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我只好离京出走,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段灯道:“不知王爷有何打算?”
富昌深深打个唉声说:“时下我顾命还顾不过来呢,还谈得上什么打算!只要不被官府拿去,我一家五口能吃上一口饱饭,过几年安全日子,也就求之不得了。”
段灯道:“据你所说,你已经离京出走五年多了,在此期间我并未听到官府有通缉你的消息,好像从来就没发生过这件事似的,不知是何缘故?”
倪衮道:“可不是吗?按说这可不是件小事,一国的亲王失踪了,朝廷焉有不闻不问之理?为什么风平浪静连一点消息也没有呢?”
富昌冷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玄烨的为人十分奸狡,我们是从小的弟兄,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此人老谋深算,城府很深,善于笼络人心,对内手黑心狠,对外还装出一副菩萨面孔,喜称颂,乐奉承,渴望当个万世英主,好流芳千古。别的不说,就我这件事而论,他得知我出走的消息,必然恨之入骨,巴不得一下把我拿回去,车裂碎尸方解其恨。但他又怕落下残暴不仁诛兄断义的骂名,故不声张,也不准外传。他自信是铁桶江山,我是个窝囊废,走投无路,必然穷困潦倒,丧生荒郊。这就是他封锁消息的根本原因。”
段灯、倪衮听了,不住地点头。富昌叹道:
“外松内紧哪!对我他是不能放过的,除非见到我的首级和尸体。”
倪衮愤然道:“同胞骨肉,何必逼之太甚!看来堂堂皇室,反不及普通百姓。”
富昌道:“真相大白,身份已经暴露,富昌一家五口的性命,皆在二公之手。如何处置,听凭尊便吧!”
段灯冷笑道:“王驾言之谬矣!我二人虽草莽之夫,决不做坑害人的事。扶困济危乃是我们的天职。请你安心住在我家,待想出良策,再行商议。”
倪衮道:“你就安心地住在这吧!上我家住去也行,不会叫你出事的。”
富昌再三称谢,忽然心生一计,拱手道:“富昌有一事相求,不知二公可赏脸否?”
二位同声答道:“有话请讲。”
“愚意要跟二位亲近一步,结成生死弟兄如何?”
“这……”段、倪二人相视良久,沉默不语。
富昌颤声言道:“二公不必为难,全怪我自不量力。”
“不,我们可不是这个意思。”段灯解释说,“王爷乃皇室贵胄,我等乃无知村夫,尊卑悬殊,恐有损王爷的体面和身份。”
富昌苦笑道:“人在势,花在时,落魄的凤凰反不如鸡。我现在这般光景,还讲什么身份不身份的?相比之下,我倒要向二位高攀了。”
倪衮是个直性人,不忍心叫别人为难,忙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来个桃园三结义吧!”
段灯也点头同意,把段管事叫来,在天井中备下香案,正中设刘关张神主。焚香燃蜡,摆好供果,三个人用金盆净面,清水漱口,并排跪在神案前,心口如一,虔诚地祷告:
“过往神灵在上,弟子段灯、倪衮、富昌在下,因义气相投,愿结为生死弟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荣辱与共,决不苟全。”
仨人磕下头去,各报生年月日,结果倪衮居长,富昌次之,段灯排行老三,要不怎么管他叫三爷呢!
书说简短,兄弟仨人互拜之后,仆人贺喜。段灯严令众人保守秘密。从今以后,他们的感情就更深了。
经商议,富昌在这住久了决不是办法,最好是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段灯在岷江对岸有一片山产,地名叫剑岛,岛上有个小村叫段集,那里交通闭塞,几乎与外界隔绝,还可以自种自吃,养活几百口子没有问题。富昌很愿意迁到段集去。就这样找了个好日子,段灯和倪衮亲自把富昌一家送到剑岛上居住。开始时,倪、段二人轮换往山上送粮米柴草,后来就不用了,因为富昌很有才能,把山庄治理得井井有条,每年收成都有积累。段灯一高兴,索性就把一座偌大的段集送给富昌了,富昌千恩万谢。几年后把段集改为剑山,把剑岛变为剑山蓬莱岛,人口从几百人发展到几千人,富昌就成了剑山之主。人多了,钱也多了,号召力也大了,岷江两岸的人大批拥进剑山落户。富昌就大兴土木,修建了上千间房屋,扩建了三座码头,又建造了几座船坞,置办了大小船只。家业越过越大,财富越积越多,富昌就以保护安全为名,成立了护山队、水运队、护庄队和巡逻队,聘请有名的武术家培养训练壮了,私自打造兵器,又筑起高高的寨墙,俨然成立了一个独立王国。
