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惊之下,猛仰首,才见当头那另一只五行轮,耀目生辉,已迫临在睫眉之间。
这时候,她就是有通天之能,也难以招架了。
一时间她直吓了个面无人色,当下哪里还顾得上伤人,猛地沉肩仰身,双足用力一踹!
在这阴窄的地下室内,她竟敢施出“鲤鱼倒穿波”的轻身功夫来。
可是在动手过招上来说,她仍然嫌慢了一步。
海鸟吴丘五行轮如电似地落下,眼看就要划开她的胸腹了。
这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昏灯下的江海枫,忽地双目一张,右手似有意似无意地向前挥了一下!
他这轻轻一挥之下,吴丘便仿佛觉得一丝冷气透体而入,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也因为如此,他的五行轮就空一顿,待再落下之时,时间部位都已大大地有别了。
这一轮,仅仅贴着紫玲的前胸擦下。
“呛”的一声,正击在了一边石壁之上,火星四射,石屑纷飞。
秦紫玲身躯紧接着窜了出去,惊魂之下,出了一身冷汗。
低头一看,前胸那袭紫绸紧身衣,已为对方轮对划开了八九寸长的一道破口,白色的中衣都露了出来!
这一下她不禁羞得玉面绯红,怒火中烧。
她一咬银牙,叱道:“奸贼子,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一探手,宝剑出鞘,这姑娘显然是动了真怒了。
那一边的海鸟吴丘,心中呆了一呆,他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功败垂成?
尤其是那一个冷战,打得实在令人莫名其妙!
疾怒之下,打量铁栅门内的江海枫一眼,却见他端坐石床上,有如高僧入定一般!
他惊惶错乱中,忽见秦紫玲已窜身而上,手中剑搂头就砍,不禁怒极狞笑了一声。
他双轮一磕,向两下一分,正预备迎上……
就在这时,忽然人声大哗,室内火光一现,一个皓发白容的老人自空而落。
这老人一双手举着一支油松火把,身形一落,大声叱道:“吴老旦退,待老夫会她!”
吴丘正自胆寒,百忙中一打量来人,不由宽心大放,他一领双轮,点足而退。
他身躯一落,冷笑道:“燕大哥小心了,此女刁恶已极!”
来人正是白衣叟燕九公,他哈哈一笑,以手中火把指着秦紫玲道:“果然是你这丫头来了,你好大的胆子!”
说话之间,他已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朱奇,和海鸟吴丘身上的血渍!
这个老头儿不由心中一惊,他瞪着眼道:“你竟敢行凶?今夜你是插翅也难逃了!”
言尚未完,室顶梯口,一连又飘下了七八个人来!
这些人,全都带着兵刃,前头二人,正是朱奇的两个弟子,左臂双刀邱一明和独掌开山左金鹏。
他二人一见师父倒卧一边,俱都吓得乱了手脚,左臂双刀邱一明大吼了声:“好贱婢,你纳命来!”
只见他亡命一般地扑了下来,手中刀“恨福来迟”,猛向姑娘下盘斩到!
秦紫玲见敌人如此之多,非但不惧,反而更激起了满腔豪气。
她秀眉一挑,手中剑“拨草寻蛇”,向外一抖,“当”一声,磕开了邱一明的单刀!
她身子翩若游龙一般,毫不停留,左手剑诀一分,右手长剑匹练似地带起了一道长虹。
左臂双刀邱一明不及退身,这一剑正刺在了他的左腿根上。
只听他“啊哟”一声,坐倒地上,手上燕翎刀也丢了。
却为另一个亡命的扑上抱去一边。
秦紫玲乘胜而上,手中剑向外疾挥,身躯却猛然拔起,直向石级上落去。
可是这时石梯半腰正站有一人!
此人姓周名山,人称海马周山,乃是鲁东的一个老武师。因与辽东二老有交,此次义不容辞,随着朱奇来此为他的老朋友南怀仁报仇!
