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妹妹,你这又是何苦?我,我是真心的,妹妹且看在我一片痴心的份上儿,帮……”
话没说完便渐渐消声,无他,实在是沉香姑娘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就这么毫无表情一眨不眨的盯着你瞅,跟瞧什么西洋景似的,让红枝觉得自个儿小丑一般,悲情戏着实唱不下去了好么。
谁也不是傻子,瞧着沉香眼神儿,红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家压根儿不吃她这套,看来这条路是不成啦——
这般想着,红枝收起满脸神情悲苦,转眼间冷下面孔,站直身子,睥睨着沉香,嘴唇微微蠕动,声音低低却冰冷的说道:
“都是国公爷身边儿的大丫头沉香是个清高的,如今一见,果真如此,罢了,既然沉香姑娘一家都看不上红枝,红枝就不讨人嫌啦,秦家男子眼光高,日后可要讨个大家姑娘做媳妇儿才香溢呢!你说是吧,沉香姑娘?”
满是恶意的眼神儿,好似一把把飞刀刷刷刷的戳向沉香,可沉香去是眨了眨眼,默默的移开视线,不再理会。
她知道,记忆里打不过她的那些个乞丐,临跑之前总会放几句狠话,好似这般心情就能好些一样。
左右这个叫红枝的,恨嫁不成,也是可怜的很。若是多说几句她便能舒服些,那便尽情说好了,左右她也不会掉半块儿肉不是?
再说,这姑娘唬人的段数实在不高,跟那些个吐吐沫抠鼻孔,拿着屎包当暗器使唤的丐兄丐弟们,真是差远啦好么!
第34章 不小心
孔氏本想教训沉香,让她服软,可很是不幸,遇见这么个刺儿头,虽瞧着瘦弱,实则身体倍儿棒,个把时辰在沉香看来,简直比以前雪山里趴着逮狐狸要容易的多,也轻松的多。
故而,隔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下去后,院子里人来人往往屋里摆饭时候,实在嫌正中间跪着的沉香太碍事,嘴里忍不住嘟囔教孔氏听见时候,孔氏这才记起还有这么号人物。
可怎么着?那丫头不服软不认错啊!得,孔氏便叫沉香回去了,还特意叫人吩咐,明儿还得来跪着,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算完!
孔氏心中自有思量,虽说红枝与秦家这桩婚事已然不成,可一码归一码,奴婢不敬主上,就该重重罚惩,以儆效尤。不然,往后旁人有样学样,可成什么样子?
沉香听了太太交待,只垂着眼应了声“是!”,然后,便再传话之人惊愣目光之中,蹦起身子,蹬着腿儿活动几下,还不忘遥遥的对着灯火明亮的正屋行了个礼,随即转过身快步出了院子,脚步真是轻快的不得了。
走到前头自个儿屋门前时,老远看见一个人影儿,沉香凝目一看,脚下更快了几分,几步到了房门口,问道:
“娘,您怎的来了?可是家中……”
话没说完,便被陈氏拉着进到屋子里,摁在炕上,便要矮着身子去挽沉香的裤腿,沉香忙往后一缩,随即顿住。迎着陈氏红肿眼眶,嘴唇抿了抿,终是由着陈氏动作起来。
肌肤一点点显露出来,待看到白嫩嫩的膝盖上乌青发紫的两团,陈氏的眼泪再忍不住,刷的一下溢满脸颊,濡湿一片。
手指微微颤抖的探过去,却又不敢碰触,陈氏抖着嘴唇,满眼心疼的声音带着颤音儿,道:
“疼不?”
说罢,不等沉香回话,便自个儿叨叨道:“瞧我,又说胡话,都成了这样,定是疼的厉害罢!”
沉香想说,这点儿疼不算什么,可看着陈氏的样子,却又怎么都説不出口,抿了抿嘴唇,弯下身子,手臂微一使力,拉了陈氏起来,两人挨着坐下。
拿着手帕给陈氏细细拭泪,沉香认真的劝道:
“娘,您别这样,我不疼,没那么疼的。也就看着吓人了些,其实不碍事的,抹了药隔两天就能恢复如初了,我从小就皮实的紧,不信您两天后来看,指定白白嫩嫩的,好吧——娘~~!”
陈氏满肚子的心疼,可她能说什么,糟践她闺女儿的是这府里的主子太太,就为着这一道身份儿,她们不该有怨言!
可真的不怨吗?陈氏摸着胸口,到底是恨得,可她们家这样的身份,又有什么资格恨,又怎么敢去恨!
看着闺女儿难得露出个笑模样儿,却是此时用来安抚她这做娘的。陈氏低头,抹去泪痕,小心翼翼的给沉香上药。
还能怎么办?闺女儿受了这般大的委屈,她这当娘却是只能干看着……
给沉香抹了药,又打来水帮着沉香洗漱,换了衣裳,眼看着闺女儿躺被窝里,小脸儿红扑扑的,这才乘着夜色匆匆回自家去了。
前院书房种地,等闲不允随意进出,若不是看在沉香的面上,陈氏都难进得来,即便如此,过夜却是万万不能。闺女儿如今已是受了委屈,她可不能再给闺女儿添乱拖后腿啦!