段灯感到有些蹊跷,到剑山问富昌这是什么意思?做何打算?富昌解释说,保境安民,并无他图。其实富昌有自己的打算,不敢对段、倪二人明说。他想以剑山为基础,养精蓄锐,招兵买马,与康熙争夺天下。后来他又背着段灯和倪衮,经人介绍,花重金聘请来蓝天第一手谭天谭桂林。谭天到剑山不久,情况大变,比原来发展得更快。经谭天介绍,富昌又请来羽士清风侠杜清风、赛南极昆仑子诸葛洪图,又请来云台剑客燕普、无形剑客万俟羽体二位高人。转年在剑山成立了招贤馆和聚英楼,接着川西四横、云南三绝、陕西四猛、甘肃的八大神枪,各帮各派各门户的武林高手相继而来。三年前富昌自己恢复了英王的封号,大赏功臣,并加封他们的官职。打那以后,剑山就有了大帅、军师、站殿将军、御林侍卫、星军宿将、各种护法等等这些官职了。在祝贺的那天,英王特意把段灯和倪衮请进剑山,要加封他俩为一字并肩王和八贤王,不料遭到二人的严辞拒绝。因为他们与英王的想法不同,他们对富昌只有怜悯和同情而决不赞成他兴兵造反。然而大局已定,已无法挽回了,倪、段二人谢绝了富昌的封赠,富昌感到很难堪,又把造反的理由重复了一遍。二人不加可否,只是淡然一笑。富昌觉得很对不住段灯,最后问段灯有什么要求?段三爷无奈说:
“二哥这样吧!你给我立个字据,今后我一旦有事相求,万望二哥赏个脸就是了。”
富昌笑道:“你我弟兄情同骨肉,你的话我无不应从,何必立字据?”
段三爷笑道:“私凭文书官凭印,还是白纸画黑道保险哪!”
富昌点头说好,就这样正正经经地给段灯立了字据,一式两份,他自己留一份,另一份交给了段灯。从那之后,倪衮和段灯都没到剑山来过。虽然富昌殷切相邀,都被二人婉言谢绝了。富昌明知两位弟兄对自己有了成见,但人各有志,也就顾不了这些了。
今天,段灯为了搭救姐丈,被迫无奈把字据取出来往英王面前一献。富昌想起往事,良心发现,二目垂泪道:
“当初若非三弟相助,我富昌焉有今日!慢说叫我富昌释放胜裕三人,即便要我的脑袋,又何足惜。”
英王说罢传旨,把胜裕父子三人释放。
不识好歹的杜清风,急忙上前制止:“王驾不可!放虎归山必要伤人。他们都是童林一党,我们的死对头,岂能轻易饶过!”
富昌圆睁二目,怒叱道:“混账!本王乃剑山之主,我愿杀就杀,愿放就放,尔等再敢进言,格杀勿论!”
杜清风一缩脖子,不敢言语了。段灯心中暗想,富昌尚有良心,可见我当初算没瞎眼,逐急忙起身告辞。富昌拉住段灯的手说:
“三弟!平日我请你,你都不来,今天既然来了,就应该多住几天,小兄岂能放你走。”
段灯道:“我姐姐还在家中啼哭,盼望姐丈早归。我赶紧回去安慰安慰她,改日再来看望二哥。”
富昌一看段灯去意已决,只得列队欢送,把段三爷及胜裕、胜秀、凌元送出十八湾,然后洒泪分别。
眼下官方也好,剑山也好,都生起一个疑团:童林果真到剑山来过,可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要知童林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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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回 武云飞搭救恩人 昆仑侠苦斗僧
话说昆仑侠童林夜探剑山蓬莱岛误入斋园中了消息埋伏,被一股黄烟呛得昏迷不醒失去知觉。正在这个时候暗门开了,从里面钻出个人来。这个人手里拿着条绳子,一个箭步跳到童林面前,打算把他捆起来送到天王殿请功领赏。可是这个人仔细一看,不由一愣,心中暗想,这不是昆仑侠童林吗?他怎么到剑山来了?幸亏这是遇上我了,要是遇上旁人焉有你的命在?他回头往四处看看,所幸就是他一个人,他这心才放下,急忙把童林扛起来,顺手拣起他的子母鸡爪鸳鸯双…,回身进暗门,把消息埋伏全都死住,然后顺地道出来,再看看仍然无人跟踪,这才飘身越过院墙,赶奔沙土岗。
沙土岗离斋园不到三里路,周围是一片枣树林,里面独门独院有三间房,这个人就住在此处。他没走大门,从院墙越过,到了房门口拿钥匙把门开开,进了屋把童林轻轻放到床上,双…放在他的身边;然后又到外面看了看,见果然无人跟踪,他回到屋来将房门拴紧,窗帘门帘都落下来,然后从抽屉里取出解药,给童林抹到鼻子上,又倒了碗白开水放到床头,然后坐到一旁耐心等待。估摸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就见童林五官一动,开始苏醒。童海川把眼睛慢慢睁开,往周围看看先是一愣,心中暗想,我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他尽量地回忆了一番,想起自己走到一个院子,没想到被一股毒烟熏倒了。莫非我是在梦中不成?他动了动,觉着有感觉,又不像是在做梦。屋里边灯光挺亮,床前边还站着一个人,此人身材不高,能有六尺左右,干巴巴一团精气神,年纪约在五十岁开外;大秃脑门儿,花白剪子股的小辫,两道抹子眉,一对黄眼珠,鹰钩鼻子,薄嘴片,一绺花白的胡须;穿青挂皂,十分的干净利落。正在这个时候,老者首先说道:
“童侠客您受惊了!”
