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在她眼里怕是什么都不算,打死了再买就是了。”楚阳娿已经见惯了不拿人命当人命的社会。
“姑娘你可想错了。”丁嬷嬷幸灾乐祸地说:“你可不知道,频英阁那位为了嫁进安国府来,不愿意当公主过而是继到义郡王府给人当女儿。原先的封地是被收回去了,可是义郡王府的封地本就少,哪里会实际给她什么?不过是太子和宫里那位许了好处,这才一直捧着她。
原本呢,要是太子即了位,自然想给她什么就什么。可当时他还是太子呢,不敢逾越太过,给萧氏的东西就少得很了。别瞧她嫁进来时十里红妆。那些嫁妆跟她每日花用比起来,可什么都不算。从前是宫里那位替她兜着,后来还有太子给她花用。如今好了,太子自身难保,宫里那位降成了妃子受人管束,哪里抠得出钱财来给她?买奴才?做梦去吧!四爷手上那些产业,一分一毫都没让她碰,以后呀,她也别想碰一个手指头。”
一文钱难道英雄汉,楚阳娿突然开始期待萧氏接下来的生活了。
频英阁的变化太明显了,连楚佩阳,也开始整日整日待在静水堂。
楚阳娿整日看着她,越来越佩服,也越来越提防。瞧她讨好老太太的本事,若是等爹爹回来,多相处些日子,得到爹爹的欢心也不过是时间的事。
就连老太太和楚佩阳自己,都是这么以为的。可惜楚域回来当天,看见在静水堂的楚佩阳,当即皱了眉。
然后还没有等老太太找个合适的机会劝他对孩子好一点儿,楚域便宣布,他这次回来在家待的是间短,因为他给楚阳娿找了个干爹,要带她去认干爹。
所以没顾得上老太太反对,第二天,楚阳娿就被男人打包打包带出了安国府。
第52章
“爹爹,咱们要去哪儿呀?”
“去了你就知道了。”
楚阳被自家老爹裹着被子捆在身上,一路策马扬鞭,赶了三天三夜才到了目的地。
他们身边没有带一个下人,楚域单骑轻装,就带着女儿上路了。
楚阳娿一出生就被一大群人围着伺候着,两辈子的身娇肉贵,被这么折腾三天三夜,骨头都快散架了。
但她看出来爹爹急着赶路一定是事情紧急,所以她一声不吭,怎么困乏都没有哭闹,连干成砖头的干粮也乖乖就这凉水往下咽。
三天之后,父女两人终于到了一个县城,楚域找了家客栈,给女儿洗了澡换了身衣裳,。又急忙忙吃了一顿饭,才雇了马车又走了一个上午,才终于到了华旭山庄。
山庄看上去应该是某个有钱有势的乡绅的别庄,高门阔院的,一看就非比寻常。楚阳娿以为这就是她爹给她找的干爹的家了。谁知道他们上去敲了门递上拜帖,居然被拦在了门外。
“抱歉了楚大人,我们老爷说了,如今家中有贵客驾临,实在不方便接待阁下,您看……”
那回话的门房态度十分和蔼恭顺,但自家主人的话他不敢违抗,所以大有来头的楚阳娿父女,还是是不能被允许踏进山庄一步的。
楚域不死心,塞了银子让门房再通传一遍,那门房也乖觉,没敢要银子,又进去了一趟。不会回来还是那句话,山庄不方便接待他们,请他们自便。
“那就多谢周先生了,我就在这等着。”楚域说完,直接抱了楚阳娿往石狮子后面一坐,真准备守株待兔,不对,是等人开门了。
楚阳娿还从来没见过她爹这个样子,简直就像在耍赖皮。
他爹是谁,安国府四公子,名门之后青年才俊,从来只有他给人脸色的。楚家的名帖在整个晋朝上下,就没有不好使的时候。这周大人也不晓得什么来头,居然这样给他们吃闭门羹,她爹也是,居然一点不生气,还准备指着安营扎寨了。
可是,楚阳娿看了看天上黑压压的乌云,有些担心地说:“爹爹,我看要下雨了呀。”
山庄远离城镇,这附近除了华旭山庄之外,就远远有几乎农户人家稀稀落落地住着。看来他们得到农家借地方躲雨了。
谁知道楚域望了望天,没说话,也没有要去躲雨的意思。
楚阳娿明白了他的意思,望他怀里缩了缩,干脆准备睡觉了。要知道这几天赶路,她根本就没有睡好。她爹老胳膊老腿儿的经得起折腾,自己可就要了命了。
好在临走时,楚域背了包袱,见女儿想睡觉,干脆拉出小被子将人裹起来。然后紧紧抱在怀里让她睡。
楚阳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一会就睡着了。
黑云越来越厚,风呼呼地吹起来。不一会就霹雳巴拉开始下雨。
楚阳娿醒来时,天已经全黑了,门房提了食盒出来,还拿了一把伞给他们,“老爷说了,请先生用完饭,就到附近农家去避雨吧,这夜里风大,可别把孩子吹坏了。”
楚域道了谢,说:“不才今夜就睡这儿了,还请主家不要驱赶才是。”
那门房无奈,只好关门回去了。
楚域打开食盒,里面汤菜饭果都很齐全,他一边自己吃一边喂楚阳娿,两人不一会就把饭吃完了。
门房又出来,给抱了一床被子,这回是什么话也没说,收了食盒就进了屋。
屋檐之下,楚域跟楚阳娿一大一小对着黑漆漆的夜和红盈盈的灯笼大眼瞪小眼。
“爹爹,那个周先生看来是不想收我做干女儿吗?那就算了,反正我有爹爹就好啦,不需要什么干爹的。”
说实话,虽然知道干爹是一个非常纯的称呼,可对于从现世穿越过来的楚阳娿来说,看多了明星八卦,对这俩字有一种本能的不适感。真是,她也要找干爹了呢,而且她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萝莉,居然人家还不想收她。
“什么干爹,那是我随口诌的,别瞎信。”楚域戳戳她的脸,说。
“原来爹爹你撒谎啊,当着女儿的面撒谎又自己承认,这样好么?”
