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清总算没有再怀疑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属下,水千流心中松了口气。又听到楚清的问题,他眼底泛起冷笑:“只会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对方故意设下引我们上钩的陷阱,要么就是这是另一条大鱼。”
楚清垂眸思考了一下,问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她的专业在商业上,对于这些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她认为多听水千流的意见会比较保险。这在商业上来说,叫做有效投资。
水千流看向她,无声吐出两个字:“潜行。”
说完,他翻身下马,又小心翼翼的将楚清抱下来,然后两人潜入了路边的小树林中,朝着背光处,慢慢向前。
“你武功那么高,为什么现在要如此小心翼翼?”前行中,楚清压低声音问道。
水千流自然不会告诉她,是想多和她相处一会的事实,只能搪塞:“前方敌情不明,自然要多加小心。武功再高也没有天下无敌一说,遇到千军万马一样是死无葬身之地。”
楚清抿唇,无法反驳。
黑暗中,水千流牵起楚清的小手,后者挣扎了一下,却被抓得更紧。
“别乱动,当心被敌人发现。要跟紧我,否则容易摔倒。”水千流的话,合理得让楚清挑不出一丝毛病,只得任由他牵着自己。
“为何我觉得你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行至半路,楚清突然道。
水千流一笑,从容的道:“答案我之前不就已经告诉你了么?”
楚清眯眼回想,他让自己相信断刀的能力。
见她沉默,水千流轻笑:“想起来了?”
楚清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终于,两人来到近处,透过草丛的缝隙,已经能看到官道上进行打斗的双方。
或许……叫厮杀更贴切一些。
两拨人马,一拨手段凶狠、凌厉,下手不带一丝怯懦,干脆果断,就连微热的血液落入眼中,也不曾眨过眼。
另一拨,显然就要弱许多,若不是仗着人手多余另一方,此刻早已经尸横遍野。
在激战的双方人马里,还有好几辆载满鼓鼓麻袋的马车停在原地,马车上插着一根三角的旗帜,上面的标志,在火光的照映下,十分清晰。
楚清双眸一亮,低声道:“是扈家的车队。”旗帜上那个大大的金色‘扈’字并不难猜其主人是谁。
说完,她就笑了。
原来扈家也从外地收购了一大批粮草药物,看来运气也不佳,被同一批人给打劫了。只是,恐怕扈家没有像断刀和酒酒那样的高手,无人能回去报信。
想必,此刻的扈家并不知道在这里发生的意外。
既然眼前的大雨是扈家的人,那么,楚家的人呢?
楚清看向水千流,寻求答案。
水千流目不转睛的看了片刻,拉着楚清委下身子,将两人掩盖在草丛之中。
“这里的山贼人数与酒酒说的不符,估计有一部分的人已经押着断刀他们往大本营而去了,留下这些,应该是扈家的人正好路过,他们不愿放弃这头肥羊。”水千流把自己的推断说出。
楚清双眼眨了眨,意思是问,那现在怎么办。
水千流无声说了一个字‘等’。
说完,两人心有灵犀的一笑。
扈家的人命运如何,他们都漠不关心,自然不会冲出去,扮演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戏码。所以,就只好等着这些看似不普通的山贼将扈家的人解决完毕,然后二人再尾随他们回到山贼的大本营。
两人藏在暗处,默默看着扈家护院的死亡,心中没有半点同情。
相反,楚清看得津津有味,特别是看向那些山贼的眸光,贼亮贼亮的,好像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水千流看到她这一幕,顿时觉得有趣得紧,不由得浮现出宠溺的笑容。
余光不经意看到水千流脸上的笑容,楚清表情一愣,向旁边挪动了一下,拉开两人的距离。
对此,水千流也只能在心中无奈叹息了。
终于,在扈家人缴械投降之下,战斗由山贼取得了胜利。
可是,这些跪地求饶的扈家之人,却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那十几个山贼没有半点犹豫的将他们杀死,然后开始训练有素的打扫战场。
“好手段。”水千流赞赏的看着那些山贼的行动。
“不错。”楚清也从中看出了端倪:“人数不够,无法押解的情况下,为了确保没有逃脱之人,没有意外发生,所以斩草除根。时候又懂得清扫战场,这些绝不是一般山贼会拥有的本事。”
“看他们的行动方式,应该是从军中出来的。”水千流说了一句让楚清惊讶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军人?”军人抢百姓的货物?楚清有些不信。若真如此,南楚又岂会平静。