他来此以后,因各路能人众多,始终不曾有动手机会,心中未免怅怅不乐。
今夜因得悉来了一名女贼,十分厉害。他一时好奇,也就带上了他的“九耳八齿大砍刀”,随着燕九公一起赶来。
想不到,见到秦紫玲之后,他的胆子就虚了!
他知道这姑娘那几手剑决,乃是失传武林已久的一套“红马七追”。
他依稀尚记得昔年有一位前辈女侠冷雪仙子,威震川滇十余年,她所成名的一套剑招,正是这“红马七追”。后来冷雪仙子因避大仇远走塞外,至此已数十年,不闻下落。
而此时此刻,这个年轻的少女,竟会施出了这套剑招,怎不使他大为震惊?
更令人吃惊的是,这少女那种轻灵的身法,如神的剑招,在造诣上几乎已和当年的冷雪仙子一般无二。
海马周山早年曾经目睹过冷雪仙子的身法,今日一见塞外飞鸿秦紫玲,他真好像又见到了当年的成名女侠冰雪仙子了。
正在他遐思惊奇当儿,偏偏秦紫玲这时扑身而上。
秦紫玲剑走轻灵,如同疯狂一般的,直向他连人带剑扑到。
海马周山大砍刀向外一磕,“哗啦”的一响!
这一磕,足有两百斤的蛮力在内。
海马周山心想用此一招,来试试这姑娘的臂力如何。
可是狡黠的秦紫玲,并不那么容易就上他的当!
只见她整个身子向后一荡,好一式“红马拱脊”,海马周山大砍刀,嗖一声就砍了一个空。
他用力地向下一撤刀,口中“嘿”了一声,这一发一收,若无五百斤的蛮力,万难办得到!
这时另有二人,黑头钱赤青,要命老白川,这二人也都是第一次露脸的生手。
他二人一人施的是一双拐子,一人用的是分水峨眉刺,一左一右拾级而上。
就在海马周山的九耳八齿大砍刀一刀砍空的当儿,钱赤青的拐子,已自后递上,向秦紫玲双踝上碰去。
好个塞外飞鸿秦紫玲,她在如此情况之下,竟仍是那么的从容不迫。
只见她头也不回,娇躯一拧,手中剑“倒点金灯”,一剑挥出,正迎在了钱赤青的冰铁拐上。
黑头钱赤青由于用力过猛,一拐落空,整个的身子便向前一冲,再为秦紫玲剑势一逼,再也立足不住。
他口中“啊哟”一声,一头从石阶上栽了下来,只听得“砰”的一声。
这可好,“黑头”成了“血头”了,他只闷吼了一声,顿时就昏了过去。
那要命老白川,见此情势,不由呆了一下!
在场诸人除了有限几个人之外,显然都为秦紫玲这种惊人的身手震住了。
海马周山大砍刀二次平胸削出,“铁锁横江”,人大刀沉,方圆丈许之内,都为他的刀身占满了。
塞外飞鸿秦紫玲,这时汗透粉面,怒上眉梢。
她就像是个疯子一样,“避我者生,阻我者死”的气概。
她猛然向后一仰,整个人平卧而下,几乎和石阶成了一般平。
海马周山的大砍刀贴着她的脸擦了过去。
但也因为如此,他整个人也随着刀势一并窜出,落于石阶之下。
秦紫玲一弓背,二次腾起。
就在这时,一声暴叱道:“大胆姑娘,老夫看你怎么走!”
人影一闪,燕九公自空扑到,他已把他多年未用的一口鱼鳞短剑撤在了手中。
短剑向外一探,“嗤”的一道寒光,直向秦紫玲当心刺去。
塞外飞鸿秦紫玲这时眼都花了。
她一个女孩子,到底精力有限,独战数人,而对方又无不是武林中的高手,这时早已累得香汗淋漓了。
燕九公短剑一到,她忙以“红马七追”中的第四式“雪原亮蹄”,一剑上挑,寒光闪处,那白衣叟只见眼前一亮!