听着院子里脚步声渐渐远去,床上躺着的沉香徒然睁开眼睛,一下子坐起身子,拿起见外套披在身上,低声说道:
“是秦东么?进来罢!”
话落,窗户处传来一阵响动,接着秦东猴子似的窜进来,却是捂眼背着身子,一步步往里头挪,偏嘴里还不消停,
“哎,哎,我可什么都没看啊!你赶紧穿好衣裳,不然若是让我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可是不怪我哦……哎呦,滋,滋……”
捂着后脑勺,秦东瞪着眼扭过脑袋,看着地上骨碌碌转的核桃,道:”哟,你这还有核桃呢!“
说罢,忘了生疼的后脑勺,捡起来,捏开皮,挑了仁儿塞嘴里,一边嚼吧嚼吧,一边儿还巴巴的问道:
“我这赶了一路,还没顾上吃东西呢!这玩意儿倒是不错,你这儿还有没有,再来点儿,叫我填吧填吧肚子先。”
沉香瞧着他这副死皮赖脸的模样儿,忍不住隐秘的抽了抽嘴角,没好气的说道:
“大半夜的赶回来,有什么要紧事儿不成?”
秦东一眼瞅见房中桌上一盘子的核桃,也不必沉香招呼,自个儿往桌边儿一坐,噼里啪啦的又是捏,又是嚼的,嘴上还不耽误工夫,道:
“是有些要紧事儿,不过,这事儿吧,乌糟糟的,你就别插手了,省的污了你的眼。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咱们府里的库房清点后,就给锁起来,再不允谁从里头拿出一星半点儿。”顿了顿,补充了句,“任谁都不允!”
沉香利落的应道:“好。”
秦东吃的满嘴渣滓,眼风往屋里沉香腿部方向瞄了眼,担忧道:
“你,还好吧?”
沉香会意,也往自个儿腿上瞄了眼,陈氏走之前,弄了暖暖的汤婆子,这会儿实则已是不大感觉出疼啦。
“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
秦东沉默了会儿,低声道:
“你且忍忍……”
沉香觉得这人怎么老说废话,“我知道。”不忍还能给她一拳不成?左右日后也不再后院当差,“不妨事的,太太出了气便好了。”日后大不了躲着些!
秦东欲言又止,终是闭口无言,只是又说了些,便又耗子似的翻墙出去,过了不大一会儿,顺着窗户缝里丢进来个瓷瓶,八婆兮兮的叨叨个不停,
“喏,这是宫里赐给爷的,说是治外伤有奇效,只是爷不曾用过,也不知真假,你且用用,随后告诉我一声啊!”若是有用,他也随身带几瓶,以备不时之需。
沉香握在手里,难得的问了句:
“宫里给爷的,应是有用的很,你这拿来……不好吧!“
秦东一听,捂着嘴嘿嘿直笑,不小心说了真话:
“谁知道?左右搁屋里七八年了,落了好厚一层灰,也不知坏了没有,有用没用的,自然得试一试才知道!”
“滚!”
沉香顿时怒了,手头极准的把瓷瓶丢出窗外,同秦东适才受伤了的后脑勺来了次亲密接触,直疼的秦东呲牙咧嘴,跳着忙逃了去。
第二日,沉香把差事儿安排妥当,也不用人催,到了时辰就往后宅去,先是拜见孔氏,只是孔氏不愿见她,只让人问了句“知错否?”得来,沉香摇了摇头,很是乖觉的自个儿往院子里跪着去了。
偏膝盖正要打弯儿时候,沉香身影一顿,忽的往旁边闪开,恰好避开迎面而来的一盆水。
瞧着地面上污兮兮的汤水,还带着泥土脏污,沉香抬眼望去,对面廊下一个青色布衣的小丫头捏着脸盆,笑嘻嘻的说道:
“奴婢一时手滑,万幸没弄脏沉香姑娘的衣裳,还望姑娘原谅则个。”
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儿,
沉香静静的看了她半响,直看的那小丫头险些绷不住笑脸儿,忽的身形一动,脚下飞快的上前,只听“啪~!”的一声,众人只见先前笑的欢畅的丫头身子飞起,撞到后头的影壁上,“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一时间,院子里鸦雀无声。
就在一片沉静里,沉香对着地上肿的跟猪头一样,直翻白眼儿的小丫头,一脸诚恳的歉然道:
“真是对不住,我瞧见你脸上停了只苍蝇,本想打了它去,却是不妨连累了你,好在姑娘性命无碍,便是瞧在我一片好心的份上儿,姑娘定会原谅则个的罢!”