“应该说是曾经的军人。”水千流补充,看着那些山贼开始撤离,拉起楚清的手:“走吧。”
……
山贼们撤退的过程中很小心,自动站成的队列,还有行进方式,都无一不透露出,他们曾经接受过很严格的军事训练。
这一点,不光水千流看出来了,就连不懂军务的楚清,也看出了他们非一般人。
可是,越是这样,楚清的那双眼就越明亮,一种心思在眸底形成一簇小火苗,燃烧着。
一行人,云着载满货物的马车前行,速度并不快,可是山贼们却配合得很好,没有浪费时间。留在最尾的成员,还在掩盖马车碾压过的痕迹。
此刻,在安宁城中,暴民还未被镇压,城中乱成一片。而楚宅在飞云骑的暗中保护下,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骚扰。
楚正阳独坐在书房中,久久不去休息。
他在担心自己外出的女儿,还有就是天下第一公子水千流的身份。
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和水千流扯上了关系,他并不知情。而水千流又为何能拥有这样一群精兵守护,却让他隐隐担心,他担心楚清会懵懵懂懂的闯进一个未知的漩涡中,难以自拔。
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郦氏端着参茶进来。“老爷,夜深了,怎地还不休息。”
楚正阳起身相迎:“我担心阿离,睡不着。”
郦氏微微一笑,携着丈夫回到书桌后,让他坐下,将参茶递给他。
楚正阳接过,并未无视妻子好意,轻抿了一口,然后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郦氏从椅子上起来,蹲在地上,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楚正阳放在腿上的手掌之中,一滴滚烫的热泪顺着眼眶落下。
“夫人,你怎么了?”感受到掌中的湿润,楚正阳心疼的道。
郦氏微微摇头,无声而笑:“老爷,咱们的阿离是不是走了。”
楚正阳一怔,仿若一块大石击打在心间,让他有口难言。
郦氏抬起头,轻拭掉脸上的泪痕,扬起绝美的脸,看向楚正阳,淡淡一笑:“如今的阿离也很好,很好。”
“夫人,你……”楚正阳哽咽,却不知道该如何向妻子解释。
“知女莫若母,阿离的变化连你这个父亲都看出来了,难道我却看不出么?”郦氏的笑容有些勉强。
楚正阳嘴唇嗡动,抬起手,轻抚妻子脸颊,眼中满是疼惜:“苦了你了。”
郦氏覆上丈夫的手,微微摇头,露出绝美的笑容:“不苦。我只是不知道我苦命的阿离此刻身在何方,不知道有没有受苦。”
“唉,别想了。这些事太过渺茫,你我凡人难以窥视。阿离人美心善,我想上天定会善待于她。”楚正阳轻声安慰。
郦氏微微颌首,自我安慰的道:“上苍待你我夫妻也不薄,带走我们一个女儿,又还给我们一个,她的身体里一样流着我们的血脉,是你我二人的骨肉。”
楚正阳叹息点头,将妻子轻轻搂在怀里:“如今你既然已经知道,咱们一家三口之间也就再无秘密。也不必去向阿离说明,免得她心中郁结又生。”
“你当我是傻子么?”郦氏仰起头,怪嗔道:“无论是哪一个阿离都是我的女儿,都是一样的,又有什么好说明的。”
楚正阳一愣,顿时笑了起来,又爱又敬的看向自己的夫人:“还是夫人豁达,倒是我着相了。”
郦氏叹息:“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想得没你们那么复杂,自然也就少些烦恼。”
“夫人教训得是。”楚正阳躬身受教。
“你也别担心了,有水公子陪在阿离身边,定不会让她有事。”郦氏劝道。
楚正阳皱眉,垂眸摇头:“水公子身份神秘,来头不小。我担心阿离会受到伤害。”
郦氏笑道:“你看看你,咱们的女儿如此聪慧,又岂是能够轻易蒙蔽的?儿女自有儿女的福份,你我也不要过分担心了。”
楚正阳微微颌首,将妻子的话听进了耳中。
“如此,能歇息了么?今夜城中如此混乱,明日还不知会如何,你呀还是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才好。”郦氏又劝道。
“好。”楚正阳拉起妻子的手,双眼含着柔光看向她:“我们一起休息。”
……
在林中走了许久,水千流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楚清问道。
“他们在兜圈子。”水千流冷笑。
楚清心中一凛:“难道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否则,为什么要兜圈子。
“没有。”水千流直接否定:“这只是他们的习惯,应该是在从军的时候就养成的。为了避免跟踪。”
说完,他勾唇一笑,喃喃自语:“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他们是什么人了。”
