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不到身体上的任何痛苦,因为他全身已经麻木,在他跌落悬崖抓住那棵树时;他便已经体验了死亡的滋味;那一瞬间脑内闪过太多的画面,那刻他便决定,今日若不死,来日便是重生。
只有死过的人才知道生是什么滋味。
树枝渐渐不能承受他的重量时,老天便再次帮了他让他看见了树边的岩洞,不至于让他命断悬崖。
他整整爬了一天才爬到了崖顶,可如今他的力气也透支了,只能躺在这草从上,没有水,没有食物,连眼睛他都懒得睁开,迷糊中好像感觉到有人再叫他的名字,是谁他早已看不清也听不清,唯独只知道自己被救了起来。
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叶沐终于醒来,强光的照射迫使他睁不开自己的双眼,他努力的抬起手挡住照射而来的阳光,另一只手尝试着支起身子,努力的想起身,却怎么都做不到,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个人影,隐隐约约的红色衣衫,看到那抹红叶沐便知道了这人是谁,于是努力冲她微笑,然后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叶沐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他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身体,从小习武才使他身体健迫,想不到他竟然自己救了自己一次。
身着红衣的秦雪涧坐在叶沐身旁,看着叶沐的样子眼眶有些湿,她跟那些被封建礼仪毒化的京城闺秀不同,没那么所谓的束缚,于是她便哭着扑在了叶沐的怀里,似乎一生一世都不想起身,即使她知道这个男人并不爱自己,但她还是愿意义无反顾的为他做一切。
叶沐头一次见到一向强势的她如此小女人,他无奈的笑了笑,抬手轻抚靠在他胸前的人的秀发,“我还活着不是么?”
“你若是敢死,做鬼本小姐也不会让你安生!”秦雪涧又哭又笑的道,叶沐回:“就是怕你,所以才活了过来,否则便是死了也会有只老虎追在我身后。”
秦雪涧捶了一下叶沐的胸口,虽然只是轻轻一下,但秦雪涧却是个练武之人力道极大,只听叶沐撕了一声,秦雪涧才紧张了起来,紧张道“没事吧?”
“打回了原形。”叶沐开起玩笑,动了动绑着布条的腿,“原来我也有今天。”
“没想到的今天以后还多着呢,可是本小姐我可是救了你两次。”秦雪涧伸出两根手指笑着道。
叶沐也跟着笑起来,“这一次又要什么?”
“以身相许?”秦雪涧想也没想便答道,见叶沐不回答,她脸上有些挂不住,红了起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时叶沐才开口道:“好,以身相许,做牛做马我都愿意,不过我还要做完该做的事。”
秦雪涧一跺脚,杏目微怒,“谁要你做牛做马,要走便走不用找借口!伤好了本小姐也不会留你!”
说完转身离开,像是一道火一般,一闪即逝。
叶沐看着秦雪涧的背影微微叹气,这样的性子该如何是好,叶沐摇了摇头,以身相许哪那么容易,自己应该配不上如此坦荡荡的姑娘吧。
钟国丈早已按耐不住,野心逐渐膨胀,此时已经到了最高点,就像马上吃到嘴里的肉,却怎么也吃不到,只能贪得无厌的看着。
楚序要做的便是等,从贤妃死后他便一直在等,起初等自己的父亲愿意看自己一眼,然后等自己的父亲快些驾崩,当了皇帝等太后党早日倒下,当然他不只是干等,他会做很多,一点一滴然后汇集成一条河,最后将整棵大树冲垮,等到那时他便赢了。
楚序穿戴整齐,站在沈行之的身边,但衣服却不再是龙袍,而是侍卫服,他现在必须让钟国丈相信,楚序已经死了,叶沐让他怕叶沐会说出一切,逼着他造反,只有他造反了,楚序才能制止他于死地。
在沈行之的另一边则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太监,小太监一脸没有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摇摇晃晃。
听见震耳欲聋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时突然惊醒,跪在地上作揖,大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着的众人想笑却都憋着不敢出声,摸不清状况的沈碧芊挠了挠头,诧异的看着下面跪着的众人,再看向身边用同样诧异眼神看着自己的沈行之,楚序以及大朱头。
她清咳了两声,面不改色的站起身,仰着脖子,模仿平日里大朱头那尖细的声音道:“杂家不过是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请安。”
傲娇的小太监特性在沈碧芊身上显示的淋漓尽致,楚序突然觉得,沈碧芊做狗腿子比做妃子更合适。
沈行之的额头沁出微微汗珠,他也不知该如何评价沈碧芊,聪明又不聪明,愚笨又不愚笨,聪明的傻瓜还是愚笨的智者,谁也说不清。
带着面纱的沈行之抬手,道:“免礼平身。”
沈行之一左一右的人很是好笑,小白脸一样的新宠太监,一个面如黑炭的新宠侍卫,还有一脸失意的朱无能公公。