“是挺不好的,所以官官不要学。记住,以后撒了谎千万不能自己承认。”
恩,这是父亲的教诲,楚阳娿表示自己记住了。
父女两人又沉默了。楚域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赶紧把门房抱出来的被子裹上。大帅爹被这么一裹,就成了流浪汉帅爹了。
楚阳娿刚睡完没多久,这会精神的很,一点也不困。
她玩了一会手指,又找话说:“爹爹,我都三天没洗澡了,今晚上过去就第四天了。”
“撒谎,在镇上刚刚洗过了。”
“恩,我忘了。可是没有刷牙。”
“撒谎,在镇上刚刚刷过…
“可是爹爹,我想上茅房。”
……
这大晚上的,到处黑漆漆的,又正下着雨,她上哪儿去上茅房?
楚阳娿指了指门口的灯笼,说:“爹爹,这儿有灯笼,那边有小树丛。”
于是他们又做了一回贼,把人家的灯笼取下来,撑着伞躲去小树丛里面解决生理问题。
第一天晚上就这么过了。第二天阳光明媚,楚域和楚阳娿依旧被拒之门外。
这回门晚上门房锁门时提了个马桶出来,放在不远处的枇杷树底下。楚阳娿猜他们可能发现了小树丛里面的秘密。
第二天,阳光依旧灿烂,楚阳娿父女依旧被拒之门外。
每餐门房送食盒来之后,楚域开始为下顿饭点餐。而楚阳娿遇见了两个跟大人来山庄送菜的小孩,收了她们两个地瓜。
第三天,晴转多云,楚阳娿开始在附近奔奔跳跳爬树摘枇杷,楚爹依旧蹲在门口一动不动。
第四天,楚阳娿开始萎靡不正,赖在楚域身上不起来。
“爹爹,我已经三天没洗脸了。”
“恩,爹爹也是。”
“爹爹,我们已经三天没洗澡了,我的头发都成一团了。”
“我闻闻看看?恩,都臭了。”
“爹爹,你也好臭。”
“明天会更臭。”
“爹爹,咱们要在这里呆多久呀?”
“咱们下半辈子就在这儿扎根了。”
楚阳娿瘪嘴。
楚域抱着女儿商量:“待会要是看见有人出来,你就哭知不知道?”
“哭不出来怎么办?”
“要不要爹爹帮你一把?”
楚域话刚说完,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这会出来的不是门房,而是山庄的主人周老先生,以及一位白发素妆的女居士。
楚阳娿还没反应过来,楚域整个人已经跳了起来。
那位素装女居士打扮不似寻常,她白葛束发,手握尘拂,后面还跟了十几个同样装束的女居士。
楚阳娿当即反应过来,可由于太过突然,她脑子转得快,嘴巴里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一双混合惊喜与悲伤的泪眼闯入眼帘,楚阳娿这才猛地一愣,紧紧攥着楚域的衣袖,问:“爹爹,这里面是不是有我娘呀?”