尚幸他抽身得早,尽管如此,他颔下的一缕羊须,仍迎着刃口,为对方的宝剑给削了下来。
白衣叟燕九公口中“啊”了一声,身形一偏,秦紫玲娇叱了声:“闪开!”
叱声中,莲足一点,冲了出去。
室口外尚立着七八名大汉,手内各提着火把,正在戒备。
秦紫玲这么一扑出,这些人不由大吃了一惊,一时群声大哗了起来。
一个小子赶上来就是一刀,秦紫玲只顾前窜,未曾料到洞外尚还有人!
再者她早已精疲力尽,确实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等到她感到身后有破空之声时,已经晚了。
这一刀正砍在了她的右胯骨上,所幸她猛的一滚,卸去了刀上一大半的力量!
尽管如此,她也吃不消了!
只听她“啊”的叫了一声,连长剑也撒了手,那人一刀得势,不由就轻看了对方一个姑娘!
他一声吼,纵身上前,举脚就踹。
可是秦紫玲余勇仍然可贾。
只见她倏一翻身,玉手正接住了来人一足,她施出了全身内力向外一扭一翻。
那汉子顿时大吼一声,整个身子“噗”的一下栽了出去。
紧接着他一声惨叫,一只右腿骨节,活生生地为秦紫玲扭了个粉碎。
秦紫玲就像是一头围击下的豹子一样,由地上一跃,又腾了起来,拾起了她的剑,虎视四方!
这时候灯光火把齐亮,胡哨之声,响成了一片。
地室内的人也全围了出来!
那个海鸟吴丘倒真是她的死冤家、活对头!
他虽是身上负了伤,可是并不妨碍他的行动,这些人之中,也只有他的身法最快最捷!
他向前一迈,一掠,已到了姑娘身边。
“五行轮”哗啦一响,施出一招“拨风盘打”,可怜秦紫玲自出道以来,几曾与人这么厮拼过?
她的双腕,几乎都举不起来了。
可是他仍然死撑着,手中剑向外一磕,却是失了准头,被一只五行轮深深地锁在了刀刺之中。
海鸟吴丘乃是雪山四魔中,臂力最大的一人!
他断喝了一声道:“撒手!”
猛地向后一带,秦紫玲这时再想不听话,已是不行了。
但她在这性命相关的霎时之间,尚没有忘记伤人。
这时她疾施一手“红马七追”的救命绝招“野马飞鬃”,长剑向外一吐,脱手掷出!
事实上这口剑,也实在是海鸟吴丘的大力令它脱手而出的。
只是他却疏忽了它的方向和速度!
当下但见寒光一闪,剑射如电,五行轮竟挡它不住!
吴丘大吃了一惊,吓得魂飞九天之外!
他用力地向外一领五行轮,想把剑带开,可是剑势如奔雷,脱轮向他射到。
惊魂之下,吴丘已是面无人色。
他猛然向右疾闪,仍然是太慢了!
只见血光一现,这口剑正正地射中他的咽喉左侧,足足地穿过了半尺有余,扎了一个透明窟窿。
海鸟吴丘惨叫了一声,就倒了下去,一双五行轮也飞了出去,呛呛啷啷滚出了十几丈!
就这么,这位雪山四魔中的海鸟吴丘一命归天,死相难看之极!
秦紫玲打了一个寒颤。
她这时就像一只兔子一样狼狈,头巾也掉了,草帽也破了,散发如云,香汗和着血染了满脸满身。
她知道,自己如不趁此时逃生,这条命是再也休想保得住了。
想到此,她一只手按住胯侧的伤,银牙紧咬,走到了海鸟吴丘身边,拔回宝剑。
一边有一棵大树,枝叶茂密。
她竭尽所有余力纵上了树,借着枝叶挡住了自己的身子,身方藏好,就见燕九公等人,自树下呼啸而过。
秦紫玲倚在树上,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几乎要坠落下来!
