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马都是各地进贡的汗血宝马,每一匹都无比珍贵,沈碧芊也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马,又好奇又无聊的跟马说起了话。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
马高傲的扬了扬下巴,表示不屑,沈碧芊上前摸了摸它的鬃毛,继续道:“你上辈子一定驴,所以这辈子才会这么倔。”
至清看着不安分的马有些担心,上前道:“昭容,这都是给人骑得畜生,伤着你怎么办,咱还是去别的地方走走吧。”
“我瞧着他是通人性的。”沈碧芊反驳道。
谁知陆晥晚突然出现,娇笑着道:“沈姐姐说的对,这种汗血宝马自然是通人性的,它也有喜怒哀乐,会有喜欢的人和讨厌的人,呀,沈姐姐你瞧,它不愿意让你摸呢。”
如果说在现在牙尖嘴利处处与自己作对的陆晥晚和从前整日唉声叹气胆怯流泪的怨妇陆晥晚中选一个,沈碧芊一定选怨妇陆晥晚,因为那样的她至少不具备攻击力。
“跟马不自量力总比跟人强,陆婕妤你说是不是?”沈碧芊回答道,然后拍了拍手准备打道回府,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
谁知陆晥晚始终不依不饶,“那沈姐姐上去骑骑这马吧,若是让你骑想必就是喜欢了,若是不让怕是连马都讨厌姐姐了呢。”
沈碧芊根本不想就谁更讨厌这一话题与陆晥晚浪费时间,可陆晥晚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沈碧芊的极限,“至清至慧扶我上去。”
至清至慧一动不动,陆晥晚却笑着等待沈碧芊出笑话,沈碧芊只好自己解开栓马的绳子,然后费力的爬上去,稳稳的骑在马背上。
幸好汗血宝马足够乖顺,没有翻蹄撩掌,沈碧芊骑在马背上摊了摊手,“这下总行了吧?”
陆晥晚围着汗血宝马绕了几圈,给自己的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在众人把视线都放在陆晥晚身上的时候,她的贴身宫女狠狠的拍了马屁股一下,手上的簪子扎进马的臀部后迅速把簪子扔在地上。
只见汗血宝马嘶叫一声,前蹄扬了起来,迅速飞奔出去,沈碧芊吓得抱紧了马脖子,大叫道:“救我!”
至清慌了神,至慧则大声喊道:“昭容抓紧绳子。”也不知跟着马一同飞奔出去的沈碧芊有没有听到。
陆晥晚站在原地装作不知所措,眼泪珠子掉了下来,“还不快让人去找,昭容出了事谁担得起责任?”
至清明知陆晥晚耍了手段,却什么都说不了,赶紧跑去禀报皇后,至慧则招来侍卫往沈碧芊的方向追去。
陆晥晚站在原地,擦了擦眼泪,嘴角翘起,心想:你只要在一天,我陆晥晚就成不了白玉的真正主人,那我何必还要留你。
、第二十一章
骏马奔腾本该是画卷上让人赏心悦目大气磅礴的美景,而此刻沈碧芊只能闭着眼抓紧绳子,只能听见耳边的风呼啸而过,祈祷小命儿不要就此玩完。
沈碧芊睁开一只眼,然后又吓得马上闭上眼,她根本看不清两边的场景,只能感觉自己的屁股在马背上颠簸。
“你还是不累么?咱们停下来好好谈谈有何不可呢?我还没活够呢!”她大喊着,也不管身下的马能不能听懂。
沈碧芊脑中闪过很多自己画面,经历过得,曾经想象的,出现很多人的脸,父母,沈行之,张太妃,叶沐,楚序,甚至还有陆晥晚,沈碧芊不知道自己是害怕到想起太多,还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只能大声尖叫。
要死也不能跟马一起死,沈碧芊给自己选了一条路,死得干脆点,跳马。
她心中默念一,二,三,准备跳马时,忽然发现汗血宝马的速度慢了下来,沈碧芊猛地睁开眼,发现身边出现一人一马,那人伸手勉强拉住汗血宝马的马缰。
那人从自己的马上一跃,脚尖轻点马鞍,跃到沈碧芊的马上,把沈碧芊护在怀里,用力的拉下马缰,汗血宝马神奇的停了下来。
沈碧芊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获救,她问了问身后的人,“叶沐,我还活着吧?”