除了这些有些官员更关注的是面纱后面那张脸,到底是不是皇上,钟国丈交代下来的事情谁敢不放心上,要知道这天就要变了,必须站好队,要知道谁都想知道自己跪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皇帝。
他们想不到的是为的就是让他们认出来。
沈行之很擅长假装,就像他现在假装颤抖一样,假装自己什么都不会,坐在皇位上都找不到正确的姿势,毕竟这皇位像是带刺一般,不做光看着都十分渗人。
楚序瞧了沈行之一眼,示意可以坐下,众官员也看出几分猫腻来,纷纷都觉得这皇位上的人并不是皇上。
紧接着便有人开始狂轰乱炸,各种问题迎刃而来,沈行之虽能迎刃而解但却没有说出一知半解,而是看着有些局促不安,不知如何回答。
这样的表现更加深了下面有心之人的怀疑。
这时有人大喊道:“请皇上早日就医,摘下面具,望皇上莫要做讳疾忌医之人才是,也让微臣等,目睹圣颜。”
沈行之微微挪动身子,显得坐立不安,眼神也跟着飘忽不定,要知道那般的样子尤其可笑。
下面钟派的官员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楚序将这些人的脸一一记在心里,只待日后处理。
沈碧芊看着那些官员只觉得十分可笑,明明活路可以走却偏偏自寻死路,最聪明的人是从不站队的人,他们只忠于自己心里,因为只有这样活着才不会后悔,为自己而活,不为别人而活。
为自己而活的人往往看为别人而活的都像是跳梁小丑,上蹿下跳却也不招人待见。
“皇上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下面的官员步步紧逼,另一部分的人也产生了怀疑,窃窃私语,沈碧芊有些不安了看了看自己的兄长,虽然知道这是计策,但始终担心身边这两个自己在乎的男人会因此受到伤害。
一个叶沐足够了,不能再有别人了,否则定是承受不来,要知道一个叶沐已经让自己开始逃避现实,只觉得一回京城,就能在见到他活脱脱的站在自己面前,冲着自己笑,帮自己解决一切问题。
从前一直逃避的似乎全部涌现出来,然后变成愧疚不堪,不能回望,不能回想,不能回忆,只能努力向前看,不回头的走下去,即便前方杂草丛生,即便前方满是荆棘,即便前方一片黑暗,也不再有那个人在你身边。
或许人都是失去了才珍惜,见不到了才想念,身上永远洗不掉的是奴性与犯贱。
你若不勇敢,没人替你勇敢。
“不是皇上有什么事情瞒着微臣等人吧?”他们越发确定便越发大胆,一次一次挑战极限,就是想要逼出面纱后的真面目,既然不是皇上了,谁都想要去钟国丈前邀个功。
“朕有什么可瞒的,到时你们越发的大胆!竟敢质问起朕来。”沈行之拍了一下桌案,斥道,可气势却弱了几分,丝毫起不到震慑的威力,像是穿着高跷的孩子假装成人一样滑稽搞笑。
“微臣等不敢,微臣只是担心皇上的龙体。”其中一个官员道。
“既然关心朕的龙体便不该没什么上奏的事情也将朕找出来,朕难道不需要休息么?日日都要被你们烦?!”说着沈行之瞪起了眼睛。
下面的大臣不再说什么,证实了自己想要了,便见好就收了,于是道:“臣等有罪,请皇上责罚。”
“都滚下去!”
“臣等告退。”
、第五十四章
叶沐拖着满身是伤的身体在所居住的院子里走动;享受着安详的阳光沐浴;忽然觉得像是与外界的世界隔绝了一般,任谁都会爱上这样的日子,有时候叶沐真的会想是不是该在这里呆一辈子。
叶沐正享受着美好的时光时,身后突然出现一男子;身材高大;身形魁梧,用沈碧芊的话来说便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典型代表。
作为寄居者,叶沐友好的冲那男子点头微笑;那人却丝毫不搭理;反而怒视着叶沐;随后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叶沐的脖领,将叶沐拎了起来,叶沐并没有还手,一是即便还手,以满身是伤的自己对付对方实在是无谓的挣扎,二是自己本来就是客,又怎能与主人动手呢。
“我今天就把你扔出去,省得大小姐一天对你这个小白脸迷得神魂颠倒,现在帮主都不管小姐了!”
叶沐笑着,原来这五大三粗的壮汉倒是个秦雪涧的痴情汉,想必是把自己当做了情敌,也不知值不值得,自己早晚是要离开的人何必呢。
叶沐的脖子被嘞的虽疼,却不打算还手,只是任人抓着。
刚外出而归的秦雪涧见此情形,立刻从身后拿出自己挂在腰间的鞭子,不问缘由,上去就是一鞭子,准确无误的抽在那壮汉的手上,那壮汉手一吃痛,松开了叶沐的衣领。
叶沐往后退了几步扶住了石桌,秦雪涧赶紧上前搀扶,前后左右的打量,担忧的问道:“没什么事吧。”
“没事。你还是看看那位兄弟吧。”叶沐指了指捂住自己被抽伤的手,委屈看着二人的壮汉。
“胡三汉!你又发什么疯,我带回来的人你也敢碰!”秦雪涧斥道,并没有关心他的伤势。
所谓胡三汉听了这话更加生气,挺起脖子,道:“便是大小姐带回来的人我也要把他扔出去,小白脸一个,不知哪里领回来的勾引的小姐不知怎样是好。”
秦雪涧指着胡三汉道:“你!”扬起鞭子便是要来第二下,只见那胡三汉条件反射的躲了一下,然后便一步一步的上前,“大小姐,你打吧,打吧,打死我胡三汉,也得让他走。”
秦雪涧瞧胡三汉那一脸无赖样,道:“你这种皮糙肉厚的便是打,也打不明白!凭什么他走,要走也是你从这院子里出去,这是本小姐的闺房。”
胡三汉冷哼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秦雪涧叫道:“站住!知道他是谁么?”
