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波澜不惊的看了小路一眼,嗓音温润而沉着:“父仇未报,母仇未雪,我兄长也不能白死,当务之急,是替我燕王府冤死的几百口人报此血海深仇,其他的,押后再谈。”
“……可是公子……”小路着急地道:“公子你都二十了,别家公子在你这岁数,娃儿都能下地跑了!当年你为了安家与龙家的婚约,没得把自己的亲事都耽误了,如今龙家和安家已没什么事了,你怎么还不着急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王爷和王妃地下有知,他们也定是希望公子早日延续安家香火……”
“小路,你忘了我还在孝中么?”安昶辰打断小路的话,转回头看着窗外,姿态依旧是那么矜贵雍容,清雅无双:“如今我哪有心思考虑这些?东陵珺好不容易说服他父皇,肯借兵予我,我目前要忙的事多着呢,你不必再说了。”
“……”小路的嘴翕了翕,把余下的话统统咽回去了。
※※※※※※
与此同时,一队声势浩大的人马正快马加鞭从南阳出发,往东陵方向而去,正疾驰中,前面有快马来报!
“报,慕大人,事情有变。”
来人单膝跪在黄沙漫漫的道路旁,双手抱拳,对队伍的为首之人禀道:“东陵受姬十二胁迫,逼使东陵珺改变决定,不再为龙央央招婿,而是将她献给姬十二以求和,南阳原燕王之子安昶辰,以及云家的谢轻衣皆未能如愿。”
“……什么?”被唤慕大人的那人二十来岁,生得面如冠玉,修眉凤目,模样斯文儒雅,内敛清举,宛若玉树临风,俊美而温润。
他听了来人的禀报,一张俊脸遽然变色,端坐在高头骏马上的身躯晃了晃,抿紧唇,半晌才道:“卿……卿她……”竟是说不下去了。
“慕听涛,你镇定一点。”有人策马上前,与他并驾齐驱,伸长手臂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这不是你早料到的结局么?你理当早有心理准备,何必如此?”
慕听涛缓缓回过头,脸色灰败地望着身旁之人,喃喃地道:“长孙谨,我以为我能改变结局,料到又怎样?只要我来的及时,能抢在姬十二之前带走卿卿,那一切都可以改变,凭他姬十二有通天的本领,我也不会让他再找到卿卿,谁曾想……”
“我还是来迟了……”他伸出修长的手,掩住伤心欲绝的面孔。
长孙谨有些不忍地看着了无生气的灰败模样,在心底唏嘘不已,却还是温和相劝:“顾还卿于你而言,只是那水中的花,镜中的月,你又何必执迷不悟,非要纠缠这段孽缘呢?我禹国也不乏美若天仙的女子,比顾还卿出色的大有人在,但凡你愿意;但凡你肯点头,娇妻美妾怕不是要塞满你府邸,你想开点,别那么固执。”
“我想不开……”慕听涛掩面摇头,实在不想在一干部属面前失态,奈何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不吐不快:“我失去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眼睁眼地看着她嫁给聂灏,自己却无能为力……我那时觉得自己太渺小,力量薄弱,没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她,于是我想去建功立业,为此我不得不上战场,可就在此过程中……”
他嗓音微哽,顿了顿,才道:“我成功了,可我又再一次的失去了她——在我挣取功名的过程中,我其实是将她拱手让给了姬十二!我明知道那时候姬十二待她与别人不同,我早看出了端倪,可我却未能早做防范的,怪只怪我太自信,以为她那时的身份和姬十二相去甚远,姬十二纵然喜欢她,也无法突破重重障碍,她早晚是我的!”
“然而……”慕听涛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然而,现实却再给了我重重一击,她不顾世俗,如愿以偿的嫁给了姬十二,让我再一次觉得我不够强大……”
“我所有的努力都白废了,可我没有死心,我还在等,等她和姬十二破裂的一天。”
“姬十二个性不好;脾气不好;且畏寒,大夏天都是一身雪白的貂裘,屋子里还放着炭火,外加又被黛宫主和他父皇惯的无法无天,目下无尘,他这样浑身都是毛病的贵公子哥儿,卿卿如何能受得了呢?”
慕听涛似哭似笑,手,始终未从脸上拿下来:“后来,约摸是我的祈盼成真,他们真的散了,卿卿离开了姬十二,我以为我的机会来了,而且我的机会真的来了!卿卿她……她忘了前事……她忘了姬十二,忘了以前的一切。”
他突然叹了一声:“多好的机会啊!我以为是上天怜我,给我一次重新夺回她的机会!只要我能抢在姬十二之前,找到她;说服她,把她藏到一个姬十二找不到的地方,那她就永永远远是我的了。”
“可我没想到,我竟然来晚了……”慕听涛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又让姬十二捷足先登了,他实实在在是我命里的魔星!”