叶沐拍了拍沈碧芊的肩膀道:“还活着。”
沈碧芊虚脱一般没有力气,身体过度惊吓紧张后极度酸软,整个人靠在了叶沐怀里,像是找到了依靠,像是叶找到了根,鱼找到了水一样。
叶沐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抬起放在沈碧芊肩膀上的手,刚想像从前一般摸摸沈碧芊的头顶,手却停在半空顿了顿,然后还是将手轻轻放在了沈碧芊的头顶。
一次,哪怕只有一次,能像从前一般,回不去,却也忘不了,人心往往不由人意。
半晌,沈碧芊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留下两行眼泪,随手抹了抹,狠狠的打了马背一下,“你差点带我去见先帝!”
汗血宝马乖顺了许多,叶沐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随后笑着冲马背上的沈碧芊伸出了手,把沈碧芊安稳的接下来,然后轻轻抚摸着马鬃,“这汗血宝马平日里是极乖巧的,比你都乖巧,只是不知为何发了疯。”
“它嘶吼了一声,便狂奔了出去,在马背上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想到命不久矣,英年早逝。”沈碧芊劫后重生,却依旧不改不靠谱的性子。
叶沐仔细的从马鬃抚摸,知道摸到伤处,汗血宝马似乎委屈的呜咽了几声,叶沐的手上则满是鲜血,伤口处还在一点点往出渗。
“原来是这儿。”叶沐从身上掏出一些草药来,用嘴嚼了嚼涂上伤处。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沈碧芊坐在旁边的石头上问道,叶沐走到马前,像是安慰一般的拍打轻抚马头,“你的叫声把周围的猎物都吓走了,我怎会听不到?倒是你,不好好在帐内休息,怎么骑了马?”
沈碧芊用脚在土地上划来划去,不知怎么解释是好,赌气的是自己,逞能的是自己,要面子的是自己,最后将自己置于危险的也是自己。
见沈碧芊不说话,叶沐只好道:“那咱们回围场吧,上马。”
叶沐指了指他的马,沈碧芊却使劲儿的摇头,“再也不骑马了。”
叶沐只好牵起汗血宝马,然后将自己马的马缰递进沈碧芊的手中,“那走回去吧。”
并肩而行,二人二马,无忧无虑,无顾无忌,人生唯有此愿。
楚序原本带着猎物满载而归,只见至慧焦急的走来走去,他把手中的猎物扔到地上,皱着眉问道:“为何在这儿?”
