屋和木屋外的天地。如今要问证据,要是木屋会说话,也许能出来给他们做一下证……她想了半天,才说道:“你胸前的蝴蝶形胎记,不是证据吗?你敢说还给别的女人看过?”
这倒是实话,也是段言觉得奇怪的地方。她若是跟自己没关系,怎么会知道这事。若是跟自己有关系,那自己又为何不认得她?况且自她出现后的几天,那个困扰了他三年的梦,竟再也没梦到过了。
他想了想问道:“你救我的时候,是在何处?”
四年前的事她有些记不大清,“好像是……木屋后面的山丘?我带猫猫遛弯的时候捡到的你。”
“哪座山丘?”他问得仔细。
黎惜芝道:“碧华山。”
这座山不高,是个清新怡人的好地方。段言记得四年前自己有事要去罗城一趟,途径碧华山,后来去还是没去,他已记不得。难道正是那段时间,自己遇害,才遇到的她?
看了看她清澈希冀的眸子,里面仿佛没掺杂任何杂质,那双眼睛熠熠生辉地盯着自己。段言终是承认道:“既然我已同你成了亲,你以后便住在这里,少要惹事。”
黎惜芝雀跃之余忙不迭地点头,“我不会惹事的阿言你放心吧,你快过来睡觉。”
承认归承认,并不代表他就此接受了她。段言觑了她一眼,又恢复那一贯淡漠的口气:“我去外间睡。”说着,真的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在外间榻上过了一夜。
事实证明,他会相信黎惜芝说不会惹事这种话,真是太天真了!
早晨天还未全亮,就听得平日里打鸣的公鸡,以一种异常诡异凄惨的声音叫了起来。段言被这声音吵醒,丫鬟们也没起来,他随意套了件衣衫便去看看什么情况。
循着声音来到后院饲养家眷的棚子,只见地上一滩滩的血延伸着直到鸡圈,连旁边的猪圈都没能避免。他走过去,无声无息地站到黎惜芝身后,散发着冷冽压抑的气场。
黎惜芝感觉到不对劲,手一松放开了死命掰着的白虎的脑袋,怔怔地回头,对上他凌厉冷然的眸子,哂笑:“阿言……你起得好早啊呵呵!”
段言似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地上被咬死的家禽,问道:“黎惜芝,这是怎么回事?”
被她松开钳制的白虎跟撒了欢一样,朝对面的猪圈跑去,转眼又咬死了一只。整个棚子里鸡鸣声猪叫声鹅嘶声,声声入耳,凄惨非常。黎惜芝再怎么觉得自己错了,此刻也不能示软,因为那势必会让自家白虎受到严厉的惩罚,于是呵呵一笑:“这不是看你家养的家禽挺多的,反正也吃不完,就带着猫猫来放放血嘛!”
“放……血?”段言从牙缝地咬出这两个字,真是恨不得把这个姑娘一巴掌拍死了,眸里寒光更甚,“我给你的猫猫放放血可好,嗯?”
最后一个字简直是裹着冰柱子朝她脑门射来,黎惜芝几乎可以预见猫猫的下场,急道:“段言你敢我只有它这么一只可是你有一棚子的鸡鸭鹅猪,大不了以后再给你养回来嘛!”
养回来这话说得真是不实际,就这么一会儿死在白虎嘴下的家禽都有好几十只了,这得养到猴年马月去。黎惜芝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他消气,哪知他居然说:“好,你以后便负责给我养回来。”
黎惜芝眼睛霎时包了一包泪,“你说什么?”
段言看了她一眼,一字一句地淡淡重复,“你以后便负责给我养家禽。”
听到这话,黎惜芝第一反应是赶紧跑过去把白虎拽回来,还不忘恶狠狠地威胁道:“不准再吃了!”只是个早餐而已,就报销了她以后的苦差。要是再吃下去,指不定这辈子都要给段言养鸡养鸭了。
白虎宽厚的舌头舔了一圈嘴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黎惜芝那叫一个痛心疾首,还不忘可怜兮兮地抬眸问道:“一定要养吗?我去外面给你买回来成不?”
段言毫不留情地拒绝:“买来的我不放心。”
“……”黎惜芝狠狠地磨牙看着他离去,对着白虎的脑袋狠狠揉搓,“吃吃吃,就知道吃!明天跟我一起养!”
白虎似是听懂了她的话,不满地抖了抖毛,将她的手甩开。
后来唤人来收拾这一地残局的时候,黎惜芝很尽力地忽略家丁们诡异的眼光,但是那里面包含的怨念实在太严重。她终是忍受不住,把白虎牵回自己住的院落里,上街买家禽去了。
虽然段言不要买的,但是……她一定养不活那么鸡鸭的。
于是,在问了丫鬟方向之后,她随手驾了府里的一辆马车往市场驶去。在从山里出来的时候,身上有些银子,一路走来还有大半没有用,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她对价钱没有什么概念,只大概想了下数目,便付过钱让人装到马车上去。驾马车和驾老虎是同一个概念,她得心应手地驾着马车回到段言的府邸。又使唤家丁一个一个地把上面的家禽搬下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马车里到处被弄得脏乱不堪。
感觉家丁看自己的眼神更加怪异了,黎惜芝摸了摸鼻子,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下午段言出去要用马车,她总算知道那些眼神是怎么回事了。看着周身散发着凛冽冷然气息的人,黎惜芝怯怯地问:“阿言,什么事?”
段言冷觑着她,“马车怎么会弄成这样?”
不知道是哪个爱嚼舌根的家丁告诉他的,黎惜芝抿唇:“我只是载了几只鸡鸭回来嘛……”
他闭目,尽力平息怒意,“去洗干净。”
“什……么?”不敢置信地问道。
段言眯了眯眼,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