“小姐带回来的人,胡三汉哪敢知道。”
“那我告诉你,他便是那天猜对灯谜,还打赢了本小姐的人,是本小姐未来的夫君。”秦雪涧自豪的说道,然后轻轻挽起叶沐的胳膊。
胡三汉看了一眼秦雪涧挽着叶沐胳膊的手,眼睛气得像是红了的牛眼,哼了一声便离开了。
待他离开,秦雪涧松开了手,冷冷道:“这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伤好了想走我也不拦你,你也别误会,刚才我说的话不过是在帮你解围,你只需安安静静修养便是没人回打扰你的。”
“扶我回房好么?”叶沐笑着道,秦雪涧有些惊讶,却还是扶起了叶沐,嘴里不满的嘟囔着“又不是断了手筋脚筋的人,要求倒是蛮多。”
“若是断了手筋脚筋,只怕我现在就是躺着了。”叶沐回道。
两人斗着嘴一直回了房间。
回到了房间两人坐在桌边喝茶,叶沐问道:“外面的形势打听的如何?”
秦雪涧轻轻抿了一口茶,然后转了转茶杯,“楚公子已顺利回去,哦,不,是当今圣上。”
叶沐摇摇头,对秦雪涧的小性子表示无奈,其实秦雪涧早知道了几人的名讳,但却一直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这少女只怕很少关心朝堂的事情,只怕是一点都不去听。
“也怪我,一点都不关心京城的大人物,竟连在谁的统治下过活都不清楚,如今知道你们的身份倒是越发的后悔了,当初为何要救了你们,明明与我无关。”秦雪涧抱怨着,叶沐始终一声不吭。
“我救过皇上,那皇上是不是欠我个人情?女将军什么的我从不稀罕,他答应我一门亲事我便满意了,不是说皇上可以赐婚的么?那便把你赐予我倒插门吧,以后不叫叶沐叫秦沐也不错!”秦雪涧说梦话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连姓氏也是一样,不会说改就改,你若是想要赐婚也好,改日我跟皇上说一说给你跟胡三汉赐婚!”叶沐玩笑道。
秦雪涧站起了身,作势要离开,叶沐才道:“不过是个玩笑罢了你何时这般小气。”
叶沐觉得秦雪涧的魅力就在于她直来直去,你不用费心去猜她的心思,因为全部写在了脸上,正是如此,与她相处十分轻松。
“那沈姑娘岂不是皇后咯?”秦雪涧皱着眉问道,时刻不忘自己的情敌。
叶沐道:“不是皇后,是皇妃。”虽然他不想提起这两个字。
“皇妃?那不也是皇上的女人,叶沐你倒是胆大,皇上的女人也敢觊觎。”秦雪涧大声道,忘记了照顾面前人的情绪。
“她是皇妃,却也是我的青梅竹马,别乱说,我们只不过是自小感情比常人好,兄妹情谊罢了。”虽然是不是兄妹情谊叶沐心里清楚的很。
死过一次叶沐倒是放开了,没有之前的那些执念,只觉得沈碧芊幸福便好,与谁在一起当真不重要,重要的是过得好。
秦雪涧看了一眼沉默着的叶沐转移了话题,“他们已经回了南巡队伍,但似乎楚公子的位置是侍卫,不是皇帝?”
叶沐眼睛一亮,迷惑地看了秦雪涧一眼,心里恍然大悟,妙计,这样才不会打草惊蛇,果真是自己认定的君主,在计谋上,不输活了半辈子的老狐狸钟国丈,所以这次的硬仗还不知是谁赢呢。
“沈姑娘也不是娘娘,而是公公?”秦雪涧再次有些疑惑。
“她其实也不是个姑娘。”叶沐玩笑道,忽然想起那张时时迷糊的脸,只是很单纯的想起而已。
“总之他们都安全,但是我没法与他们取得联系接你回去,我没那么大能耐,只怕大罗神仙都未必可能。”秦雪涧摊了摊手,似乎很无奈。
“我暂时不会离开。”静观其变是最好的办法。
“真的?”秦雪涧挑眉,眉间尽是喜悦。
“真的。”
另一边身着太监服的沈碧芊百无聊赖的倒拿着兵书,仔细欣赏,待楚序回房时,她已经快要入睡。
楚序的扇子狠狠的落在沈碧芊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