至慧已经哭红了眼,看见楚序擦了擦眼泪,道:“沈昭容不见了,沈昭容骑着汗血宝马,谁知那马突然发疯,跑进猎场了,已经派人去找了。”
楚序的心咯噔了一下,像是别什么狠狠拧了一下,天边已染上胭红色的晚霞,猎场像是披上蝉翼般的金纱,楚序的眉头皱的更紧,不知为何心被纠紧。
“叶沐呢?”楚序有些烦躁的问道,大朱头回道:“从皇上跟叶大人分开时奴才便没见过叶大人,兴许一会儿便回了。”
“加派些人手去猎场寻找,等见到叶沐,让叶沐亲自前去!”楚序吩咐道,这时候自己能信任的只有叶沐了。
天色渐晚,楚序在帐中坐立不安,皇后与林贵妃皆不敢多言,陆晥晚更是一脸担忧,演技越发精湛。
“当时谁与沈昭容在一起?”楚序忽然问道,那汗血宝马如何楚序心里十分了解,除非沈碧芊对它进行非正常身体上的侮辱或精神上的摧残,否则不会突然发疯,虽说沈碧芊对金子与美男不是一般的痴迷,但沈碧芊绝对没重口味到对一只马下手。
陆晥晚轻声道:“是臣妾,都是臣妾不好,问了沈姐姐敢不敢上马。”说完她轻轻低下头,十分沮丧。
林贵妃冷笑一声,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阴谋,楚序上下打量陆晥晚一番,目光在她腰间的白玉佩上顿了顿,随后一声叹息道:“罢了,也不是你的错。”
很多时候不是人智商情商不够,而是下意识的让自己忽略某些东西不去想,相信自己脑海中美好的那一部分,就如现在的楚序,他又怎么愿意相信当年雪中送炭的女孩如今怎会做这般恶劣的事。
他不知道,错的人,错的判断,造就错的未来。
大朱头匆匆跑进帐内,上气不接下气的道:“皇上,沈昭容回了,叶大人把沈昭容找了回来。”
楚序不收控制的腾的一起身,林贵妃吓了一跳,皇后则跟着起身,唯独陆晥晚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惊讶的不是沈碧芊能回来,而是皇上会这般激动,激动到行为不受自己控制。
天色从黄昏到夜幕,天边唯有一点鱼肚白与半丝晚霞交融,楚序一出营帐便瞧见沈碧芊与叶沐一人牵着一匹马,面带笑意地走来。
他心中燃起一无名火,刚才的担忧全部化成油,浇在了心头的怒火上。
“臣见过皇上,臣已将沈昭容安全带回。”
“臣妾见过皇上。”沈碧芊道,然后眼睛扫过站在最远的陆晥晚,心里多过一丝失望,她的恶毒于林贵妃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不跪下?!”楚序斥道,沈碧芊一怔,不明白为什么受害的是自己受罚的还是自己。
“皇上,沈昭容怕是受了过度惊吓,还是让其先回营帐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皇后向来心软,不然也不会让林贵妃一欺负就是几年,瞧见沈碧芊苍白的脸,心里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还不回帐休息?”
沈碧芊忍气吞声,只能转身回营帐,叶沐目送沈碧芊背影,转过头时正发现楚序眼含妒火般盯着自己。
“皇上,微臣也先告退。”叶沐抱拳于胸,随之离开。
叶沐先是去了马厩,在马厩附近转了转,便找到了意外发现,一只沾着血的簪子,他将簪子揣好,才回了自己的营帐。
一进营帐,便瞧见沈行之坐在桌前早已准备好酒菜等着自己,他脸上浮上一丝笑容,道:“还是你了解我。”
沈行之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让我等了这么久,叶兄先自罚三杯。”
三杯酒下肚,叶沐只觉得胸腔里暖暖的,人生得一好友,实数不易,何况还这般了解自己。
“多谢叶兄找回家妹。”沈行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续上一杯,
“若是想谢我,便时常拿些好酒来共饮便是。”叶沐回道。
“事不随人愿,我本以为,你会是我妹夫的,谁知天意弄人,若不是未救家父和我,只怕再过上几年,你与家妹二人便能双宿双栖了。”说到这里沈行之叹了口气。
叶沐明亮的眸子暗淡了许多,“有缘无份罢了,能青梅竹马,却不能白头偕老,我还是叶沐,她却不是沈碧芊了,是沈昭容。”
“若是你,我会放心许多,阿芊那个性子,”沈行之摇了摇头,再饮进一杯酒,血浓于水,表面再是嫌弃,心里依旧惦记,“你记不记得她小时候玩弹弓?没次用弹弓打下的鸟都是你躲在一旁用石头打下了,她竟还以为自己百发百中。”
叶沐笑得温润如玉,完全不像练武之人,倒比沈行之更像是读书人,他拿起空酒杯,在手中转了转,无奈道:“从前何必再提,活在当下岂不是更好?”