楚域没说话,只愣愣地瞧着宁氏,也不敢上前一步。
为首的女居士显然不打算与他们纠葛,跟周先生了道别,快速地走过去准备上马车。
楚阳娿也不管了,松了楚域的手往人群里面冲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这里面是不是有我娘啊?娘,官官来找你啦。”
她其实看到宁氏了,但没跑到跟前就被拦了下来,楚阳娿往地上一坐,开始哇哇大哭。
为首的女居士将楚阳娿拉起来,说:“小仙客,在这里的都是出家修行之人,你这样胡乱称呼,可有污蔑修行者清白之嫌。”
楚阳娿哭得直打嗝,隔着人群望去,宁氏也被人抓着困在后面。她双眼通红,像是要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态。可到底头一回见长大了的女儿,虽咬着牙坚持着,眼泪到底奔溃般往下滚,整个人也近乎昏厥过去。
“我娘不见了,呜呜。”楚阳娿抓着女人的手,祈求道:“仙人奶奶,您就让我见见我娘吧。”
“修行之人不干俗世,小仙客要寻母,还是换个方向去寻比较好。”
这时候楚域终于上前来,女居士放开楚阳娿,直起身对楚域道:“楚先生,您这样让我们很为难。”
楚域赶紧上前作了揖,赔着罪,说:“小女无状,自小未见过亲娘,看见慈眉善目的女先生,便以为是自己的母亲,冲撞了居士,还请恕罪。”
那人终于叹口气,说:“也罢,小儿无辜,也到底可怜。”说完回了头对宁氏道:“安徽居士,这位小仙客在地上打滚弄脏了衣衫,你就替她换一件吧。”
宁氏这才被松开,一步一流泪地道楚阳娿跟前。
楚阳娿愣愣地瞧着她,几年不见,宁氏跟自己初来是看到的样子相比变了很多。
出家修行到底与在安国府不同,此时她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首饰,脸上也没有胭脂水粉。虽没有装扮,但她生的美丽,又年轻,看上去依旧那样温柔美好。她看着楚阳娿,一张素净温婉的脸,因强忍着悲戚焦急而显得有些苍白。
她一把将楚阳娿抱起来,疾步上了马车。马车空间狭小,但很好地将两人与外面隔离开来。
宁氏手都是颤的,她捧着楚阳娿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眼泪掉下来,砸在楚阳娿的脸上。那眼泪似有千斤重,滚热地烫在她脸上,又很快变得冰凉。
好一会,宁氏才终于稍稍回了一些理智,她从包袱里拿出几件女孩子穿的衣服来,大的大小的小,一件一件在楚阳娿身上比划。
选了好几遍,才终于选出一件合意的。她颤着手指解开楚阳娿的衣裳为她换上。
一边换,一边问她:“这些年,你好不好?”
“除了想娘外,其他都好。”大约是宁氏的悲戚太过浓烈,楚阳娿被影响得不能自已,她跟她说话,也糊着声音带着急切。还要努力把话分出条理来,她说:“爹爹很疼我,亲自教我读书认字。我跟老太太住在静水堂,老爷子也经常来看我。还有外祖父和外祖母,也时常接我过府小住。舅舅和舅娘还有表哥表姐们,对我都好。”
宁氏听了话,不知道是放心了一些还是更伤心了一些,可她想要知道的太多了。
她替她穿着衣裳,一双手将她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肤都摸了个遍。
又问她每日食几餐饭,每餐喝几口汤。冬冷春寒,有没有生了热痱长了冻疮。
楚阳娿一一回答:“娘临走时留下丁嬷嬷和丫鬟都很得用,吃穿住行都很用心。”
这时候有人敲响了这门催促:“安徽居士,时候不早了,我们该上路了。”
宁氏哪里舍得,又捧着楚阳娿的脸,看了又看,几乎要刻进眼睛里。
外面又来催促一回,她这才抱起楚阳娿从车上下来。楚阳娿只觉得身上被勒得发疼,她也没有挣扎,任她紧紧地抱着,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小声说:“娘,我一看见我娘我就认识她。”
宁氏脚下一顿,几乎站不住。
可是脚下的路只有这几步,恍恍惚惚的,很快她就抱着楚阳娿到了楚域跟前。楚域眼疾手快,没等她把孩子递过来,楚域就先一步深处上手伸进楚阳娿腋下。楚阳娿感觉到肩膀下面楚域紧紧抓住了宁氏的手。
他在山庄门口蹲了几天,几天没洗脸,头发乱成一团,身上衣裳也散发着一股怪异的酸味儿。可此时,他依旧带着笑脸风度翩翩地朝宁氏笑:“多谢居士为小女更衣,她年纪小,我一个大男人照顾她还真是有些左手。”
“小仙客年幼体弱,先生若为她着想,就不该千里迢迢带着她跑来吹风受冻。”
“居士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不敢了。”
说完了话,宁氏才收回手,跟着队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不一会,马车便嘎吱嘎吱滚动着车轮离开了。
马车上,宁氏捧着楚阳娿身上换下来的散发着酸臭味的衣服又哭又笑。
年长的女居士叹口气,搂着她的肩膀将人抱进怀里,劝慰道:“想开些吧,那孩子长得圆胖白嫩,一看就被照顾的很好。她年纪还小呢,以后天长日久的,总能再见面。比我我那一双儿女,在我被休弃出家门之后不过一年,就被害的死无全尸可要好多了。这世上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
“我相公他,自会将她教养的很好。”
楚阳娿被楚域抱着,直到马车走远,再也看不见了,周先生方才上前,道:“楚大人,这些天实在亏待与你,若不