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对那姑娘百般防备,但那姑娘实在是一个太容易让人看透,是个让人从心底生不起警惕心的姑娘。
他虽然威胁过那姑娘,但一直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似乎没什么对不起那姑娘的地方。是他真的天怒人怨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了么?
那么,景山青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可惜他大概是看不到他们这出戏的结局了。他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其实活着,也没多少意思。拖着这副破败的身体,死亡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门吱呀一声开了,云无忧望去,被阳光刺的眯了眯眼。
他看到雍素雪娉娉婷婷的自阳光中走来,忍不住温柔的笑,“你来了?来接我吗?”
江小蝶在门口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向云无忧走去。
这是她与景山青之间的交易,她要亲手剖了云无忧的心,在交易定下之后,景山青就已经说服了云无忧放了华山派所有的人。过了今天,若是她还能侥幸活着,景山青也答应暗中帮她重振华山派。
江小蝶坐到云无忧床侧,纤纤素手抬起,缓缓落在云无忧耳侧,温柔的为他理了理鬓角。
她的手指冰凉,微微颤抖着。
云无忧唇角噙着心愿得偿的笑,温情脉脉的看着江小蝶。
然而下一瞬,他感觉胸口一凉。
他低头,看到胸口的刀。江小蝶的手抖的几乎握不住刀。
云无忧看着江小蝶,呼吸沉重,嘴角渐渐溢出血沫。
而江小蝶越来越慌乱,眼里甚至泛起一层莹莹的水光。
“别怕。”他虚弱的安抚,眼里带着清明的笑意,“还有,对不起。”
江小蝶咬牙,垂眸不敢看他,用力将刀锋下拉,将他的胸口剖出一个大口子。
而他只因为疼痛皱了皱眉,并未反抗,仿佛真的已经病弱的毫无力气。
她迅速的起身退后,对缓步进来的景山青低声说:“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办到了。”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大仇得报的这一刻,她竟然觉得难过。
景山青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云无忧,云无忧到如此地步,就算垂死挣扎,也不可能伤的了他了。
哪怕造化蛊,他有办法在他动念的那一刻便了结一切。
“你真怯懦。”云无忧笑着评价。
“不,我只是谨慎。”景山青神色淡淡的,带着些怜悯问他:“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把我葬在素雪旁边。还有,维心宫以后就交给你了。”虽然云无忧看不惯景山青的谨慎,但或许景山青真的比他更适合维心宫宫主的位置。若不是景山青的谨慎,在于中原武林争斗的这段时间,维心宫的那些人恐怕早就死得一干二净了。
江小蝶微微有些讶异,你死我活的两人,此刻竟然心平气和托付遗言,仿佛这只是正常传位一般。
“好。还有什么吗?”景山青问。
云无忧转眸看了看一旁的江小蝶,最终什么也没说。景山青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他知道他托付的,景山青一定会办到。不过江小蝶的事,也无需他多说。景山青,不是过河拆桥的人。
云无忧诡异的笑,低声说:“除了所爱之人和天命所限,没有什么能杀了我们。景山青,你的结局又会是什么呢?”
维心宫两代宫主都因“爱”而死,景山青你继任了维心宫宫主之位,你的结局会是什么呢?
这仿佛是一个诅咒。
景山青脸色紧绷,不再多言,将手指伸入云无忧胸前那个触及心脏的伤口。
只是一瞬,他便将手抽了出来。
江小蝶看到景山青手指上带着血迹,然后他耗尽了力气一般,脸色迅速的苍白起来,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下落,薄唇紧抿,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与此同时,受了致命伤却依然谈笑自若的云无忧立刻萎靡下去,微微抽搐了几下,停止了呼吸。
景山青缓缓压制住沸腾的内息,转头对江小蝶说:“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华山。”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云无忧,叹了口气,走出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可能想看云无忧和景山青血战什么的,但设定是母蛊可以催动子蛊发作啊……虽然也不是瞬间就会死,但硬碰硬景山青绝对讨不了好啊……
每天发完文就眼巴巴的等妹纸们的评论……(*^◎^*)
49是福是祸
舒天心正在院子里跟商天久斗嘴;就看到景山青脸色不太好的从门外进来。
“你没事吧?”舒天心伸手想搭上景山青的脉门,却被景山青避开。
“我现在还控制不好内力,别伤了你。。”景山青后退了半步;“天心,周围都是我的亲信。我需要在这里调息两到三日。”
此时是他最虚弱的时候,而他信任的人也唯有她。
“好。”舒天心答应了。
景山青便直接推开舒天心隔壁房间的门进去了。
商天久很不愉快的说:“那好像是我的房间。”
“这好像全是云华派……啊不,是维心宫的地盘,哪里是你的房间啊。”舒天心摇了摇头,“我们是不是该找个人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商天久看了一眼景山青紧闭的房门,“这不明摆着么?你在这呆着吧,我出去问问。”
商天久出去不过片刻就回转;带来了云无忧确实已经死了的消息。
舒天心还觉得有些不能接受,“那么强悍的人居然真的这样悄无声息的就死了?我都没有瞧见。”
商天久一个爆栗子打在舒天心额上,“你还想掺合吗?现在云无忧也死了,你该回神医谷了吧!”