童海川是何等的聪明?一听马上就明白了,肯定是这个人把自己给救了。海川翻身坐起来,整理衣服,躬身施礼,口称:
“恩公在上,受童某一拜!”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童侠客免礼。您先把这碗白开水喝了,这可以解药哇!幸亏今天遇上我了,要遇上旁人您今儿个可就危险了。”
童林点了点头,把这碗水喝下去,觉得很舒服,然后抱腕当胸:
“恩公!请问您尊姓大名?”
这个人一乐,道:“童侠客,您好好看一看我是谁?”
“这个……”
童林仔细看看,发现这个人有点儿面熟,但是想不起来了。海川歉意地一笑:
“恩公!恕我糊涂,我真想不起来了。”
“哈哈哈,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呀!您仔细想想。三年前咱们在北京前门大街见过面,那是在灯会上,您还帮了我的忙,救了我的命。想起来没有?”
“哎哟!”童林这下可想起来了,“您是不是姓武,叫武云飞,人送绰号叫‘乾坤老叟’?”
“对呀!不才正是老朽。”
两个人说罢相视而笑。书中代言,这个小老头名叫武云飞,家住直隶大名府,自幼爱惜枪棒,曾拜“山东五老”第一老“醉仙翁”于廷于子玉为师,学就满身本领,闯荡江湖三十余年,才得了乾坤老叟的美称。他跟童林是怎么认识的呢?原来,在三年前,武云飞奉了英王富昌之命,到北京刺探情况,他就住到前门外的高家老店。在登记的时候他说他是买卖人,化了个名叫高六。正赶上那一年正月十五花灯盛会,武云飞领着两个伙计到前门外去观灯,恰在这个时候,八阿哥胤…也领人前来观灯。但是这个八阿哥可不是个好东西,他没心观赏灯火,专注意人群中的少妇长女。正好前门外老赵家鞋铺的三闺女跟着父母在街上观灯,被八阿哥看中了。他一瞅这小姑娘长得千娇百媚万种风流,就起了淫心。他领着帮恶奴扑到姑娘近前,说了些淫词浪语,对这姑娘是百般调戏。姑娘红着脸转身要跑,被八阿哥一把拉住,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是连搂带抱,吓得姑娘高呼救命。姑娘的父母又急又气,忙过来阻拦,被八阿哥手下的恶奴打得鼻子口蹿血。正在这个时候,武云飞领着俩伙计赶到了。这武云飞一看不由得火往上撞,心说乾坤朗朗,这是在天子脚下,有砖有瓦有王法的地方,竟敢有人在众目之下调戏妇女,这还了得!武云飞过来一打抱不平,惹了祸了,他也不知对面这个主是八阿哥,当今皇上的八儿子呀!那还了得吗?谁敢惹呀?就这样,八阿哥一怒之下命人到五军提督府和顺天府去调人,把武云飞仨人围困当中。如果要把他们给抓住,送到顺天府严刑一审讯,要知道他是剑山的人,就得把他给剐了。
可正在这个时候,恰巧童林来了。他放假没事,领着一大帮徒弟也来观灯,往前门大街一看,人山人海,闹闹吵吵,他挤进人群中一瞅,一伙官兵正在追捕三个人。童林不知是怎么回事,跟看热闹的老百姓一打听,这些老百姓都认识童林,就把实情都说了。海川一皱眉头,大喊一声,闯进人群高声说道:
“各位,往后退!把这三个人交与童某。”
当差的一看是震八方紫面昆仑侠,大伙都认识呀,所以主动往两旁一撤,把这个场子就亮开了。童林跑到武云飞面前,把眼珠子一瞪:
“呔!胆大的狂徒不识好歹,竟敢跑到北京来搅闹花灯。尔休走,接掌!”
武云飞一看来了个大汉,紫微微的脸膛,二目如灯,腰带子上有鹿皮套,里边明晃晃装有子母鸡爪鸳鸯双…,心想坏了,莫非此人就是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要遇上他,我命难活。可是童林并没真打,手里边比划着,放低声音对武云飞说:
“朋友,你可不要吃眼前亏呀!童某特来救你,你还不逃走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