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有先例,朕开这个先例又有何不可!”天祈帝有些疲累地靠在椅背上,“只要于国于民有利,是公主还是皇子当这个皇帝,又有何区别!”
“陛下圣明!”多数大臣立即认同。
却见一名武将站了出来,“陛下,公主流落在外多年,又一直不曾有过音讯,不知有谁能证明那宁天歌就是陛下的真龙血脉?”
天祈帝眼皮微抬,看着那武将眼睛眯了眯。
这是早已暗中投靠赵焕之人,掌管着洛城北部布防。
“怎么,你在怀疑朕所说的话?”他撑着御案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沉下。
“臣不敢。”武将拱后,神情却颇为自傲,并不将虚弱的天祈帝放在眼里,“臣只是担心陛下被人蒙蔽,误将草根当作宝,使天祈大权落入旁人手中。”
“放肆!”立于天祈帝身侧的安定侯怒声呵斥,“你竟敢质疑陛下!”
“侯爷,末将身为臣子,理该为陛下分忧,也该进谏忠言。”该武将仗着成为赵焕心腹,认为天祈必将是赵焕的天下,因此有恃无恐,“侯爷难道认为,做臣子的明知事有疑惑,也不该向陛下提出?”
“无需将军怀疑,陛下与公主当日滴血验亲之时,有众多内侍禁军在场,本世子也是亲眼所见。”殿外,一人大步迈入,声音朗朗,正是郁瑾风。
“陛下!”他快步上前,并未去看那武将,只是向天祈帝禀道,“天懿公主已至正德门外,正往正德殿而来。”
“好!好!”天祈帝连声叫好,激动地一拍御案站起,原本一直悬而未定的心终于在这一刻放下。
昨晚虽已得到宁天歌的首肯,但终究担心她一去不复返,此时方觉心下大定。
众大臣的脚步已不自觉地往殿门口挪去,眼睛眺望着正德门方向,有几名大臣暗中交换了眼色,神色焦急。
一柱香的时间,殿内之人却觉得尤其漫长,视线内,终于出现一名身着雪色衣裙的女子,姿态从容,淡定优雅,怀抱一只全身雪白的长毛狐狸,正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她的身后,仅有四人跟随,一名女子与三名男子,但个个容貌气质出众,对一路林立的枪戟视若无睹。
这就是宁天歌!
这就是天懿公主!
人未至,声名已闻,如今得见,心已臣服。
长阶之上,女子轻噙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迎着众人或惊叹或灼灼的目光,淡然走入正德殿,率着身后四人朝天祈帝一拜,“天懿参见陛下!”
不自称姓名,只称封号。
不称父皇,只称陛下。
天祈帝目光微微一垂,旋即开怀大笑,“都起来吧。”
待宁天歌几人在一边站定,他压抑着咳嗽了几声,便对一旁的安定侯说道:“定年,宣诏书。”
公主进殿,尚未与大臣们照面便急着宣读诏书,这多少显得有些急促,但他的身体能撑到现在已不容易,再拖延下去只怕就要昏倒在殿上。
“是,陛下。”安定侯立即从盒中取出诏书,便要宣读。
“且慢。”那名武将再次跳了出来,斜眼看着宁天歌道,“公主是否真是皇家血脉,陛下还没给臣下们一个证明。”
天祈帝脸上笑容倏地消失,眼里尽显阴戾,此时与他发灰的脸色与松弛的皮肤相映衬,显得尤其可怕。
群臣皆变了脸色。
郁瑾风脸色一沉,当场就要发作。
宁天歌一手轻轻一抬,将他拦下,眸光微侧,看向那武将,双唇轻启,语声轻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那武将一愣,随即大怒,“我不是什么东西!”
郁瑾风面颊一抽,大殿上已有人发出轻笑。
“哦——”宁天歌恍若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怪我看错了,原来你连东西都不是。”
“嗤!”大殿中,许多大臣终忍不住笑出声来,紫翎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笑得尤其响亮。
那武将见此才悟过来自己被人给耍了,当即恼羞成怒,抬手一指宁天歌,横眉一竖,“你别太得意!”
“是我得意,还是你得意?”宁天歌眸光一冷,声音微沉,“刁其明,刁将军,你真以为投靠了赵焕便可衣食无忧,平步青云?说到底,你不过是个背叛了赵匡的叛徒,你以为赵焕当真会将你当成心腹看待?就算你真的就此将他当作你的衣食父母,他也不敢哪,谁敢保证你下回出卖的不是他?”
“你,你……”刁其明蹬蹬蹬连退三步,指着她骇然失色。
他与宁天歌从未见过面,她竟然将他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更连他的名字与相貌都能对上。
“刁将军很意外?”宁天歌踏前一步,勾起一抹冷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刁将军这些日子晚上睡得可好?可有见到太子?”