“怎么着也得等景山青调息完再说吧。”舒天心捂着额头,“云无忧都死了,还着急什么啊。”
提起云无忧,舒天心又叹了口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不管他最后是死在谁手上的,毕竟她有意害他,下药在先。
就像商天久说的那样,云无忧又没有拖欠她诊金,纵然他滥杀无辜,搅起江湖腥风血雨,但对她舒天心,也没什么对不起的地方。她杀他,总是有些于心不安。
江湖是个大漩涡,她终究是已经卷进来了。
商天久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胡思乱想什么?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罢了。”
舒天心苦笑,可是她如今就是没有办法“无愧我心”啊。
“师兄,我们为什么要来江湖历练呢?”舒天心有些迷茫的问商天久。若是不出来历练,她就永远是问心无愧的舒天心,可以置身事外的把正邪之争看成狗咬狗。而不像如今,置身其中,不知自己所作所为究竟是对还是错。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师父。”商天久摸了摸下颌的胡茬,一脸痛惜的说:“师父说我们不知赚钱艰难,一个个花钱大手大脚,所以把我们赶出来赚钱,让我们见识一下世道艰难。”
“其实,师父才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有深度。”商天久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正邪善恶,师父根本没想过这些事吧。”
“师兄,你和师姐难道就没有这样的困扰么?”
“那要看有没有人抢我的酒,或者抢你师姐的衣服首饰。”商天久没正形的笑,其实师兄妹三人,真的想做个好大夫的只有舒天心一个。
看着舒天心苦恼的样子,商天久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悠然的开解,“小师妹,依照个人的喜恶、远近亲疏或者江湖大义,来判断是非,其实都不算错。有一句话说的好,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端看个人的能力,身处的位置罢了。”
“我和你师姐都是独善其身的人。师父身上担着神医谷的责任,可神医谷的处事原则也是独善其身。”商天久有些骄傲又有些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作为亲人,我们希望你面对这些江湖纷争时独善其身就好。”
“但是,我家的小师妹跟我们这些没出息的不一样,是惩恶扬善的女侠呢。”他语气带着微微的调侃,眼神却诚挚,刚正经说了两句话,便又开始开玩笑,“当然,如果我们的女侠能不管师兄喝酒的问题,那就更完美了。”
舒天心原本还因为“女侠”两个字,觉得心潮澎湃又不好意思,被商天久一打岔,又哭笑不得,忍不住打了他一下,“师兄,你就不能多正经一会儿么!”
“正经有什么用,能当酒喝还是能招姑娘喜欢?”商天久一边胡说八道,一边眼神略带忧虑的看向那边景山青进去后一直紧闭的房门。
杀了云无忧,景山青控制住维心宫,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云无忧是怎样的人?——耽于女色的疯子。疯子行事让人无法预料掌控,但从他一直以来的行事来看,此人并无称霸江湖的野心。云无忧虽然杀人无数,逼着中原武林的名门正派臣服,但也只是名义上的。
江湖上各大派的根基未动,就算子弟被屠戮,但漏网之鱼凭着以前的根基和昔日故交的帮忙,花些时间就能再站起来。
可是,景山青又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以护法的身份,历经两任宫主而不倒,始终是宫主心腹,将维心宫掌握在手里。云无忧只知道杀人,可维心宫南征北战时,如何躲过中原武林的围剿,甚至反过来设陷阱,全是景山青在筹划。维心宫五大护法,与他不睦的白钺姚红都死了,而被他收服的金叶宁紫安然无恙,这真的只是巧合?
这个人的智谋,不知道超过云无忧多少倍,如今得了维心宫的传承,更是如虎添翼。
智勇双全,他若是有野心,中原武林又当如何呢?
商天久听舒天心说过造化蛊的母蛊会极大的侵蚀寄主的健康,可是景山青继承了母蛊,就算活不长,总也还有十几二十年好活。
中原武林的人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只能盼着云无忧病死。如今换了身体底子要好得多的景山青,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商天久原本不关心这些,可是舒天心已经卷入其中,并对景山青深信不疑,他有些担心这没心眼的丫头。
傍晚的时候,维心宫的人送饭进来。
舒天心很负责人的用银针一一试了,还每样尝了下,然后亲自送进景山青闭关的房间。
她怕打扰景山青,轻轻敲了敲门,在门外高声说:“是我,我要进来了。”
等了片刻才推开门。
景山青盘膝坐在床上,缓缓睁开双眼,“已经到晚上了么?”