他不愿做走不出回忆的人,他只愿自己能活在她的过去,她的现在,她的未来,以至于她生命的每一刻,不论值不值得。
、第二十二章
世上没有后悔药,所以沈碧芊的肠子已经悔青了,若不是围猎非要跟着来,只怕也没这么麻烦。
劫后重生,心理上遭了罪,路途颠簸,身体上糟了罪,综上,任凭沈碧芊是铁打的也病了,一回皇宫便头疼发热,一病不起。
沈碧芊烧得脸有些不正常的发红,太医仔细诊了脉,又瞧了瞧,才认真写了方子,一旁的楚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极其想问沈碧芊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同时愧疚的很,为何会对一个过度惊吓的人凶。
“皇上,沈昭容并无大碍,着了凉,患了风寒引起发热,皇上放宽心即可,沈昭容喝上几天汤药便会痊愈。”
“不喝汤药可不可以?”沈碧芊有气无力可怜兮兮的问道,从小沈碧芊便怕苦,无论是药苦,还是生活上的苦,对她来说,亏和苦都是吃不来的东西。
“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若是不吃,那边一直病着。”楚序十分火大,从来没见过生病不想吃药的人,讳疾忌医,愚昧。
沈碧芊躺在床上不再出声,偷偷从枕头下摸出一块金条来,心满意足的摸了摸,嘴里嘟囔道:“就是为了你,我也得吃药。”
声音虽小,但却一次不差的落在楚序耳朵里,楚序便以为她与自己说话,心里头忽然愉悦了几分,于是回答:“不必为了朕,身体是自己的。”
“皇上,臣妾说的不是你。”还没等沈碧芊继续下面的话,楚序便起身走到床边,捏起沈碧芊的下巴道:“那是谁?叶沐?”
楚序的手劲儿不小,眼神骇人,似乎要冒出两团小火苗,他继续道:“不管起初朕怎么纳你为妃,你要记住一点,你生是朕的人,死也是朕的死人,朕不放你,你就不能走。”
沈碧芊瞪大眼睛眨了眨,不知皇上是嫉妒还是占有欲,她只知道这是*裸的威胁,为保小命,只能卖乖,“臣妾知道,这后宫中的母的都是皇上的女人,连刷夜壶的姑姑也不例外!臣妾哪敢想其他的,更不会连累叶沐。”
楚序手又使劲儿了些,沈碧芊哀嚎一声,演技爆发,止不住的喊疼,“皇上,疼!皇上,别,疼,轻点,轻一点嘛。”
屏风外的大朱头与至慧互相看了一眼,各自低下了头,大朱头清咳一声,往窗外看了看,叹气道:“这青天白日的。”
楚序见沈碧芊的脸已经扭曲,嫌弃的松开手,关心道:“还难受不难受?”
沈碧芊也不关三七二十一,抓过楚序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额头传来凉凉的感觉,她满意的闭上眼道:“皇上,臣妾怎么说都是病人,之前又受到了惊吓,皇上没有关心的话,反倒还斥责臣妾,所以臣妾这病,十有*是因皇上而起。”
楚序不知怎么回答,但的确为自己恶劣的态度感到过懊悔,可不管怎么说也从没有人敢向沈碧芊这般埋怨自己,“你在埋怨朕?你不怕朕治你的罪?”
沈碧芊没有回答,神情安详,呼吸均匀,想必是睡着了,楚序把手从沈碧芊额头上拿开,为她盖严了被子,谁知沈碧芊睡着了也不老实,抓住楚序的手便不放开,以至于他只能坐在床边,或者躺在沈碧芊身边。
几番权衡,楚序觉得躺着总比坐着来得舒服,于是在沈碧芊身边躺下,他一手由沈碧芊抓着,另一手支着自己的脑袋,仔细打量沈碧芊。
杂乱却不乏秀气的眉,自然卷翘的睫毛,白皙却健康的肤色,微微撅起的嘴,原来沈碧芊并没有自己当初认为的那么丑,搞不好还是个睡美人,怎么瞧着都顺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