楚清皱眉,时间过去越久,对她就越不利:“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水千流沉思片刻,分析道:“他们虽然在绕着圈子,可是都是围绕这片山林,可以肯定他们的老巢一定就在这座山中。而这座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也确实是难得的结寨之所。”
“我只想知道他们的老巢到底在哪。”楚清白了白眼。
水千流看向她,满是无奈的道:“没耐心。”
不等楚清反驳,他又继续道:“要在山中长期生活,就离不开水源。我们只要顺着水流方向去找,就能找到。亦或是,继续陪着他们在这里兜圈子。”
“自然是前者。”楚清并不喜欢在‘战场’上被动等待。
水千流微微一笑,看着她道:“正有此意。”
说完,两人渐渐离开绕路的山贼,向着山中水源而去。
拂晓来临,两道人影在山林间时隐时现,向更深处而去。
楚清感受着树影从眼前掠过,任由水千流带着她前行,并未多说什么。等到她的双脚终于再站在地面上时,她终于在前方山涧中,看到了一个山寨的大门。
“就是那?”楚清遥望远方,眼及之处,是一个用粗木和石块堆砌而成的大门,上面还有岗哨和瞭望塔,甚至还有烽火台。
“好专业。”即便对军事不是很懂,楚清也看得出这样布置的山寨非出自一般人之手。
“专业?”水千流不解的看向她。
“咳咳……”楚清避过水千流的眼神,心知自己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的意思是,术有专攻,眼前这个山寨的布置,一看便知道其中有着对防御工事十分精通的人才。”
水千流恍然的点点头,赞同道:“确实,看这个寨子的布置,还有城墙哨兵的巡逻方式,都不简单。”
这时,楚清才注意到在那高高的大门上,还有着一道走廊,上面人影晃动,正在巡逻。
“我们如何进去?”楚清皱了皱眉。
这个山寨左右都是高山,只有一个狭窄的豁口,却被垒成高墙,严密把守。恐怕就是鸟儿,都难以无声无息的飞过。
“清儿想如何进去?”水千流这次并未直接回答楚清的问题,反而反问道。
楚清低眉沉思片刻,抿唇道:“既然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求见。”
水千流看向她,在她清幽的眼眸中看到了坚定和认真的眸光,突然笑了:“好,清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楚清看向他,眸光微动。
两人携手并肩,向远处山寨大门而去,没有半点遮掩,还未靠近,就听到上面之人高声大喊:“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水千流看向楚清,将一切交给她来处理,自己则向后退了一步,给予楚清坚实的后盾。
这让楚清微微感动,因为她从来都不是那种需要躲在别人羽翼中求生存的小女子。自信的一笑,她向前一步,还未说话,就听到一声破空之声传来。
咻——
一支锋利的羽箭从城墙上射出,直接插在楚清脚前的土壤里,箭头深入,箭羽还微微颤动。
这让楚清的动作顿了一下,水千流亦没有做任何反应,只是微笑着看着楚清。
挑唇一笑,楚清继续向前,迈了一步,姿态从容,步伐稳定。
又一支利箭飞来,同样射在她前进的道路上。
“若再向前,第三箭便取尔性命。”
城墙上的高喊声再次传来。
楚清嫣然一笑,遥望着还有十余丈之远的城墙,轻灵的声音缓缓飘出:“阁下高人义士,既然第一箭没有取了小女子的性命,那么就不会在之后以同等方式将小女子射杀城墙前。”
城墙内沉默了一阵,楚清趁机又向前走了几步,当她来到七丈远的距离时,那城墙上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姑娘是谁?来我山寨有何事?”
楚清微笑,又再进两丈,终于来到离城墙只有五丈远的地方,站着。
突然,一阵清风吹过,淡淡的清香入鼻,熟悉的气味,让她知道水千流一直跟在她身后。不知为何,知晓水千流在身后,让她安心不少。
“我乃安宁城楚家商号的大小姐,楚清,听闻鄙号的货物还有伙计路经贵地,被诸位好汉请上山寨一叙,如今未归,不得不前来看一看。”
楚清的话音落下之后,城墙上又一次沉默下来。
楚清也不急,只是静默等待。
只是,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回复。正在她准备再次开口之际,上面之人突然出声:“请问楚姑娘身后的公子,可是天下第一公子水千流?”
楚清轻挑眉梢,转眸看向身后的水千流。
水千流对她无奈一笑,只得站出来,扬声道:“正是在下。不过,今日我是陪楚小姐前来,一切由楚小姐做主。”
一句话,便将楚清为主,他为辅的关系说清。
城墙上的人沉默几息之后,终于吩咐:“打开寨门,迎水公子和楚姑娘进来。”
随着他声音落下,紧闭的寨门缓缓打开。当露出一道两人宽的缝隙时,里面便跑出一队拿着钢刀的队伍,分两列而站,手中钢刀挥出,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阳光之下,刀片却泛着森森寒意。
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