长孙谨也只有无奈的叹气:“唉,也怪东陵太不济事,都不知道多撑一会儿,被姬十二随便这么一吓,便吓破胆了,连安、云两家的婚约都顾不上了。”
慕听涛闭着眼,咬着牙沉默不语。
※※※※※※
且不提慕听涛痛心疾首的后悔,先来说说抢回妻子的姬十二。
姬十二准备了几辆非常豪华的马车,马车内铺着厚厚的织锦褥垫,地上铺着波斯毛毯,舒服的不像话,马车外面披红挂彩,用鲜艳而明媚的热烈颜色点缀出喜悦的气氛。
他没让顾还卿下地,直接从花轿中将她抱出来,再把她抱到马车上放好。接着才命车队启程。
马车缓缓启动,他再次上顾还卿的马车时,已换去身上的银色软甲,着一袭炽热如火的红色箭袖代替新郎倌的服饰,玉带系腰,脚上是龙纹朝靴,越发俊俏迷人,潇洒自如。
他伸手就揭了顾还卿头上的喜帕,跟着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她……
那饿虎扑羊的姿态,让顾还卿极是无语。
“你怎么这么不讲究?”顾还卿躲着他的亲吻:“结婚都不拜天地,拜高堂的吗?”
“拜……”这下换姬十二无语了:“还拜?”然后想到她脑子还糊涂着,他忍:“好,我们来拜花堂。”
他摁着顾还卿的脑袋,两人头抵着头,小鸡啄米似的来了三下,嘴里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顾还卿。
新郎倌自己充当司仪的,她也是平生仅见,算了,反正她也不是多在乎这个。
姬十二伸手去解她的腰带,动作如狼似虎。
“等等,还没喝交杯酒。”他的样子太饥渴了,顾还卿承认自己被吓着了,只好找尽理由拖延:“而且也没见谁结婚在马车上洞房啊?”
------题外话------
十二能不能如愿?咳,亲们多多投票支持啊!
谢谢亲:流云蔽日 投了2票,zkcy93932887 投了1票,bb201310 投了1票,云妮1133 投了1票,15126822561 投了1票,徐雅兮 投了1票
☆、105
姬十二心说:我他娘的还洞房啊?都老夫老妻了,还洞?顶多也是就是小别胜新婚、春宵一刻值千金。
而且在马车上怎么了,以前他又不是没在马车上和她那个,那个的还少了吗?
真糟心,把他忘了也就算了,怎么连他们那段干柴烈火激情燃烧的岁月也忘了呢!
他直勾勾地瞄着顾还卿不说话,也不急着亲了,只是搂着她的手越搂越紧,眼神也越来越深黯幽怨。
眼看他就要朝怨妇看齐了,顾还卿无端端地觉得心虚,却还是推了推他,小声地说:“你放开我啊,人都在外面呢,你这样多不好意思啊,况且你这样是什么意思,怎么不说话?”
因为穿着如火的嫁衣,她脸上也化着新嫁娘的妆容,但不是那种把脸用白米分涂的像僵尸,唇上再点一些朱红,让人面目全非的喜庆妆容,也没有浓装艳抹,而是略施米分黛,淡扫蛾眉。
她的面部的线条很柔美,白皙的肤色中透着诱人红晕,一双眼睛如墨玉般发亮,长睫浓密宛若蝶翼,精致的下巴让人百看不厌,尤其是那红艳欲滴的双唇,让他立时恨不得吮住不放。
见惯了她天然去雕饰的那种浑然天成的美丽,难得见到她薄施米分黛的模样,只觉得又是一种说不出的美丽,分外的妖娆与妩媚。
姬十二一时看得痴了,心里的委屈来的快去的也快。
不是说过不要计较那些吗?老天重新把他爱的人送回到他的身边,人要懂得珍惜和感恩。
这女子,是他发誓要捧在手心里,当成宝一样去呵护一辈子的人!
他起身,也拉她起来,很顺手的把她抱到怀里,贴在她耳边温柔地道:“不是说没喝交杯酒吗,咱们来喝交杯酒。”
顾还卿觉得他还惦记着那事,因此就说:“咱们留到晚上喝好吗,这会说说话怎么样?”
抱在一起说话也是极好的,以前他们就常这样,闲暇的光阴里,两人拥在一起,或观花;或看水,便是看甲甲和大白逗趣也是其乐融融。
“想说什么?”他像抱着婴儿一样摇晃着她,亲着她鸦黑的鬓角,柔情无限地问。
异常熟悉的男性气息和淡淡的龙诞香包裹过来,顾还卿没半点羞赧和不适应,心安理得的靠在他怀里,还调了个舒服的姿势,随后沉吟了一会儿,看着他认真地说:“有两件事。”
“嗯,你说。”
“第一,你能不能派点人帮我找找绯城?”