“是啊,你不觉得饿么?我试过没毒的,你吃饭吧。”舒天心打开食盒。
“一起吃吧。”景山青下床,袍袖无风自动。
“我要陪师兄一起吃,看着他不许他喝酒。”舒天心说,以前这些事一般都是师姐管着的,她旁观者两个人斗智斗勇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当她跟师兄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发觉,放开了喝酒的师兄实在是太丢脸了,不管不行啊。
“那就一起出去吃啊。”景山青笑了笑,“我只是暂时有些控制不住力量,你离我远点就行。没事的。”
“没事吗?”舒天心看着他的脸色,还是有些不正常的苍白,脚步根本不像身怀绝世内力的人,反而像丝毫不会武功一般虚浮。她真的好想摸摸他的脉看到底怎样啊。
“没事。”景山青自觉离她远远的,等她拿着食盒一起出去。
商天久正在等舒天心回来吃饭,看到景山青跟着一起来了,神色就有些不虞。
景山青看了商天久一眼,清楚自己不招这位师兄待见,笑了笑,坐下拿了双筷子准备吃饭,结果稍一用力,筷子便断了。
“不好意思,控制不住力道。”景山青放下断的筷子,又拿了一双,小心翼翼的夹了菜,往嘴里送的时候,再次断掉,幸亏他躲的快,否则菜便掉他衣服上了。然而他的椅子也被他躲避时的力道波及,断成了两截。
景山青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回去吃吧。”
商天久用筷子夹了粒花生米扔在嘴里,想说句难听的,但舒天心站在旁边估计又要不高兴了,于是只一粒一粒的用筷子夹花生米,不理会景山青。
“你回去怎么吃?”舒天心瞥了眼把筷子舞的让人眼花缭乱,吃花生米吃的十分惬意的商天久,“师兄,你来喂景山青吧。”
商天久正用筷子把花生米挑高用嘴接住,差点呛住,“我喂他?”
“不然我喂?”舒天心瞪了他一眼。
“这样喂么?”商天久随手挑起一颗花生米打向景山青。
景山青侧身用牙咬住,苦笑,“多谢商公子盛情,不过还是算了。”
他拿了两个肉饼,拉了个椅子重新坐下,“我还是吃这个吧。”
商天久眯了眯眼,继续吃花生米喝酒。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这样近乎侮辱的敌意,景山青居然这样轻描淡写的忍了,这个人真不好对付啊。无赖起来比他也不遑多让。
舒天心一把抢过商天久手里的酒瓶,气呼呼的说:“师兄你太过分了。”
“喂,说好的一天一壶,今天我还没超量呢。”商天久不满。
“以后规矩改了,一天半壶。”舒天心把酒壶放到景山青这边。
景山青轻轻将酒拿起来,递还给商天久,“小酌怡情,天心你不用担心,商公子海量,不会喝醉的。”
“看看人家这气量!”舒天心教育商天久,她也感觉到商天久对景山青的敌意了。
商天久低头吃菜,悲催的觉得挑拨舒天心和景山青之间的关系真是个任重而道远的任务,弄不好到最后挑拨不成,他家小师妹先跟他翻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顺着商天久师兄的思路走,忽然很想黑化景山青啊,肿么办……
50表白
景山青躺在舒天心院子里的桂花树下闭目养神。
这些天他渐渐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融合;不会再出现内力外溢不受控制的情况,但是身体也开始变的虚弱起来。
他如今才明白为什么两代宫主都对底下的事都不在意,任由他坐大。不是不想;实在是因为对那些繁冗的杂事力不从心啊。
他又从亲信死士中提拔了三位护法,补足维心宫五护法之数,将手里的权力渐渐下放下去。
“最近有什么感觉?”舒天心诊脉之后,在自己随身的本上记录着。
商天久一直催她回神医谷,不过她最近找到了新的事情。
她给云无忧诊脉也已经很久了,对于造化蛊母蛊的情况,也有些了解。不过云无忧不信任她,只让她诊脉;她有很多设想,都没有办法尝试。
景山青就不一样了。完全配合,随便她怎么试。对于一个医者来说,见到这样新奇有挑战的病症,简直像是侠客见到了武功秘籍一般心痒难耐。
景山青睫毛微颤,睁开了眼睛,“晚上睡不好,总觉得很累。”
也许是蛊的原因,舒天心发现他的瞳仁比以前黑,点漆一般,但因为总带着温柔的笑意,不会像云无忧的眼睛一般让人不敢直视,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