“……”刁其明骇然,又接着倒退数步,这回是一个字也发不出了。
“原来太子殿下之死,竟与你有关!”宁国公与数名大臣已然大怒,一涌上前将他围住。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刁其明面色人色,推开他们转身就要跑。
“笃!”一把匕首擦过他的脸牢牢钉在殿门上,寒光烁烁,身后冷声传来,“你若敢跑出正德殿一步,你的身体就如此门!”
刁其明痛捂着脸,眼神惊惶,脚步却不自觉地顿住,再不敢往前一步。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一阵嘈杂,呼声震天,一支人马冲破禁军防线,直冲正德殿,当先一人正是赵焕。
刁其明立即面露喜色,只要二皇子杀进来就好,这天祈就还是二皇子的。
赵焕提剑冲入殿内,本来还算英俊的脸此时一脸铁青之色,充满杀气,冷冷扫过朝中大臣,天祈帝,最后落在宁天歌身上。
“听说,今日父皇要宣读传位诏书,儿臣来得可还及时?”
“很好,很及时!”天祈帝冷笑一声,“定年,现在开始吧。”
“是!”安定侯刷地展开手中诏书,正要往下念,却被一声“且慢”打住。
赵焕提剑上前,将手一伸,道:“安定侯,不如将诏书给我,由我来代宣吧。”
“二皇子,这不合规矩。”安定侯将诏书一收,放在身后,以防不小心被他夺走。
“这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赵焕果然走上御阶,伸手就去拿安定侯身后的诏书。
“混帐!”天祈帝一拍龙椅扶手,“朕还没死呢,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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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三千,望天……
卷五 红尘初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妖精打架
“父皇,儿臣是在为父皇分忧。”赵焕斜眼看向天祈帝,对这个已如落山之日的父亲并未有多少惧意。
今日,不管这诏书里写了什么,不管天祈帝把皇位传给了谁,他都势在必得。
与赵匡斗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将他杀了,又岂能容这关键时刻节外生枝。
“二皇子若真想为陛下为忧,便该好好想想该怎样尽为人子,为人兄,为人臣的责任,而不是成天想着弑君杀弟,篡夺皇位!”身后,一道清清冷冷的语声阻断了他继续上前夺诏书的脚步。
赵焕蓦然转身,看着宁天歌的眼睛里抑不住杀意。
将近一个时辰前,他得到线报,得知天祈帝召群臣上正德殿上早朝之事。
对于这突然而来的消息,他直觉要有大事发生,当即便下了一系列命令,做好应对的准备,之后,便听说了天祈帝在朝堂上宣读传位诏书一事,并宣布要将皇位传给一个突然出现的天懿公主。
而这公主,竟然就是那个闻名于五国的宁天歌!
他不管这个天懿公主的身份是真也好,是假也罢,不管她能力有多高,名声有多大,只要阻碍了他的路,统统都要死!
“弑君杀弟,篡夺皇位?”他冷冷一笑,朝她迫了过去,“不要以为,父皇会将皇位传给你,你就可以对我肆意污蔑。”
“肆意污蔑么?”宁天歌亦冷然一笑,“我不但知道你杀了太子,并想要弑君逼宫,还知道你与太子妃私通苟合不止一年。”
“什么?二皇子与太子妃私通?”此话一出,朝堂哗然。
这消息可是比赵焕杀了赵匡还令人难以置信,皇帝双眼瞪出,一口气接不上险些昏过去。
赵焕神色一变,眼睛眯起,手中长剑倏地抬手指向她,“你再将这些莫须有之事扣在我身上,小心我一剑杀了你!”