“云绯城吗?”姬十二点点头;“没问题,她好歹救过你一命,是你我的大恩人,帮忙找她是应该的。”
云绯城竟然不是安阳王的亲骨肉,谢轻衣才是,云绯城大受打击,一时想不开,她甩开谢轻衣,偷偷溜走了。
谢轻衣找她快找疯了!顾还卿也很着急,奈何楞是音迅全无。
云绯城又不是多能干的一位姑娘,这些年一直被安阳王和谢轻衣保护的极好,虽不到不谙世事的程度,但委实没什么江湖经验,这负气一出走,也不知会遇上什么事,谢轻衣去寻她,到现在还没回来。
说起来,这事也是寸,按安阳王和谢轻衣的意思,是打算瞒着云绯城一辈子的,谁知碰巧遇上了顾还卿龙家人,这事就瞒不住了。
云绯城一听,得,敢情自己是个来历不明的弃婴,根本不是安阳王的亲生女儿!于是她跟谢轻衣大吵了一场,跑了。
顾还卿挺内疚了,这事要不是扯上她,兴许云绯城一辈子都不知道,再加上也着实担忧云绯城的安危,便想早日寻回她。
姬十二一口应下,又问:“还一件呢。”
他边问边在顾还卿的颈闻嗅来嗅去,贪婪地闻着她身上如兰似麝的香气,大手还握着她的双手不停摩挲,待她的样子温柔的仿佛滴的出水来。
她心里一动,侧眸看着他慢慢地说道:“你只说我是你回了娘家的王妃,那你说说你王妃的身体好不好,有没有别的问题,或者她的腿有没有问题?”
“怎么说起这个?”姬十二将她的一缕头发绾到耳后,也看着她道:“是你哪儿不舒服吗?可以跟我说。”
“你先说说你王妃的事,她身体好吗?腿有没有问题?”
她着重问到腿,姬十二便没提她中过毒的事,只道:“你身体向来还不错,不过你可能忘了,你那年为了救我,腿受过伤,不能动弹了好久,都是我抱着你到处走。”
有点对上了,顾还卿又细细地问;“那我的腿一直未恢复吗?”
“恢复了,有浅浅和裘浚风,怎么能让你的腿有事呢,经过调养和治疗,后来恢复如常了。”
“那不对啊……”顾还卿微弯身子,伸长手腕撩曳地长裙,去解袜子,顺带把裤腿卷上来一两分。
姬十二不知道她在干嘛,嘴里还不解絮絮叨叨:“亲亲,咱们俩要敦伦,也是从腰带先解起啊,虽然你的玉足很小巧可爱,我也爱把玩,不过我毕竟没有恋足癖,我还是喜欢你身上其他的地方多一些。”
“敦你个鸟伦!”顾还卿忍不住巴了他一巴掌:“你脑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啥?”
“周公之礼啊,我们是夫妻,周公之礼不是很正常吗?”
“你看。”顾还卿打断了他的话:“你的王妃有我这样的脚和腿吗?”
时间静止了几秒。
跟着就是姬十二难以置信,几乎从胸膛深处憋出来的压抑嘶吼:“亲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的脚和腿怎么变成这样了?”
车外,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冷奕和列御火等都听到了异样,皆面面相觑,不过没听到姬十二的吩咐,他们只把眼里的狐疑掩下。
姬十二震憾地瞪圆墨眸,一把将顾还卿放到锦榻上,自己跪在榻下,用手捧起了她的青筋虬结,枯瘦如柴的双腿,一边用手在上面颤抖地抚摸,一边颤着的嗓音问道:“亲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瞒着我?”
顾还卿莫明其妙:“我哪里知道?且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王妃吗?你自己的王妃有这样的一双老人腿你居然还问我?你难道不跟你王妃同床共枕吗?她又如何能瞒得了你?可见你真真切切弄错人了,我根本不是你那回了娘家的王妃。”
她去推他的手,想拉下裤腿和裙子:“我就说你弄错人了,你非不信,这下子事实俱在,你信了吧,我之所以培育龙之灵,正是想治我的腿,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半响没听到姬十二做声,也推不开他的手,只看见他垂着头;只见他双手颤抖的厉害,连他的双肩都在抖,从她的视线望过去,能看见他绾着公子髻如墨染的发。
顾还卿正想再喂他两声,被姬十二捧住的脚和腿上感觉热热的烫意。
她看过去,那里已是湿意一片,而“雨”还在不停的下……
“你……你哭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顾还卿心头的震惊!——姬十二,他……在哭!
他捧着她丑如老妪的腿,正伤心欲绝的在默默哭泣,豆大的泪水如急骤落下的雨水,啪嗒啪嗒滴在她皱若桔皮的皮肤上,仿佛滚油浇在她腿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却哭到肩膀抽搐,浑身颤抖,想他他一定是死死咬着唇,但唇齿间却泄露出一两声宛若野兽受伤时的痛苦呜咽。
他一定痛苦极了!
“你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