她听得四外人声鼎沸,似乎有人在高声叫道:“姓江的小子逃了,不见影子了!”
“快追呀!江海枫跑了!”
秦紫玲为之一怔,心说:“怪呀!他不是不走么?怎么又走了?”
想到此,不由银牙紧咬,又怒又恨,更有无限心酸,一时热泪滂沦而下!
她愤愤地想道:“江海枫,你好狠的心,我好心救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可是你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么多人打我一个,如今落得……”
想着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伤,那身原本漂亮的衣裳,现在已是难以蔽体,连大腿都露出来了。
秦紫玲一时又落了不少的泪,胯旁的伤,为汗水浸得有如针刺一般,树上的蚂蚁又多,拚命地往她身上爬。
塞外飞鸿秦紫玲,平日是多么神气的一个人物,想不到今夜竟落得如此惨况!
她不禁想道:“江海枫,这都是你害我的,果真你没出来,我们之间也就算了;要是你出来了,我誓要报今日之仇,今日的奇耻大辱!”
愈想愈恨,愈恨愈想,头上缠满蛛网,腿上有大蚂蚁咬,她勉强忍了一会儿,实在不行了!
院子里,看起来人也少了!
只有远处墙角里,有几个人用孔明灯在四面照着,秦紫玲咬着牙自树上飘身而下。
她遮遮掩掩地提着剑跑了一程,只觉得百骸俱酸,胯旁的伤血流个不停,她又不便快走!
眼前已到了墙下,正要腾身,却忽听身后白衣叟的声音远远地道:“江海枫这小子不够朋友,我要找他算账!”
另一人却冷笑着骂道:“老哥算了吧,这一下,我们是彻底的完啦,死的死,伤的伤……”
才说到此,他忽然叱了声:“谁?”
一道灯光射出,立刻一人啊哟一声答道:“是我,是我,我是周山!”
就见白衣叟冲另一个老头跑过去,在墙头上扶下了海马周山!
秦紫玲躲在一块大石之后,连大气也不敢喘,她知道自己可不能像方才那么拚了,只要一现身,一定是死路一条!
她静静地躲着,只听海马周山又道:“燕老哥,我们是完了,江海枫那小子本事太高,我们犯不着再跟他拚,我看这个仇只好就算了!”
白衣叟站在那里直皱眉,叹了一声道:“朱奇的伤很重,有生命危险。可恨那个姑娘,你们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吗?”
海马周山一面弯腰揉腿,一面摇头道:“不清楚,不过她的剑法路数,很像是从前冰雪仙子的红马七追!”
这一句话,直使得白衣叟和假山石后的秦紫玲全大吃了一惊!
第十章阴晦无常
塞外飞鸿秦紫玲那种狼狈的样子,可真是不能见人,头发也散了,衣服也破了;而且全身上下血汗淋漓,她躲在石后,心中真有无限感慨!
偏偏那三个糟老头子话说个不完。
也好,秦紫玲正可偷听一下他们说些什么。而现在他们正谈论她,她也就格外地去注意听。
白衣叟燕九公听了海马周山的话,冷冷一笑,奇怪地道:“冷雪仙子,我和她还有数面之缘,我们从来也没有开罪过她,她怎么会从中干预此事呢?”
紫玲心说糟了,要为此连累到师父头上那就糟了!
这时那个拿着一面旗子的人冷笑道:“我看不至于,冷雪仙子听说远居天山,早已不问外事,这事情她何必管?再说那姑娘也不一定就是她的徒弟!”
白衣叟叹了一口气,又道:“无论如何,这个丫头我们是不能放过她!”
正说话间,忽闻远处有人叫道:“不好了……吴三爷叫人家给杀了,尸体躺在这里哪!”
这么一嚷,各人俱不禁大吃了一惊,尤其是血旗范小刚甫闻此言,真差一点儿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