第35章 开撕
院子里一番动静不小,到底是惊动了孔氏,最后只以沉香姑娘多罚一个时辰告终。
只是院子里再没人探头探脑指指点点,连走路都得绕着沉香老远,倒是让沉香得了清净。
然,正院后罩房里,红枝拿了根金钗塞到那肿的跟猪头似的小丫头手里,好生安慰了番,又留了膏药,得来小丫头目露感激,这才告辞了去。
只是刚一出门,面上暖暖笑意徒然凝结成冰,远远地朝院中跪着的人影看了眼,眼神冰冷,片刻后扭身离开。
秦家不给她脸面,她自然也无须给他们留脸啦不是!
趁着空闲时间,红枝匆匆回了趟家,拉着黄氏钻进屋里半响,才面色轻松的离开。
第二日,后院里几乎人人都听到一道消息——昨儿沉香在太太院里罚跪,回去路上被徒然蹦出来的刘家傻子抱个满怀,俩人纠纠缠缠的,可是不短时候呢!
你说这是假的?不能吧!有人看见的,谁看见的?黄氏呀!
她家那傻儿子没看好跑出来,她不得赶紧追回去,这一路撵着,就看到自家儿子对着沉香动手动脚,惊的“嗷”一嗓子,喊着叫她儿子赶紧放开,那声音,啧啧,大半个后院都听到了,还能有假?
再说了,刘家那傻子,谁不知道啊!小时候烧坏了脑子,如今吃饭还得人喂呢,便是刘家后来又生了个红枝姑娘,那也是一根独苗儿啊!
前几年不还出了回事儿,那傻子拽着个路过的丫头袖子,死都不妨,直叫媳妇儿呢,后来,若不是刘家花了银子赔给人家,这事儿哪儿能完!
那样的人儿,干出这事儿也不奇怪不是,又不是头一回儿啦!
不过,啧啧,那是前院的沉香姑娘啊,真是傻人有傻运哪!
厨下,角门边儿上,到处都是窃窃私语之声,陈氏平日自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妇人,这样的小道消息儿自有那嘴碎腿长的跑去秦家,报信儿且不说,心里头不乏几分看热闹的心思,也想知道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
陈氏本是和和气气的招待着,可等来人把话说完,脸色早黑的能滴水啦!几个妇人都是有眼色的,看这样情形,都坐不住啦,起身推托着就打算走人。
陈氏气的眼前发黑,险些都把牙给咬碎了,可还得按耐着火气,勉强扯开嘴角,给闺女澄清事实,
“再没有这样的事,咱们都是常来常往的人家,家里儿女什么性子都是清楚的,便是太太让我家沉香罚跪,为的还是前些天一遭事儿,就是刘石家背后鼓噪的。“
见众人睁大了眼睛,陈氏便把刘家意欲同秦家结亲不成的事儿说了一遍儿,如今他家又起幺蛾子,算计沉香,这脸面也是不必留了,
“你们说说,结亲是结两家之好,总得两厢情愿不是?我家和刘家素无往来,他们家冷不丁的一张嘴,咱们也不能巴巴应下的道理。家里长媳最是要紧,人品性子总要相看的,咱们都是亲近人,如今我也不满你们了,当初我就是看着刘家姑娘是个心机深的,秦家打从沉香她爹往下俱都一副老实性子,再干不来那绕心眼儿的事儿,跟刘家不是一路人,这才拒了去。原我心里还愧疚的很,觉得有些对不住刘家姑娘,可谁承想,那姑娘竟是不死心,一下子捅到太太跟前,还满口胡诌说什么秦家私下里跟她家通过气儿的,两家都说好了的,只让太太给个体面……你们看看,这是哪儿的话?我家可从没说过这个话。可太太不知道啊!也不知刘红枝是怎么撺掇的?竟是牵扯到沉香身上,叫她去代秦家应下这事儿——唉!你们说说,沉香一个姑娘家,怎好插手兄长终身大事,她,她就没敢应下。偏这么着,就惹恼了太太,连着好几日罚跪,我家沉香两条腿儿都肿的老高,看的我心里别提多难受啦!”
想起闺女儿青紫的腿伤,陈氏是真心疼啊,不带半点儿假的,当下眼眶一红,哽咽的道:
“头一天,我就得了信儿,晚上去给沉香抹了药,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心里担心着闺女儿,沉香前脚刚去太太院子受罚,我后脚就跟去了,就在院子外头守着,等着沉香罚够了时辰,便扶着她回了前院上药。一路上我都陪着,什么刘家人?可是连毛都没见一个。他们可真敢胡诌,一家子黑心烂肺的,谁不知她家儿子是个傻的,竟打着攀扯沉香的算盘,刘家这是记恨我家不要他闺女,诚心报复啊!”
好一通说道,只说的几个妇人满眼恍然,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满足了心里好奇心,心里还不忘安慰几句,连带着呸刘家痴心妄想,看着陈氏的眼神儿都是怜悯,秦家真是无妄之灾,招了那等小人的记恨,真是倒霉催的!
好容易送走了一群人,陈氏一抹眼泪,面色一沉,掂起灶房角落里的烧火棍,急步出了家门,往刘家走去。
一路有人见陈氏一副要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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