“是么?”宁天歌一勾唇角,“清木清水。”
清木清水略一颔首,走上前来,双双抬起手在虚空中划了一个圈,在场之人起初不知他们要做什么,只觉得他们的动作有些怪异,赵焕甚至还露出一丝讥讽。
然而大殿的上方,竟渐渐显示出一些飘浮的景象,随即慢慢变得清晰,最后竟是一男一女在床上肢体纠缠,颠鸾倒凤的场景。
“嘶……”不住的倒抽气声此起彼伏,谁也料不到会出现这一幕,多数人已面露尴尬之色,不好意思直视,转过头去。
紫翎则啧啧出声,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这免费的活春宫。
奸情,果然无处不在。
楼非白无奈地看她一眼,摇了摇头。
本来安安静静窝在宁天歌怀里睡觉的四喜,见此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却在看了一眼之后蹬地站了起来,盯着半空中的妖精打架兴奋得直甩尾巴,不断地朝空中伸着爪子,两只小眼睛圆睁,只差没嗷叫着扑上去。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死命地按着龙椅扶手,不住地咳嗽着,安定侯脸色亦十分难看,而太监们则围在天祈帝身边一阵忙碌。
只有赵焕,死死地盯着上面,这怎么可能,他与太子妃苟合一事,谁也不知,宁天歌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还有这幻象,是怎么回事?这场景分明是……
只有清木清水兄弟,完全没有被这些世间之事所动,始终面色淡然,一如平常,仿若超脱俗世之外。
“诸位大人,你们且看看这画面中的两人是何人。”宁天歌面容冷静,看向那一众转头的大臣。
这时已有人认出,颤着声说道:“这,是二皇子与太子妃……”
“正是。”宁天歌抬眸瞥过,讥屑一笑,“而且,是在太子与太子妃的房中。”
而在这时,清木清水又在空中一划,场景瞬间转换,出来的却是刁其明与太子赵匡,刁其明正向赵匡禀报着什么,赵匡脸色阴沉,之后便与刁其明说了句话,象是下了什么命令,刁其明领命转身要走,赵匡又似乎改变了主意,将他叫住,之后一同出了屋。
殿内大臣的心都被悬起,个个犹如石化般望着这不可思议的景象。
已经死去的太子再次活生生地重现在眼前,这种震惊可想而知。
而刁其明已面无人色,这一幕对他而言太过熟悉,便是连晚上做梦都能梦见,此时再见到赵匡,真的好似见到了索命的鬼。
画面一变,刁其明与赵匡走过一个颇为阴暗之地,走在赵匡身后的刁其明左右旁顾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之后突然拔剑,从赵匡背后刺入,一剑穿透胸前,赵匡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低头望着胸前的剑尖,缓缓转身,看到目露凶光的刁其明,伸出手指想要说他什么,然而口中一大口鲜血喷出,颓然倒下。
刁其明将剑拔出,而在此时,一人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嘴边噙着一丝残酷的冷笑……正是赵焕。
赵焕冷冷看着地上不断抽搐的赵匡,忽然劈手夺过刁其明手里的剑,对准赵匡的心口狠狠插下……赵匡瞳孔猛然放大,瞪着赵焕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大量鲜血从口中涌出,双腿蹬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画面就此停住,之后象被风吹过一般渐渐散开,直至完全消失。
殿内群臣已失语,脑子似乎停止了运转,而天祈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另一个儿子手上,更是受了沉重的打击,一口血咳出,昏厥过去。
心中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却又是一回事,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如此骨肉相残,怎能不心痛。
“陛下!”安定侯连忙扶住天祈帝,伺候的太监们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药,紧张忙乱成一团。
天祈帝却悠悠睁开眼睛,悔痛地看向赵焕,一手颤颤地指着他,“逆子,逆子……”
宁天歌将手中的四喜抛给紫翎,负手朝赵焕淡淡道:“二皇子,不得不说,你的野心很大,心够狠,这色胆也真不小。”
“宁天歌!”被揭了隐秘的赵焕在群臣面前颜面全无,声色俱厉地说道,“你不要以为弄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出来,就能诬陷于我!”
“诬陷?事到如今,二皇子还不想承认?”宁天歌侧眸而视,漆黑双眸沉静若夜,“既然二皇子不到黄河心不死,那么,不妨再证明一次看看。”
一听还要证明,赵焕满眼戒备,“你想要做什么?”
“我要你亲口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宁天歌轻睨着他,“怎么,怕了?”
“怕?”赵焕象是听了个好笑的笑话,“我又没有做那些,怕……呃……”
他猛地捂住自己嗓子,手指伸进嘴里使劲地抠,那东西却已顺着嗓子滑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他惊慌而愤怒。
“没什么,只是一只能让你讲真话的小虫子而已。”宁天歌风轻云淡地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虫子?你竟敢给我吃虫子!”赵焕恶心得想吐,抠着嗓子一阵干呕。
虫子能让人讲真话,他自然不信,但若吃的真是虫子,想想就令人反胃。
却见清木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塞子,也不见他怎么动的,就来到赵焕跟前,将瓶子放到他鼻子底下晃了一晃,之后身形一闪,便退回原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道这世上还真有能让人开口说真话的虫子?这未免让人无法相信。
可刚刚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往事还原都能发生,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
紫翎怀里的四喜耸了耸鼻子,看了赵焕一眼,又埋头睡觉。
清木朝宁天歌点了点头。
宁天歌冷声开口,“赵焕,赵匡可是你亲手所杀?”
“是。”刚刚拒不承认的赵焕想也不想,便立即应声,等他反应过来,不由惊得倒退一步,骇然望着宁天歌。
满朝文武象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并都不自觉地离他更远一些,刁其明更是惨无人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赵焕犹不敢相信刚才那声“是”是他自己说的,张了张嘴,这时宁天歌已再次问道:“你与太子妃私通可是事实。”
“是。”再一声毫不犹豫的回答自赵焕口中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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